法兰西岛
城市/2　建筑/38

法兰西岛的地理位置及其重要性犹如法国的心脏，凝聚了法兰西的一切现实与幻想——繁忙的城市与宁静的田园中，遍布着精致的宫殿、超群的博物馆、华美的教堂，布尔乔亚式的空虚与孤寂包装于巴黎的光鲜外表之下。

法兰西岛（Île-de-France）曾经也称巴黎大区，是法国最富裕、人口最稠密的地区，占地1.2万平方公里，人口约1200万，与北京很接近。狭义上的巴黎由核心20个区组成，面积仅105平方公里，大约相当于北京三环、上海内环以内的大小。巴黎的美毋庸赘言，而周边亦为如画的小镇、农田和森林，点缀着著名的皇家城堡，如凡尔赛宫、枫丹白露宫等，为我们重现法国皇室的奢靡生活。法兰西岛还因其伟大的哥特教堂闻名，如临近的沙特尔，是从巴黎进行一日游的绝佳选择。

法兰西岛在法国位置示意图

法兰西岛主要城市示意图

01　巴黎　Paris

艺术之都

如果说罗马是欧洲最伟大的历史之城的话，那么巴黎无疑是欧洲最重要的艺术之都。与罗马凝重的历史沧桑感不同的是，巴黎除了拥有悠久的城市历史、丰厚的文化遗产之外，更加充盈着艺术气息和时尚氛围，是历史文化名城与现代国际都市的完美交融，是全世界艺术家、旅行者们梦寐以求的去处。

巴黎的母亲河是著名的塞纳河（Seine），而这座宏大的艺术之都则是由塞纳河中央的一座小岛——西岱岛（Cite）发展而成的，正如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所描绘的那样： “小岛的堤岸就是它最初的城墙，塞纳河就是它最初的城壕。” 塞纳河东西横贯巴黎，西岱岛呈东西长、南北窄的船形，船头朝向西北——如果我们假想自己坐在这条船上沿河行进，左手边的河岸被巴黎人称作“ 左岸 ”，右手边的河岸则称作“ 右岸 ”，因此西岱岛这艘小船既是古老巴黎的发源地，也是当代巴黎城市定位的基准。位于西岱岛东南端的巴黎圣母院则是整个巴黎的心脏，圣母院也是坐东朝西——因此如果我们换成假想自己是巴黎圣母院的话，那么我们的左手边就是左岸，右手边就是右岸。从巴黎地理分区最基本的定义中可以看出西岱岛和圣母院在巴黎这座城市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西岱岛北侧全景

巴黎是一座包罗万象的城市，多么浓墨重彩的文字也不足以描绘它的魅力于万一——林语堂曾经写道： “在巴黎生活了十年后，只有那些勇敢之士才会宣称他们已经了解了那个城市。” 在这篇短短的介绍巴黎的文字中，笔者拟从历史、结构、鸟瞰和艺术四种角度扼要展现一下 “巴黎的鳞爪” （徐志摩语）——希望借此帮助读者对巴黎的大轮廓有个初步印象，以便进一步了解下面将要介绍的37处“ 经典建筑 ”在巴黎漫长的城市史中扮演何等角色。

历史

相比欧洲诸如雅典、罗马乃至伊斯坦布尔这样的历史名都，巴黎实在是一座年轻的首都。在雅典已经江河日下，而罗马正在蒸蒸日上成长为世界大都会的时候，巴黎还只是一个小小渔村。然而历经传奇般的沧桑变幻之后，巴黎竟后来居上，成为整个欧洲大陆的中心和伟大的艺术之都。

小岛渔村

“ 巴黎 ”这个名字来源于公元前300年居住在塞纳河西岱岛上的一个叫巴黎西人（Parisii）的凯尔特（Celte）部落——这是现代巴黎人最原始的祖先。这个半游牧部落主要以捕鱼打猎为生。现在巴黎塞纳河的两岸昔日全是连绵不断的沼泽地，今日繁华的闹市诸如蒙帕纳斯、蒙马特等，当时仅仅是一座座荒草丛生的土丘而已。这个小岛渔村成为巴黎最早的发源地。

西岱岛上的小渔村——巴黎的发源地

罗马—高卢时期

公元前181年和前154年，罗马人两次入侵地中海沿岸地区，并建立了高卢（Gaulois）行省。公元前52年，巴黎地区被罗马人征服。358年，罗马人在塞纳河左岸建造了一座新城——吕戈戴斯（Lucotece），这一年被视为巴黎建城的开始，在360年至400年左右这座城市正式被命名为“ 巴黎 ”。左岸的罗马殖民地新城与西岱岛上沼泽地般的景象形成鲜明对照：新城包含了古罗马城市典型的建筑群，诸如公共浴室、集会广场、竞技场、剧场等，并且城中形成两条南北向的交通主干道，即圣雅克（Saint Jacques）和圣米歇尔（Saint Michel）大道。

从406年起，来自莱茵河东岸的一个日耳曼蛮族——法兰克人开始入侵高卢地区，法兰克人为法国带来了“ 法兰西 ”这个名字。他们战胜了罗马人、阿拉伯人和西哥特人，占领了高卢地区大部。508年，法兰克王国正式定都巴黎，创立了法兰西王国，自此巴黎进入城市史的崭新时期。

巴黎如今依然留有清晰可见的古罗马废墟，诸如罗马剧院、蒙哲路上的 “吕特斯竞技场” （Arenes de Lutece）和巨大的温泉浴场地下室。

中世纪时期

5世纪至10世纪法兰西王国主要由墨洛温王朝（481—751年）和卡洛林王朝（751—987年）统治。800年查理曼大帝时期巴黎跃居西欧地区政治、文化、军事、经济和宗教中心。但是由于和威金斯人（诺曼人的一个部落）的连年战争严重影响了巴黎城市建设，直至8世纪，塞纳河右岸还大都是一片荒芜；而塞纳河左岸历经数百年建造的吕戈戴斯城也被毁坏殆尽。

10世纪至15世纪，法兰西和巴黎处于发展时期。10世纪末，雨果·卡佩国王在巴黎建造了皇宫。12世纪初巴黎的主人换成了菲利普·奥古斯都（即菲利普二世，1165—1223年），他在位期间是法国历史上一段辉煌时期，他也被视为法兰西中世纪最伟大的民族英雄。此时的巴黎已发展到塞纳河两岸，成为西欧的政治文化中心。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中世纪中期法兰西在艺术、文化领域开始领先于欧洲：巴黎圣母院等大教堂的修建使得哥特式建筑艺术得以在全欧洲远播；1215年创建、1253年在巴黎左岸建成的索邦神学院成为世界上最早和最负盛名的大学之一。菲利普二世主持下的城市建设还包括修筑城墙、城门、城堡、道路和水渠等等。卢浮宫长达600余年 的修建历程也在这一时期拉开帷幕：卢浮（Louvre）一词意为“ 战壕 ”，出于防御目的，1190年菲利普二世开始修筑巴黎城墙时，选中卢浮宫的位置修建了一座城堡要塞——这座城堡当时的规模仅及今天卢浮宫四方院（Cour Carre）的1/4左右。

1367—1383年间中世纪的巴黎

16世纪版画中的中世纪巴黎全貌

卢浮宫地下展厅陈列的模型所展现的中世纪卢浮宫城堡与现代卢浮宫的关系

漫长的中世纪为巴黎留下许多经典建筑遗产：圣日耳曼德佩教堂为罗曼式建筑在巴黎硕果仅存的代表作；而诞生于巴黎及其近郊的伟大的哥特式建筑艺术的代表则包括圣母院、圣礼拜堂和圣德尼教堂及其修道院等。

文艺复兴时期

与哥特建筑肇始于法国并向欧洲其他地区传播不同，文艺复兴建筑风潮则诞生于意大利，传播到巴黎已经是16世纪，皮埃尔·莱斯科（Pierre Lescot）是法国文艺复兴时期最著名的建筑大师，主持了卢浮宫续建工程。

亨利四世时期创立了巴黎美术学院（Ecole des Beaux Arts），这使得巴黎成为欧洲文艺复兴之后的古典主义艺术教育重镇，一直延续到现代主义建筑革命之前。巴黎美术学院的存在与巴黎成为西方的艺术中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也与巴黎的城市、建筑面貌取得经典而和谐的艺术风格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虽然巴黎不能作为欧洲文艺复兴最重要的代表城市，但巴黎的文艺复兴建筑杰作也不在少数：除了卢浮宫扩建、巴黎美术学院之外，还包括路易十三时期建造的枫丹白露宫城堡建筑群。

古典主义时期

文艺复兴之后，与意大利的巴洛克艺术时期相对应，法国发展出以巴黎为代表的古典主义艺术时期。陈志华在《外国建筑二十讲》中写道：

“意大利文艺复兴盛期和晚期，一方面有帕拉第奥规范化的柱式建筑，一方面有米开朗琪罗阔大不羁的自由变化的柱式建筑。到了晚期，建筑师的创造力有所衰退，历史机遇也不多了，建筑中就出现了两种倾向，一种是学院派，进一步把柱式教条化，一种是手法主义，企图挣脱柱式教条而趋向新奇。前者由法国人继承，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发展为古典主义，后者由意大利人发展为巴洛克。意大利巴洛克形成在天主教会的反改革浪潮中，而法国古典主义则形成在民族国家的中央集权专制制度之下，是法国的宫廷文化。”

路易十四时期是巴黎古典主义艺术的巅峰时期，也是巴黎君主集权和宫廷文化发展的全盛时期。路易十四1661年亲政，史称“ 太阳王 ”，在其执政期间，巴黎城市建设达到一个历史高潮。这一时期古典主义建筑的经典范例包括卢浮宫扩建（特别是东立面的改建）、荣军院建筑群，尤其是杜勒里花园和香榭丽舍花园的中轴线设计，其实酝酿了巴黎右岸壮伟的城市中轴线的开端，最后以19世纪建成的星形广场和凯旋门画上句号。伏尔泰将路易十四时期的艺术、文化特征总结为 “伟大的风格” ——这种伟大的风格最鲜明、最杰出的代表是凡尔赛宫园林的设计。凡尔赛宫园林由著名园林设计师安德烈·勒·诺特（André Le Notre）设计，他的园林设计手法后来被欧洲大部分国家广为效仿，甚至直接被称为“ 勒·诺特式 ”园林，深刻影响了欧洲古典园林的设计。不仅如此，这种强调几何形态、轴线对称、放射线伸展的园林设计手法进一步深刻影响了西方近代的城市规划与设计，可视作法国笛卡尔的理性主义哲学与法国古典主义艺术的完美融合，在欧洲许多重要首都如伦敦、维也纳等城市广为传播，甚至跨过大洋，进一步影响到美国首都华盛顿的规划设计。

路易十五时期巴黎城市建设踵事增华，进一步建成军事学校、协和广场（原名路易十五广场），1757年先贤祠开始修建，1763年马德莱娜教堂开始奠基。至路易十六时期，巴黎市区面积已达38平方公里，人口达50余万。应当说今天巴黎古城的规模以及最重要的经典建筑群大都诞生于巴黎的古典主义时期——路易十四时期的城市、建筑、园林营建尤其功不可没，可谓巴黎的一个黄金时期。

17世纪加布里埃尔·佩雷勒（Gabriel Perelle）所作杜勒里花园和最早的香榭丽舍大道的铜版画

1609年巴黎的远景规划

1697年的巴黎规划图

近代巴黎

君主专制的鼎盛虽然使得巴黎城市建设走向辉煌，但也严重激化了阶级矛盾，经过了启蒙运动的洗礼，1789年终于爆发大革命，巴黎迈进了近代史阶段。大革命给巴黎城市带来了不小的破坏——最典型者莫过于巴士底狱被彻底夷为平地。近代巴黎城市建设的恢复首推拿破仑·波拿巴第一帝国时期开始建造一系列反映“ 帝国风格 ”的纪念性建筑（其实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路易十四“ 伟大风格 ”的延续），包括旺多姆记功柱、骑士凯旋门、星形广场凯旋门、马德莱娜教堂以及塞纳河的多座桥梁、巴黎各广场上的喷泉雕像，等等。

近代巴黎城市建设史上进行的最大动作当属拿破仑三世第二帝国时期的 “奥斯曼改造” 。当时的巴黎总督巴龙·乔治-欧仁·奥斯曼（Baron Georges-Eugène Haussmann）从1852年至1870年（也就是整个第二帝国时期）都主管巴黎公共工程，他不惜耗费巨资对巴黎核心城区进行了巨大规模的改建，并以 “钢铁般的意志” 完成了这项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宏大计划。对于奥斯曼改造巴黎之功过得失向来褒贬不一：赞赏者认为大大推进了巴黎的近代化，把巴黎的核心区从一座中世纪城市变成一个现代化大都市的雏形，当代巴黎壮伟而整一的城市风景——包括住宅楼群、林荫大道、广场和纪念性建筑等，很大程度上成形于奥斯曼的改建；反对者和批判者则认为奥斯曼毁掉了如诗如画的中世纪巴黎，破坏了数不胜数的历史古迹和具有深厚历史价值的中世纪城市住宅，并且迫使成千上万居民迁离巴黎市区（例如原来西岱岛有25000人，改建后仅剩1000人），引发了深刻的社会矛盾。

巴黎第二帝国时期建成的大型公共建筑包括中央菜市场（被左拉誉为 “巴黎的肚子” ）、工业宫、商业法庭和巴黎歌剧院，其中巴黎歌剧院是这一时期最为辉煌壮丽的杰作——尽管其折中主义风格受到现代派的诟病。美丽圣洁的圣心教堂也于1876年开始修建。巴黎的标准式住宅楼也是这一时期的产物并且被视作今日巴黎的重要象征。

巴黎歌剧院大街规划中被拆除的中世纪城市肌理

巴黎19世纪典型住宅的剖面（1853年一幢巴黎住宅的剖面，它表现了不同楼层中各类房客的居住情况：底层住着房主；二层住着感到无聊的富裕家庭；不太富有的住三层，已显得过于拥挤；住在四层的是小市民，房主正在拜访其中的一家；穷人、艺术家和老人住在屋顶层；屋顶上还有猫窝。）

巴黎讽刺奥斯曼的漫画

巴黎19世纪典型住宅的平面和立面

中世纪的巴黎遭到无情破坏，一个古典主义的新巴黎即将诞生，在这矛盾纠葛的19世纪上半叶，描绘巴黎城市与建筑最动人的文字也随之产生了，那就是雨果等著名作家笔下的巴黎 ——雨果所热情赞颂的中世纪的巴黎和他所激烈抨击的19世纪的巴黎。雨果在《巴黎圣母院》的“ 巴黎鸟瞰 ”一节中感慨最美的中世纪的巴黎（具体而言就是1482年中世纪的巴黎）已经被破坏殆尽，代之以文艺复兴时期、古典主义时期、共和国时期、拿破仑时期以及复辟时期以来一系列不和谐的新建筑，它们虽然不乏一些成功作品，但却损害了巴黎整体的美，损害了这座 “结构匀称的城市” ……今天我们游赏巴黎的每个人都会为巴黎之美而由衷赞叹乃至于陶醉，有时候真难理解雨果的痛心疾首——我想这是因为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我们的确无缘得见雨果笔下中世纪的巴黎是怎样一幅美景，所以自然难以理解他的心境；但是如果看看我们自己的古都北京以及中国众多的历史文化名城是如何在现代化建设中失去固有的美丽，就比较能够理解雨果的心情了吧！

现代巴黎

1889年，为迎接1900年巴黎世博会而横空出世的埃菲尔铁塔与科技馆标志着巴黎建筑的新时期——工业时代的来临。铸铁结构、玻璃拱廊等全新事物开始在巴黎大张其道，工程师开始挑战和入侵传统建筑师的地盘。香榭丽舍大街两侧的大、小皇宫，塞纳河左岸的奥赛火车站（即今天奥赛美术馆的前身）、国家图书馆大厅及书库，都是这一时期将古典主义与铸铁、玻璃技术相结合的典范。各式各样的带有铸铁和玻璃拱顶的拱廊街成为19世纪巴黎的重要象征。著名的德国哲学家本雅明曾经酝酿了宏大的 “拱廊研究计划” ，希望通过对巴黎拱廊的深入研究探讨整个19世纪的欧洲文化，足见这一建筑领域的新生事物对于欧洲文化的重要意义。比本雅明更早一些，徜徉于近代巴黎街头巷尾的流浪诗人波德莱尔则在他的代表诗集《恶之花》中抒写“ 巴黎风貌 ”，并且将巴黎这座城市与整个西方“ 现代主义 ”运动连接在一起，自此巴黎成为“ 现代主义 ”、“ 现代性 ”、“ 现代艺术 ”的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与重要孵化地。

经过两次世界大战，巴黎竟然几乎毫发无伤地保存下来。20世纪60年代，巴黎进行了具有远见卓识的 “大巴黎区域规划” ，通过建设一系列郊区新城来疏解随着现代生活需要而日益拥挤的巴黎老城——其中最典型的举措包括将巴黎的中轴线向西北大幅延伸，由凯旋门向西北4.85公里直抵拉德方斯新区（即巴黎的现代商务中心区），以拉德方斯大拱门作为新轴线的结束——由卢浮宫至拉德方斯大拱门的轴线全长8.48公里，更加壮伟。除了这一宏伟壮丽的城市设计外表之外，巴黎的新区向西北方向延伸，包括向多座新城疏散，兼顾了古城保护与城市发展的需要，成为人类城市规划史上历史遗产保护的典范之一。

纪念性建筑方面，密特朗就任法国总统期间建造了被称作“ 总统工程 ”的十大公共工程：包括大卢浮宫、拉德方斯大拱门、法兰西国家大图书馆、巴士底歌剧院、财政部大楼、拉维莱特科学城、拉维莱特音乐城、阿拉伯世界学院、奥赛美术馆、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改建。这些充满创意的建筑杰作充分向世人展示了巴黎不仅是一座历史名都，更是充满活力的当代艺术中心。

巴黎城市结构示意图

结构

从时间的角度对巴黎的变迁进行惊鸿一瞥之后，让我们再从空间的视角——特别是从这座辉煌都市的城市结构方面来对巴黎进行一番细致欣赏。

水陆双轴

（A）巴黎是欧洲历史名城中规划设计结构清晰明了的典范：其规划设计的主体是水、陆双轴线。其中水上轴线是指塞纳河，不但城市最初由西岱岛发源，整座宏伟都市的规划设计也沿塞纳河两岸井然有序地展开，就像亨利·米勒描写的： “塞纳河流得这样安静，人们几乎感觉不到。她总是在那儿，平静，谦逊，像一条大动脉流过全身。”

塞纳河西望巴黎圣母院

由凯旋门东望卢浮宫

由凯旋门西望拉德方斯大拱门

（B）而陆上轴线则是著名的巴黎中轴线，位于右岸，呈东南－西北向，东起卢浮宫的四方庭院，西至凯旋门，全长3.63公里，依次布置卢浮宫、杜勒里花园、协和广场、香榭丽舍大街和凯旋门等巴黎最重要的建筑群、纪念碑、广场和街道，是巴黎仅次于塞纳河的城市骨架，也是欧洲城市中最宏伟壮丽的城市轴线。20世纪80年代这条中轴线更进一步向西延伸至拉德方斯新区，止于拉德方斯大拱门（新凯旋门），全长增至8.48公里。

塞纳河和卢浮宫－凯旋门轴线可谓一条自然轴线和一条人工轴线相结合，共同主导着巴黎城的规划设计。

次轴线群

由这水、陆两条城市主轴线上放射、派生出若干次轴线，将全巴黎最重要的标志性建筑与广场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城市纪念性建筑与公共空间系统，构成了巴黎经典的城市与建筑骨架。这是巴洛克城市规划设计的最主要特征，巴黎则是其中最经典的范例之一，并且启发了包括伦敦、维也纳、华盛顿等众多重要城市的规划设计。

巴黎中心区重要标志性建筑示意图

巴黎有诸多重要的城市次轴线，由西岱岛开始，向西依次包括以下轴线：

（a）由西岱岛南侧的圣米歇尔桥向南进入圣米歇尔大街（这是古罗马－高卢时期的城市轴线之一），即进入巴黎的大学城，其中大街西侧称为圣日耳曼德佩区， 东侧称为拉丁区，沿大街向南可依次经过位于路东的索邦神学院教堂和巴黎先贤祠两处重要地标。

（b）与之相对的是由西岱岛向北经交易桥（Pont au Change）、塞瓦斯托波尔大道（Boulevard de Sebastopol），再向北经斯特拉斯堡大街直抵巴黎东站。

（c）由西岱岛北部的圣母院桥经市政厅、圣马丁大街可达蓬皮杜艺术中心。

（d）由卢浮宫的四方院往南，经艺术桥（Passerelle des Arts）到左岸，可达法兰西学院（向西一个街区则是著名的巴黎美术学院），向南经塞纳河大街（Rue de Seine）和托侬大街（Rue de Tournon）至卢森堡公园（其中卢森堡宫向东与先贤祠互为对景）；由公园继续向南经天文台大街可达巴黎天文台。

（e）卢浮宫北侧有皇家宫殿庭院，再向北不远是国家图书馆（Bibliotheque Sainte-Genevieve），二者之间的大道向东正对胜利广场。

（f）卢浮宫向北偏西经歌剧院大街至巴黎歌剧院。

（g）歌剧院广场另有帕克斯大街（Rue de la Paix）沿垂直塞纳河方向通向旺多姆广场，并继续向前直抵杜勒里花园北侧。

（h）由杜勒里花园南侧的皇家桥到左岸可达著名的奥赛美术馆——它与花园隔河相望，并且与河对岸东北方的卢浮宫遥相呼应，是巴黎最重要的两座美术馆。

（i）协和广场沿垂直塞纳河方向向南北各伸出一条轴线：向北经皇家大街至马德莱娜教堂。

（j）向南经协和桥至波旁宫。

（k）香榭丽舍大街中段向南过东、西两侧的小皇宫和大皇宫， 经亚历山大三世桥到左岸的荣军院，这是众多次轴线中最雄伟壮丽的一条，特别是荣军院的金色穹顶以及亚历山大三世桥金碧辉煌的栏杆雕塑（包括镀金和铜制的路灯、丘比特、小天使、美丽神话少女及天马雕像等，都是巴黎新艺术运动的杰作）。荣军院的东南角藏着一幢带着幽静花园的老房子即是罗丹美术馆。

（l）而沿香榭丽舍大街中部向东偏北沿玛丽格尼大街（Avenue de Marigny）则可以到爱丽舍宫，大街西侧则有圆形的玛丽格尼剧场（Théatre Marigny）。

（m）香榭丽舍大街的尽头——凯旋门星形广场则呈放射状发出一系列副轴线，其中最重要的是沿南偏西方向的克莱伯大街（Avenue Kleber）可达夏绿蒂宫。

由亚历山大三世桥遥望荣军院

（n）由壮伟的夏绿蒂宫发出一条垂直于塞纳河的更加宏伟壮丽的轴线正对左岸最重要近代地标——埃菲尔铁塔，经过铁塔继续延伸至军事学院；轴线的延伸线与荣军院的轴线交会于布莱特乌尔广场（Place de Breteuil），使得左岸两条最壮丽的轴线交织在一起，形成视觉和空间的联络，是巴黎城市设计中仅次于塞纳河轴线和凯旋门－卢浮宫轴线的大手笔。

以上是西岱岛以西的主要城市设计轴线组织，几乎把巴黎塞纳河两岸的所有重要标志性建筑纳入完整的体系之中。此外，西岱岛往东也有一些类似的安排，虽然不及西部波澜壮阔。

（o）西岱岛以东，塞纳河北岸有巴士底广场及大街形成的次轴线，广场原为巴士底狱，现建有巴士底歌剧院。巴士底广场西北不远处为巴黎最早的城市广场——孚日广场，也是右岸东部最优美的所在。

（p）与巴士底轴线隔河相对的是南岸东北－西南走向的法国植物园轴线，植物园西侧为巴黎第六大学。这两条轴线都为园林化处理，巴士底广场轴线引塞纳河水为之，植物园轴线为大片绿地。此外，巴士底广场与巴黎东站通过博马舍大街和圣殿大街连通，中间经过狭长的共和国广场，四周道路呈放射状发散。

当然，还应该包括进来的是巴黎右岸北端的蒙马特高地和圣心教堂——圣心教堂的轴线遥对西岱岛，形成一条视觉上的“ 虚轴 ”。

鸟瞰

全面把握一座城市全景最佳的视角往往是从高处鸟瞰。雨果在其巨著《巴黎圣母院》的第三章第一节曾经不惜离开小说的情节，浓墨重彩描绘了“ 巴黎鸟瞰 ”美轮美奂的风景……在雨果的巴黎鸟瞰之中，这座城市的历史与结构或者说时间与空间得以交汇。笔者也希望在前文对巴黎的历史和结构进行了粗略勾勒之后，能够来一番高屋建瓴的鸟瞰，帮助读者进一步把握巴黎的全貌。

今天，巴黎圣母院的钟塔上依旧是鸟瞰巴黎的首选地点，当然除此之外，凯旋门顶部和埃菲尔铁塔高耸入云的塔顶都是鸟瞰巴黎的经典视角——其实这份名单还可以包括圣心教堂、蒙帕纳斯大楼、蓬皮杜中心的巨大扶梯顶端和任何一座古老教堂的钟楼，可惜不能一一列举。

圣母院钟塔西望

站在圣母院钟塔向西望，永远是巴黎最经典的一道风景，左岸与右岸的美丽全部沿着蜿蜒的塞纳河一一展开：左手边是圣米歇尔大街两侧的拉丁区和圣日耳曼德佩区古老的屋顶，其中先贤祠洁白明亮的穹顶凌驾于全部老建筑之上，统率这一地区，索邦神学院教堂的小圆顶和圣日耳曼德佩教堂古老的尖塔双双拱卫着先贤祠的穹窿。目光再向左岸远处移动，立即会被荣军院金色闪耀的穹顶吸引，那是整幅画面里最闪亮悦目的色彩，仔细观察的话，你还可以发现它和右边不远处香榭丽舍花园绿树丛中大、小皇宫的玻璃屋顶隔着塞纳河遥遥相望，形成一条壮丽的城市轴线。荣军院金顶的背后就是整个画面的最高点——作为现代巴黎象征的埃菲尔铁塔，它优美的身姿今天已经早已深入人心，可是在雨果写作《巴黎圣母院》时它还不存在，并且在1889年它第一次出现时受到当时巴黎许多文化名人的强烈声讨——不知道雨果如果在世，在巴黎圣母院的钟塔看见这座现代铁塔将作何评价？不管怎样，现在看来它在画面中还是十分优美和谐的。可是在它左边不远处一座现代主义方形摩天大楼——蒙帕纳斯大厦相比之下就糟糕得多，通体乌黑的色彩和简单粗暴的方盒子体形使其建成伊始就遭到巴黎各界的严厉声讨，以至于作为现代化国际首都的巴黎再没有在古城范围内建造第二座摩天大楼，而蒙帕纳斯大厦也就成为一个“ 反面教材 ”长时间屹立在巴黎古城之中，尽管看着扎眼，却时刻提醒着巴黎人不要在古城建造现代高楼大厦，以免破坏巴黎这一独一无二的世界城市艺术杰作。巴黎人的这个态度实在值得中国历史文化名城的建设者们深思。

巴黎圣母院钟塔西望

埃菲尔铁塔、荣军院和圣日耳曼德佩教堂在巴黎天际线上的有趣对话

让我们把目光移向画面中部——西岱岛。画面正中高耸的尖塔是西岱岛上除了我们脚下的圣母院之外第二重要的建筑——圣礼拜堂的尖塔，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小型哥特式教堂却以世界最大和最美丽的彩色玻璃窗而闻名遐迩。而背对着我们的它的后部圆厅在这个角度看来确实如雨果所言， “好像是背着钟塔的大象的臀部”。

最后我们再把目光投向右岸壮伟的建筑群。圣礼拜堂尖塔背后隐现的连绵起伏的屋顶就是卢浮宫建筑群，它堪称古典主义杰作的东立面也依稀可辨。沿着卢浮宫向西一片浓荫是杜勒里花园和香榭丽舍大街的林荫大道，绵延3公里余后抵达高大的凯旋门，形成巴黎同时也是全欧洲最壮丽的城市轴线——天朗气清的日子，我们还可以看见凯旋门身后远处清晰可辨的德方斯新区的现代高楼形成的天际线，它们与古老的城市轴线遥相呼应又不破坏古城内的历史遗存，是巴黎现代城市规划最具远见卓识的成果，值得全世界历史文化名城借鉴。画面的最右端是右岸北端的蒙马特高地和屹立山巅、晶莹如玉的圣心教堂，那里仿佛是巴黎的世外桃源一样，成为所有艺术家的梦想之地。

整个画面中除了上述标志性建筑勾勒出高低起伏的城市轮廓之外，整个巴黎古城是由千千万万米灰色外墙、深灰色斜坡屋顶的楼群组成的，它们那红砖的烟囱、阁楼上的老虎窗和铸铁的栏杆花饰构成巴黎建筑的典型面孔，造就了巴黎这座艺术之都的整体和谐。没有它们作为“ 背景 ”，巴黎那些辉煌壮丽的纪念性建筑不会那么美丽——而在很多热爱巴黎的人眼中，这些普通的建筑甚至更加美丽、更能代表巴黎！当然，这些普通建筑也不是千篇一律，而是各有各的特色，应当说是“ 大同小异 ”。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 异类 ”，如果仔细端详，画面的右端就有一座隐藏在巴黎典型街区里、体量大小也相当，但是却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金属玻璃建筑，那就是著名的蓬皮杜艺术中心，巴黎现代艺术的殿堂，可谓是巴黎的一个“ 坏孩子 ”——表现了巴黎人标新立异、时尚前卫的一面。当然就整个古城来看，这样的异类还是极少数，幸甚、幸甚！

圣母院北望蓬皮杜艺术中心，其造型如同圣母院上的怪兽一样怪诞，实在是古城巴黎的异类

凯旋门顶东望

凯旋门顶部东望

凯旋门所在的星形广场的中心放射状结构使得站在凯旋门顶部鸟瞰巴黎具有强烈的中心感：脚下呈钟表整点方向布置的十二条大街发散开去，通向城市各处的纪念性建筑群或者广场，显得无比壮阔甚至令人眩晕……假如你站在凯旋门顶上面对香榭丽舍大街和卢浮宫的话，将看到巴黎又一个动人心魄的景象。

十二点钟的方向是车水马龙的香榭丽舍大街，正对面是3000米开外的协和广场的方尖碑，大街的轴线在方尖碑之后略微向左偏转，沿着小凯旋门（即骑士凯旋门）直抵美籍华裔建筑师贝聿铭设计的卢浮宫玻璃金字塔，带有高低起伏屋顶轮廓的卢浮宫成为晶莹剔透的玻璃金字塔宏大庄严的背景。

一点整的方向是荣军院的金色圆顶——先贤祠洁白的穹顶则恰好落在十二点半的位置上。

两点整是埃菲尔铁塔，三点钟则指向与铁塔成一轴线的夏绿蒂宫。

让我们把目光拉回到左手边：十一点方向是圣奥古斯丁教堂（Eglise Saint-Augustin de Paris）的圆顶；马德莱娜教堂和巴黎歌剧院绿色的铜皮屋面点缀在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的连绵屋宇之中。

十点方向正对一片绿色的海洋，那是蒙梭公园（Parc Monceau）；十点半的方向上异峰突起的是美丽的蒙马特高地和圣心教堂。最后，九点方向是另一个小型放射形广场。

相比九点至三点方向的波澜壮阔，剩下的半圈则相对平淡一些，六点方向的德方斯新区，以现代造型、巨大尺度的新凯旋门与我们脚下的老凯旋门进行着历史的对话—如果算上卢浮宫前的小凯旋门，其实巴黎中轴线上由东向西布置了从小到大的三座凯旋门，像是祖孙三代遥相凝望，十分耐人寻味。

埃菲尔铁塔北望

站在巴黎最高处——埃菲尔铁塔的顶部，如身处云端，在这里，前文描绘的巴黎的整个城市结构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底：从西岱岛蜿蜒流淌而来的塞纳河，从卢浮宫一路延伸至德方斯大拱门的中轴线，所有或垂直于塞纳河、或垂直于中轴线的次轴线，以及被它们联络起来的巴黎的一颗颗璀璨的珍珠，当然还有普通巴黎建筑形成的美丽的托盘……看到这幅图景叫人不禁联想起罗兰·巴特笔下铁塔顶部看到的巴黎： “这塔望着巴黎。参观铁塔，就是来到阳台上，为了看见、理解并品味巴黎的某种精华。”

多角度的城市鸟瞰可谓是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展现巴黎不同的风情和魅力——但巴黎最迷人的还不止于此。巴黎的艺术气息才是她最动人的部分！

艺术

巴黎是几乎所有艺术家都向往的理想城市和居所。

巴黎最吸引艺术家以及全世界艺术爱好者的当然首推它不可计数的博物馆、美术馆中浩如烟海的艺术品。其中，卢浮宫、奥赛美术馆和蓬皮杜艺术中心分别作为巴黎古典艺术、近代艺术和现当代艺术的重镇，共同构成一部完整而宏大西方艺术史，足以满足各类艺术爱好者的不同需求。当然，还有数不尽的大师专题馆提供专心一意朝拜某位艺术家的绝佳去处，诸如罗丹博物馆、毕加索博物馆等。

埃菲尔铁塔北望

从埃菲尔铁塔遥望巴黎三大博物馆——卢浮宫（画面中央）、奥赛美术馆（画面右下角）和蓬皮杜艺术中心（画面右上角）

在巴黎逛美术馆固然是令人心旷神怡的艺术盛宴，但说实在话也是一种艰辛的历程，因为佳作如云，对于一般的旅行者，即便是不停小跑着看也是疲于奔命！而要了解巴黎的艺术，光看艺术杰作还是不完整的，成就巴黎伟大艺术创造的其实是巴黎的艺术生态——包括蒙马特高地和蒙帕纳斯的艺术家聚集地，巴黎数不尽的咖啡馆，塞纳河畔著名的旧书摊，巴黎的无数剧院、酒馆、餐厅乃至于红磨坊，巴黎的地铁，巴黎的街头流浪艺人，巴黎的普通住宅楼顶的阁楼间，巴黎周边的田园风光……这些数不尽的生活片段和都市风景共同组成巴黎之所以为艺术之都的灵魂，而沉睡在博物馆、美术馆里的杰作仅仅是外表而已。从这个意义来讲，要感受巴黎的艺术，徜徉于巴黎的街头巷尾，流连于巴黎的咖啡馆、餐厅和酒馆等才是更加真实的艺术体验……

最后还要再次谈到那些填充巴黎城市无数街坊的巴黎的普通住宅，它们有着自己独具特色的面孔，是巴黎的基本构成元素，没有了它们，巴黎即便有再多“ 经典建筑 ”也不能称其为巴黎。这些奥斯曼时期形成的住宅楼高5至6层，有着灰色铁皮或是灰瓦的屋顶，红砖砌筑的烟囱，米灰色石料装点的临街外墙（局部有精细的雕饰），黑色铁艺的阳台栏杆和窗饰，窗户大多为落地窗，底层常常开设各色店铺，建筑入口高大（甚至可供车辆出入），内部有着带天井的优雅的螺旋楼梯，有的还保留了透空的老式电梯，顶层则是带阁楼的艺术家最爱的蜗居——所有这些构成巴黎城最为“ 巴黎 ”的部分……

当然，不要忘记美丽的巴黎人，不论男女老少，各有自己优雅艺术气质的巴黎人——为何巴黎人如此优雅而富于艺术气质呢？就像朱自清在他的《欧游杂记》中所说，因为他们 “几乎像呼吸空气一样呼吸着艺术气，自然而然就雅起来了”！

对于巴黎这座城市，文学家、艺术家们向来不吝惜溢美之词——雨果热情赞颂道： “只有巴黎才可以感受到欧洲心脏的跳动，它是城中之城。”

巴黎的典型住宅

诗人徐志摩在《巴黎的鳞爪》中表达了对她无比的眷恋： “咳，巴黎！到过巴黎的一定不会再稀罕天堂，尝过巴黎的，老实说，连地狱都不想去了。……赞美是多余的，正如赞美天堂是多余的；诅咒也是多余的，正如诅咒地狱是多余的。巴黎，软绵绵的巴黎，只在你临别的时候轻轻地嘱咐一声‘别忘了，再来！’其实连这都是多余的。谁不想再去？谁忘得了？”

（文／王南）

巴黎核心地区经典建筑地图

1　巴黎圣母院
Notre-Dame de Paris

巴黎圣母院是世界最知名的教堂之一，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大教堂。哥特式大教堂是西方建筑史的经典建筑类型，其中法国的哥特式大教堂最负盛名、最具艺术成就。而在法国为数众多的哥特式大教堂中，巴黎圣母院虽然不是规模最为宏大的一座，也不是艺术造诣最为卓绝的一座，但却无疑是最为著名的一座，其重要的原因有三：第一是巴黎圣母院位于巴黎，法国的中心，同时它坐落的西岱岛又是巴黎的中心，因此巴黎圣母院的位置可谓整个法国的心脏；第二是巴黎圣母院在法国哥特式教堂的大家族中属于承上启下的重要角色，作为早期哥特教堂的经典杰作，承接了罗曼式建筑与哥特式建筑两种重要的西方建筑历史风格； 第三也是最有趣的是，大文豪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把这座本已十分重要的历史建筑提升到家喻户晓的地步，足见文学艺术的重要力量，就像雨果在书中感叹的一样， “印刷术要消灭建筑艺术” ——意指印刷要代替建筑的重要文化记录功能——不过，巴黎圣母院这座伟大的建筑并没有被雨果的文学取代，倒是因为他不朽的著作而声名更盛，二者可谓建筑与文学相得益彰的典范，就像中国历史上的《滕王阁序》与滕王阁、《岳阳楼记》与岳阳楼的关系一样。

巴黎圣母院西立面图

巴黎圣母院是众多学者公认的早期哥特教堂中最完整和最经典的杰作。所谓的早期哥特教堂是相对于盛期哥特（High Gothic）教堂而言的，后者的代表是法国的沙特尔大教堂、兰斯大教堂、亚眠大教堂等更加不可思议的巨构，下文将一一介绍。

巴黎圣母院由大主教莫里斯·德·苏利（Maurice de Sully）创建，可惜早期的建筑师无从考证，从1163年开始兴建，最先建造的是歌坛部分；随后是1178年修建的中厅；1200年至1250年间建成了西立面；在13世纪早期中厅获得了更大的高侧窗层以及相应的飞扶壁体系；在建筑周边的飞扶壁支撑墩柱之间加建了一些小礼拜堂；13世纪中期横厅的立面也建造起来，由让·德·谢勒和皮埃尔·德·蒙特勒伊完成；教堂主体工程大约在1345年完工，历时182年之久。1831年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发表时，教堂已经十分衰颓，雨果于是发起了一场筹集资金、恢复教堂的运动，重建工作于1841年开始，由欧仁·维奥莱-勒-杜克主持，23年后教堂终于恢复成今日所见之壮丽景象。

雨果笔下的巴黎圣母院是“ 教堂皇后 ”，她可以作为哥特式教堂的经典教科书。前文初步提及了哥特大教堂的基本构成要素，或者说是哥特大教堂的“ 理想模式 ”，下面从巴黎圣母院开始，我们要介绍诸多哥特大教堂的经典实例，它们其实都是哥特大教堂“ 理想模式 ”的不同变体，既符合哥特大教堂的共同理念，又有自身富于特色和独一无二的个性表现。

平面

首先来看巴黎圣母院的平面布局：原始的设计是典型的坐东朝西的拉丁十字布局，前所未有的高大正厅（拱顶高35米）两侧对称分布着双重侧廊，与之相对应，歌坛部分也有双重回廊环绕。唱诗堂东端是呈半圆形放射分布的10个扇形单元。由于13世纪的改造，在飞扶壁的墩柱间加建了一系列小礼拜堂，使得最终拉丁十字的横轴——横厅在平面上几乎被完全淹没——整个教堂平面呈现为前方后圆的一贯到底的形状，不复是清晰的十字形布局，颇为可惜。也正因如此，巴黎圣母院从平面布局上呈现的整体感觉较为雄浑有力，是法国哥特大教堂中体形较为厚实的一座。

巴黎圣母院一层顶部、上层底部平面图

西立面

再来看最重要也是最为人所熟悉的西立面。圣母院的西立面是哥特教堂的经典之作，其基本构图大致分作三段：下段包括三座大拱门形成的一主、两次三个入口，分别对应教堂内部的中厅和两个侧廊；拱门边缘采取层层缩进的形式增加了透视和阴影效果，并且饰以密密麻麻向着拱顶升腾的雕像，极具动感；三座拱门的上方是占满整个立面宽度的国王廊，排列着28尊君王雕像，形成下段立面的檐口一般的横向饰带。中段立面是整个立面的核心，包括巨大华美的圆形玫瑰窗和左右两座拱窗（分别由两个小拱窗和一个小圆窗构成），玫瑰窗使夕阳的光辉得以洒进整个中厅，而两个拱窗则对应建筑内部的高侧廊和高侧窗部分；中段的顶部是雕刻纤秀的透空的长廊，中部长廊后面就是中厅高耸的屋顶。整个立面的下段和中段形成一个完整的正方形，极为庄严沉稳。立面的最上面一段是高耸的双塔钟楼，不过两座钟楼都是平顶的造型——法国众多哥特大教堂原本皆设计了带有耸入云霄的尖顶的钟楼，但大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没能建完尖顶，而呈现为平顶的造型，沙特尔大教堂算是个难得的例外，建成了两座不同时期不一样造型的尖顶；而原属德国、如今归入法国的斯特拉斯堡大教堂则只建成了北侧的一座带尖顶的钟楼。我们不妨再重温一下雨果笔下圣母院的西立面——这部 “石头交响乐” 吧：

巴黎圣母院入口拱门

巴黎圣母院入口雕刻之二

巴黎圣母院入口雕刻之三

巴黎圣母院国王廊与玫瑰窗

“确实很少有别的建筑比得上它的前墙那么漂亮。那三个挖成尖拱形的大门道，那一排有二十八位穿着旧的绣花长袍的君王的神龛，正中间有个巨大的玫瑰花饰圆窗洞，两旁各有一个小窗护卫着，就像祭师和助祭师陪伴着神甫一样。那高大而秀气的三叶形回廊，它的平 顶被一些小柱子支撑着。最后还有那两座黝黑笨重的巨大钟塔，连同它们那石板的屋檐，在整体的宏伟中又各各协调，依次分为五大层展现在你的眼前，虽然拥挤却并不混乱，连同无数的雕刻、塑像以及雕镂装饰，很适合它整体的庄严伟大。可以说是一部规模宏大的石头交响乐。……总之，它是人类的一种创造，像神的创造一样又有力又丰富，仿佛具备着两重性格：既永恒又多变。”

中厅与侧廊

巴黎圣母院有着比早期哥特教堂都要宏大和高耸的中厅，中厅拱顶石的高度达到了115英尺（约35米）高，创造了震撼人心的室内空间效果——这一纪录后来被沙特尔等大教堂不断打破，激励着古代匠师不断挑战极限。

中厅的结构为早期哥特教堂惯用的“ 双开间 ”单元：即每侧三根柱子组成的两个开间为一个基本单元，上部支撑着带有6个顶面形成的肋拱拱顶，以此为单元不断地重复。圣母院的中厅除了高度巨大之外，最为震撼人心的是柱子和侧墙形成的强烈对比：柱子为巨大的圆形柱墩 ，上部支撑的墙体却显得极其轻薄、通透，最精彩的创造在于圆柱柱头上升起的三个一组的极为纤细的束柱，它们毫无阻碍地从圆柱柱头一直延伸到拱顶，第一次体现出纯粹的、强烈的向上飞腾的线性力量与态势——酷似从一株株巨大粗壮的树干上抽出的一条条柔美纤细的枝条……这是巴黎圣母院有别于其他所有哥特大教堂的最为动人心魄的创造。圣母院高大的中厅由于离光源较远而显得十分幽暗——与许多经典哥特大教堂相比不够明亮，但更多了一份神秘色彩。

巴黎圣母院中厅

巴黎圣母院中厅内立面图原始设计

圣母院为双重侧廊布局，并且在13世纪的改建中连飞扶壁的墩柱之间也被建筑填满，因此中厅两侧的进深均很大。中厅的内立面则最终被建成经典的三段式：即下部的尖拱柱廊、中部的三角高侧廊和上部的高侧窗。19世纪恢复的一些部位如临近十字交叉处的开间内，则更多体现了原始的设计意图：立面分成四部分，顶部的大型高侧窗原来分为一个圆形小窗和一个小一些的高侧窗。

室内光线绝大多数来自西立面和横厅的三大玫瑰窗以及环绕建筑一周的高侧窗，这些巨大窗户拥有色彩斑斓、壮美瑰丽的彩色玻璃，遍绘宗教故事场景——而阳光透过这些窗户变得神秘莫测、美不胜收，让整个中厅弥漫着神圣的天国色彩……

巴黎圣母院中厅内立面双开间单元

巴黎圣母院圆形墩柱和束柱的造型对比

巴黎圣母院圣坛及横厅

歌坛

歌坛位于中厅深处，中厅的高耸空间一方面把人的心灵向上方提升，一方面推动信众和参观者不由自主朝向深处的歌坛前行。歌坛背后巨大的十字架和圣母哀悼基督的雕像成为所有人的视觉中心和焦点，其背后衬着半圆形放射状排列的小室，上方是沿圆弧形墙面展开的彩色玻璃窗，作为整个教堂中轴线优美的屏风和结束。

这座宏伟壮丽的教堂内部除了中厅、侧廊、歌坛的空间以及彩色玻璃带来的神秘光线之外，一些美丽的雕像包括石雕、木雕以及金属雕刻把教堂装点得愈加庄严。

巴黎圣母院圣坛高侧窗

巴黎圣母院横厅玫瑰窗

巴黎圣母院高侧窗细部

巴黎圣母院横厅玫瑰窗细部

巴黎圣母院木雕

巴黎圣母院十字交叉处内立面小圆窗和小高侧窗

巴黎圣母院石雕

横厅立面

巴黎圣母院的横厅由让·德·谢勒和皮埃尔·德·蒙特勒伊扩建（开始于1245—1250年），横厅南北两端的山墙分别由巨大的彩色玻璃玫瑰窗控制整个立面布局，玫瑰窗位于类似于中厅内立面三角高侧廊一样的一段长通廊之上；通廊与玫瑰窗之间的墙面被掏空，填进彩色玻璃窗，这样玫瑰窗与下部的横向通廊窗连成一个整体。其中北立面由让·德·谢勒设计，而由皮埃尔·德·蒙特勒伊设计的、面向塞纳河的南立面复制了北立面的做法，二者都是辐射式哥特风格的杰出典范。

巴黎圣母院横厅南立面

塞纳河西望巴黎圣母院东侧圆弧形外观

飞扶壁

在罗曼式和早期哥特教堂中，中厅拱顶的侧推力被高侧廊以及高侧廊开间之间的圆拱所抵消。大约在1180年时，建筑师们开始意识到拱形扶壁可以被抬升到侧廊和高侧廊的屋顶之上，在一个更高的点给中厅以支撑。因为上升到屋顶之上这一空旷区域之内，这种结构被形象地称作“ 飞扶壁 ”——它们飞跃侧廊和高侧廊的屋顶，“ 飞 ”抵中厅屋顶侧面支撑中厅。

现在所知的最早飞扶壁即运用在巴黎圣母院（1180年），在圣母院中飞扶壁这一极具创造性的哥特建筑结构主要作为高侧廊横向支撑之外的辅助支撑——后来在盛期哥特教堂中发展为主要支撑结构——尽管如此，这也是圣母院值得自豪的一项成就。

更重要的是，排列整齐、造型轻盈而富于动感的飞扶壁，为巴黎圣母院的外立面——特别是西立面以外的其他立面增添了丰富的表现力，尤其是半圆形的东部立面，呈弧形放射状的飞扶壁格外挺拔有力。从塞纳河上欣赏巴黎圣母院的侧影，钟塔和屋顶十字交叉处的尖塔固然为建筑提供了优美的轮廓，但飞扶壁带给建筑的优美韵律则令人更加难忘。

巴黎圣母院飞扶壁形成的韵律

钟塔

经过上文的勾勒，我们可以看到巴黎圣母院作为哥特建筑的经典，几乎展现了哥特建筑艺术表现力的方方面面。当然它最动人的部分，正如我们在前文所说的：沿着它门厅两侧两座幽暗的小型螺旋楼梯可以盘旋而上钟塔，在那里一切变得豁然开朗，可以俯瞰巴黎最美的景色——这是巴黎圣母院拥有的世间任何一座哥特教堂所不能拥有的宝藏！

钟塔上富有魔幻色彩的造型各异的怪兽则是建筑师欧仁·维奥莱-勒-杜克修复时的大胆创造——尽管看似荒诞不经，却很好地诠释了“ 哥特 ”这个词带给人的无尽遐想，神秘、诡异、怪诞乃至于恐怖和离奇……这与雨果在巴黎圣母院塑造的加西莫多这一丑怪的形象不谋而合，富于瑰丽的浪漫主义色彩。

如果由钟塔东望，清晰可辨圣母院的十字形平面，而在中厅与横厅交汇的十字交点上，有一座高耸、纤细的美丽尖塔。许多文人都不吝对这座尖塔的赞美——雨果写道： “这座小钟楼的纤细和大胆不亚于旁边圣礼拜堂的尖顶，它比旁边的两座钟塔更加突出在天空下，挺拔、尖峭、剔透而且钟声洪亮。” 而昂贝尔多·艾科则更富于想象力地描绘道： “有谁说过，这支‘箭头’是用来把巴黎悬在宇宙的最深处？”

巴黎圣母院钟楼怪兽之一

巴黎圣母院钟楼怪兽之二

巴黎圣母院一方面是早期哥特教堂的里程碑，一方面又保持了罗曼建筑的一些特征，同时由于漫长的建造历史，又带有哥特盛期之后辐射式哥特建筑的特点——因此雨果将它称作 “一座过渡时期的建筑”、“所有教堂的综合”。 除了丰富的历史风格烙印之外，由于它位居巴黎乃至法国的心脏，因此成为法国建筑文化的不朽象征，正如雨果热情赞颂的：

“这座可敬的纪念性建筑的每一面、每块石头，都不仅载入了我国的历史，而且载入了科学史和艺术史。”

（文／王南）

巴黎圣母院中厅与横厅交界处的尖塔

2　圣礼拜堂
Sainte-Chapelle

圣礼拜堂是巴黎除了圣母院之外又一座著名的哥特式教堂，它与圣母院共同构成西岱岛上的两座建筑“ 高峰 ”。如果说圣母院是早期哥特大教堂的最杰出代表，那么圣礼拜堂则是辐射式哥特建筑的巅峰之作。哥特教堂经历盛期的沙特尔大教堂、兰斯大教堂、亚眠大教堂等一系列作品之后，在结构、空间方面达到登峰造极，转而追求玫瑰窗和高侧窗花饰窗格的绚丽多彩，追求细节轻盈剔透的极致艺术效果，形成了著名的 “辐射式风格” ，而圣礼拜堂虽然不是一座真正意义的哥特大教堂而仅仅是一座小型宫廷礼拜堂，但却是辐射式风格的最重要作品——小小的西岱岛上，矗立着哥特早期和辐射式的最杰出代表，实在令是惊叹。

礼拜堂位于一系列公共建筑群（包括司法大楼）包围的院落之中，外观远不及巴黎圣母院醒目，但它却以哥特教堂中最宏大壮美的彩色玻璃窗而闻名于世。礼拜堂是专门为圣路易国王（即路易九世）修建的，用于保存这位国王1239年从威尼斯购得的耶稣基督的荆棘冠和耶稣受难十字架的残片（现存放于巴黎圣母院的宝库中）。有学者这样评价圣礼拜堂： “保存着最神圣的基督遗物，由圣徒般的国王（中世纪美德的典范）修建，圣礼拜堂很长时间以来都被视为哥特建筑的典范，它是这种风格在辐射式阶段最精髓的表现。”

圣礼拜堂扶壁与高侧窗外观

建筑师皮埃尔·德·蒙特勒易（即巴黎圣母院横厅南立面的建筑师）主持设计了这座教堂，他设计了上、下两个礼拜堂：下礼拜堂充作全部结构的高大基座，主要供仆人及低等宫廷官员使用。

在上层礼拜堂中，除了墙裙区域之外，墙体全部简化为最为纯粹的骨架形式——这是凭借着室外复杂的扶壁和花饰窗格内部隐藏的环绕铁链得以实现的。通过以上努力，礼拜堂成为一个几乎完全由巨型彩色玻璃窗环绕的圣殿：巨大的彩色玻璃窗高达15米，相当于5层楼的高度，整个礼拜堂中共有15扇这样的巨型玻璃窗，总面积达到618平方米，共描绘了1134幅《圣经》故事画。巨大的圆形玫瑰窗则描绘了《启示录》中的场面。

15扇巨型彩色玻璃窗所烘托的高潮是教堂天顶尖拱壁上壮丽的星空：以蓝色为底色，以金色的繁星装点天花，人们的视线经由炫目的彩色玻璃窗最终抵达天顶的星空时，几乎真的产生了一种被引入天国的幻境……在这座小小的礼拜堂中，轻巧的结构体系、达到空间极限的空灵和剔透——这些标志着空间与结构的重要哥特原则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除了金色立柱、拱肋，星空般的天花以及辉煌壮丽的彩色玻璃之外，墩柱上的圣徒雕塑以及礼拜堂的石雕乃至地面铺装都精益求精、美不胜收。另外，晚间常有古典音乐会在此举行——由于这座教堂的高超声学设计，音乐会效果绝妙。

（文／王南）

圣礼拜堂上层礼拜堂

圣礼拜堂彩色玻璃窗之一

圣礼拜堂彩色玻璃窗之二

圣礼拜堂玫瑰窗

圣礼拜堂石雕之一

圣礼拜堂石雕之二

圣礼拜堂地面铺装

3　卢浮宫
Musée du Louvre

卢浮宫是巴黎仅次于圣母院的经典建筑，也是欧洲最宏伟的宫殿建筑，今天则成为西方最重要的艺术博物馆。

卢浮宫有着极其复杂的建造历程，融合了法国诸多不同时期的建筑艺术风格——其建筑史本身就是巴黎城市史的一个缩影。如果说圣母院是巴黎的心脏的话，那么卢浮宫则统率着整个巴黎右岸，特别是巴黎宏伟壮观的中轴线。

历史沿革

公元1180年菲利普二世开始修筑巴黎城墙时，选中卢浮宫的位置修建了一座城堡要塞，专门用作武器库、地牢以抵御外敌入侵——其对于中世纪的巴黎而言就像伦敦塔之于伦敦的作用一样。当时这座城堡的规模尚不及今天卢浮宫四方庭的大小，被称为“ 菲利普·奥古斯都堡 ”。查理五世时期，王室正式迁入卢浮宫居住，并且在卢浮宫中修建了图书馆。画家巴泰勒米·德·埃克描绘了大约1450年从塞纳河畔眺望卢浮宫城堡的景象。

真正的卢浮宫之兴建始于文艺复兴时期弗朗西斯一世的重建工程（1546年）。法国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的建筑师皮埃尔·莱斯科主持该设计，雕塑家让·古荣为建筑点缀了大量雕像。这次重建在中世纪城堡的基础上建成了一座文艺复兴式的宫殿。亨利二世直至亨利四世时期工程都在持续。亨利四世花了13年建造了卢浮宫最壮观的部分之一―濒临塞纳河的大画廊，这是一条长达300米的华丽长廊，今日用于陈列卢浮宫的最重要收藏之一即意大利绘画。

卢浮宫在路易十三和路易十四时期又进行了扩建，如著名的四方庭—成为整个建筑群的核心。路易十三时期，建筑师雅克·勒梅西埃于1624年开始修建钟楼，位于皮埃尔·莱斯科设计的主楼的北端，并且按照皮埃尔·莱斯科的设计在钟楼北侧复制了一段大楼，从而形成了今天四方庭西侧的主楼，也是整个卢浮宫的统率。钟楼亦名“ 叙利门楼 ”，得名于叙利公爵马克西米利安·德·贝蒂恩（Maximilien de Bethune）。路易十四时期完成了整个四方庭的建造，并且重建了卢浮宫重要的东立面，成为法国古典主义的代表作。

自1682年王室迁往凡尔赛宫，卢浮宫建设陷入停顿，直至拿破仑时期又重新开始扩建。拿破仑指派建筑师查理·帕西埃和皮埃尔·方丹 主持卢浮宫北翼的设计建造。这项工程直至拿破仑三世时期才完成。拿破仑三世时期对四方庭西侧的南北两翼楼群进行了大规模扩建，并在其中央建造了南北相对的两座门楼，南侧门楼以拿破仑钦点的卢浮宫博物馆馆长多米尼克-维望·德农（Dominique-Vivant Denon）的名字命名为“ 德农门楼 ”；北侧门楼则以红衣主教黎塞留之名命名为 “黎塞留门楼” 。于是叙利门楼、德农门楼和黎塞留门楼成为卢浮宫建筑群三足鼎立的三个最重要塔楼。拿破仑三世的寝宫即位于北翼的黎塞留宫内。主持扩建的是建筑师埃克托尔-马丁·勒菲埃尔。至拿破仑三世时期卢浮宫的古代部分全部完成，距离菲利普二世时期最初的城堡要塞已经历时逾600年。

卢浮宫历史沿革示意图之一

20世纪80年代末美籍华裔建筑师贝聿铭主持了卢浮宫的改扩建工程，正式把卢浮宫变成一座集古典宫殿与现代博物馆于一身的富有魅力的建筑群。

卢浮宫原城堡绘画

卢浮宫南面濒临塞纳河的大画廊之外立面

建筑格局

整个老卢浮宫（不包括贝聿铭的扩建部分）占地共19.8公顷（约为北京故宫的1/4），建筑占地4.8公顷，东西总长达680米。建筑群呈东西向布局，最东端是建筑群的核心——四方庭，著名的卢浮宫东立面在贝聿铭扩建之前一直是卢浮宫的标志性立面，并且是整个卢浮宫乃至巴黎中轴线的起始点。

卢浮宫叙利门楼（中）、黎塞留门楼（左）和德农门楼（右）呈三足鼎立之势

由四方庭的西南隅和西北隅分别向西延伸出卢浮宫的南北两翼，皆呈横放的“ 日 ”字形布局。南北两翼的西南隅和西北隅又继续向西伸出长长的“一”字形建筑，直至杜勒里花园——过去曾经和杜勒里宫建筑相连，围合出巨大的广庭，可惜杜勒里宫在巴黎公社革命期间被焚毁。

因此卢浮宫的整体平面布局，由四方庭和南北两翼及其延伸部分组成一个“ 口 ”字形和一个横放的“ 门 ”字形格局，对称均衡，充满古典形式感。

四方庭

卢浮宫四方庭的历史最为悠久，庭院四面为各个历史时期建造的楼群所围合，中央庭院约125米见方。

其中，庭院西面主楼的南段由皮埃尔·莱斯科设计建造（1546年），是卢浮宫建筑群中最令人瞩目的部分之一，因为它东临四方庭，西临拿破仑庭院，成为整座建筑群的统率部分。其主体为三层楼，底层为科林斯壁柱装饰的拱廊，中层为一排矩形窗，上部交替安排三角形和弓形山花装饰，顶层开小窗，顶部有栏杆、雕像和阁楼。朝向四方庭的这段立面是法国文艺复兴的重要代表作（甚至被一些学者誉为 “法国第一座真正 的文艺复兴建筑作品” ）：其中央主塔两侧依次分布有三座从立面主体向外突出的翼楼，采用了经典的凯旋门“ 母题 ”，首层和二层都由科林斯半圆柱分作三开间，中央开间为大门窗洞，两侧开间设拱形壁龛，内置雕像；顶层上部为弓形的山花，十分优雅，带有意大利文艺复兴所不具备的独特韵味。皮埃尔·莱斯科的继任者——雅克·勒梅西埃设计的中央塔楼（大钟楼）为四层，正面带三角山花，后部为一座典型的巴黎古典建筑的方形穹顶，两侧带高耸的烟囱，造型醒目。整座主楼的立面上布满了让·古荣及其学生的雕塑杰作，使主楼成为建筑与雕塑完满的结合——如今则成为玻璃金字塔的最佳背景。在这里，皮埃尔·莱斯科创造了法国建筑的新理念—— “把法国城堡建筑的古老传统，与文艺复兴的新精神相结合，与此同时，又满足了法国人希望维持雕塑与建筑之间联姻的渴望。” 主楼南段的一层就是著名的 “女像柱大厅” ，亦称“ 狄安娜厅 ”，如今用于陈列古希腊和古罗马的雕塑，而昔日则是皮埃尔·莱斯科为亨利二世修建的舞厅。女像柱廊取材于希腊雅典卫城，由让·古荣雕刻，女像柱廊上部是一个阳台，国王举行舞会时宫廷乐师们就在阳台上面演奏舞曲；而在路易十四时代，莫里哀则多次在此为皇帝演出戏剧——昔日翩翩起舞的宫廷贵族们以及全情投入表演的戏剧演员们，今日则被静静矗立或倚靠的那些洁白无瑕的大理石人体雕塑所取代……

卢浮宫历史沿革示意图之二

庭院的其余三面建筑由路易十四时期的建筑师路易·勒·沃完成，均为三层楼，中央塔楼为三层带三角山花，共同陪衬西侧主楼的中心地位。

卢浮宫四方庭全景

画面左边是由皮埃尔·莱斯科设计的卢浮宫四方庭西南立面

卢浮宫叙利门楼

卢浮宫女像柱大厅

卢浮宫四方庭东主楼西立面夜景

东立面

1667年至1670年路易十四重建了卢浮宫东立面，改建后的东立面以象征法国绝对君权的纪念碑而闻名于世。约翰·萨默森称 “卢浮宫的东立面是欧洲建筑史上一段重要的插曲” 。

路易十四的部长寇尔贝（Colbert）被任命负责东立面的改建工程。所有当时法国最重要的建筑师都受邀参与设计，法国人甚至还请来了意大利的建筑大师贝尼尼。贝尼尼以要人身份造访巴黎，他的设计被采用了——可最终并没有兴建。最后该立面设计委托给三个法国人，他们是路易·勒·沃，国王的首席建筑师；夏尔·勒·布伦，国王的首席画家；克劳德·佩罗，一位在科学方面造诣极深的内科医师——却在东立面的设计中起到最重要的作用。

贝尼尼为卢浮宫所做的改建方案之一的效果图

最终的设计成为将罗马神庙建筑与世俗的宫殿建筑完满结合的典范，也是法国古典主义建筑的里程碑。东立面给人最深刻的印象是立在一层台座上的一系列成双出现的科林斯柱式——双柱在这里奠定了整个立面的基调。双柱的设计早在布拉曼特的拉斐尔住宅中即出现过，这一母题在卢浮宫东立面得到了登峰造极的发挥。下面来仔细审视卢浮宫长172米、高28米的东立面，可以看到它其实分成五段，包括中部塔楼、两端翼楼和中央塔楼两侧长长的柱廊。中央塔楼是四组双柱构成的三个开间，微微突出于整个立面，上部顶着三角山花，柱子背后是一面实墙，主入口设计为一个大拱门，上部装饰着华丽的浅浮雕。两端的翼楼一样是微微突出表面的三个开间，与中央塔楼不同的是柱列换成了方形壁柱——只有中央开间的墙面略微凹陷，最中间的两根柱子还是使用圆柱；与中部塔楼拱门入口相呼应，两侧翼楼的中央开间设置拱窗。中央塔楼两侧分别是8组双柱组成的7开间的柱廊，双柱在后面凹进的墙壁上投下阴影，十分优雅。整个立面从水平方向分为五段，而从垂直方向则分作三部分，包括承托柱式的基座层、柱廊层和檐部（带女儿墙）——这种竖直分三段、水平分五部分的经典立面构图是法国古典主义建筑的重要特征之一，几乎运用于所有重要古典主义公共建筑之中。除了“ 横五竖三 ”的经典立面构图之外，卢浮宫东立面还运用了古典主义的一些经典比例关系：例如中央塔楼宽28米，与高度相等；两端翼楼宽24米，为柱廊宽度的一半；每组双柱之间的中线距离为6.69米，为柱高的一半，等等。诸如此类的比例推敲使得立面效果更加和谐。

卢浮宫东立面外观

卢浮宫东立面南端翼楼细部

总体观之，卢浮宫东立面并不具有现在带着玻璃金字塔的西入口庭院那样富于戏剧性的张力，也不及卢浮宫其他时期建筑那样具有高低起伏的轮廓和夸张的塔楼造型，对于今天的观众来说甚至有些过于“ 平淡 ”——特别是由于拿破仑庭院成为主入口，昔日辉煌一时的东立面颇有些 “门前冷落车马稀” 的感觉。但其实这个经典立面的设计需要仔细咀嚼玩味，那就是所谓古典主义的“ 趣味 ”所在：设计者其实是通过“ 把玩 ”古典柱式来支配这个漫长的立面，在古典主义者看来，不但毫不单调，并且深具智慧、优雅及审美的逻辑。那些成双出现的柱廊形成的韵律，中央主楼、柱廊和翼楼交替产生的变化，翼楼立柱微妙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变化，都是值得仔细回味的字句，就像法国古典主义文学里的咬文嚼字、巧妙修辞一样。约翰·萨默森赞叹卢浮宫东立面道： “在晴朗的春天早晨看起来就像你这辈子见过的最新鲜清爽的东西。”

拿破仑庭院

四方庭西侧主楼和卢浮宫南北两翼围合成一座三合院式的广场称为 “拿破仑庭院” 。其中北翼的中央塔楼称为黎塞留门楼，南翼的中央塔楼称为德农门楼，它们的形式与主楼的叙利门楼接近，只是下两层的开间由五开间减为三开间。南北两翼立面的长度由于大大超过中央主楼，因此出于构图需要在立面两端各设有两座翼楼，屋顶采用锥台形，与三座中央塔楼的方形穹顶形成直线与曲线的对比，翼楼锥台形屋顶还带有装饰繁丽的老虎窗。

卢浮宫黎塞留门楼顶部

路易十四雕像

位于庭院东南的路易十四雕像是贝尼尼的作品——贝尼尼虽然在东立面的设计中铩羽而归，但总算有这件雕塑作品留在了卢浮宫今日最重要的入口旁。

卢浮宫拿破仑庭院的路易十四雕像（贝尼尼作品）

骑士凯旋门

庭院西侧立有骑士凯旋门。这座玫瑰大理石拱门原来是拿破仑于1805年修建的，用来庆祝他的部队在奥斯德立兹战役中的胜利凯旋。加冕雕像是1828年后才加上去的——这是著名雕塑《圣马可的马群》的复制品，原件是战争时期拿破仑从威尼斯圣马可大教堂上劫掠来的，1815年滑铁卢之战失利后，拿破仑被迫将原作物归原主。透过这座小凯旋门可遥望巴黎中轴线上协和广场的方尖碑和远方的大凯旋门。

拿破仑庭院可谓是卢浮宫面对巴黎中轴线的主立面，因此贝聿铭对卢浮宫的改扩建选取这里作为最关键的设计要点，将整个博物馆的主入口由南立面的德农广场转换至此，从而让整个卢浮宫向西侧的巴黎中轴线敞开怀抱——此举不失为巴黎城市设计上的画龙点睛之笔。

贝聿铭的改扩建

贝聿铭对卢浮宫的改扩建以其标志性的玻璃金字塔造型而闻名于世。但作为一项极其庞大而复杂的旧建筑改扩建工程， 贝聿铭设计的真正成功之处在于对卢浮宫历史环境的最小改动：整个改扩建增加了卢浮宫博物馆一倍的展览面积，但在地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那璀璨夺目的玻璃金字塔之外。为了最大限度减少新建设对卢浮宫原有历史环境的影响，贝聿铭将新建部分几乎全部“ 埋入 ”地下。所有的新展厅和库房都在地下展开，联系卢浮宫为数众多新旧展厅的则是位于拿破仑庭院地下的入口大厅——而著名的金字塔则是这个入口大厅终竟然同古老而风格杂糅的卢浮宫老建筑群相得益彰，使卢浮宫焕发出独特的建筑魅力。整个玻璃金字塔由数以千计的玻璃组成，运用了钢索悬挂结构，如同一颗璀璨夺目的钻石。

卢浮宫骑士凯旋门遥望协和广场方尖碑及大凯旋门

卢浮宫金字塔

卢浮宫改建剖面图

卢浮宫玻璃金字塔仰望

古老的卢浮宫与摩登的玻璃金字塔

卢浮宫玻璃金字塔外观

卢浮宫玻璃金字塔细部

今天参观卢浮宫的观众主要从西面进入拿破仑庭院。行进流线上的骑士凯旋门、路易十四雕像、玻璃金字塔和叙利门楼形成了拿破仑庭院天际线高低起伏的巧妙变化，使得卢浮宫的入口广场充满动感和韵律。大金字塔周围的三角形喷泉水池也成为广大观众热爱的休闲所在。

卢浮宫路易十四铜像、玻璃金字塔和叙利塔楼形成的高低起伏的轮廓线—这三件杰作分别是意大利人贝尼尼、美籍华人贝聿铭和法国人勒梅西埃的创造

由卢浮宫黎塞留拱廊望玻璃金字塔和德农门楼

卢浮宫地下的倒金字塔

除了主入口之外，贝聿铭还设计了一些次要入口，从这些次入口进入卢浮宫各有不同的空间体验，例如，由北面黎塞留门楼的拱门进入广场，可以从拱门的景框中欣赏大小玻璃金字塔和对面德农门楼形成的典雅而庄重的画面——反之亦然，由德农门楼进入时眼前是一样的画面。而从地铁经由地下商店街进入卢浮宫地下大厅则须经过一个巨大的倒置玻璃金字塔——其倒悬的尖顶几乎马上就要落在地面上一座小小的石头金字塔的顶端……这一充满戏剧性的设计进一步加强了卢浮宫地下大厅的神秘色彩——难怪美国作家丹·布朗的畅销小说《达·芬奇密码》竟然选择贝聿铭设计的卢浮宫倒立玻璃金字塔下作为“ 圣杯 ”藏身的最终线索……

金字塔笼罩的地下大厅是贝聿铭奉献给卢浮宫的一大空间创造。这个空间足以容纳和分流参观卢浮宫的巨大人潮。这里包含了巨大的自动扶梯和一座造型优美的螺旋楼梯，甚至还暗藏了方便残疾人使用的圆筒形电梯。除了问讯、接待、售票等功能之外，大厅角落还设有咖啡、快餐等服务设施。最精彩的空间体验是由大厅举头透过精致编织的钢丝网架和晶莹剔透的玻璃帷幕，可以欣赏到一个熟悉而又稍显陌生的古老卢浮宫的立面——这是金字塔带给老卢浮宫最微妙的变化，恰似为这位雍容华贵的上年纪的王后罩上了一重朦胧的面纱，让人不禁联想起在卢浮宫的镇馆之宝《蒙娜丽莎》之中，达·芬奇运用卓绝的技巧为画面罩上一重朦胧而不可名状的色调……

经由大金字塔底部的大厅，人们可以沿东、南、北三个方向分别进入卢浮宫的三大展区，富有戏剧性的参观序幕是：进入每个展区之前，头顶上会出现一座小玻璃金字塔带来的亮光，一方面帮助观众回忆起在地面上曾经看到的大金字塔周围的三座小金字塔，另一方面似乎又在暗示观者即将进入伟大的艺术圣殿，应该做好心灵的准备了！

卢浮宫金字塔入口大厅的螺旋楼梯之一

卢浮宫金字塔入口大厅的螺旋楼梯之二

玻璃金字塔为古老的卢浮宫罩上了神秘的面纱

由小金字塔的玻璃顶仰望卢浮宫的门楼

艺术圣殿

1793年8月10日卢浮宫这座昔日皇宫正式以艺术博物馆的身份对公众开放，成为西方现代意义上的第一座公共艺术博物馆。迄今为止，博物馆收藏的艺术品数量已多达约40万件，分为许多的门类，从古代埃及、希腊、伊特鲁里亚、罗马的艺术品到东方各国的艺术品；有从中世纪到现代的雕塑作品；还有数量惊人的王室珍玩以及绘画精品，等等。如今卢浮宫已成为世界最著名的艺术殿堂。其中3万余件常设展品在东方艺术馆、伊斯兰艺术馆、古埃及艺术馆、古希腊、伊特鲁里亚和古罗马艺术馆、珍宝馆、绘画馆及雕塑馆中展出。

三大镇馆之宝——胜利女神、维纳斯与《蒙娜丽莎》

卢浮宫有三大镇馆之宝，为参观卢浮宫所不容错过，并且有趣的是三件全是以女性为题材的作品，分别是古希腊的雕刻胜利女神、维纳斯和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的绘画《蒙娜丽莎》。

三件作品中，胜利女神雕像被放置在特别闪耀的位置：她位于德农馆东北隅巨大的楼梯厅中，由此向西走下巨大而华美的楼梯即通往古罗马雕像陈列大厅；而古罗马雕像陈列大厅的上部则是作为法国人骄傲的法国巨幅绘画展厅。胜利女神头像虽已遗失，但其3.28米高的身躯俏立船头、张开双翼、衣襟飞动，犹如即将振翅高飞——似乎要挣脱船首飞向法国绘画大厅的方向（而据推测胜利女神雕像原来是被放置在面向大海的方向）……不论由大台阶之下仰望或是由法国绘画展厅俯瞰，胜利女神雕像都充满动感，使得整座楼梯厅都沐浴在希腊女神胜利的光辉之中……这是卢浮宫内部一处尤为激动人心的空间，也是建筑与雕塑艺术完满结合的典范。

卢浮宫胜利女神雕像

著名的维纳斯同样被安放在重要的地点：她位于四方庭南翼西段一层中的古希腊雕塑长廊的东端，长廊两侧陈列的所有古希腊雕刻珍品似乎都是她的陪衬，观者由西向东经过这些艺术杰作，但最终目标却是作为朝圣终点的爱与美的化身——希腊的爱神与美神阿芙洛蒂特或曰维纳斯。与胜利女神头部残缺一样，维纳斯也因其断臂造型而越发使人浮想联翩……

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意大利绘画馆，这些卢浮宫最重要的绘画收藏位于沿着塞纳河展开的位于二层的大画廊之中，而神秘的《蒙娜丽莎》则位于长廊中部的万国大厅内一面单独的墙面上——并且被防弹玻璃包裹在一个并不多么美观的箱体里，但这丝毫不影响广大群众一睹其 “神秘的微笑” 的热情，人们排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经由漫长的大画廊——几乎对两侧墙上摆得令人眼花缭乱的意大利绘画珍品不屑一顾，而统统翘首以待，盼着来到《蒙娜丽莎》面前。目睹《蒙娜丽莎》之前时时刻刻人山人海的场景，让人不禁深深惊讶于艺术本身的奇妙，乃至于荒诞……

与三大镇馆之宝的备受青睐和观者如潮相比，其他众多的艺术品倒是常常静静地等待知音的到来，享受着难得的清静。初次造访卢浮宫的人往往不得不跟着滚滚人潮去朝拜镇馆三宝，而对于其他众多艺术珍宝只能做走马观花之览。只有多次去卢浮宫的人，才能真正静下心来，去探访那些不那样知名却一点也不逊色乃至于更加富有艺术趣味的 “静静躺在角落里的杰作” ……

雕塑中庭

整个卢浮宫内最为惬意的去处可能要属法国雕塑陈列厅里的两个中庭：这是黎塞留宫原有的两个室外庭院，即马利中庭（Cour Marly）和皮热中庭（Cour Puget），在贝聿铭的改扩建设计中被安装了玻璃屋顶，成为雕塑艺术的绝佳展示空间，这是贝聿铭除了玻璃金字塔之外，为卢浮宫营造的又一处令人惊喜的空间。这个简单的设计构思令两座庭院重新焕发生机，人们得以在古老建筑的庭院里欣赏精美的法国雕塑，由中庭洒下的阳光照在大理石和青铜的雕塑上，效果出奇得典雅迷人——这就进一步将建筑、雕塑乃至于自然融为一体，成为卢浮宫观众最钟爱的去处之一。其中马利中庭四角有四尊巨大的骏马雕像，它们原本位于路易十四建造的马利花园中，被称为 “马利的骏马” 。而皮热中庭的中央则陈列着法国雕塑家皮埃尔·皮热的杰作《被狮子吞噬的克罗托内的米罗》。

卢浮宫维纳斯雕像

卢浮宫希腊雕刻三女神

卢浮宫米开朗琪罗雕刻奴隶二尊

卢浮宫马利中庭

卢浮宫皮热中庭

法兰西的骄傲——巨幅绘画厅

卢浮宫的绘画收藏十分丰富，其中意大利绘画占据了最长的大画廊，墙面施以柔和的灰色，以衬托意大利油画细腻多变的色彩表现。而法国人引以为豪的本土作品特别是巨幅油画被陈设在大画廊北侧的法国巨幅绘画厅中，涂成深红色的高大墙面上充斥着顶天立地的宏幅巨制，诸如大卫的《拿破仑加冕》、德拉克罗瓦的《自由引导人民》等，不仅是巨大的视觉冲击，也是法国文化精神的最有力表现。

卢浮宫的丰厚收藏不计其数，可以让方方面面的艺术爱好者各得其所，尽情沉浸在艺术的海洋中。当然，即便对于古代艺术不感兴趣，近现代艺术的爱好者们也可以在奥赛博物馆、蓬皮杜艺术中心，以及巴黎各种类型的专题博物馆找到自己的所爱。这就是巴黎作为世界艺术之都的魅力所在。当然，卢浮宫依旧是巴黎这座艺术宝库中最辉煌的房间，艺术爱好者的首选。作为巴黎的经典建筑，卢浮宫成功地将各个历史时期的建筑铸成一个整体，和谐共存，包括古典建筑与现代建筑都能相得益彰，实在是欧洲建筑史上难得的杰作。

（文／王南）

卢浮宫大画廊陈列意大利绘画

卢浮宫法国巨幅绘画厅

4　杜勒里花园
Jardin des Tuileries

今天的杜勒里花园是卢浮宫与巴黎繁华都市之间的一个过渡和缓冲地带，是巴黎中轴线上一处宜人的开放空间，也是巴黎市民十分喜爱的休闲去处。过去杜勒里宫尚存时，杜勒里花园可谓它的后花园；巴黎公社革命期间杜勒里宫被焚毁，杜勒里花园就自然而然与卢浮宫连成一片，成为连接香榭丽舍大街与卢浮宫之间的园林美景。

通过位于杜勒里花园东门外的骑士凯旋门，巴黎的城市中轴线微妙地、不知不觉地从卢浮宫的轴线转向大凯旋门和香榭丽舍大街形成的轴线，二者之间有一个很小的夹角——这个轴线的转折可谓西方城市设计的经典实例。而杜勒里花园及其西侧香榭丽舍花园的规划设计其实是将巴黎右岸中轴线由卢浮宫、杜勒里宫向西延伸的最重要“ 策源地 ”，在巴黎城市发展中具有重要的决定意义——今天在这座宁静优雅的公园中漫步时几乎都觉察不出来了。

杜勒里花园东西长约687米，南北宽约325米，占地近25公顷，比卢浮宫还略大一些。整个花园布局简洁，以几何图形、轴线对称为基本特征，但又不失自然气息和幽雅宁静，是典型的“ 勒·诺特式 ”法国古典主义园林杰作。花园东端以骑士凯旋门为起始点，西端以一座八角形喷泉水池和华丽的镀金铁艺大门作结，以一条东西向大道作为中轴线，大道由巴黎古典园林中典型的碎石和细沙铺成——规划设计之初这条中轴线一直向西北延伸至将近3公里外的山顶——即现在大凯旋门的所在地。整个公园由东向西可分作三段：第一段是草坪区，由4块大草坪和中央一座圆形喷泉水池构成，以草地和地毯式灌木为主，配植几株大树，点缀少量雕塑作为装饰。中间部分是树林区，用几何形道路划分为16块小矩形地块，四周环以修剪为几何形的树阵，内部为喷水池、广场或草地等一系列“ 秘密花园 ”。最西端是广场区，以八角形喷泉为核心。勒·诺特设计花园时沿花园南侧塞纳河沿岸建造了一溜台地，与花园北侧天然的台地对称，台地上种树，当时可以跑马，两侧台地在花园西端会合，形成半环形，环抱八角形中央水池。水池西面有勒·诺特设计的一对弧形大坡道——勒·诺特的雕像就设在北面坡道上方。广场的地面同样铺以细沙和碎石，呈现出休闲舒适的氛围，环绕水池随意放置着轻巧的铁质园椅，为游人最爱的休憩去处。野鸭和鸽子在水池边随意踱着步，与人类和谐相处。水池中倒映着公园西侧方尖碑的金色闪耀的尖顶，美不胜收，将观众引导向协和广场、香榭丽舍大街和大凯旋门的方向。

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巴黎城的核心地带能有这样一个去处，实在是难能可贵。在公园的西南隅和西北隅各有一座狭长的建筑物，其中西南部的一座是著名的橘园美术馆，里面静静沉睡着莫奈的巨幅《睡莲》，为杜勒里花园更增添了无尽的幽谧气氛（详见下文 “橘园美术馆” ）。

杜勒里花园东入口及骑士凯旋门

由杜勒里花园中部水池遥望西入口、协和广场方尖碑及大凯旋门

杜勒里花园喷泉之一

杜勒里花园喷泉之二

杜勒里宫

1559年法国国王亨利二世去世后，其遗孀卡特琳·德·美第奇决定搬出亡夫居住的卢浮宫，另建新宫。1564年，在卢浮宫西面约250米远的地方营建杜勒里宫。杜勒里宫的建筑师为菲利贝尔·德·洛尔姆（Philibert de l'Orme），他在设计时参考了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的宫殿建筑，将布局设计成南北向的长条形宫殿，西侧的所有主要房间均面向杜勒里花园。宫殿主体建筑为两层，一层为举行礼仪活动的公共空间，二层布置国王及王后的卧室和起居室等私人空间。二层之上有阁楼屋顶。建筑正立面中央为圆穹顶，两翼为法式方穹顶。宫殿于17世纪初完工，由“ 花廊 ”（Pavillion de Flore）与卢浮宫相连。自亨利三世至路易十三，法国国王均往来居住于杜勒里宫与卢浮宫两处宫殿中。

1799年雾月政变后，拿破仑宣布杜勒里宫为第一执政官邸。1804年拿破仑称帝后，杜勒里宫改称为皇宫。1814年拿破仑第一次退位后，杜勒里宫成为复辟的波旁王朝路易十八的王宫。1851年路易·波拿巴发动政变、改共和为帝制并自称拿破仑三世后，杜勒里宫再度成为皇宫。拿破仑三世时期是杜勒里宫的黄金时期，拿破仑三世对宫殿建筑进行了大规模的维修翻建和重新装修，宫内金碧辉煌，豪华壮观，经常举行各种盛大的庆典。

杜勒里花园中部树林区

杜勒里花园里的勒·诺特雕像

杜勒里花园西入口水池及大门

由杜勒里花园西广场遥望协和广场方尖碑

杜勒里花园东部草坪区

19世纪早期版画中的杜勒里宫

1871年3月18日巴黎市民举行起义，成立巴黎公社。5月23日，法国政府军攻入巴黎，公社当局见面临失败，下令焚毁巴黎的各主要建筑，包括杜勒里宫、卢浮宫、卢森堡宫、巴黎歌剧院、巴黎市政厅、内政部、司法部、皇宫（Palais Royal）以及香榭丽舍大街两旁的豪华饭店和高级公寓楼，“ 宁愿见其消亡，也不留给敌人 ”。在这一口号的怂恿下，12名公社社员于23日晚7时携带焦油、沥青和松节油，至杜勒里宫内纵火。大火燃烧了两天，至5月25日方被政府军和巴黎消防队扑灭，但宫殿建筑已被全部焚毁，只剩下外壳。此后11年间，杜勒里宫的废墟一直矗立在原址。尽管内部被完全焚毁，但其外立面依然完好，可以复建。事实上，被完全焚毁的巴黎市政厅和卢浮宫侧翼等建筑都已在19世纪70年代按原样重建。但经过反复权衡，第三共和国政府决定不修复杜勒里宫，因为这座宫殿已经成为法国君主制和帝制的象征。1882年，法国国民大会决定拆除杜勒里宫废墟，于次年9月30日拆除完毕。

杜勒里宫拆除后，原来一直封闭的卢浮宫拿破仑庭院第一次暴露在城市景观中，并在贝聿铭的改建后成为巴黎中轴线的重要亮点。而今杜勒里宫的遗址被一道草坪标识出来，并且有一座刻有其平、立面图的石碑以资纪念。

橘园美术馆

在巴黎市中心最美的公园中散步之余，人们绝不应该错过橘园美术馆（Musée de l’Orangerie）——这座看似不起眼的美术馆以收藏克劳德·莫奈（Claude Monet）著名的《睡莲》（ Nymphéas ）组画而闻名于世，同时这里还拥有众多印象派和其他画派的作品，是探访巴黎这座艺术之都不容错过的一站。

美术馆所在建筑建成于1852年，最初作为冬天储存橘子树的温室，是一座非常狭长的玻璃顶建筑。建筑正对着协和广场，处在巴黎最重要的中轴线一旁。轴线的另一侧还有一幢几乎一模一样的建筑，原先是皇家网球场，为了符合中轴线的氛围，两座建筑都修建了古典形式的立面，如今它们也都成了博物馆。

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20年代的二十多年间，莫奈一直在纪梵尼（Giverny）的别墅花园中不厌其烦地钻研睡莲的画法，他为此绘制了近250幅作品，可谓数量惊人。1922年，他提出要将8幅2米x6米的巨幅《睡莲》（或许是他所有作品中最震撼人心的）捐献给法国政府，但前提是有一个合适的地方来展览。

于是法国政府选择了曾经的橘园，并且委托建筑师雷菲夫（Camille Lefèvre）进行改建。雷菲夫按照莫奈的要求，在原有建筑中加建了两个椭圆形的展厅，每个展厅环绕着四幅巨大的《睡莲》，座椅位于展厅的正中央，绘画悬挂在弧形的墙面上，展厅顶部的天光在过滤之后柔和地洒在画面上，让莫奈那充满摇曳光感的风景画变得更加栩栩如生，静谧而动人，使人仿佛置身于郊外春风拂面的睡莲池塘边一般。

20世纪60年代以来，由于美术馆获得了更多的捐献，不得不加建二层来陈列新的作品。然而二层建筑遮挡了睡莲展厅中的自然光，也使作品失去了光彩。直到1999年，人们终于决定要拆掉二层，转而下挖一个3100平方米的地下展厅，用来陈列如塞尚、雷诺阿、毕加索等其他画家的作品。

来自波尔多的BLP事务所获得了设计委托，他们的改建使用纯净的清水混凝土作为主要材料。参观者进入美术馆后通过一座玻璃桥直接进入最重要的《睡莲》展厅，在经过莫奈杰作的洗礼之后，可以通过楼梯进入地下的其他展厅，而在狭长建筑的尽头是一个混凝土体量，用以容纳书店和办公空间。整个内部装修充满现代感，也契合了美术馆中现代艺术为主的氛围。有趣的是，2003年的重修工作挖掘出16世纪的城墙遗址，工程不得不因此而暂停。直到2006年美术馆才重新开放，城墙遗址也成为一件特殊的展品出现在美术馆内。美国导演伍迪·艾伦的电影《午夜巴黎》中的一组镜头就在这里进行了实地拍摄，电影中的人物还评论了《睡莲》和毕加索的一幅油画。

（文／王南、黄华青）

橘园美术馆的《睡莲》展厅

橘园美术馆内新建的混凝土盒子

5　皇宫（主教宫）
Palais Royal

皇宫位于巴黎一区，其南入口与卢浮宫北翼共同朝向皇宫广场，是巴黎市中心最重要的皇家建筑之一，体量上仅次于卢浮宫，宽近100米，长逾200米。建筑平面近似矩形，中间围合一个巨大的庭院，周围环绕着优雅的新古典主义柱廊、暖灰色的石材墙面和深灰色的芒萨尔式屋顶。如今的皇宫虽然部分用作法国宪法委员会和文化部办公之所，却完全没有政府大楼的戒备森严，反而因建筑中的两座剧院以及国家图书馆而成为巴黎重要的社交文化场所，其绿树成荫的花园也长期对公众开放，柱廊中布列着优雅的咖啡厅和高级商店，堪称巴黎市中心最宜人的“ 世外桃源 ”。

皇宫内的公共花园

历史

皇宫的首位建筑师勒梅西埃是法国古典主义划时代的大师之一，与路易·勒·沃和弗朗索瓦·芒萨尔并称法国古典主义的三驾马车——他们将法国传统和意大利的巴洛克风格结合，逐渐形成所谓的法国古典主义风格，在路易十三和黎塞留大主教的统治时期通过大量的建筑实践彻底改变了巴黎乃至法国的城市面貌，开启了法国建筑史上最辉煌的时代。因此，皇宫也作为法国古典主义风格的开山作品之一而留名青史。

1629年，手握大权的路易十三大主教黎塞留委任建筑师勒梅西埃建造一座行宫。可惜建筑建成仅三年主教就去世了，宫殿随之成为路易十三及路易十四年幼时的居所，因此更名为皇宫。17世纪中叶起，宫殿转为奥尔良家族所有。热爱艺术的公爵夫人在宫殿背后建造了号称当时巴黎最美丽的花园，使它成为巴黎皇室社交活动的中心。1715年路易十四死后，奥尔良公爵作为年轻的路易十五的摄政王，将宫廷移到这里，并在花园周围建造了更多的皇家公寓。

皇宫最重要的转变来自奥尔良家族的新主人——路易·菲利普二世。他于1781年至1784年对建筑群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和重新设计，新古典主义建筑师维克托·路易将花园以典雅的多立克柱廊包围和划分，创造了多层次的室内外空间，此外还在建筑群中添加了两座剧院。花园和周围的建筑从此被开放给公众，并很快成为巴黎最重要的购物和娱乐中心——在繁荣时期，柱廊背后容纳了145家商店、咖啡厅、书店和博物馆等种类齐全的商业文化设施，可以想象那时丰富多彩的都市生活。

柱廊中的商店依旧琳琅满目

今日

皇宫经过历史上多次加建，已形成以四座依次分布的庭院为核心、通过柱廊串联的空间序列，与中国的四合院有异曲同工之妙。最南侧的一座“U”字形建筑现为法兰西国务委员会，是原先宫殿的主体，一列一层高的柱廊标志了宫殿的入口，也为第一个庭院围合出完整的半私密空间，这个庭院是唯一不对公众开放的庭院。从这座建筑的西侧通过一入口便可进入花园。建筑师维克托·路易在原先的一个庭院中添加了两道柱廊将它分隔为三个连通却各具风格的庭院。第二个庭院称作荣誉庭院（cour d'honneur），如今以艺术家丹尼尔·布朗（Daniel Buren）的柱列闻名；第三个在两列柱廊间的庭院为奥尔良公爵画廊，有时会被封闭起来作为临时剧场；最后一个就是大花园，中央的大草坪、大水池以及周围修建极其规整的树篱形成了法国最典型的古典园林。

皇宫花园周边的住宅

花园三面环绕着近乎匀质的居住建筑，原先建给皇室的工作人员和仆人，后来随着皇室的离开，这里成为一座融合了政府机构、文化场所、市民住宅和餐饮购物的“ 微缩城市 ”，而这一切都包容在无限重复的古典主义建筑单元中，和杜勒里花园、孚日广场一样，以古典建筑永恒的美作为现代城市生活的最佳布景。

柱廊内部

1986年起，艺术家丹尼尔·布朗在前院（也称作荣誉庭院）设置了名为“ 两座高原 ”（Les Deux Plateaux）的艺术装置，由呈标准格网排列的20列13行高低不一的柱子组成，最高的2米左右，最矮的几乎与地平齐，看起来仿佛是古希腊的神庙遗迹。

法兰西喜剧院

勒梅西埃在1637年至1641年设计建造了皇宫的第一座剧院，位于建筑群东南角。1660年起莫里哀剧团开始在此常驻演出，也使它成为巴黎最重要的国家剧院。莫里哀去世后，它又继续为巴黎歌剧团所使用。可惜在1763年和1781年两次被烧毁，第二次人们放弃了重建的念头。

直到路易·菲利普二世时期，他委托新古典主义建筑师维克托·路易重新为皇宫建造两座剧院。维克托·路易此前设计了宏伟的波尔多大剧院，为其奠定了新古典主义运动的中坚地位，回到巴黎时他已成为炙手可热的建筑师，也得以为皇室服务。第一座位于建筑群西北角，是个小型的木偶剧院，今天称作皇宫剧院（Théatre du Palais-Royal）；第二座在西南角，于1786年至1790年建成，就是著名的法兰西喜剧院Comédie Française，如今也是法兰西国家喜剧团的常驻剧院。

这座建筑最初是菲利普二世赠给法兰西歌剧团的，而当时的喜剧院则在左岸的国家剧院。1791年一批演员因为意见不合而“ 叛逃 ”到这里，在1792年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成立后，剧院又改名为共和国剧院。直到1799年，两个喜剧团才重新合并，正式成立今天的法兰西喜剧院。如今，它不仅是法国少数几家直属国家的剧院，还是唯一一座拥有自己剧团的演出机构。法国的喜剧传统在这里得到了最正统的传承。

（文／黄华青）

法兰西喜剧院

法国古典喜剧之父——莫里哀的雕像

6　协和广场
Place de la Concorde

协和广场位于塞纳河右岸，是香榭丽舍大街的东端起点，连接着香榭丽舍大街和杜勒里花园。广场始建于1755年，由当时任职于路易十五宫廷的皇家建筑师雅克-昂日·卡布里耶设计建造，历时近20年才完工。

卡布里耶的初始设计

广场南北长245米，东西宽175米，呈八角形。最初建造时，沿着八角形的边界挖有深4.5米、宽24米的堑壕。1763年广场建成时，曾被命名为 “路易十五广场” （Place Louis XV），广场的正中间耸立着高13米的路易十五骑马铜像，不过在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后铜像被推倒了。协和广场的设计不同于巴黎以往出现的一系列由华丽的建筑群围合而成的皇家广场（例如旺多姆广场和孚日广场，详见下文），它向东、西、南三面完全开敞，以宽阔的绿地或浓密的树荫为界，只在北面由两座立面对称的、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限定了广场的边界，东侧的一座为法国海军部，西侧的一座在建成之后不久即开设了豪华的克里雍大饭店（Hotel de Crillon），至今仍在营业。两座建筑之间的道路向北通往马德莱娜教堂，成为协和广场壮丽的对景。

协和广场北面建筑群

希托夫的改造

路易·菲利普（1835—1838年）时期，建筑师希托夫受命完成了协和广场新的规划设计。高22.3米的卢克索方尖碑（L’obelisque de Louxor）作为埃及政府送给法国政府的礼物被放置在了广场的中央，在方尖碑的基座上，绘有生动的图样来解释运送这一重达250吨的庞然大物的机械装置。方尖碑周围新建了两座喷泉和一座雕塑：其中北边的河神喷泉（La Fontaine des Fleuves）和南边的海神喷泉（La Fontaine des Mers）是罗马圣彼得大教堂广场喷泉的复制品，夹在中间的雕塑名为 “马利的骏马” （Les Chevaux de Marly），原来位于路易十四的离宫，这里的是复制品，真品位于卢浮宫中（见前文）。与此同时，杜勒里花园北侧的商业街和南面塞纳河上正对着广场轴线的协和大桥（Pont de la Concorde）使得广场成为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于是过去阻隔交通的堑壕就被填平了，八角形的端点处放置了8座雕像，按照方位，分别象征着法国最重要的8座城市——里尔、斯特拉斯堡、里昂、马赛、波尔多、南特、布雷斯特和鲁昂。

协和广场中央的埃及方尖碑

协和广场喷泉

然而改造后的协和广场空间感受并不理想，熙熙攘攘的车流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孤岛，改造时填平的当年的那些堑壕现在是仅有的可以供人停留的空间。要想从广场进入杜勒里花园或者香榭丽舍大街，必须要伺机穿过忙碌的车流——卡布里耶当年的构想已全然不见了。

法兰西历史的舞台

尽管如此，协和广场依然是在巴黎不可忽略的重要景点，它就像个上演真实历史剧目的大舞台：连续三位法兰西政坛的统治者被绞死在这个广场上。第一个被绞死的路易十六亲自设计了所谓“ 人道主义 ”的绞刑设备；随后判他死刑的资产阶级革命党首领罗伯斯庇尔（Robespierre）成为了又一个独裁人物，处死了存不同政见的新共和国政府首脑丹东（Danton）；而这一场大戏的最终一幕在路易十六死后一年多之后上演，为法国大革命作出杰出贡献的罗伯斯庇尔最终也被推上了协和广场的断头台。

（文／朱琳）

协和广场雕塑——马利的骏马

协和广场八边形转角雕塑

7　大展览馆（大皇宫）
Grand Palais

巴黎大展览馆位于香榭丽舍大街到荣军院的必经之路上，它和对面的小展览馆、南边的亚历山大三世桥形成了正对荣军院的重要轴线——这两座华丽的折中主义建筑立面相对，延伸向塞纳河上最美的一座桥，这无疑是穿过塞纳河上最辉煌的通道。

世博之风

19世纪下半叶，欧洲大国纷纷以举办世界博览会为彰显国力的良机，而大型展览建筑也成为那个时期最新颖的也是最具代表性的建筑类型。自1851年英国建造划时代的水晶宫后，法国在1855年建成恢宏的工业展览馆（Palais de l’Industrie），可谓小试牛刀；又在1889年建成了震惊世界的埃菲尔铁塔和创造铸铁跨度纪录的机械馆（Palais des Machines），使巴黎的世界博览会登上了世界之巅。当1900年的世博会再次落户巴黎，人们开始畅想，在这个世纪之交的伟大年份，巴黎要以怎样一座新建筑来超越埃菲尔铁塔所创造的辉煌呢？

为此，政府于1894年举办了建筑竞赛来征集这座新展馆的方案，它不仅要成为一座恢宏的展会综合体，而且还肩负着 “重塑巴黎西部城市结构” 的重任——他们决定拆掉1855年的工业展览馆，并在塞纳河上建造一座新桥来打通香榭丽舍大街到荣军院的这条轴线，新的两座建筑就将沿着这条新轴线布置。两年后，阿尔贝·卢韦的方案从260件作品中脱颖而出，获得头奖，但最终排名最前的四名建筑师被共同委任建造这座巨大的综合体——卢韦负责中间的大厅和穹顶，亨利·德格兰负责朝东的主立面，阿尔贝·托马斯负责朝西的附属部分，而查尔·吉鲁则肩负统筹全局的重任并且独自设计小展览馆。

大展览馆无疑是这三座建筑的重中之重。处于世纪之交以及现代建筑转型期的历史背景，赋予了它“ 外古内新 ”的建筑风格——外部古典立面尽显巴黎美术学院传统建筑教育的影响，而内部由铸铁和玻璃形成的恢宏空间则是20世纪初受新建筑材料冲击形成的 “前现代建筑” 的典型代表。面向丘吉尔大道的主立面长度近两百米，明显受到卢浮宫东立面的影响。水平构成是经典三段式，强有力的深柱廊统摄了立面构图，并且投下浓郁的阴影。在古典主义的骨架之下，栩栩如生的巴洛克雕塑带来新的生机，绿色铸铁和镀金装饰则透露出新艺术之风，这使它成为法国折中主义立面最后也是最杰出的代表。

由玻璃顶覆盖的大厅代表了那个时代展览建筑的精华。展览大厅平面呈教堂式的拉丁十字，仅朝东的主入口一侧横厅略短，长轴近200米，几乎是巴黎圣母院的两倍。大厅屋顶都由玻璃覆盖，面积逾13500平方米，所使用的铸铁结构十分轻盈，以追求最明亮的室内环境，但即便这样用钢量也达到6000吨——是英国水晶宫之后最大的玻璃顶，建筑的总用钢量甚至超过了埃菲尔铁塔。穹顶内部至高点为45米，甚至高于哥特教堂的极致博韦大教堂。大厅周围由两层拱廊环绕，古典的建筑语汇在优雅纤细的绿色铸铁上如获新生，当阳光从屋顶慷慨地倾洒下来，这里化身为一座歌颂现代技术的教堂，诠释着新与旧的完美融合。

正立面柱廊

从空中俯瞰大小展览馆与亚历山大三世桥

除此之外，大展览馆还包括两部分建筑，分别是西面的科学博物馆（Palais de la Découverte）以及北面的国家美术馆（Galeries Nationales）。科学馆更像是一栋独立建筑，而美术馆最初为了承担大展览馆的临时展览，1962年被法国文化部开辟为专门进行国际画展的地方，如今它依然是巴黎最活跃的文化中心之一。

大展览馆内部的国家美术馆楼梯间

小展览馆

大展览馆对面的小展览馆（Petit Palais）建于1896年至1900年间，建筑师查尔·吉鲁在负责大展览馆统筹工作的同时，将更大的精力投入在这座建筑的设计上。吉鲁毕业于巴黎美院，1880年他获得了罗马奖学金，出身巴黎美院的他是绝对的学院派建筑师代表，小展览馆所呈现的正是他扎实的古典建筑功底以及融入时代气息的勇气。

小展览馆的平面为等腰梯形，完美地融入地段。展馆的四条边环绕中央一个内切半圆形的花园，安排十分紧凑有效。建筑正立面以爱奥尼柱廊寻求和大展览馆的统一，三个金光灿灿的穹顶则与河对岸的荣军院呼应。主入口十分特别，采用如教堂一样凹入的拱形门洞，大门精致的镀金工艺令人咋舌。小展览馆中装饰着极为丰富华美的雕塑和壁画，是建成之后持续又花了二十多年才完成的，吉鲁的意愿是让它成为一座属于巴黎市自己的艺术圣殿。如今它也正是巴黎市立美术馆的所在地。

（文／黄华青）

小展览馆正立面

小展览馆的装饰细节

8　香榭丽舍大街
Avenue des Champs Elysées

香榭丽舍大街东起协和广场，西至凯旋门星形广场（即戴高乐广场），地势西高东低，全长约1915米，宽100米，是全法国乃至全世界规模最大、也最为著名的林荫大道。

大街大致分成两段：一段是从协和广场到圆点广场长达700米的园林绿植，道路两旁种满了菩提树，地面是米色的细沙，成为巴黎市中心难得的僻静之地；另一段是从原点广场到星形广场的长达1200米的高端商业街，几乎所有的奢侈品品牌都在这条大道上拥有自己的店铺，人行道上则布满了各种咖啡馆、小酒馆的室外座位，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香榭丽舍大街东段的四排行道树

“ 香榭丽舍 ”由法文音译而来，意为“ 田园乐土 ”。1616年，法国皇后玛丽·德·美第奇（Marie de Medicis）将卢浮宫外的沼泽地改建成了宽敞的林荫大道，取名为 “皇后林荫大道” ，便是香榭丽舍大街的原型。17世纪中叶，法国著名的园林设计师勒·诺特（Le Notre）将杜勒里花园的中轴线向西延长到了现在的圆点广场，只不过当时大道的两侧还是分属不同所有者的沼泽和荒野。之后的几个世纪，巴黎人一直致力于香榭丽舍的改造和修饰，规划师阿尔冯德（Jean-Charles Alphand）将沼泽和荒野变成了花园，建筑师希托夫为之设计了路灯、报刊亭、电话亭等市政设施。19世纪中期，香榭丽舍已经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巴黎乃至法国最有名的林荫大道。

1851年，巴黎的新市长欧仁·奥斯曼对香榭丽舍进行了新的规划，以戴高乐广场为中心的放射性大道由5条增加到了12条，香榭丽舍大街从圆点广场延伸到戴高乐广场，成为其中一条，而第一条地铁线路的建设也为之带来了更多的人气和商机。街道两旁出现了大量“ 奥斯曼式 ”建筑，大都成为了巴黎的高档餐馆、高级饭店或写字楼的所在，从那时起香榭丽舍也成为了法国现代工业的一个展示橱窗，它不仅促进了法国经济的腾飞，更体现了法兰西的优雅情调。

香榭丽舍大街的商业界面和人群

香榭丽舍大街上新艺术运动风格的报刊亭

阳台是香榭丽舍住宅必不可少的

如果说巴黎的各类标志性建筑代表的多是法兰西帝国的话，香榭丽舍大街则是真正的巴黎人的香榭丽舍。进入20世纪80年代，香榭丽舍大街也出现了很多古老街道的弊病——人车混乱，街道被车辆侵占严重。由著名皮制品公司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发起的香榭丽舍委员会于1989年提出了 “拯救香榭丽舍计划” ，在此计划的推动下，1992年2月，巴黎市政府开始了香榭丽舍的整治工程。从今天的效果来看，当年的举措可谓招招对症下药：修建了有850个车位的地下五层停车场，将腾出的5公顷路面开辟为人行道；拓宽人行道，加种两排梧桐树，形成了4排行道树的宽阔人行道；重铺人行道，并按照历史风格重新安装路灯、公交站牌、海报亭等公共设施（或称“ 街道家具 ”）。这项规模浩大的工程历时两年零七个月，总共花费了2.4亿法郎（约合3700万欧元），这还不包括大道两侧商家自己出资整修门面所耗的3000万法郎（约合460万欧元）。整治后的香榭丽舍大街上，连绵不断的梧桐树阵和灯光彩带赋予了它最宜人的步行环境和独一无二的城市夜景。

站在西端地势最高的戴高乐广场上，能够清晰地看到这条大街的全貌，它笔直的轴线一直延伸到卢浮宫的金字塔，而西面则一直延伸至巴黎古城外的拉德方斯大拱门。如果你不是巴黎人，那么，香榭丽舍之于你也许只是小资情调的宽敞大街和琳琅满目的精美橱窗；但是对于真正的巴黎人来说，它是巴黎的历史轴线。大道西端的凯旋门讲述的是征服与被征服的故事，为法兰西将士的凯旋欢呼，为外国军队的进驻哭泣。大道东端协和广场上的埃及方尖碑，讲述的是这个民族并不光彩的殖民史和掠夺史。协和广场正对着的卢浮宫，曾经是法国王宫，有五十多位皇帝在这里生活，见证了法兰西无数次政权更替。香榭丽舍旁边的大小皇宫讲述的是万国博览会时法国的盛况和当时的荣耀……而这条街道本身，迎接过英国和普鲁士的士兵，也迎接过为大文豪雨果和戴高乐将军送葬的巴黎人民——香榭丽舍，见证的是法兰西民族的荣辱兴衰。

（文／朱琳）

凯旋门俯瞰香榭丽舍大街

9　凯旋门
Arc de Triomphe

凯旋门位于巴黎戴高乐星形广场的中央，面对香榭丽舍大街，是拿破仑·波拿巴为纪念伟大的奥斯特利茨战争（Bitva u Slavkova，1805年12月2日）的胜利而建立的，1806年8月15日奠基，1836年7月29日落成。巴黎凯旋门是欧洲为数众多的凯旋门中最大的一座，以其为中心的12条大道从戴高乐广场向四面八方延伸，同时这里也是巴黎中轴线上的最高点。

凯旋门高49.54米，宽44.82米，厚22.21米，中心拱门高36.6米，宽14.6米。中心拱门两侧有四扇与之垂直的小拱门，门内刻有跟随拿破仑远征的386名将军和96场胜战的名字，门上刻有1792年至1815年间的法国战事史。在凯旋门两侧门墩的墙面上，有4组以战争为题材的大型浮雕，主题分别为“ 出征 ”、“ 胜利 ”、“ 和平 ”和“ 抵抗 ”。拿破仑大捷庆祝仪式的场面则被刻在浮雕上方的其他位置，在顶端的盾形饰物上刻有每场战役的名称。

1920年11月，在凯旋门的下方建起了一座无名烈士墓，埋葬的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牺牲的一位无名战士，他代表着在大战中死难的150万法国官兵。墓前有一盏长明灯，每天晚上18点30分都会亮起。每年停战纪念日和卸职的最后一天，法国总统会在这里敬献鲜花，表达哀思。

凯旋门内有电梯和螺旋形楼梯可以到达50米高的拱门顶部，那里有一个小型的历史博物馆。再往上走，有一个顶部大平台，从这里可以鸟瞰12条大道。

凯旋门是法国国家力量的最佳象征。每到重大节日，门洞上方就会有一面10米多长的法兰西国旗从拱顶垂下，被风吹起，体现出极强的纪念性。每年的7月14日法国国庆节时，法国总统都要从凯旋门下通过，同时，这里也是每年国庆游行队伍的出发点。

（文／朱琳）

鸟瞰凯旋门

夜色中的凯旋门

凯旋门门洞内的元帅墙

凯旋门无名烈士墓前的长明火

仪式中的凯旋门

10　马德莱娜教堂
Église de la Madeleine

马德莱娜教堂是巴黎市中心最重要的教堂之一，其轴线指向协和广场的长轴，与巴黎的城市中轴线垂直相交，并且从这里发散出两条斜向的林荫大道，与巴黎歌剧院等标志性建筑相连。它也是巴黎市中心最“ 年轻 ”的教堂，其独树一帜的建筑风格呼应了凯旋门、协和广场等同时代的辉煌作品，是新古典主义教堂的经典范例。

这座教堂的建设过程可谓一波三折。最早的设计始于1757年，由建筑师皮埃尔·狄福利按照芒萨尔的荣军院教堂的风格进行设计，是一个带穹顶的拉丁十字教堂。 然而1777年狄福利去世后，他的继任建筑师库图尔决定毁掉正在建设中的教堂，采取一个按照罗马万神庙为蓝本的全新设计。随着法国大革命的到来，他的建筑同样未能实现，仅仅建成了基础就不了了之。

处于法国历史上最为动荡的转折期，注定了教堂的命运多舛，人们激烈地争论究竟应该将它作为图书馆、舞厅还是市场。1806年，拿破仑将教堂改成为他的军队歌功颂德的神庙，并且委任建筑师皮埃尔·维尼翁按照尼姆的罗马神庙（见后文）的原型设计了这座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不过随着1808年凯旋门的建成，军功庙的功能似乎显得重复了，教堂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在复辟之后，路易十八决定恢复它教堂的职能。终于在1837年由雅克·于维按照前任建筑师的图纸建成，并于1842年正式投入使用。

马德莱娜教堂的科林斯柱式

马德莱娜教堂的三角山花

教堂采取典型的长方形平面，长108米，宽43米，模仿古罗马神庙而建，直接原型来自于尼姆的卡雷神庙（Maison Carrée）。建筑外立面纯粹而宏伟，52根优雅的科林斯柱式围合着长方形的教堂外墙，每根柱子都高达20米，在后面的实墙面投下深邃的阴影。正立面由八根柱子支撑着经典的希腊式山花，山花上精美的浮雕描绘了末日审判的画面；而教堂的入口铜门上雕刻的则是《摩西十诫》的内容。

教堂内部只有一个单纯的中殿，中殿两侧并列着壁龛和祭坛，尽头则是半圆形后殿，半穹顶上装饰着精美的壁画。中殿的屋顶别出心裁地由三个穹顶连成，圆形天窗和穹顶上的花纹样式明显受到罗马万神庙的影响——虽不如万神庙震撼人心，但也颇具效果。作为一座新古典主义的教堂，教堂力图模仿古罗马神庙的风格，避免过多无谓的装饰，但是却有着和法国古典主义教堂一样金碧辉煌。这和巴黎很多的建筑一样，完美体现了法国极盛时期的大国尊严，可是却不免让人敬而远之——既没有早期哥特教堂的肃穆神圣，也没有意大利巴洛克教堂的瑰丽奇幻。

此外，这里还拥有巴黎最好的管风琴之一，如大多数教堂一样安装在正入口的上方。历史上很多著名作曲家都曾在此演奏，如今这里和巴黎很多其他教堂一样，不定期地举办古典音乐会，教堂恢宏的声学效果令人震撼。

（文／黄华青）

马德莱娜教堂中厅

马德莱娜教堂雕像

11　旺多姆广场
Place Vendome

不同于凯旋门星形广场和协和广场的近代模式，位于巴黎右岸的旺多姆广场依旧保持了欧洲城市广场的古老传统：是一座由城市公共建筑群环绕而成的具有良好围合感的 “城市的客厅” 。

旺多姆广场是巴黎最优雅的城市广场或曰皇家广场之一，因旺多姆公爵在此居住过而得名。广场占地约1.68公顷，为一座八角形（其实是矩形四角抹角）广场，一条南北向的皇家大道通过广场，向南延伸至杜勒里花园。环绕广场是清一色的古典主义建筑，顶部为斜坡屋顶带老虎窗和红砖烟囱。立面分为三层，底层为拱门拱窗，开设店铺；二、三层为通高的科林斯壁柱划分的方窗，具有优美的韵律，用作城市住宅。广场四隅抹角的部分设计为带三角形山花的建筑入口，为十分经典的古典建筑入口构图。其经典的古典主义建筑风格，使得这座广场成为巴黎城市空间的一个缩影和象征。

旺多姆广场原貌铜版画

旺多姆广场的重要性还在于其深厚的文化内涵：因为广场四周的楼宇中，13号楼原址是著名的利兹宾馆（Hotel Ritz），12号楼曾是肖邦1849年住过的地方，拿破仑三世的未婚妻欧日尼亚·德蒙提饶也曾经居住于此。

旺多姆广场转角

旺多姆记功柱

广场中部原来安放了一尊由吉拉尔东制作的路易十四骑马雕像，在法国大革命时期被拆毁。现在耸立于广场中部的是一座青铜的罗马样式的记功柱，由贡杜安和勒佩尔依据古罗马的图拉真记功柱设计。柱高43.5米，柱身雕满盘旋而上的浅浮雕。整个记功柱由法军在拿破仑一世领导的奥斯特里茨战役中缴获的1200门大炮熔化浇筑而成，顶部原来矗立一尊由安图万·德尼制作的拿破仑雕像，但此像在奥俄联军击败拿破仑、进逼巴黎时又被拆毁，代之以亨利四世雕像。1863年拿破仑雕像又被重新安置在柱顶，但8年后巴黎公社起义时拿破仑雕像又被取下，然而仅仅过了3年，重返巴黎的梯耶尔政府重新安回了拿破仑雕像——至此，拿破仑雕像一直静静矗立在旺多姆广场上空，不再“ 下岗 ”……旺多姆广场中央雕像的数次易位，其实默默见证了法国的诸多历史变迁。

（文／王南）

旺多姆广场记功柱

旺多姆广场全景

12　巴黎歌剧院
Opéra de Paris（Opéra Garnier）

巴黎歌剧院（亦称加尼耶歌剧院Opéra Garnier，以建筑师加尼耶的名字命名）是欧洲最负盛名的歌剧院之一，并且是西方建筑史上折中主义建筑的典型代表。歌剧院由建筑师夏尔·加尼耶为拿破仑三世建造，不过由于普法战争和1871年巴黎公社起义的影响，歌剧院直到1875年1月5日才正式启用。巴黎歌剧院是拿破仑三世时期建成的最具影响力的公共建筑，在当时甚至取代过去辉煌壮丽的教堂、皇宫，成为新巴黎的象征。

1860年，著名建筑师欧仁·维奥莱-勒-杜克（巴黎圣母院的修复者）建议为巴黎歌剧院的建造举行设计竞赛，当时提交的设计方案共有171项，其中甚至包括拿破仑三世皇后的一项。1861年初公布了竞赛第一阶段入选者名单，吉纳安名列第一，博特雷尔和克雷皮内第二，加尔诺和路易·迪克分列三、四，而加尼耶名列第五。但到第二阶段，加尼耶受到了一致好评。据说其后不久加尔诺就因为悲伤而死去，吉纳安则一直不原谅加尼耶，皇后更是大发雷霆——当加尼耶到杜勒里宫给皇后看设计方案时，她高喊着说： “这是什么东西？这没有风格，既不是路易十四的风格，不是路易十五的风格，也不是路易十六的风格。” 加尼耶则回答说： “夫人，这是拿破仑三世风格，你喜欢吗？”

折中主义风格的立面

加尼耶接受过巴黎美术学院严格的古典主义建筑训练，又由于获得 “罗马奖学金” 而赴意大利深造，并且前往希腊游历——加尼耶认为在希腊他才第一次认识到古典建筑的真正品质，发现了潜存于建筑上的情感和人生，以及在一般的建造物中所没有的和谐与意义，他声称 “这一切终于使我明白了艺术的神奇力量和古典建筑的庄严和雄伟……” 钟爱古典建筑的加尼耶可以游刃有余地驾驭多种多样的古典建筑语言，并且能够将各个历史时期不同的风格加以综合运用并且赋予建筑完美的统一性——这就是其折中主义风格的精华吧。值得一提的是同样深爱希腊建筑的法国著名现代建筑师勒·柯布西耶却始终不喜欢加尼耶设计的巴黎歌剧院，并且走上了完全不同的现代主义建筑道路（详见下文对柯布西耶经典建筑的介绍）。

巴黎歌剧院的南立面是折中主义风格的登峰造极之作，也成为巴黎的重要象征之一。这个立面尽管是横长的造型，但还是十分明显地暗含着大教堂的造型元素：包括穹窿状的屋顶（剧场观众厅的顶部）及其背后犹如大教堂中厅的双坡顶造型（作为高大的舞台的屋顶）；南立面两端的翼楼及其上巨大华美的镀金铜雕像则暗示了教堂的双塔；而主穹顶东西两侧伸出的带小圆顶的塔楼则像是大教堂的横厅……此外，整个立面乃至于室内空间被大量的雕像所充盈，如同哥特式大教堂一样，只是圣徒和宗教故事的雕刻被音乐家、戏剧家——音乐界的圣徒——的雕像所取代。这样的造型暗示似乎在隐喻：歌剧院是资产阶级巴黎新的大教堂。

不仅如此，南立面上第二个造型鲜明的特征是横向双柱廊的运用，这让人一目了然地想到卢浮宫著名的东立面：法国古典主义宫殿建筑的永恒典范。在这里，底部是七座拱门形成的较为厚实的基座，中段七个开间被科林斯双柱支撑，其中东西两个开间作为翼楼，在双柱顶部托着经典的弓形山花——这又回溯到更加遥远的卢浮宫四方庭里莱斯科设计的文艺复兴语汇。暗含在双柱廊层立面中的还有同样经典的米开朗琪罗的罗马市政厅原型：即二层通高的大柱式与一层高的小柱式的交替运用。只是在这里，米开朗琪罗的罗马市政厅原型与佩罗的卢浮宫东立面原型以更加复杂而细腻的方式被交织在一起……

巴黎歌剧院屋顶雕像之一

巴黎歌剧院屋顶雕像之二

巴黎歌剧院屋顶雕像之三

因此巴黎歌剧院经典的南立面造型实际上混合了教堂和宫殿的建筑语汇，巧妙地熔文艺复兴、巴洛克及法国古典主义建筑风格于一炉（甚至包含了哥特式教堂的语言），同时又造就了和谐统一、深具个性的整体形象，令人过目不忘。而大理石外表之上各色雕像、装饰的运用——特别是镀金雕饰的大量使用，更使得这座立面金碧辉煌、熠熠生辉，是19世纪巴黎审美风气的直接体现。这个立面由歌剧院大街远望十分壮观，轮廓尤为动人，当时巴黎的城市建设者奥斯曼对其赞赏有加，甚至取消了原先大街规划中的行道树，为了让观者能更好地欣赏巴黎歌剧院的立面。

巴黎歌剧院东侧圆厅

巴黎歌剧院南立面雕像

巴黎歌剧院门厅及雕像

平面、剖面

加尼耶对巴黎歌剧院设计的思考不局限于外观的折中主义风格，而是对整座歌剧院有一个宏大的通盘思考。在他的设计理念中， “歌剧院就是第二帝国整个社会” 。它是一个仪式性场所，在其中观众同时也是演员，他们作为参与者来进行充满仪式感与戏剧性的社交活动，既在观看演出，也在社交礼仪活动中被观看。歌剧院实际上成为新兴的资产阶级最重要的聚集中心。

巴黎歌剧院的平面布局和剖面设计清晰地呈现了以上设计理念。其平面形状呈南北长、东西窄的矩形，长约600英尺（183米），宽约300英尺（91米），建筑总面积约11000平方米。在由南而北的主轴线上依次布置了门廊、一层门厅、二层门厅、大楼梯厅、走廊、观众大厅、舞台、后台等最主要的功能，而东西两翼则安排休息厅、走廊、图书馆等其他附属空间，甚至包括了一间诊疗室、一间花店，男士的吸烟室和女士的冷饮室。

其中，在一般剧院中占据核心地位的观众厅在巴黎歌剧院整体建筑中所占比例却很小，显得过于谦卑，仅设有2158个座位——与这样规模庞大的剧场相比座位数实在不能算多。然而剧院有着全世界最大的舞台，可同时容纳450名演员。舞台占据的空间十分巨大，其后台部分不仅包括化妆间，还有排演厅、管理用房和大量设备用房。

通观巴黎歌剧院的平面布局，可以看出这座规模宏大的剧院其实是由三个“ 剧场 ”组成的：包括普通意义上演出歌剧的剧场，还有后台进行排演的学术性的剧场，以及设计者加尼耶最为看重的，提供城市生活舞台的由观众同时充当演员的大型社交性剧场——这主要集中在门厅、休息厅并且尤其是在辉煌灿烂的大楼梯厅中，那里才是巴黎歌剧院最最重要的剧场所在。

巴黎歌剧院平面图

巴黎歌剧院剖面图（1878年版画）

巴黎歌剧院一层门厅

巴黎歌剧院二层门厅

巴黎歌剧院休息厅

巴黎歌剧院走廊

奥赛美术馆陈列的巴黎歌剧院剖面模型

大楼梯厅——歌剧院的灵魂

大楼梯厅是整个巴黎歌剧院的“ 灵魂 ”所在：大厅长54米，宽13米，高18米，其富丽堂皇的程度堪与凡尔赛宫大镜厅相媲美，即便是卢浮宫，也没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楼梯厅。楼梯厅所使用的各色大理石是加尼耶走遍整个法国挑选来的。整个大厅装饰华丽，顶棚、四壁和廊柱间布满巴洛克式的绘画、雕塑和璀璨的吊灯，灯光更将大楼梯厅照耀得绚烂夺目——有人说这里豪华得像是一个首饰盒，处处散发出珠光宝气。加尼耶公开承认大楼梯厅的设计借鉴了维克多·路易设计的波尔多剧场的楼梯厅（详见下文“ 波尔多 ”一节）。当然，加尼耶设计的楼梯造型要远比波尔多剧场简洁明快的“T”字形楼梯复杂得多，它具有巴洛克式楼梯流动的曲线，有古老教堂通往地下室楼梯的特殊处理（用来通向地下的圆形前厅），更有与外观相呼应的巨大的爱奥尼双柱拱廊环绕楼梯，从而充满了动感和丰富的空间趣味。

但光有这些绚烂外表的楼梯厅是不够的，真正精彩的部分在于巴黎的人们齐聚一堂，盛装出席歌剧演出，由门厅登堂入室来到大楼梯厅（这是步行的观众），或是由观众厅底部的圆形前厅上楼梯抵达大楼梯厅（这是乘马车来的观众），最后所有的人们——像是整个巴黎——在这里聚首，双双华服登上有着优美巴洛克曲线的楼梯，或是倚靠在精致的大理石扶手上交谈，或是在高处的平台俯瞰如织的人群……这个时刻，巴黎最迷人的城市戏剧在这座最为璀璨夺目的大楼梯厅中盛装上演。建筑师加尼耶自己曾经热情洋溢地描绘道：

“在剧院的休息大厅，圆柱上都装嵌着镜子，女士们可以在此审视一下自己，最后一次整理一下衣着和容颜再步入剧院的高潮部分——楼梯大厅。在这里，人们的全部激情和情绪都被激发出来；在这里，全社会的人都嬉戏在光辉灿烂之中；在这里，人们都互相你看我、我看你地列队走上楼梯。……对这座建筑来说，观剧用的望远镜、衣料、香水和钻石与大理石柱、帷幕和枝形吊灯等都同等重要。……在歌剧院里，甚至洗手间都在闪闪发亮。人们脸上露出微笑，洋溢着欢乐。朋友、熟人们打着招呼，互致问候，人们完全沉浸在节日的欢乐的气氛之中，而对这座神奇的建筑却根本顾不上了解，大家都在享受这美好的时光。最后，大家在这幸福的时刻对这一伟大的艺术品发出赞叹：多么宏伟！多么高雅！”

巴黎歌剧院大楼梯厅

巴黎歌剧院大楼梯大理石扶手之一

巴黎歌剧院大楼梯大理石扶手之二

巴黎歌剧院大楼梯厅顶棚及绘画

巴黎歌剧院大楼梯厅柱廊及雕塑

巴黎歌剧院大楼梯厅灯火

作为法国乃至整个欧洲折中主义建筑的代表作，巴黎歌剧院历来备受现代主义者们抨击与诟病，就像他们抨击巴黎美术学院的学院派教育一样。可是时至今日，客观地看待这座第二帝国时期巴黎的纪念碑，仍然可以将其与巴黎历史上众多代表建筑如巴黎圣母院、卢浮宫、荣军院和先贤祠一样列入巴黎伟大的纪念性建筑群之列。巴黎歌剧院的影响不仅在于建筑史，更在于音乐史和艺术史：在这里上演了不可计数的伟大歌剧；而由法国著名侦探、悬念小说家加斯通·勒鲁写下的《歌剧魅影》（后又被改编成多部电影、音乐剧等）正是发生在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建筑里；这座剧院建筑获得如此巨大的成功以至于成为全世界大城市的歌剧院效仿的对象，成为很长一个时期“ 剧场 ”建筑的典范。加尼耶也因为巴黎歌剧院的设计跻身法国建筑史上最著名建筑师的行列，现在巴黎奥赛博物馆设有巴黎歌剧院的专题展览，并展出一幅加尼耶的油画肖像供观众瞻仰。

（文／王南）

奥赛美术馆中展出的加尼耶肖像画

13　蓬皮杜艺术中心
Centre Pompidou

蓬皮杜艺术中心以其惊人的外表成为了20世纪最具代表性、也是最富争议性的现代建筑之一。艺术中心得名于它的“ 始作俑者 ”——法国总统乔治·蓬皮杜，他希望在巴黎的中心建立一个现代创意的引擎，在这里最新潮的视觉艺术、电影、戏剧、音乐和文学将激碰出绚丽的火花。如今蓬皮杜艺术中心和卢浮宫、奥赛博物馆并列成为巴黎三大博物馆，完成了从古典到当代艺术的完整呈现。与前两座博物馆的古典外观不同，蓬皮杜在古老的巴黎街区中是那么格格不入——一眼看上去就像巴黎的一个“ 坏孩子 ”。

蓬皮杜艺术中心在巴黎老城

机器美学

蓬皮杜艺术中心在刚刚落成之时遭到巴黎人的非议不亚于当年的埃菲尔铁塔。它离古典艺术的中心卢浮宫仅仅几个街区之遥，却呈现出了一种几乎无法调和的视觉冲击。这个庞然大物像一个裸露的机器内核，外墙被脚手架一般的钢结构和数不清的彩色管道所覆盖。这是人们第一次将现代建筑技术所带来的各类管道赤裸裸地暴露在世人的面前，建筑师还将其染成鲜艳的颜色以作为外观造型的主要元素：红色的代表交通通道，蓝色的是空气管道，绿色的是水管，黄色的则是电气的线路——彰显了一种夸张的机器美学。

蓬皮杜艺术中心外露管道

这种将建筑内部设施暴露在外的构思在主立面（西立面）上表达得尤为明显。这个纯粹的长方体面向一个巨大的广场，支撑建筑的白色钢结构框架一反常规地展露在了玻璃立面的外侧。走廊和消防楼梯都被挂在这层结构之上，外侧由铺满整个立面的方格结构支撑，而在这层结构之外悬挂了最为夸张的从一层直达六层的玻璃扶梯隧道，扶梯的底部涂上了象征交通流线的鲜艳的红色。建筑师皮亚诺和罗杰斯的“ 高技派 ”技术美学在这层结构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白色的结构框架纯净而优雅；节点设计像机器一样精密，将受力特征毫无保留地呈现；外侧的叉形格网纤细到难以置信的地步，并将内侧的走道和楼梯漆成黑色来反衬这层白色结构之美。

内部空间

建筑师通过将功能性的交通空间悬挂在立面之外，使内部的展览空间获得了空前解放。入口大厅是一个三层通高、毫无阻隔的大空间，包含了购票、纪念品商店等内容，也是艺术中心众多参观人流的集散地。观众购票后将会直接进入外立面上看到的醒目的观光隧道，从这里可以到达任意一层展厅，也是博物馆最让人兴奋的地点。很多人会忍不住让电梯带着自己逐渐升高，透过玻璃看着市中心的美景魔法般在眼前徐徐展现。

建筑内部的风格与外部一致，同样把管道和结构裸露在天花板上，但由于7米的巨大层高，这些管线并不会对人造成过大压抑，反倒是与极富颠覆性的当代艺术品相映成趣。展览空间由于没有了交通空间的约束而变得十分纯粹，展室在方形空间内简单呈线性排列，墙面都是简单的白色，作为各色各样现代艺术品的单纯的背景。除此之外，艺术中心中还设有多媒体图书馆等辅助设施。

蓬皮杜中心正立面

先锋展品

艺术中心的永久展品主要位于四层和五层。其中五层展示1905年至1960年的现代艺术作品，包括毕加索、马蒂斯、康定斯基为代表的众多现代流派的画作，而四层则展出更为先锋的当代艺术作品，其展品的形式多种多样，包括一些多媒体作品，其震撼程度甚至不太适合大多数普通人观看。

杜尚著名的雕塑《泉》也是这里的收藏品之一：1917年，这个从商店买来的男用小便池仅仅签上了艺术家的大名之后就被送进博物馆，后来被评论家一致认为这是20世纪对艺术史影响最大的作品。它似乎成为了现当代艺术的缩影——没有什么不能被颠覆，没有什么不能成为艺术品。蓬皮杜艺术中心无疑也是这样一个划时代的作品，它将建筑内部最为丑陋的“ 内脏 ”暴露在外面让人欣赏，创造了令人难以忘怀的外部形象和内部空间。尽管对它的争议从未停止，但人们不得不承认，它改变了人们看待建筑的许多观念，甚至一定程度地改变了现代建筑。巴黎这个艺术之都，用这个躁动的心脏获得了21世纪的华丽涅 。

蓬皮杜艺术中心中央大厅（左）

蓬皮杜艺术中心扶梯隧道内景（右）

城市设计

尽管蓬皮杜中心的建筑标新立异、卓尔不群，但这个“ 坏孩子 ”与城市周边的“ 邻居 ”倒是相处得颇为友好——从城市设计的角度来看，除了建筑造型过于夸张之外，这座建筑倒是通过两座城市广场的营造对巴黎的城市生活起到了积极的贡献。

首先，在西立面之前是一个微微向西升起的大广场——人们可以坐在斜坡广场上欣赏博物馆的立面和巨大的自动扶梯隧道；广场还时常会举行大型艺术活动，使得本已夸张热烈的建筑之前更加热闹非常。此外，建筑南面的另一个小广场上设有一座奇妙的喷泉，喷泉中的雕塑同建筑及建筑中的展品一样，前卫怪诞而又充满趣味，成为市民和游客十分喜爱的去处。当然，整个建筑对于城市设计最大的贡献还在精彩的自动扶梯隧道，它把参观博物馆的人群带到巴黎的另一个高点：在这里远眺圣母院、卢浮宫和埃菲尔铁塔，又是另一番别具韵味的“ 巴黎鸟瞰 ”。

（文／黄华青、王南）

蓬皮杜艺术中心前广场

蓬皮杜艺术中心喷泉雕塑

蓬皮杜艺术中心扶梯顶层遥望巴黎圣母院和先贤祠

14　孚日广场
Place des Vosges

孚日广场（旧称皇家广场，Place Royale）恐怕是巴黎最典雅、最宜人、最富趣味的城市广场——一座被住宅环绕的幽雅庭园和城市客厅。

广场由亨利四世于1606年投资兴建，1612年完工，当时是巴黎右岸第一座城市广场。1615年为庆祝路易十三与奥地利公主安娜的婚礼而举行的为期三天的演出就是在广场上进行的。皇家广场是巴黎城市规划设计结构中的重要“ 焦点 ”。 这种经典的广场规划后来被欧洲许多城市效仿，尤其是伦敦。现在这座广场由昔日炫耀皇权威严的广场变成一个市民的公园。

广场为边长108米的正方形，四周被精美的住宅立面环绕。这些住宅设计极为精致：顶部是带老虎窗的高耸的石板瓦坡屋顶；下面为三层立面，底层为拱廊，二、三层为带铸铁栏杆的竖长条窗；墙面为红砖与米色隅石砌筑，极为典雅；在南北向轴线上各建有一座高起的亭阁，一座献给国王，一座献给王后。广场被铁篱环绕，四面中央设门；铁篱内为一圈树篱，修剪为方形的三排树木形成厚厚的树篱将广场环抱起来，使得广场内更加宁静。树篱在夏天为广场上的人们提供了避暑的绝佳去处，整个树篱下都是一片荫凉世界。树篱下设有座椅乃至跷跷板等游憩设施，十分贴心。树篱再往中央是四块带圆形喷水池的草地，广场最中央是几株大树和一尊路易十三的骑马雕像，大树不事修剪，维持自然形态。在广场的人们，可以透过修剪为一层楼高的树篱看到后面住宅优雅的外立面，前景是草地、喷泉和绿树——使得整个画面愈发显得美轮美奂。

孚日广场速写

笔者在一个普通的夏天的午后来到这里，看到的是一幅动人的城市生活画面：在耀眼的阳光下，树篱下却是一片阴凉的世界，孩子在跷跷板上玩耍，老人并肩坐在长椅上闲谈，还有在树荫下看书的青年……除了树篱下，四块草地也是巴黎人最喜爱的去处，人们三三两两躺在草地上沐浴阳光，小朋友骑着自行车在园路上飞驰，母亲带着孩子在喷泉边闲聊，孩子则在水池中光着屁股戏水……看着这样的生活场景，情不自禁会感叹巴黎人城市生活的美好！作为中国建筑师，我们见过太多居住区精心设计的绿地公园，也见过太多刻意营造的城市广场，却从未见在其中见到过这样丰富的城市生活景象，这个城市客厅的确可以给我们的住宅和广场设计很多启示吧。

此外，大文豪雨果1833年至1848年居住在广场上最大的建筑Rohan-Guéménée大宅的二楼，在此他写出了《悲惨世界》的大部分以及很多其他著名作品，如今这里已经被辟为雨果故居。

（文／王南）

通往孚日广场的住宅塔楼

孚日广场周围住宅一层拱廊

孚日广场四周树篱下的阴凉世界

孚日广场中心草坪的美景

孚日广场的城市生活画卷之一

孚日广场的城市生活画卷之二

孚日广场的城市生活画卷之三

15　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
Institut du Monde Arabe

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于1980年在巴黎成立，宗旨是促进法国和阿拉伯国家的文化与科技交流合作。这座建筑的设计竞标始于1981年，法国建筑师让·努维尔以其结合了阿拉伯和西方文化元素的建筑拔得头筹，并且一举成名。这座研究院可谓是一个具有强烈政治象征的建筑符号。

建筑位于塞纳河左岸岸边，离巴黎的中心西岱岛和巴黎圣母院很近，地段十分重要。在总平面布局中，建筑师将北侧建筑的外墙设计为与塞纳河的曲线平行，而南侧则设计成一个开放的大广场朝向圣母院。建筑分为南北两翼，北侧9层，南侧11层，中央围合出一个方形内院。

建筑彰显了强烈的高技派特色，外观和内部都像是光亮的不锈钢和玻璃构成的一个极其现代化而且昂贵的机器。室内设计甚至带有某种未来感，在建筑中心的超高中庭周围是复杂的裸露钢架和玻璃幕墙，玻璃直梯在这里上下穿梭，行走其间仿佛置身于科幻片中的时光隧道。由于大面积玻璃的采用，建筑室内空间互相渗透，令人头晕目眩。

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充满阿拉伯文化色彩的外观

最吸引人眼球的无疑是建筑的南立面，建筑师从伊斯兰建筑的格子窗中汲取了灵感。立面形状纯粹，一面由240块不锈钢板构成的幕墙挂在建筑的主体结构外。每块面板都是一个精密无比的滤光界面，上面有上百个可自动调节大小的洞口，像照相机的快门一样，可以根据阳光的强度和需求的进光量来调节光圈大小。孔洞的大小、形状各异，有方形、八角形和圆形等图案，在立面上创造了纯粹而丰富的装饰效果。而从室内看来，光线经过这层界面后射入建筑的效果更让阿拉伯游客想到他们家乡的传统住宅——当然阿拉伯住宅是用砖泥砌成的，而这里采用的则是昂贵的不锈钢。

这个立面仿佛是西方写给阿拉伯世界的一封情书，虽然听起来浪漫美好，然而却并不实用。过于昂贵的维护费用让人们很快放弃了对那些精密仪器的使用；更重要的是气候的差别让这个立面仅仅停留在观赏的层面上——阿拉伯国家强烈的日照和炎热的气候是他们采用格子窗来遮挡阳光并促进通风的原因，而在巴黎则完全没有必要。但阿拉伯人毕竟还是领了情，收下这份昂贵的礼物，还将他们的建筑界最高奖“ 阿卡汉奖 ”授予这座建筑。

建筑的功能十分丰富，有一个展示阿拉伯文化的博物馆、公共图书馆、300座的报告厅以及办公室和餐厅等。在屋顶还有露台可以眺望塞纳河和圣母院的美景。经常可以看到在巴黎生活和学习的阿拉伯人到这里接受传统文化的熏陶，同时也给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一个了解阿拉伯文化神秘世界的窗口——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这个经典的建筑立面——因此，它的作用是积极的。

（文／黄华青）

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中央楼梯井——犹如时空隧道

阿拉伯世界研究中心窗格

屋顶露台可眺望塞纳河与圣母院

16　索邦神学院教堂
Chapelle de la Sorbonne

索邦神学院教堂是巴黎索邦大学最古老的建筑物之一，也是巴黎左岸圣米歇尔大街上最重要的地标之一。

教堂坐东朝西，有着较长的东西主轴线，同时横向礼拜堂有两个开口面向中厅，表示未建成的侧廊，因此呈现出一种长方形的巴西利卡的效果。教堂的十字交叉翼中部有一座黎塞留大主教的白色大理石墓，上面的雕饰是吉拉尔东（Francois Girardon）于1675年至1694年雕刻的。

教堂穹顶位于东西主轴线的中央，从而使得教堂的南北立面呈对称形式，其北立面成为大学内部一座主庭院的宏伟壮丽的对景。教堂正面即西立面则呈现为较典型的意大利巴洛克教堂的风格。这与建筑师雅克·勒梅西埃（参与过卢浮宫四方庭的设计建造）17世纪初曾在罗马学习建筑的经历有直接联系——当时，德拉·波尔塔设计的耶稣会教堂正立面和马德诺设计的圣苏珊娜教堂正立面都是令人耳目一新的建筑典范；当然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也是建筑师们竭力效仿的原型。最终勒梅西埃设计的索邦教堂，西立面明显参照了耶稣会教堂的原型，分成两层，并由两边小礼拜堂上部的涡卷形装饰将两层连为一体。首层中央入口处是浑厚有力的科林斯圆柱，向两侧逐渐过渡为壁柱，也是典型的耶稣会教堂的语言，只是不如耶稣会教堂运用得微妙。二层全部使用科林斯壁柱，上面托着三角形山花。整个立面构图虽然脱胎于耶稣会教堂，但是与前者刻意强调矛盾、变化的手法主义风格相比，索邦教堂的正立面更加简朴端庄——这也体现出法国古典主义与意大利巴洛克建筑之间的微妙差异。索邦教堂与耶稣会教堂更大的差异在于：索邦教堂高耸的穹顶在造型上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而不是像耶稣会教堂的穹顶那样缩在雄壮的正立面后部几乎不易察觉。这个差别明显地表现了法国在接受古典主义的同时保留了哥特建筑高耸的特质，就像有些学者指出的： “在以特别简洁和高贵的古典主义形式进行清晰表达的同时，以高度不同寻常的细长的穹顶来保留哥特式的垂直力量。” 类似的特征在后来的诸如荣军院教堂等建筑中屡见不鲜（见“荣军院”一节），是法国古典主义穹顶教堂建筑的一大特色。索邦教堂高耸的穹顶在北面得到了最佳的视野：由于北面索邦大学的主庭院的进深和北立面入口的希腊神庙式的门廊及上方阁楼的烘托，索邦教堂的穹顶显得格外挺拔峭立。

巴黎市中心的索邦大学及教堂全景

索邦教堂平面图

索邦教堂西立面

罗马耶稣会教堂正立面

此外，索邦教堂西侧的前广场设有长凳和喷泉，形成圣米歇尔大街畔一处宜人的休闲去处。

索邦大学

索邦大学成立于13世纪，由当时法国国王圣路易（Saint Louis，即路易九世）身旁之神父罗伯特·索邦（Robert de Sorbon）创建。最初是于12世纪时设在巴黎塞纳河西岱岛，针对当时来自法兰西、皮卡第、诺曼底与英格兰四个国家的年轻人教授神学、法律、医学及艺术四种领域。后于1257年在圣杰内芙耶芙（Sainte Geneviève）山丘上成立索邦学院（Le collège de Sorbon），因其在当时众多学院中最具知名度，规模扩大之后便以索邦大学为名。

现今索邦大学主要包含四所大学、两所学院及三个单位：巴黎第一大学、巴黎第三大学、巴黎第四大学、巴黎第五大学；高等研究应用学院、国立文献学院；索邦大学图书馆、大学公署和巴黎学区区长办公室。索邦大学出过的著名学者包括居里夫人、波伏娃等。

（文／王南）

索邦大学的北侧主入口

17　圣日耳曼德佩教堂
Église Saint Germain des Près

圣日耳曼德佩教堂位于巴黎六区，这里是著名的左岸拉丁区的中心，也是巴黎最为优雅、纯粹和引以为傲的街区之一。

圣日耳曼德佩教堂是巴黎最古老的教堂，始建于6世纪，最初是为了保存从西班牙带回来的基督十字架。在漫长的中世纪，教堂无论在宗教和文化上都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这里也因而成为巴黎最繁华的地区之一。1163年，信徒们充满热情地扩建了教堂，此后教皇亚历山大三世对其进行了加冕，教堂的辉煌也达到了顶峰。 可惜的是，教堂历史上多次在诺曼人的入侵中被毁，只有拱廊中的部分柱子保存了下来。原本教堂旁还有修道院，已毁于法国大革命。

这座教堂和其他很多古老教堂一样，其风格融合了各个时代的信徒留下的痕迹。教堂的标志是高耸的罗曼式钟塔，始建于11世纪，雨果曾形容它为 “餐桌上的佐料瓶架” 。钟塔分为上下两层，比例比较粗壮，下段开窗很少，上段则是经典的罗曼式半圆拱柱廊。哥特式的灰色尖顶是19世纪加建的。

教堂室内并不高大，罗曼式的中殿装饰具有拜占庭风格，柱头都是镀金的，十分华丽。中殿两侧高侧廊的大理石柱子是唯一留下的6世纪遗存。尽端的唱诗堂是哥特式的，周围围绕五个小祭坛。正中间的圣母小祭坛重建于19世纪初，陈列着杜帕蒂1882年的大理石雕像《圣母子》，墙面上还有两幅1828年的浮雕式单色画，栩栩如生。

教堂中值得一看的还有许多珍贵的艺术品，例如在西侧正门南侧的《圣母安抚像》，创作于14世纪，是经典的中世纪哥特式雕塑。北侧的圣法兰西小祭坛是1672年教堂最高院长波兰王琼·加斯密的陵寝，雕塑创作于18世纪，具有巴洛克风格。此外，哲学家笛卡儿的心脏也被存放在这里（其身体则在先贤祠）。

在圣日耳曼德佩教堂所在的广场对面，有两个著名的咖啡厅——双叟咖啡厅（Les Deux Magots）和花神咖啡厅（Café de Flore），可以说是巴黎文艺氛围的精华所在。这里从19世纪末开始就是巴黎最著名的知识分子聚集地。双叟咖啡厅始创于1813年，是名副其实的200年老店，巴尔扎克、王尔德、魏尔伦、加缪等都曾是这里的常客；而隔壁的花神咖啡厅则是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和波伏娃的最爱。

（文／黄华青）

圣日耳曼德佩教堂中厅

教堂中厅带有拜占庭装饰风格

双叟咖啡厅

花神咖啡厅

18　先贤祠
Panthéon

无论从建筑本身，还是建筑功能来看，先贤祠都拥有难以企及的肃穆与高贵。这座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教堂仿佛将人带回古罗马万神庙或者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的辉煌时代，完美的穹顶统治着巴黎的天际线，高雅而恢宏的室内空间令人肃然起敬——更不用提地下陵墓中安葬的伏尔泰、雨果和居里夫人等无数法国历史巨人了。

历史

先贤祠位于巴黎左岸的拉丁区——这是巴黎传统市民气息及文艺氛围最浓厚的地区，与西岱岛隔河相望。该区得名源于早期在这里说拉丁语的学者，从中世纪起就一直隶属于著名的索邦神学院。而建筑所在的地段被称作圣日娜维耶夫山，借助着微弱的地形优势，先贤祠以其83米的高度成为巴黎最重要的地标之一。

1744年，路易十五由于罹患怪病，许下承诺说如果能够康复，他就在圣日娜维耶夫修道院原址上重建一座恢宏的教堂以感谢这位巴黎的保护神。没想到国王的怪病真的奇迹般痊愈，于是他命令马里尼（Marigny）侯爵负责兑现这个承诺。侯爵的御用建筑师，也是18世纪法国建筑的执牛耳者——雅克·日尔曼·苏夫洛受命设计了这座建筑。教堂于1758年奠基，但由于经济因素一直延续到1789年苏夫洛去世之后，才由工程师朗德列指挥竣工。

不过法国大革命之后，它很快被改为一座纪念法国伟大英雄的圣殿。1806年拿破仑曾试图将它改回教堂，但随着宗教地位逐渐下降，它最终成为一座公共建筑，如今更是被视作法国现代民主精神的圣坛——伟大的政治家、科学家、文学家，这些造福人民的巨人共同长眠于此，受到人们最真诚的膜拜，堪称世界独一无二的公民丰碑。

先贤祠穹顶

建筑

教堂采用集中式的希腊十字形平面，长110米，宽84米。主入口前是一座庄严的希腊式门廊，由22根粗大的圆柱支撑，上托三角形山花，浮雕之下镌刻着一行铭文： “祖国感谢伟人。” 教堂的周围墙面上原本有不少哥特式的窗户，以体现结构的轻盈，但改成陵墓之后都被堵上了，显得过于朴素和沉重，多少破坏了苏夫洛本来的意图。

教堂的外观最突出的元素无疑是雄伟的穹顶。穹顶高达83米，位于希腊十字中央，耸立在高高的鼓座之上。鼓座的柱廊由32根纤细的科林斯柱组成，支撑着笔直简洁的柱上楣构，纯粹的半圆形穹顶以优雅的采光亭为结束。从这里可以看到伦敦圣保罗大教堂穹顶的明显痕迹，若往远一些则可以追溯到米开朗琪罗的圣彼得大教堂穹顶或者布拉曼特的坦比哀多小穹顶。室内的拱顶下方由轻盈的三角形扶壁支撑——用苏夫洛自己的话来说，是要将 “古希腊柱式与某些哥特式建筑中崇尚的轻巧结合起来” 。

建筑的室内最充分地展现了这种雄伟的罗马风格和轻巧的哥特风格的完美结合。沿中厅轴线的顶部由前后五个穹顶覆盖，为室内带来充足的光线，而穹顶的支撑都采用轻盈的帆拱和纤细的科林斯柱，显得室内空间非常宽敞开阔。拱和穹顶上铺满了罗马式的装饰纹样，几乎全部采用冷灰色的石材建造，营造出极强的肃穆感。改造成陵墓之后，教堂应有的陈设和装饰都被清除，但反而将建筑的 “高贵的单纯” 这一特点更完美地展现在人们面前了。

也正由于这样的高大空间，1851年著名的物理学家傅科选择这里展示了67米长的傅科摆，证明了地球转动的理论，先贤祠也由此见证了科学史上的一个伟大时刻。如今那个颇具纪念意义的铁球钟摆依然存放在先贤祠中。

先贤祠穹顶仰视

陵墓

先贤祠的命运一直与人文科学息息相关，无数巨匠安息在这里，成为人们来到先贤祠最重要的原因。进入地下陵墓，首先看到的就是法国启蒙运动两大巨头伏尔泰和卢梭的塑像以及棺木。再往里走，石棺大都摆放在沿走廊左右两侧排列的房间中，石棺上镌刻着一个个令人肃然起敬的名字：雨果、左拉、笛卡儿、居里夫妇、拉格朗日……埋葬在先贤祠已经成为对法国历史名人最大的褒奖，同时也是对后人最大的激励。第一位长眠于此的名人是法国的著名政治家米拉布（Honoré Mirabeau），而最近一位则是2002年移入的大仲马。这座建筑的缔造者苏夫洛也于1829年葬入此间。

（文／黄华青）

巴黎先贤祠内景

先贤祠中厅

先贤祠地下伏尔泰雕像

先贤祠中的傅科摆

19　圣日娜维耶夫图书馆
Bibliothèque Sainte-Geneviève

圣日娜维耶夫图书馆是近现代建筑史上最伟大的铸铁建筑之一，其建成年代之早以及技术美学之先进令人印象深刻，使它跻身于少数能够用现代建筑材料实现古典建筑的美妙优雅的经典之作。这座图书馆早已成为众多现代建筑师眼中的朝圣之地，即便称其为19世纪欧洲最具原创性、最优美的建筑也不为过。

图书馆位于拉丁区的心脏地带，坐北朝南面向先贤祠广场。它所在的位置原是圣日娜维耶夫修道院，其历史可追溯到6世纪的法兰克第一任国王——克洛维一世。如今图书馆仍然保存着一些中世纪的珍贵手稿。

图书馆是一座狭长的长方体建筑，长约84米，宽约20米，仅有两层。一层是办公室和稀本库，二层则是阅览室。在北面突出一个方形的体量，为联通上下层的楼梯间。

从先贤祠看图书馆正立面

建筑南立面正对着先贤祠的侧面，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是一排深邃的半圆拱形窗，上层则是巨大而透明的玻璃窗，玻璃窗镶嵌在一排精巧的壁柱拱廊之间，在窗户下方的嵌板上镌刻着法兰西历史上810位伟大学者的名字；每块嵌板上又开出一个小窗，给二层大厅周围的办公室照明。建筑一二层的分界线采用柱中楣柱装饰的形式，还在下方添加一条花叶装饰带，与先贤祠上的装饰呼应，表达了对古罗马建筑的敬意。在先贤祠耀眼的光辉之下，它的外表乍看之下并不显眼，可仔细品味，它的古典语言老练而简洁，完美融于古典建筑的氛围之中并超然出群。同时建筑立面还含蓄体现了现代结构语汇——在二层拱窗之间有一排黑色圆点，乍看下像是传统的圆洞装饰，其实是内部铸铁结构穿过石材立面的外部锚固点。

纯粹而轻盈的立面又大大区别于周围新古典主义建筑的厚重感，带来一缕新时代的清新之风。

图书馆的主入口

正立面正中央的门洞毫不夸张，但风格严谨。进入大门首先来到底层门厅。这是经典的古典建筑门厅，正对着豪华的法国式大楼梯，不过屋顶露出的铸铁结构也已表达出它的时代感。楼梯间为一通高敞亮的空间，由于突出规则的长方形平面，两侧都可开窗采光，一改普通室内楼梯间的压抑。在楼梯间的休息平台还可以看到建筑师拉布鲁斯特的胸像，这在欧洲古典建筑中十分普遍，可以看出欧洲文化中对于建筑师的尊重。

建筑师拉布鲁斯特的胸像

阅览室大厅占据了二层的所有空间，也是整个建筑最为精华的部分。大厅中一列优雅的铸铁爱奥尼柱将空间均分为两个狭长中厅，在当时颇为罕见——基于拉布鲁斯特获 “罗马艺术大奖” 之后对意大利古迹的考察，可以认为他从帕埃斯图姆（Paestum）的“ 市民建筑 ”寺庙中汲取了灵感 。室内屋面采用罗曼式建筑常见的筒形拱顶，颇具古风。纤细的铸铁柱子大大突破了古典石头柱式的长细比，在铸铁的拱券上还雕刻了精美的镂空装饰，以突出轻盈的视觉感受。更绝的是，柱子都坐落在两米多高的石基础之上，米黄色石材既为近人尺度提供了更为温暖的氛围，又和冷色的细柱形成鲜明对比，柱子宛如踮着脚尖在跳舞的芭蕾演员，气质动人。

二层阅览大厅

大厅的四周都是敞亮的大拱窗，光线通过浅色拱顶的散射柔和地照亮室内的阅读空间。书架靠墙布置在四周窗户下方，为了增加藏书面积，增设了一圈狭窄的二层跑马廊，仅容下一排书架和一个人行走。走廊和书架都采用深色的胡桃木雕刻而成，低调而华丽。尽量压缩书架占地的目的是将空间最大限度地留给中间的阅览书桌，由32张小桌子拼成，每个单元横向占据了空间的所有长度，可以容纳32个座位，由八盏新艺术风格的台灯照亮。序列感与柱廊、窗洞和谐一致，共同铸就出这个仪式感和亲切感兼备的知识圣殿。

（文／黄华青）

精美的铸铁结构

阅览大厅四周的两层书架

20　卢森堡公园
Jardin du Luxembourg

卢森堡公园是巴黎左岸最著名的古典园林，与右岸的杜勒里公园遥相呼应。公园的主体建筑称卢森堡宫，法国大革命期间这里曾是国家监狱，今日这里成为法国参议院所在地。

卢森堡宫是在一座同名旅馆 的基础上修建的。亨利四世国王去世后，其遗孀玛丽·德·美第奇（Marie de Medici）于1612年从卢森堡公爵手中买下这片土地，并委托建筑师萨洛蒙·德·布罗斯设计新宫。玛丽·德·美第奇不喜欢住在卢浮宫，她要求新宫尽可能按照她的家乡意大利佛罗伦萨的皮蒂宫的建筑风格进行修建。因此，卢森堡宫无论从其“ 粗面石工 ”的外墙建造特征，还是从其粗大的圆柱来看，都与佛罗伦萨的皮蒂宫非常相似。

卢森堡公园鸟瞰

卢森堡宫的平面布局包括南面朝向花园的居住主体建筑、北面的带穹顶的门厅和连接二者的侧翼以及角亭（或称翼楼）。它们共同围合成一座方形庭院，是法国大型居住建筑（称作旅馆，hotel）的典型布局。卢森堡宫面向花园的正立面中部为一座带三层立柱的楼台式建筑，顶部为方穹顶，两端各有一座翼楼，三座楼之间由长廊连接。其中除了中央塔楼使用双圆柱之外，其余部分包括翼楼和连廊均使用“ 粗面石工 ”砌筑的双壁柱。翼楼的屋顶均采用法国典型的带烟囱和老虎窗的陡坡屋顶。有意思的是，翼楼或曰角亭的每一层设计为一组完整的公寓套间，包括一个大房间、两个小房间和一个衣柜——这种设计代表了17世纪后期法国府邸向功能化设计的公寓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卢森堡公园是巴黎左岸一处难得的公园绿地，公园主体部分为卢森堡宫南面的“十”字形广场，“十”字形交汇处为一座巨大的八角形水池，中央设喷泉；“十”字形的四边为四块草坪，其中东、西、南三块的端头设计为半圆形，十分雅致。“十”字形广场的周边则是绿树成荫的林地，由公园中漫步常常可以“ 借景 ”瞥见先贤祠壮丽的穹顶。

（文／王南）

卢森堡宫平面图

卢森堡宫面向庭园的主立面

由卢森堡公园东望先贤祠

21　奥赛博物馆
Musée d’Orsay

奥赛博物馆位于塞纳河左岸，与卢浮宫隔河相望，是巴黎第二大博物馆，主要收藏近代艺术品，包括从1848年到1914年间的绘画、雕塑、家具和摄影作品——其中最重要的是印象派的艺术作品。奥赛博物馆由一座老火车站改建而成，既是巴黎最好的博物馆之一，同时也是西方 “旧建筑再利用” 的经典实例。

奥赛火车站

1898年，建筑师维克多·拉鲁的设计赢得了奥赛火车站的方案竞赛，并于1900年赶在巴黎世博会开幕前完工。拉鲁设计的宏伟壮丽的火车站将古典主义宫殿府邸式的外立面与近代的铸铁结构加以完美融合，使得这座火车站建筑既拥有新结构技术形成的大跨度空间，又能以其新古典主义宫殿式的外观绝好地融入卢浮宫、杜勒里花园及塞纳河这一巴黎核心区的历史环境之中。

由卢浮宫遥望塞纳河对岸的奥赛博物馆

火车站的内部空间运用了所有当时最新的技术：中央大厅采用大跨度的金属结构，长138米，宽40米，高32米，其金属拱顶被精美的米色仿大理石饰块加以装点，成为奥赛火车站大厅最鲜明的特征之一。大厅内除了16个站台以外，还有餐厅和近400个客房的旅馆，并且有载客电梯、运行李的坡道和升降机等新颖的设备，被誉为 “巴黎最漂亮的客运大楼” 。1939年奥赛火车站遭废弃，1978年奥赛火车站被列为受保护的历史建筑，1986年正式改建成为奥赛博物馆。

奥赛火车站旧影

奥赛火车站拱顶饰块

特别意味深长的是，1900年曾有一位画家Edouard Detaille赞叹道： “奥赛火车站就像是巴黎美术学院的殿堂！” 86年之后，他的预言终于实现了——火车站成功地变为一座艺术的殿堂。其实火车站是19世纪巴黎重要的新鲜事物，是当时新型的公共建筑和社会生活的全新舞台——印象派画家甚至把它们的形象一再放进自己的画作之中，因此今天奥赛火车站变成展览印象派画作的殿堂实在是件非常奇妙的事！美国导演马丁·斯科塞斯的影片《雨果》某种程度上还原了昔日巴黎老火车站的奇妙氛围。

奥赛博物馆

由ACT建筑小组和奥朗蒂的团队进行的改建设计充分尊重了老火车站建筑，对原建筑进行了很有分寸的改建，甚至在设计中尽量保留了属于火车站的独特“ 记忆 ”，从而极好地延续了历史文脉，这也是该设计的重要成功之处。

奥赛美术馆室内设计剖面效果图

中央大厅

新建成的博物馆的核心空间是原来的车站大厅，改建后成为博物馆的中央大厅。建筑师最富创意的构思在于，将一层的展厅设计在大厅两侧，展厅造型被赋予了火车的寓意——两辆一字排开的石头的火车！展厅的大门依次向着中央大厅排列，一如火车的大门向月台打开；展厅外侧墙上的空调出风口造型酷似火车的窗户……于是来博物馆参观艺术杰作的人群一如过去来乘坐火车的乘客，他们经由巨大拱顶下的大厅——月台，进入两侧的一间间展厅——车厢，展开一场艺术的旅程……这是整个设计中最富有想象力的创造，将旧的火车站与新的博物馆建筑的人群活动巧妙地加以转换，令人们在欣赏艺术的同时，唤起对昔日火车站的记忆——这个鲜活的记忆甚至被保留在中央大厅里的车站大钟加以强化……昔日踏上一段旅程或是送别、迎接亲友、爱人的人生记忆，与欣赏安格尔、库尔贝、罗丹、马奈、莫奈、雷诺阿、塞尚、凡·高这些艺术巨匠伟大艺术的如痴如醉的经验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这是奥赛博物馆最为独特的“ 场所精神 ”。

奥赛博物馆大厅

奥赛博物馆一层展厅大门

奥赛博物馆中央大厅大钟

展览设置

改建后的博物馆主入口设在建筑西侧，建筑师在主入口加建了壮观的玻璃雨篷，体现出新的时代气息。同样质地的暖色石材被用于中央大厅的地面和墙面，使得整个大厅的室内设计简洁而庄重，同时成为众多雕塑作品绝佳的背景。

奥赛博物馆底层展厅（即两列火车）中展出的是1850年至1870年的绘画作品，其中包括安格尔的代表作《泉》、马奈的代表作《奥林匹亚》，此外还有库尔贝的巨幅作品《画室》被陈列在中央大厅北侧尺度巨大的侧厅之中。中央大厅东端是建筑艺术展示区，其中主要部分是加尼耶设计的巴黎歌剧院（参见 “巴黎歌剧院” 一节）的展览，包括巨大的剖面模型和位于一块玻璃地板之下的巴黎歌剧院街区的模型。

中层陈列的是1870年至1914年的艺术品，其中有第三共和国时期的官方艺术、象征主义、学院派绘画，以及新艺术时期的装饰艺术作品。

顶层则是奥赛博物馆最引以为豪的艺术圣殿——印象派画廊。

奥赛博物馆主入口玻璃雨篷

奥赛博物馆中央大厅雕塑之一

奥赛博物馆中央大厅雕塑之二

奥赛博物馆中央大厅雕塑之三

奥赛博物馆一层大展厅中的库尔贝名作《画室》

印象派画廊

奥赛博物馆收藏的印象派艺术品为世界第一，为此特别设计了位于顶楼的印象派画廊——整个奥赛博物馆的灵魂。

在印象派画廊中，老火车站的金属屋架被保留并裸露在外，与新的照明、空调系统融为一体，形成了类似巴黎艺术家酷爱居住的阁楼屋顶的效果。画廊墙面使用了明朗的灰色调，从而突出了印象派画作中细腻微妙的色彩变化。自然光与人工照明的结合尽量模拟出印象派画家热爱的室外写生的光线，从而充分还原印象派杰作的“ 原貌 ”。各个展厅中央的座椅使印象派绘画的忠实爱好者得以长时间坐在自己钟爱的作品面前，久久地沉醉其中……而即便没有占到宝贵的座位，很多艺术爱好者也会席地而坐，静静欣赏迷人的艺术杰作。

咖啡厅和露台

带有大钟的博物馆咖啡厅是原来火车站旅馆的餐厅，也是奥赛博物馆中最受人欢迎的去处之一。另外一个宜人的休息场所是位于印象派画廊北侧的狭长露台，这里有着老火车站建筑上装饰的雕刻杰作，并且由此可以俯瞰塞纳河以及对岸的美景。在沉醉于印象派杰作的变幻莫测的色彩和笔触之余，在这里看看真实的巴黎的风景——印象派大师们创作的真正源泉，不失为一桩赏心乐事。

（文／王南）

博物馆印象派画廊之一

博物馆印象派画廊之二

博物馆印象派画廊之三

博物馆印象派画廊之四

博物馆咖啡厅

博物馆露台雕刻

22　荣军院
Hôtel des Invalides

1670年路易十四下令修建荣军院（全称 “荣誉军人院” ）。这是一组规模庞大的建筑群，包括残废军人馆、圆顶大教堂和圣路易教堂几个部分。

荣军院建筑群北侧对着塞纳河的是巨大的荣军院草坪广场，长约485米，宽约250米。广场南端是残废军人馆长达196米的北侧主立面，立面中部为气势恢宏的圆拱门洞，门洞上方是一座大型浮雕，雕刻着两边簇拥着谨慎之神和正义之神的太阳王路易十四的雕像。拱门内是中央方形主庭院，四周都是两层拱廊环绕，庄严凝重。东西两侧各有四座小庭院，向南则直通圣路易教堂的前门。

荣军院鸟瞰

荣军院总平面图

荣军院前广场草坪

荣军院残废军人馆主入口

荣军院残废军人馆主庭院

荣军院大教堂

荣军院最宏伟壮丽的建筑物是圆顶大教堂，建于1677年至1706年（一说是1680年至1707年），是典型的法国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杰作。

大教堂为荣军院建筑群南端的结束，它与北面的圣路易教堂通过一个椭圆形的大厅加以连通。教堂平面为典型的“ 希腊十字 ”集中式布局，并且十字形的双臂很短，因此整个平面几乎接近正方形。外立面为双层柱式，下层为多立克式，上层为混合式，上方为三角形山花，再往上是带有双柱的巨型鼓座，经过一层带拱窗的过渡层，承托着金光闪闪的穹顶——这是对米开朗琪罗圣彼得大教堂穹顶的继承与发展，虽然尺度不及前者，但是造型更加陡峻，色彩也更加华丽——穹顶周身饰以镀金雕饰物，并且采光亭和塔尖也一样通体镀金，顶部离地107米，是巴黎最为耀眼的标志物（直至1889年埃菲尔铁塔建成才被超越）。荣军院教堂的穹顶除了色彩绚烂之外，通过一系列途径增加了垂直升腾的造型感：双柱鼓座和一圈带拱窗的过渡层将穹顶高高托起；在鼓座对角线的位置上加入强大的扶壁（同时起到一定结构作用）；十分高耸的采光亭和尖顶（采光亭和尖顶加在一起的高度几乎与穹顶加上拱窗过渡层的总和）——有学者认为荣军院教堂高耸的穹顶与其集中式的结构 “形成了古典建筑与哥特式垂直主义的一种特异的合成” 。

荣军院教堂平面图

荣军院大教堂南立面

教堂穹顶的内壁绘有4位传福音者的形象，中央位置则描绘了圣路易向基督献剑、基督执剑战胜异教徒的场面。穹顶的下方就是进入拿破仑地下墓室的入口——这座建筑其实成为拿破仑家族的纪念圣殿，拿破仑家族成员的墓葬都在这里。与巴黎众多杰出的历史人物集中被供奉在先贤祠不同的是，拿破仑独自长眠于这座宏伟壮丽的建筑之中——拿破仑的埋骨处位于“ 荣军院 ”，这与拿破仑的军人政治家身份十分相符，可谓实至名归。这里现在成为供大众参观、缅怀这位法国最著名的军人领袖之所在。拿破仑·波拿巴的地下墓室由建筑大师维斯孔蒂设计。拿破仑的骨灰被分装在6副棺材之中：第一副为锡棺，第二副为红木棺，第三副和第四副为铅棺，第五副为黑檀木棺，第六副为橡木棺。这些棺材都放进一个特制的红色花岗岩石椁之中。12尊胜利女神像环立在石棺四周上方，守护着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王者。

正如前文提到的，塞纳河上的亚历山大三世桥与荣军院建筑群形成的轴线是巴黎诸多城市副轴线中最壮丽的一支，加上大教堂金色的穹顶又是巴黎乃至世界各大城市中独一无二的穹顶，荣军院可谓巴黎城市建筑中一顶闪耀的“ 金冠 ”！

（文／王南）

荣军院教堂穹顶夜色

23　埃菲尔铁塔
Tour Eiffel

埃菲尔铁塔是法国政府为了迎接1889年巴黎世博会特别建造的能够代表法国最先进生产力的展览建筑，由著名的桥梁设计专家亚历山大·居斯塔夫·埃菲尔设计，于1887年1月28日正式开工，1889年3月31日竣工。作为一个镂空结构高塔，埃菲尔共消耗了约7000吨钢铁。1500多根巨型预制梁架由18000多个金属部件，通过259万只铆钉结合在一起，直到1930年，它仍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

夜色中的埃菲尔铁塔

轴线设计

埃菲尔铁塔坐落在塞纳河左岸战神广场的北端，向南正对着军事学院，向北正对着夏洛宫弧形立面的缺口处。这三点构成一线与香榭丽舍大街成一定角度并行，是巴黎的一条重要次轴线，也可以看作是一个目标明确、效果突出的城市设计。战神广场的空旷与铁塔的中空一气呵成，双方的尺度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加强；广场上的大片绿地在尺度上与铁塔形成了平衡，而铁塔表面所使用的略带红色的绿漆，使它在色彩上与天空和广场绿地产生了和谐的共鸣。

埃菲尔铁塔的城市设计轴线

巴黎的瞭望塔

埃菲尔铁塔有三层平台，在慢慢登高的过程中欣赏巴黎全景是一种绝佳的体验。第一层平台离地面57.6米，圆拱顶端高约40米，四根支脚上升到115.7米形成第二层平台，然后汇聚成一座塔，直达320米的顶端，有1711级台阶到达这里。在到达顶端之前的276.1米处，是第三层平台。第一层平台面积最大，功能繁杂，有会议厅、电影厅、餐厅、商店和邮局等各种服务设施。从这一层能够很清晰地看到铁塔所在的1600米长的轴线。从北面的夏洛宫及其喷水池，过耶纳桥，到脚下的塞纳河，再到南面的战神广场和法兰西军事学校，在更远处与从小皇宫延伸出的一条轴线相交结束。中层平台可以看到巴黎城内几乎所有的标志性建筑：圣母院、卢浮宫、凯旋门、圣心教堂……这里也是最适合欣赏巴黎夜景的地方，三条轴线上的路灯如繁星点缀，缤纷绚烂。顶层平台距离塔座有1652级台阶，只有一个瞭望台，整个巴黎变成一张平面的地图匍匐在脚下，除了风声以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城市好像静止了，也静音了。

值得一提的是，通往瞭望台的电梯在支脚中是倾斜上升的，如此在地面、一层、二层平台之间形成了巨大的空洞，铁塔巨大的体量获得了分解，同时从背后透过的景观丰富了铁塔的视觉层次，如此也不会投下巨大的阴影，破坏地面景观。在四个支脚中间，是一个74米见方的小广场，在这里仰望铁塔，能够看到那些复杂的钢构件在眼前铺开，形成一幅充分展现结构之美的画面。

铁塔底部小广场

跨时代的争议

任何学科的发展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循序渐进的，但是跳跃式的进步则是取得突破性进展所必需的。在埃菲尔铁塔以前，还没有一座现代建筑能够在高度上超越古老的胡夫金字塔、科隆大教堂以及乌尔姆大教堂。自从1851年伦敦世博会“ 水晶宫 ”（The Crystal Palace）作为第一个由玻璃、钢铁和木材建成的大型建筑物开创了现代建筑的先河，30多年来还没有能与之媲美的城市建筑产生。因此，埃菲尔铁塔不管是在设计还是施工上，都很难从前人的经验中获得启发，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埃菲尔对铁塔的建造过程进行了全盘考虑，提出了十分明确具体的解决方案：所有的结构构件重量控制在3吨以内，于是小型的起重设备得以大量启用；4个塔墩同时开工，并装备了临时水压泵，以保证4个塔墩在同一高度上；铆钉孔预先制作完毕，20个铆接小组能够每天装配1650个铆钉；所有构件在生产时就进行了编号，装配时不允许出一点差错……埃菲尔给后人留下了5329张机械制图用以描述将会用到的18038块不同的部件，正是在这样高标准、高效率的合作模式下，埃菲尔铁塔才能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完成从设计到施工的伟大壮举。

铁塔一层平台俯瞰

铁塔二层平台俯瞰

铁塔三层平台俯瞰

埃菲尔铁塔自中标之日就遭受了来自各方的强烈反对，巴黎市民和专业人士分别从城市景观和实用性的角度否定铁塔存在的意义，其中不乏影响力很大的作家和科学家，最著名的莫过于作家莫泊桑，他总是到位于铁塔三层的餐厅用餐，因为 “这里是全巴黎唯一看不到埃菲尔铁塔的地方”。 虽然如此，铁塔在世界建筑史上的意义依然是划时代的。法国结构主义语言学家罗兰·巴特在《埃菲尔铁塔》一文中，对此进行了阐述： “恐怕这种实用性是没有什么讨论的余地的。可是同埃菲尔铁塔达到的惊人的神话作用相比，也就是说比起铁塔对全世界所产生的意义来，它是不注重实效的。这是因为，铁塔没什么作用依然存在到现在，是由于它意味着对于科学的强烈信仰具有何等尊严，并具有唤起人们想象力的巨大功能。也就是说，它是人类的、为人服务的功能，它的意义是无可比拟的。正如人类完成的某件事物，看来好像没什么意义，反而会有更重大的意义，这一点无论在任何时代也不会被轻易承认的。”

虽然铁塔给埃菲尔带来了极高的声誉，但是这位一生都充满创造力的工程师却也感受到了盛名之累。他说，（埃菲尔铁塔） “把我淹没了，好像我一生只是建造了她”。 殊不知，位于纽约的闻名世界的自由女神像的内部钢骨架也出自埃菲尔之手。埃菲尔设计的骨架是整个巨构的核心，而自由女神的外壳则由雕塑家设计，只有2.5毫米厚，像幕墙一样披在埃菲尔设计的骨架之外。这两座世界最重要的城市的最重要的地标都留下了埃菲尔的手笔，这位伟大的工程师可谓是幸运之至！

（文／朱琳）

永恒的埃菲尔铁塔

24　香榭丽舍剧院
Théâtre des Champs-Êlysées

永恒的埃菲尔铁塔

香榭丽舍剧院紧邻著名的香榭丽舍大街，是法国国家交响乐团和巴黎室内乐团的常驻基地。它不仅是巴黎最重要的交响乐演出场所，同时也在现代建筑史上拥有划时代的意义——它是巴黎乃至全世界第一座完全由预制混凝土结构建造的剧院。

剧院位于与香榭丽舍大街相交的蒙恬大道，这是巴黎最奢华的街道之一，两旁的建筑精致至极，堪称巴黎古典建筑立面的华丽顶点，密布着奢侈品商店、五星级酒店和高档公寓。然而以现代材料建设、装饰素雅的香榭丽舍剧院在这里却丝毫没有不和谐之感，反倒风姿独具，显露出低调的雍容。

剧院的建筑师原本是荷兰人范·德·维尔德（Henry van de Velde），但是在和佩雷兄弟合作之后他发现自己对于混凝土的理解远不如他们，不久便辞职离去。作为混凝土供应商的佩雷兄弟虽然已经从事建筑行业许久，但尚不是注册建筑师，因此建筑平面是由罗杰·布瓦（Roger Bouvard）完成的。

剧院所在的蒙恬大街是巴黎最奢华的商业街

建筑立面看似朴素，但绝不简陋。立面的构成有典型的新艺术运动时期特点——古典的建筑比例，强有力的几何构成，以及有节制却风格化的装饰。两根通高的壁柱支撑着平整的挑檐，壁柱之间分成上下三段：挑檐下为一条浅浮雕，出自法国雕塑家布尔代尔（Antoine Bourdelle）之手；浮雕之下并列三个窗洞，每个窗洞内又划分为三个窗格；窗洞之下由一块平整出挑的雨篷标志了入口。外饰面主要采用灰白色大理石，仅仅在窗框、标志和门把手上镶嵌以金色，并在近人尺度的地方使用大量温暖的木材，这都赋予了这座“ 工业化 ”的建筑以“ 古典化 ”的舒适和奢华。

进入室内，首先是两层通高的等候大厅，穿过大厅后正对的不是传统的大楼梯，而是直接进入大剧场池座，这相比经典形制的剧院要简洁很多。从两侧有楼梯上到二楼，二楼的平台面向大厅，是剧院最主要的社交和休息空间。从二楼往上还有三层看台，每层都是类似的环绕观众厅的休息厅。

剧院夜景

剧院入口

剧院室内装饰透露出精致的新艺术风格

剧院内部剖面模型

剧院内共有三个剧场，除了大剧场之外，还包括在三楼和五楼的两个小剧场。大剧场可进行歌剧、交响、舞蹈等各类型表演，而小剧场则主要举行小型的戏剧演出。大剧场观众厅的装饰以金色和红色为主色调，乍看之下与古典剧场并无大异。但是屋顶天花和周围的壁画、浮雕等装饰都弥漫着浓郁的新艺术风格，以花卉和植物为主题，在自然主义的鲜艳色彩中点缀华丽的金边，堪称古典和现代的完美结合。

大剧场舞台

大剧场屋顶的新艺术风格吊灯和壁画

虽然不如巴黎歌剧院那样声名显赫，但是香榭丽舍剧院总是以前卫而优雅的品位精选艺术家和作品，吸引有着更高艺术追求的巴黎观众。剧院开幕后的第一个表演季选择了俄罗斯芭蕾。俄罗斯著名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的芭蕾代表作《春之祭》于1913年5月29日在这里首演，然而由于过于前卫的音乐和表演，连艺术修养极高的巴黎人都群起攻之，表演不得不因为过度的嘘声、议论甚至恶意侵袭而中断，堪称现代音乐表演史上最有名的一次骚乱。有趣的是，如今《春之祭》竟成为世界上表演场次最多的芭蕾舞剧之一，让人感叹时过境迁的同时，也间接印证了香榭丽舍剧院在音乐和建筑界都独领风骚的品位。

历史舵手——奥古斯特·佩雷

奥古斯特·佩雷（1874—1954年）是现代建筑史上极为重要的一位承前启后者，虽然他的重要性并不是那么为人所知。佩雷的爷爷和父亲是法国最早的预制混凝土制造商，在这种新材料的运用上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佩雷年轻时在巴黎美院学习，但没毕业就辍学从事起家族事业。不过双重背景也使他秉承先辈维奥莱-勒-杜克的理性主义主张，致力于以新材料复兴古典的建筑语言。早在1902年，他就设计了位于巴黎富兰克林路的一座公寓（25 Rue Franklin），以极其轻盈的混凝土结构创造了巨大的开窗空间，在当时可谓独树一帜。他的集大成之作是20世纪50年代在勒阿弗尔的战后城市重建，是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中最年轻的建筑和城市（详见第428页）。

佩雷对现代建筑的影响还通过一个不得不提的名字，那就是他的学生和拥趸——勒·柯布西耶而更加卓著。1907年，年仅20岁的柯布西耶第一次来到巴黎，佩雷的事务所成为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建筑的地方。虽然他不久便离开去找寻那著名的“ 东方之旅 ”，可是却长期与佩雷保持密切联系，柯布西耶早期的多个作品都是在佩雷的材料资助下完成的——不夸张地说，若没有佩雷将柯布西耶引入了混凝土建筑的大门，这位现代建筑的天才或许就不会有机会展现他超前的想法了。

如果将香榭丽舍剧院放在当时欧洲瞬息万变的建筑大环境中来看，更能够理解它承前启后的重要意义。这座建筑的风格十分接近维也纳分离派的作品，比如奥尔布里奇（Joseph Olbrich）的路德维希展馆和维也纳分离派展馆（1897年），但是要更加肃穆庄严。如果说新艺术运动是欧洲建筑从新古典主义迈向现代主义的转折点，那么奥古斯特·佩雷则是处于新艺术运动和现代主义运动之间的历史舵手，甚至可以说是他推动了向现代主义的转变——十年之前，盛期新艺术运动建筑大多沉浸于自然主义的装饰；而十年之后，从包豪斯和柯布西耶那里兴起的现代主义建筑，又完全剥夺了装饰而投入工业化的大潮。唯独在佩雷的作品中，建筑能够在现代的骨架下透出古典的庄严而浪漫的遗风。混凝土商的家族出身，又浸染于法国巴黎美术学院古典建筑教育体系的佩雷扮演这样的历史角色或许并非偶然，然而在那个百家争鸣的世纪之交，当这一切都“ 惊人 ”地联系在一起，又教人如何不感叹，是怎样的机缘巧合最终造就了我们今天所谓的“ 现代建筑 ”呢？

（文／黄华青）

巴黎中心城区经典建筑地图

25　贝朗日公寓
Castel Beranger

贝朗日公寓，又名贝朗日城堡，是位于巴黎16区的一座高级公寓楼，内含36套各不相同的公寓套间。建筑师吉马尔将新艺术风格的整体设计思路发挥得淋漓尽致，从外立面的彩色玻璃、栏杆扶手到内部的灯具桌椅乃至门把手都亲自设计，以追求和谐而细腻的效果。

屋顶装饰细部

埃克托·吉马尔是新艺术运动时期巴黎最重要的建筑师，他的建筑几乎就是巴黎新艺术运动的代言人。吉马尔于1885年毕业于盛产艺术家的巴黎国立高等装饰艺术学院，之后又转入巴黎美术学院深造，熟悉了曾在那里任教的维奥莱-勒-杜克的理性主义理论。勒-杜克不仅是法国最重要的古建筑修复家，同时也是现代建筑最早也是最重要的理论家之一。他认为，每一种材料都有其最适合的形式，例如哥特建筑的结构理性就很适合在现代铸铁上得到发挥——这是法国新艺术运动最重要的理论基础。有人认为吉马尔曾在布鲁塞尔参观了维克托·霍塔的建筑，并因此投身于新艺术运动，不过他的建筑风格和霍塔还是有明显不同。

理论家弗兰普顿如此评论这座建筑—— “贝朗日住宅给了吉马尔一次展示他全方位细腻风格的绝好机会，在他的建筑中，城市和乡村的母题能够被理智地结合在一起。” 受巴黎规划所限，建筑形体是传统的三合院型建筑，院子朝向一条僻静的小路，而朝向主路的一侧则是人行主入口。朝主路的外立面和院子中的内立面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特色。主路立面为了与周围建筑取得和谐，装饰非常节制，只是在入口的铁门和窗户外的栏杆上设计与众不同的铸铁，体现新艺术风格特征，而整体完全融合在巴黎典型的暖灰色石材立面中。内院的立面则发挥了更大的想象力，外饰面改为活泼的红黄砖，跳动的窗户将内部空间的复杂传达出来，窗户上镶嵌的彩色玻璃也极为优雅华丽。这里最令人咂舌的要数各式各样的铸铁装饰了。装饰主题从花卉、海马到小丑，可谓无所不包，体现了 “城市和乡村的母题” 。吉马尔采用了一种独特的青绿色铸铁，虽然没有霍塔的金色铸铁那么华贵，但是却增添了浪漫的自然主义情怀。

除了外立面的创新，在平面设计上，吉马尔推崇勒-杜克的理性主义，以对称、方格网为原则，突破了传统巴黎公寓的布局模式，并且比柯布西耶早二十多年就提出了“ 自由平面 ”的思想，有很强的时代意义。

贝朗日公寓刚建成时，曾被巴黎人嘲笑为一座疯子的建筑。然而赞誉总是与诋毁同行，这座争议的建筑为吉马尔带来极高的声名，新项目也纷至沓来。不过，像贝朗日公寓这样 “武装到牙齿” 的新艺术住宅毕竟不是普通业主能够承受的，经济因素很大程度地限制了新艺术风格的发展。当新艺术风格继续在巴黎中产阶级住宅中零星绽放的同时，吉马尔也尝试其他的方法让 “新艺术的花朵” 开到更多的地方。

公寓的庭院入口

丰富多彩的立面效果

阳台的扶手

奇异的柱头

巴黎的新艺术风格

吉马尔对于新艺术运动的独特贡献还在于，虽然继承了他们崇尚自然和手工的传统，但他同时也是巴黎工业化和标准化设计的先驱——代表作就是巴黎著名的地铁站入口。他设计的由交织的藤蔓、花卉状铸铁构成的小型入口雨棚，成为了巴黎的象征之一，堪称世界上最美的地铁入口。可惜的是，由于吉马尔一些个人事务上的声名受损，导致媒体大众很快将他遗忘，此后他的建筑大都没能逃脱新旧建筑更替的历史潮流，仅有少数保留至今。如今巴黎唯一幸存完整的地铁入口在2号线的Porte Dauphine站，此外Abbesses和Châtelet两个车站也经过修复重现当时的风采。但是，几乎所有的地铁站都多少保留着他的设计元素，成为新艺术运动在当今巴黎留下的最明显的痕迹。

除了吉马尔的作品，同时代的建筑师拉维罗特（Jules Lavirotte）的作品也值得一看。他的代表作是位于埃菲尔铁塔附近拉普大街（Avenue Rapp）的29号公寓，建成于1901年。这座建筑的立面绝对是新艺术风格最华丽的代表作之一，除了常用的自然曲线元素之外，还是西方第一个大规模使用彩色陶瓷作为饰面材料的作品——比西班牙天才建筑师高迪的古埃尔公园、巴特罗公寓等作品还要早几年。除了装饰细节，建筑师还力图打破传统单调的古典立面，例如在五层设置的一列拱廊，有着浓郁的异域色彩，也为立面带来奇妙的阴影效果。底层的木雕大门是建筑中最瑰丽的雕塑作品，出自一系列雕塑家的通力合作。大门的两个椭圆形窗户像是一对昆虫的复眼，背后透出令人生寒的黑暗。窗户周围被超乎想象的藤蔓式装饰所环绕，使人联想到诡异的古城堡。

（文／黄华青）

地铁Chatelet车站的出口

拉普大街29号公寓的立面

29号公寓奇特的入口大门

26　圣心教堂
Basilique du Sacre-Coeur

圣心教堂纯白的颜色和独特的位置使它成为巴黎最美的教堂之一。教堂位于蒙马特高地之上，雄踞城市地坪的最高点，可以俯瞰巴黎浪漫的城市景观。

蒙马特（Montmartre）是 “殉道者之山” 的意思，为了纪念在这里殉道的巴黎第一个大主教圣德尼（Saint Denis）。在教堂开始建造之初，这里还是巴黎郊区的一片农村，奥斯曼的巴黎大改造刚刚将城市的范围扩展到这里。1870年法国刚刚在普法战争中惨痛失利，1871年又经历了巴黎公社的失败，可谓人心惶惶，国家动荡。法国人开始反省自己内心的罪孽，希望修建一座新的教堂来救赎法国的不幸。

远眺蒙马特高地上的圣心教堂

建筑师阿巴迪的设计方案从70多件作品中脱颖而出，此前他曾负责巴黎圣母院等中世纪教堂的修复工作，但他在昂古莱姆和佩里格大教堂的修复中也因过于臆断的改动而遭到质疑。19世纪巴黎盛行古典主义，拿破仑三世希望兴建一座像文艺复兴的罗马一样辉煌的城市，但由于阿巴迪个人兴趣所向，他将圣心教堂设计为一座结合罗曼式和拜占庭式风格的充满异域和中世纪风情的教堂。阿巴迪此前的修复工作的影响显而易见，昂古莱姆和佩里格是12世纪初法国地区性罗曼风格的中心，以壮丽威严的圆穹顶闻名（尤其是佩里格的圣佛隆教堂），而圣心教堂的形式显然来自于此。教堂立面材料是产自朗顿堡的石材，这种凝灰石遇到雨水就会产生一种类似漂白剂的物质，因此至今教堂仍旧洁白如新。

教堂的平面相比外形却毫不传统，由一个宽阔的门廊、带一圈侧廊的正方形中堂和巨大的半圆后堂相接组成，只能隐约看到和圣佛隆教堂一样的希腊十字形的影子。中央穹顶四周四个小穹顶分布的位置也不同，更像是四个装饰性的钟塔立在正方形的四个角上，不过在正立面上看它无疑更加和谐隆重。这种装饰性设计使得教堂内部十分昏暗，中央穹顶是唯一的光源。半圆后堂中的金色马赛克是最为隆重的部分，马赛克壁画创作于1922年，是世界上最大的一个，周围分布了辐射状的礼拜堂。阿巴迪1884年去世后，马涅继任，添加了83米高的钟塔，比主穹顶还高出一些，塔顶和穹顶的风格较为协调，钟塔中的大钟据说是全世界最大的一个。

教堂前有四层台地，站在蒙马特高地的山腰，可以徒步登上台阶，也可以乘坐小型索道登上山顶。这里最吸引人的不仅有白色浪漫的教堂，还有巴黎壮丽的城市景观，不论是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还是遥远的拉德方斯新区都一览无余。蒙马特高地是巴黎著名的艺术区，20世纪上半叶无数的艺术家曾在此创作，例如毕加索、达利、蒙德里安等。据说很多窗户中都可以看到圣心教堂——想必神秘圣洁的大教堂在午夜的巴黎也曾给艺术家带去不少灵感。

（文／黄华青）

圣心教堂外观

圣心教堂穹顶仰视

圣心教堂洁白的石材

27　拉维莱特公园
Parc de la Villette

拉维莱特公园是解构主义建筑的代表作，也是西方最具典范的后现代园林之一。建筑师伯纳德·屈米称这个公园为 “史上最大的建筑之一” ，模糊的界限使它成为一个颇具哲学意味的作品，建筑师在项目的设计阶段甚至咨询了著名的解构主义哲学家德里达（Jacques Derrida）。“ 叠置 ”成为了屈米设计的重要主题：点、线、面的叠置（这一基本形式构成深受康定斯基的影响），城市与公园的叠置，过去与未来的叠置，人工与自然的叠置，等等。正如肯尼斯·弗兰姆普敦指出的，屈米努力让巴黎拉维莱特公园成为“ 21世纪城市公园的原型 ”，而其重要性在于使得建筑学中的“ 解构主义 ”涌现出来，后来一度成为一股风潮。

拉维莱特公园点线面构成

解构主义十分注重消解传统秩序，消除宏大主题，因此将拉维莱特公园设计与传统法国园林设计特别是勒·诺特的凡尔赛宫园林设计（详见下文）加以对比，特别能够彰显屈米所谓的“ 解构主义 ”建筑的用意。传统法国古典主义园林中的强烈的轴线、对称、等级、秩序与和谐统一等，在这里多多少少都被刻意回避乃至颠覆了，代之以匀质的格网、前卫的红色标志小品、不对称的轴线、自由曲线的道路、随意布置的绿化，等等。当然，运河和长廊构成的轴线依旧让我们看到法国古典园林的影子，而各色造型疯狂的“ 小红点 ”依旧可以看作古典雕塑的前卫艺术翻版——所以最终公园所呈现的整体印象还是颇为温和、整一的，并不像建筑师或者哲学家所标榜的“ 解构主义 ”那么的前卫和颠覆——因此，用建筑直接表现或者隐喻深奥的哲学思想其实还是十分困难的，即便建筑师进行了很大的努力，但观众未必能从建筑体验中直接感受到。倒是后来一些建筑以夸张的造型、歪斜倾覆的结构进行形式表现时，反而还有些解构主义哲学的意味，因而被理论家一概贯以解构主义建筑之名，如美国建筑师弗兰克·盖里的建筑，然而建筑师本人却不予承认。

拉维莱特公园除了园林景观设计之外，还包括大量公共建筑群，北端有巨大的科学工业城，西南角是音乐学院，与东南角的音乐城遥相呼应。南端中部是大型钢结构的中央大厅，造型酷似一座大型交通设施。四组大型公共建筑群与公园一起形成了巴黎的新兴科学、文化和艺术中心。

拉维莱特公园北端的科学工业城

音乐学院南侧外观

公园南入口中央大厅

公园设计

拉维莱特公园的设计始于1982年，巴黎政府计划将东北郊区的一个屠宰场改建为公园，占地35公顷。来自全球的470多件作品参加了竞标，其中包含不少顶尖建筑师的优异作品，最终由瑞士建筑师屈米赢得了竞赛。他的设计既有对于城市和公园独到的哲学见解，又继承了这个传统工业区域的精神实质，为这个巴黎未来重点发展区域定下了生机勃勃的基调。其设计的“ 点－线－面 ”构成在公园的游历之中还是能够十分清晰地感受到。

点——疯狂小红点

公园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呈方格网排布、控制了整个公园的35个“ 红点 ”（也被戏称为 “疯狂小红点” ，follies），它们互相之间间隔120米，每个“ 红点 ”占用边长20米的立方体模块，但又能够缩小、扩大、封闭或者开敞，形成各色形状。这些“ 红点 ”可以看作景观雕塑，也可以是两三层高的建筑。这些被漆成红色的钢铁构筑物点缀在公园中开阔的草坪上，形态复杂各异。看起来它的作用纯粹就是装饰，但很多都可以让游人爬上去，或是和道路、桥梁整合在一起，增加了公园的趣味性；同时它还为开阔的公园提供了定位坐标，与公园中的活动发生着密切的关系。它们和线状的道路、面状的草坪形成了公园中的“ 点－线－面 ”系统，构建了一套完全被解构和重构的建筑体系。同时，人们还在这些“ 红点 ”所在的位置和原先的工业遗迹找到了些许联系，形成一种暧昧不清的文脉传承。如今有些建筑性较强的“ 红点 ”被赋予了更为实际的用途，例如问讯处、小餐厅等。

线——运河、长廊和曲径

公园中东西向的运河及与其平行的长桥构成主要的横轴线，同时也将公园分成南北两个大致相等的部分。这条运河让人直接想起勒·诺特最钟爱的古典园林设计语汇之一。

除了横轴线之外，公园还有一条纵轴线纵贯南北，是一个有着波浪形优美屋顶的长廊，它位于公园西侧，不是中轴线，与运河垂直相交，将整座公园的构图控制在一种不对称但颇为均衡的状态之中。不少“ 小红点 ”也与长廊结合在一起，加强了公园的秩序感。

在这个鲜明的十字交叉的轴线体系之外，是一系列自由曲线组成的次一级的线条，它们构成公园轻松活泼的基调。

疯狂小红点之一

疯狂小红点之二

公园的横轴线：运河之夏日

运河上充满造型力度的桥梁

公园的纵轴线：波浪顶长廊

面——大草地与小花园

建筑师希望创造一个社会性和文化性的公园，为城市多种多样的活动提供舞台。在公园中分布了10个主题性公园，有的是儿童游戏的天堂，拥有大型雕塑般的游戏设施；有的则是人们休闲散步的乐土，以一些智慧的设施引起人们的哲思。除了小花园之外，公园绝大多数地方是绿草如茵的开敞空间，这里成为巴黎市民日光浴、休闲散步、慢跑以及各类体育活动的乐土。

公园中的市民活动

科学工业城

位于公园北侧的科学工业城（Cité des Sciences et de l’Industrie）是一个综合性的科学馆，集展览、教育、娱乐等功能于一身。原先这里是巨型屠宰场的车间，后来由建筑师费恩希尔博（Adrien Fainsilber）改建为科学城，体量像是一个放大四倍的蓬皮杜艺术中心，这也使它成为欧洲最大的科技馆之一。

这是一个巨构式的建筑，一圈粗犷的蓝色桁架支撑着屋顶，落在巨大的石墩上，在室外可以看到屋顶和围护结构的脱离。室内空间十分震撼，屋顶桁架承担了很大的结构重量，这也彻底解放了室内空间，使得高达40米的超大跨度中庭成为可能，在中庭顶部是一个张拉膜结构的圆形天窗，宛如现代的万神殿。科学城内给人最大的感受就是通透和宽敞，四周的围护都是玻璃幕墙，为室内带来充足的光线。屋顶之下的各层展览空间相互渗透，开放的平面几乎没有隔墙，仿佛一直置身于同一个大空间之下漫游。这样的空间设计也使得飞机、火箭、温室等大型展品成为可能。

科学工业城面向公园的一侧有一座巨大的球幕电影院，其外表是用镜面玻璃包裹的大球，将周围公园的风景完全反射并获得奇异的变形效果，成为整个拉维莱特公园除了疯狂小红点之外的一大亮点。

科学工业城西南侧全景

科学工业城内景

拉维莱特音乐城

拉维莱特音乐城（Cité de la Musique）由法国著名建筑师波赞巴克（Christian de Portzamparc）于1983年至1995年设计建成，是后现代建筑的代表作之一，他也因此成为法国第一位获得普利茨克奖的建筑师。音乐城是一个建筑综合体，包含了大型音乐厅、音乐学院、音乐博物馆和多媒体图书馆等令人目不暇接的丰富内容。这个建筑群集中在一个三角形地段内，各个建筑一起形成了鲜明的韵律，起伏的屋顶丰富多彩，正如建筑师波赞巴克自己所言，这像是起伏的《格里高利圣咏》，是芭蕾舞者灵动的脚尖，是指挥棒挥舞的美妙曲线。

音乐城的一期工程包括沿整齐的“L”形大道布置的音乐学院和公寓，于1990年建成；东侧的自由体量为二期工程，沿一条弯曲的屋脊延伸，包括一个椭圆形的大音乐厅、若干排练厅、学生宿舍和圆形剧场。一期和二期建筑群中间隔着宽阔的广场，形成拉维莱特公园的南入口，中央一座圆形喷泉形成入口标志。音乐城像一个微缩的城市，与其缤纷多彩的功能相对应的是各不相同的建筑体量和外形，然而这些体量又通过流动的内部空间整合在一个地段之中，这里，是一个真正的 “建筑与音乐相遇” 的空间。

音乐城建筑群围绕着中央的圆形音乐厅展开，音乐厅西侧是音乐学院，东侧和南侧则是音乐城和博物馆，一条直线长廊与圆形大厅相切划过地段，简洁地将各个部分连接在一起。长廊的西端连接到屈米设计的公园网络的一个“ 红点 ”上，这个巧妙的设计一方面标志了音乐城建筑群处在拉维莱特公园的大系统之中，同时也醒目地标识出了建筑群入口的所在。整个二期建筑群的外形有着微妙的城市设计考量：入口红点处的尺度与公园小品相当，朝向公园内部的西侧建筑体量较小，并被切分成由南向北逐渐增高的小体量，形成音乐般的韵律，其中一座小演奏厅的曲面造型形成西立面上的一处小华彩；而东面朝向城市大尺度公路的立面则沿着弧形的外墙高速增大，以呼应城市的尺度。因为这样的尺度变化，贯穿整个建筑群的长廊在入口处还是小巧的尺度，到了东面面向城市的一侧已经长成了宏大的巨构。

从入口小红点进入，首先是各个建筑体量围合而成的一座小广场：这里像是一座城市广场，周围的建筑立面甚至被画上不同颜色并开以城市住宅楼般的小窗，用隐喻的方式强调“ 音乐城 ”的理念。这也是整个建筑群中最富有“ 城市感 ”的一个空间。沿着长廊进入主要的售票大厅，这是圆形音乐厅和旁边建筑之间的灰空间，顶上由玻璃顶覆盖，高大而敞亮。从大厅再向前可以走到环绕音乐厅而上的旋转大楼梯，楼梯宽敞而坡度极缓，还可以作为临时展厅。它联系起了音乐城中的一些办公机构和音乐学院的教室。建筑的几处次要入口也采取了类似的设计，即由墙面之间的缝隙空间作为天然的入口，并且形成了弧形的透视效果，具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从大厅同样可以到达音乐博物馆。这是音乐城中最有趣的部分，5层的博物馆中收藏了从文艺复兴至今的上千种乐器。博物馆的空间狭长，流线简洁，人们可以缓缓走过每一件乐器，透过干净的玻璃盒子近距离观察美轮美奂的手工制作，通过耳机听到这些乐器弹奏的优美乐曲，时不时还有真人坐在一侧的舞台上现场表演，绝对是在其他博物馆中无法体验到的视听盛宴。在博物馆中还有一个230座的半圆剧场，可以举办小型音乐会，由音乐学院的学生弹奏这里的巴洛克管风琴，唤起人们对于古典音乐会的美妙幻想。

（文／黄华青、王南）

拉维莱特音乐城模型鸟瞰——近处为音乐城二期，远处为音乐学院

音乐城西侧立面全景

面向城市的东立面的巨大钢构

入口广场

中庭空间

次入口

28　拉维莱特城楼
Rotonde de La villette

1789年法国大革命前夕，法国的封建王朝到了腐化的极致，苛政杂税令百姓苦不堪言，而税官也成为国家最富有的阶层。当时的财政总税官查尔·亚历山大·德卡隆（Charles Alexandre de Calonne）决定在巴黎周围建造一圈城墙来控制进入城市的逃税品，在城墙上将设六座城楼（每隔4公里）以及六十个收税的办公室——勒杜得到了这份巨大的委托合同。项目虽然在平民的一片骂声中迅速展开，但贪婪的政府仅花了不到四年就在巴黎周边建造了五十座关税建筑——拉维莱特城楼就是这一组建筑中最杰出的代表。

建筑立面细部

圆形塔楼下的大厅

拉维莱特城楼是伟大的历史幸存者。大革命之后这组关税建筑被看作是封建财政剥削的象征而大部分被毁，唯独这一幢城楼，不仅熬过了大革命，在此后的奥斯曼公爵大改造、巴黎城市扩建、巴黎公社动乱、地铁修建等诸多大事件中都有惊无险地幸免于难，保存至今，可谓是历史之神网开一面，为我们留下的一份珍贵遗产。

勒杜将他的建筑构想为 “巴黎的山门” 。这是一座纯粹的希腊十字形建筑，四周的四座入口门廊完全对称，于中央升起一个圆柱形塔楼，可以看出帕拉迪奥的圆厅别墅的影响。建筑语汇为幻想主义的新古典风格，古典的柱式被抽象的几何构成予以简化，庄严肃穆，就像勒杜自己的建筑画一样。如今建筑室内改建为综合文化中心，中央塔楼之下的大厅容纳着一个优雅的餐厅和酒吧，塔楼的上层则为艺术工作室和展览空间。无论是白天或是夜晚，这里都是巴黎文艺青年热衷的聚集之地，想必它相对于巴黎浓厚古典氛围来说的特立独行也在当代艺术中找到了共鸣和新生吧。

圆形塔楼中的楼梯间

勒杜和幻想主义

克劳德·尼古拉·勒杜是法国最重要的新古典主义建筑师、规划师之一。他年轻时师从巴黎颇具声望的建筑师皮埃尔·康斯坦·狄福利（Pierre Contant d'Ivry），倾向于将古典主义向更加纯粹肃穆的希腊式建筑发展，是法国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先声。在狄福利的帮助下他还学习了意大利的经典作品，比如彼斯顿的希腊神庙、帕拉迪奥的杰作等，都对他的作品产生了深远影响。在勒杜的建筑作品中，他将狄福利的风格朝着更极端的方向发展，大量从古希腊、古罗马的建筑中直接汲取母题，将古典主义的繁文缛节一洗而空，创造了全新的建筑风格。

除了建筑作品之外，他的城市规划体现了早期的乌托邦思想，和牛顿纪念堂的设计者布雷（Étienne-Louis Boullée）并称为幻想主义者，致力于研究一种纯理性的理想建筑和居住形式。勒杜的规划思想受到了当时法国盛行的启蒙运动哲学影响，以科学的几何理性和严格的功能层级来组织建筑排列。

他的建筑思想集中体现在重要的城市规划作品—— “肖的理想城” （Cité idéale de Chaux），以及贝桑松附近的皇家盐场（Saline royale d'Arc-et-Senans）。皇家盐场建于1775年，虽然没有完全实现勒杜理想城的设计，但仍能清晰地看到那种乌托邦式的城市模型——建筑群围绕一个标准的半圆形广场分布（理想城的设计原为正圆形），在直径的正中央是盐场总督的住宅，楼顶上有一个瞭望台来监督周围所有工厂的工作；在总督住宅两侧的直径上分布着两座80米长、28米宽的盐场，而在圆周上则排列着木匠、铜匠等工人工作的附属用房。皇家盐场的设计体现了法国启蒙运动所推崇的理性主义思想，建筑的形式追随功能，一切都为最高效的工业生产服务。它被认为是人类近代史上的第一个大型工业建筑群，已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文／黄华青）

皇家盐场平面图

布雷设计的牛顿纪念堂

29　法国国家图书馆
Bibliotheque Francois-Mitterrand

法国国家图书馆是法国最大的图书馆，也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大型图书馆之一。图书馆的设计由当时年轻的建筑师多米尼克·佩罗（Dominique Perrault）领衔完成，作为密特朗总理在任期间的十大工程之一，历时8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目的是要体现法兰西共和国的大国形象。

法国国家图书馆外观

图书馆建于巴黎十三区塞纳河畔的一块工业空地上。位于巴黎东南角的十三区，过去是集中工业区，兴建了大量的工业厂房。20世纪80年代末，巴黎市政府决定重新开发十三区，并制订了一系列的发展计划，这块地是 “塞纳河左岸主体规划” 的一部分，与之相映成趣的是位于右岸的是贝西公园地带的再开发，一个包括了庞大的财政部大楼以及集游乐、购物、办公、居住于一体的商业中心计划。因此，国家图书馆这一工程所要满足的不仅仅是提供1200万册书和30万册期刊的储存空间，以及接待学者、研究人员和读者那么简单，而是城市发展转型的焦点，塞纳河左岸的新地标，一个属于巴黎的广场，一座代表法国的图书馆。

建筑的形体十分简洁，类似矩形的地块内，四个“L”形20层高的塔楼占据四角，从远处看，呈现为打开的四本书的意象。靠近塞纳河的一侧有步行桥连接对岸的贝西公园。沿着木质台阶向上走便到了铺有木地板的开敞式屋顶广场。通过这个广场，国家图书馆与“ 巴黎式样 ”取得了一种对话，即与巴黎建筑中常见的向水面开敞的“ 宏大空间 ”的传统暗合。广场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下沉式庭院，遍植松、橡、桦、角等各种树木，高大而原始，与建筑物本身金属和玻璃的材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自动扶梯隐匿在平台之中，通过自动扶梯可以到达平台以下的图书馆入口，从入口进入就是围绕着庭院一周的阅览空间。四座塔楼下面7层是办公空间，上面是藏书空间，先进的书籍运输系统可以在几分钟内将任何一本书运送到读者所在的阅览室。

图书馆的尺度是巨大的，它有英雄式的建筑比例，庙宇般的空间原型和冷冰冰的欧几里得式的几何形式——强制性的直逼到河畔的超长木质台阶，以制衡之势占据四角的四座塔楼，与协和广场面积相近的顶部广场，以及与皇室花园面积相差无几的下沉庭院——它并不是在与读者或者参观者对话，而是在与法兰西及法兰西的形象对话。为了给尺度小得多的“ 人 ”一种舒适的感受，佩罗给予了这样超尺度的庞然大物最细腻精致的细节和装饰。当靠近建筑时，真正感受到的是玻璃幕墙的分割处理，幕墙内温暖的浅色木质隔板，建筑内部大量使用的金属丝网装饰，等等。在追求纪念性的同时，近人尺度的观感并没有被忽略，因为佩罗认为图书馆应该 “赋予法兰西共和国建筑一种尊严感与温和的灵魂”。

佩罗十分强调城市与纪念碑建筑的共生关系，他认为图书馆 “并非孑然一身的存在，它的存在取决于周围发生的事物”。 当这个图书馆真正编入都市组织中时，当它四周跳动着生活的脉搏时，建筑师的意向才能得到完整的表达。目前图书馆周围的地段仍在大兴土木，它能不能像佩罗所说的那样，在巴黎和它的邻里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成为真正的 “巴黎的广场” ，还需要时间告诉我们答案。

（文／朱琳）

图书馆中央下沉花园

图书馆东入口扶梯

图书馆细部构造

图书馆办公和藏书塔楼的立面

图书馆温暖细腻的内部装饰

30　拉罗歇与让内住宅
Villas La Roche et Jeanneret

暮色将至，顶着飘洒的雨雪，刚下火车就拖着行李箱在冷清的巴黎近郊寻找柯布西耶的朝圣地。这可能是这位现代最知名的建筑师离游人们最近的房子了，因为他的建筑总是那么偏远，即便是这里，为了找到它也让我们在毫无规律可循的巴黎路网中穿梭了好久，似乎是为了检验每一位朝圣者的诚意。

这两座住宅其实是一座连体别墅，共同位于一个封闭街区的花园中央。拉罗歇住宅的平面是“L”形，而让内住宅则是简单的长方形与其短边相接。它们的主人一位是喜爱收集现代绘画的瑞士银行家，另一位则是柯布西耶的弟弟阿尔伯特·让内。柯布西耶早期在从瑞士来到巴黎，得到了这个富有的弟弟不少慷慨相助（柯布西耶原名查尔斯·爱德华·让内），而别墅的另一位建筑师皮埃尔·让内则是他的表弟。如今它们共同作为柯布西耶基金会的办公总部，只有拉罗歇住宅对外开放。

拉罗歇住宅是柯布西耶最早的实验住宅之一，贯彻了他在1915年提出的多米诺住宅原型，即开放的平面设计、垂直的交通联系以及尽量少而细的柱子。另外，他在1911年前往雅典卫城参观时提出的“ 建筑漫游 ”理念也在这座建筑中有较深的体现。

拉罗歇与让内住宅

建筑的“L”形平面短边与让内住宅相接，也是建筑的主入口，而较长的一边是一个弧形墙面，一层架空，下方十分浪漫地铺满了细沙，使建筑两侧的花园融为一体。住宅共有四层。进入大门，首先面向的是三层高的中庭，中庭两侧各有一个楼梯通往顶层。中庭将建筑分为两个部分，较大部分是画廊和社交场所，较小的则是主人的生活区，只在二层敞亮的大玻璃窗旁有一座连廊穿过中庭。

柯布西耶的“ 漫游 ”概念体现在住宅四通八达的流线以及错综复杂的视线交流上。两侧楼梯都是向中庭开放的，在漫游中可以随时回顾自己走过的路线。当从左手边的楼梯来到二层，一个室内阳台从楼梯伸向中庭，给人们提供一个静静欣赏中庭空间的完美位置。二层的弧形画廊是序列的高潮，它是建筑中面积最大的部分，是一个两层通高的空间，沿着外墙有一座优雅的弧形楼梯通往位于三层的图书馆，自然光从弧形墙上部的条形长窗上进入画廊，为位于另一侧墙上的展品提供充足的光线。在弧形楼梯的起始处还有一个带门的室外小阳台伸向入口的花园，和中庭的阳台巧妙呼应。

三层高的中庭

建筑的材料与柯布西耶早期的其他住宅建筑一致，简单而高雅。建筑内外都是纯白色抹灰墙面，走廊上的金属栏杆也漆成白色，而楼梯和窗框则是黑色烤漆，有着现代工业品般的纯净和机械感，体现出柯布西耶作为一个纯粹主义画家的色彩偏好。不过在地面、家具上还是使用了一些木头、瓷砖的元素，多少带来一丝人性化的温暖，但在艺术上似乎显得不那么极致了。

拉罗歇住宅算不上完美和震撼，但它却着实开启了现代住宅一个全新的时代。这种风格深深影响了20世纪至今的现代建筑，白色外墙、几何体块、弧形楼梯等设计元素在之后不断受到广泛的模仿。住宅体现出的特点在三年后的萨伏耶别墅中得到了最极致的发挥， “新建筑五点” 也逐渐成为建筑师追捧的信条，指挥着20世纪的建筑设计。

（文／黄华青）

连接中庭两侧的走廊

二层的弧形画廊

31　拉德方斯大拱门
La Grande Arche de la Défense

拉德方斯大拱门位于巴黎的CBD拉德方斯新区，在市中心穿过凯旋门的中轴线的西面延长线上，因此也被称作“ 新凯旋门 ”，为巴黎中轴线完成了一个华丽的休止。这样一个巧妙的安排传承了巴黎辉煌时期的精神，又以全新的姿态标志了城市发展的新方向。

由凯旋门遥望拉德芳斯大拱门

1982年丹麦建筑师斯普雷科森赢得了这个全球瞩目的设计竞赛，1985年工程动工，但第二年建筑师就莫名辞职，由法国建筑师保罗·安德鲁接任完成了建造。这是一个边长110米的正方体，坐落在拉德方斯新区的大广场上，两侧是林立的高楼。建筑外形非常纯粹，一个巨大的方形洞口面向着巴黎市中心，仿佛在欢迎人们来到新城。有趣的是，由于建筑下方的地铁线路和高速隧道，大拱门不得不偏离轴线旋转6.33°才能安放下巨大的地基。不过在轴线另一端的卢浮宫同样有着类似的偏转，形成二者微妙的对话。

建筑采用钢筋混凝土框架，外立面上贴满产自意大利卡拉拉的尊贵大理石，两侧的办公部分密布着方形玻璃窗户，但其纹理像是凯旋门内的装饰，丝毫不影响建筑外形的整体感。在拱门内的大平台上有一片被称为“ 云 ”的膜结构顶棚，下面作为建筑的接待空间。有两列通透的钢结构电梯从拱门内直通屋顶的横向部分，上面是一个展览中心。可惜的是，由于2010年一次没有造成伤亡的电梯事故，官方决定永久关闭上方的观光台，如今公众无法再到达新凯旋门顶部来眺望巴黎壮观的中轴线了——巴黎因而少了一处鸟瞰城市的场所。

不过拱门下的大台阶仍旧是人们热爱的休憩之处。特别是在上午，坐在这个朝东的大台阶上看着灿烂的太阳从巴黎升起，眼前的宽敞笔直的大轴线通向市区，穿过老凯旋门的剪影伸展向无尽的远方。广场两侧象征着财富和繁荣的摩天楼拔地而起，像是身着华服整装待发的礼仪兵，晶莹的玻璃幕墙将这里的光线折射得扑朔迷离。除了三三两两的人群，台阶的主人似乎是成群的和平鸽，它们毫不羞涩地享用游人带来的食物。

建筑师在拱门的墙上用多国语言镌刻了他的设想：“ 一个敞开的立方体，一个面向世界的窗口，它是希望的象征，未来，人们将在此相会 。”

（文／黄华青）

大拱门两侧办公楼的窗户

拱门里的“云”

拱门台阶的“主人”

32　迈松堡
Château de Maisons -Laffitte

迈松堡是法国古典主义大师弗朗索瓦·芒萨尔（1598—1666年）的代表作，由于其经典纯粹的建筑风格，被认为是法国迈入古典主义时代的重要标志，也是后来诸多法国宫殿建筑的范本。同样作为巴黎近郊城堡的佼佼者，如果说凡尔赛宫是一张镶满宝石的豪华王座，那么迈松堡就是一件象牙雕饰的小首饰盒——它的造型之典雅、精华之集中和细节之精美无不令人称道和深深折服。

林荫道正对城堡轴线

弗朗索瓦·芒萨尔以他精致优雅的建筑作品和深远的影响力被《大英百科全书》列为17世纪法国最成功的建筑师。他在建筑中常用的由老虎窗点缀的四坡两折屋顶后来以他的名字命名为“ 芒萨尔顶 ”，俨然已经成为法国古典建筑最重要的特征，对如巴黎、里昂这样优雅统一的法国城市形象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弗朗索瓦·芒萨尔的孙侄于勒·阿杜安-芒萨尔（Jules Hardouin-Mansart）经常被后人称作“ 小芒萨尔 ”，他不仅讨巧地使用了这位著名亲戚的姓氏，而且还继承了弗朗索瓦所有的手稿和图纸，在他的影响之下成为了路易十四宫廷的首席建筑师，并且将法国古典主义推向高峰。

历史沿革

迈松堡所在地最初属于法国政府高官朗格尔家族。1630年，时任巴黎议会主席的雷尼·德·朗格尔（René de Longueil）委托芒萨尔建造一座豪华住所。在建造过程中，追求完美的芒萨尔时常会修改已经建好的部分，使这座不大的建筑的建造历时二十多年。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当它1651年落成时，无疑在巴黎乃至法国引起了轰动，和他同时代的作家查尔·佩罗如此记载： “芒萨尔一手为迈松堡带来难以置信的统一的美丽，以至于当时所有到巴黎的外国人都争先恐后地前来一睹这件法国建筑的至上珍品。” 连路易十四都在这一年访问了迈松堡。

朗格尔家族没落之后，迈松堡在法国贵族手中几经辗转，1777年并入路易十六的兄弟安托瓦斯公爵（后来的查理十世）的地产，公爵的御用建筑师贝朗日对建筑室内做了重要改造，带来新古典主义时期的风格。1818年迈松堡被巴黎银行家雅克·拉斐特（Jacques Lafitte）购入，这也是它今天被称作迈松-拉斐特堡的原因。1905年，它最终归入政府管辖，被作为法国重要历史建筑保护至今。

建筑风格

迈松堡位于巴黎西北郊的迈松-拉斐特镇，是一个紧靠森林、绿树成荫的优雅小镇。宫殿的建筑和花园规模都不算大，但是却像教科书般精确完整。建筑中轴线呈西北-东南向，西北向的一条林荫道一直延伸至郊外的森林，东南则以一片花园与塞纳河相接，并指向巴黎市中心，体现出宏伟的巴洛克规划思想。建筑主入口朝向西北，主体建筑和左右两翼呈“C”字形环绕中央庭院，形成气派的入口空间。在另外三侧由与建筑等宽的护城河环绕，增加了雍容的气度。东南立面相对平坦，中央一座豪华的大楼梯将入口大厅和花园连接，贯穿中轴线。

迈松堡的外形典雅端庄，而华丽的室内装潢更加令人咂舌，并且很大一部分保存了最初建成时的古典主义风格。建筑正中央是一个方整的门厅，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能够从这道正门进入，眼前径直映来窗外的花园和远处的巴黎。门厅通体洁白如玉，芒萨尔对古典的建筑装饰施以更精美的诠释，比如多立克柱式的柱身和柱头都加上了藤叶雕饰，而檐部墙角部分的四只雄鹰更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整个房间宛如一块纯白的奶油蛋糕，上面的雕饰就像挤出的奶油一样圆润丰满，细腻流畅，令人垂涎欲滴。

如果说门厅的雕饰更多倚仗于工匠的精湛手法，那么门厅右侧的大楼梯间则完美地展示了芒萨尔的全面建筑才华。楼梯间由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四跑楼梯靠墙环绕而上，在中间形成一个大中庭，两层通高的中庭由穹顶覆盖，一扫此前大多数楼梯间的逼仄昏暗之感，宽阔大气。楼梯间装饰算得上简约，仅仅在楼梯扶手和墙壁檐口的雕塑上略施功夫，但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在通透的空间背景下，这些巴洛克雕塑更是拥有了难得的恬静祥和之美。楼梯间最重要的创意来自楼梯本身——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结构干扰，芒萨尔参考古希腊的数学计算方法精确设计了楼梯结构的曲线，以至于楼梯下方竟然没有柱子或者很粗的梁以支撑，所有的力都通过四折楼梯的连接自然传到地面——这样大胆而天才的结构设计就算放在今天也堪称神奇，更何况它已经安然无恙地矗立了近四百年。当充沛的自然光从窗户洒入这个纯白的空间，楼梯如白丝带般随着光线倾泻而下，让人不禁感叹这楼梯是通往怎样美好的天堂呢！

穿过楼梯间，一层的西侧翼是由贝朗日改造的安托瓦斯公爵公寓，具有肃穆而夸张的新古典主义风格。其中最华美的莫过于西南角的餐厅，繁复无比的科林斯柱式与顶上天花融为一体，镶嵌在墙壁中的四个壁龛分别陈列着代表春夏秋冬的四女神，唯美优雅，是新古典雕塑的杰作。从楼梯间往上，二楼为主要居住部分，装饰变得金碧辉煌，是19世纪初按照拿破仑喜爱的帝国风格设计的。其中最大的一个宴会厅用来举行大型舞会，两边的壁画和拱窗交替出现，中间悬挂着一排奢华的水晶吊灯，尽头还有一个小型的二层露台供乐队演出。穿过这个宴会厅之后，进入更私密的卧室部分，这里经过了后期的改建，与法国其他皇家城堡并无大异。

即便是参观了法国大多数的皇家城堡，迈松堡依然能够令人眼前一亮——弗朗索瓦·芒萨尔和古典艺术家们的鬼斧神工，让它傲然屹立于法国古典宫殿之林。

（文／黄华青）

门厅雕刻细腻到令人难以置信

从正门进入城堡后的门厅

从门厅右侧进入楼梯间

楼梯侧墙上的雕塑群有一种恬静祥和之美

楼梯的曲线设计保证下方不用柱子支撑

楼梯间上方的穹顶

安托瓦斯公爵公寓的餐厅

餐厅屋顶的柱头无比华美

二楼的宴会大厅

巴黎大区经典建筑地图

33　枫丹白露宫
Château de Fontainebleau

枫丹白露宫及其园林是巴黎郊外的著名离宫，原为中世纪城堡（1137年，法王路易六世下令在此修建城堡），从12世纪起用作法国国王狩猎的行宫。16世纪时，弗朗西斯一世想打造一个“ 新罗马 ”，于是将此宫加以改扩建，面貌一新的宫殿被巨大开阔的庭园所环绕——可以说枫丹白露宫是弗朗西斯一世建造的最重要的宫殿建筑，弗朗西斯一世还曾在此还珍藏了大量珍宝、雕塑和名画——其中包括达·芬奇的《蒙娜丽莎》。1808年，拿破仑将历代国王的卧室改为皇帝御座厅。宫内有中国馆，由拿破仑三世时的欧仁妮皇后主持建造，馆内陈列着中国明清时期的古画、金玉首饰、象牙雕、玉雕、景泰蓝佛塔等上千件艺术珍品，这些藏品大多来自圆明园，为法军统帅蒙托邦献给拿破仑三世帝后的“ 战利品 ”，其实是英法联军劫掠焚毁圆明园的铁证，并且英法联军的这一罪行曾经受到法国大文豪雨果的强烈抨击。

枫丹白露宫建筑群富有意大利建筑的韵味，把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甚至手法主义的艺术风格）和法国中世纪城堡建筑艺术完美和谐地融合在一起。这种风格有时直接被称为 “枫丹白露派” 。此外，枫丹白露宫的园林最终由勒·诺特（André Le Notre）设计，是巴黎早期古典主义园林的杰出代表。

枫丹白露宫的主体建筑群包括一座中世纪主塔、六座王宫、五个不同形状的庭院和四个花园，其中建筑群位于北侧，主要园林区位于南侧。建筑群风格较为统一，均为灰色的陡坡屋顶带老虎窗和红砖烟囱，建筑立面一至三层，为米色、红色及深灰色石材砌筑而成，窗户皆为纵向长方形，用白色或浅色窗框，整体气氛典雅迷人。园林则既有规则的几何形园林（勒·诺特式园林），也有自然风景园林（源自英国），二者互为对比，相得益彰。

以下略述各主要建筑及庭园。

舍瓦尔·勃朗庭院

枫丹白露宫的主入口位于建筑群西北角，它与主楼及附属建筑形成一个坐东朝西的三合院——舍瓦尔·勃朗庭院（Cour du Cheval Blanc）。这座庭院长152米，宽112米，被十字形甬路分为四个草坪，草坪四角为修剪为圆锥形的灌木。

主楼坐东朝西，主体部分两层带屋顶，横向韵律被五座竖向的塔楼打破，塔楼高三层带屋顶，造型各异，并不完全对称，形成均衡的构图。中央塔楼底部有两座优美的曲线形大楼梯通往二层平台，为整个构图的核心，使得整个立面显得生动而典雅。这座宽敞华美的楼梯下部建有两组拱券，用以承托巨大的楼梯。

大楼梯近景

舍瓦尔·勃朗庭院

主楼及大楼梯

大楼梯底部拱座

枫丹白露宫鸟瞰全景

狄安娜花园

主楼后部的建筑群曲折迂回，围合成四座形状各异的庭园。其中最北端是一个形状较为自由的小园林——狄安娜花园（Jardin de Diane）。花园中为大片草坪，其间道路曲径通幽，草地上随意种植大树，树影婆娑。中央为标志性喷泉，造型为狩猎女神狄安娜右手执箭，左手拎着鹿，雕像基座四隅蹲着四只猎犬，猎犬一齐撒尿为喷泉之水源——这一设计似乎颇为不雅，不知出自何人之灵感和趣味。基座四面则又各有一只鹿头，鹿角雕刻精美。整座喷泉为庭园画龙点睛之笔，造型生动，体现了狩猎女神之主题。 庭园中气氛幽雅宁静，有孔雀信步其间，并且丝毫不畏游人。

狄安娜花园中心雕像——狩猎的狄安娜

狄安娜花园孔雀

弗朗西斯一世长廊、舞厅和泉水庭院

弗朗西斯一世长廊

主楼南面的主体建筑是东西向展开的弗朗西斯一世长廊，建于1544年，长64米，宽6米，高6米。来自意大利的建筑师罗索·菲奥伦蒂诺（Rosso Fiorentino）和普里马蒂乔（Primaticcio），尤其是后者在弗朗西斯一世长廊创造了一种十分精妙的手法主义装饰风格，成为枫丹白露宫殿典型的装饰风格：这是法国建筑中第一次出现使用带拉毛的外框环绕装饰画的实例，拉毛外框中用了带有人物形象的高浮雕形式，浮雕向外凸出，像是几乎要从墙上挣脱出来的样子——因此这些外框和浮雕（而不是装饰画本身）变成了建筑装饰的主体。枫丹白露宫中的弗朗西斯一世长廊比之法国其余诸多宫殿古堡中的长廊都要优雅秀美得多：在这里充分利用了雅致而纤秀的裸体形象，与环绕画面四周的厚重框架中的旋绕的图案形成鲜明的对比。此外，意大利手法主义艺术所具有的丰富的装饰语汇——如花环形华饰、斯芬克斯像、装饰性的假面、希腊神话中半人半兽的萨提尔神（Satyr）的头像、公羊的头像等都被引入法国室内装饰艺术之中。从此以后，细木护壁、石膏浮雕和壁画相结合的装饰艺术，形成了独特的 “枫丹白露风格” 。

弗朗西斯一世长廊内景

弗朗西斯一世长廊装饰画

弗朗西斯一世长廊楼梯间装饰画

舞厅内景

舞厅

舞厅始建于弗兰西斯一世时期，长30米，宽10米，用50幅油画和8组壁画装饰。直至弗兰西斯一世辞世，舞厅也未完工。菲利贝尔·德·洛尔姆（Philibert de l'Orme）最终完成了塞利奥设计的分格镶板的天花和壁炉，壁炉上饰有两个萨提尔神青铜雕像，这是德·洛尔姆根据由普里马蒂乔从罗马带来的塑像仿制的。而普里马蒂乔本人则负责绘画和壁画，这些未完成的作品由阿巴特及其助手创作于1552年至1556年间。舞厅的鼎盛时期是在16世纪至17世纪，宫廷宴会和舞会时常在此举行，国王的座位便设在壁炉前方。

泉水庭院

弗朗西斯一世长廊的南面是泉水庭院（Cour de La Fountaine），面对全园最大的水面——天鹅湖，是枫丹白露宫中最优雅的庭院：对外可以饱览湖面景致，对内围合感很强，尺度宜人，底层的拱廊下是绝佳的休憩之所。东配楼的立面上有两座壮丽的楼梯通向二层，仅次于面对舍瓦尔·勃朗庭院的大楼梯。南面的天鹅湖湖面呈梯形，湖心有白色八角湖心亭，造型轻盈优雅。湖西侧为一片自由形状的森林草地，为全园意境最佳处。在树林小径漫步或泛舟湖中，为游赏枫丹白露宫的最佳享受。

泉水庭院拱廊之一

泉水庭院拱廊之二

泉水庭院室外楼梯

天鹅湖之一

天鹅湖西侧林荫道

天鹅湖之二

枫丹白露宫中心花园

主花园

亨利四世庭院的南面是枫丹白露宫的主花园：一座典型的巴黎古典主义园林——1661年至1664年间，勒·诺特设计了这座庭园。中央为方形喷水池，四隅为四个大花圃，周围栽植各式花草灌木形成的“花边”。由中央水池南部向北望去，是枫丹白露宫的经典画卷：背景是连绵不断的古典式建筑立面，米灰色与砖红色交织的石墙面，白色窗框的窗户，高低起伏的灰色屋顶，造型各异的老虎窗，充满韵律感的红砖烟囱……中景是剪成几何形状的绿树，前景是环绕着色彩旖旎各色花卉的草坪，中央为点缀着黑色金属喷泉的大片水面，池水碧绿清澈，倒映着背景中的绿树和建筑群立面，美轮美奂……法国学者这样赞美勒·诺特设计的中央花园的大花圃（Grand Parterre）： “水渠和喷泉、盘式涌泉等都取消了；花圃变得十分简洁，线条十分单纯，这种统一性使这花圃具有一种无比庄重的气派。在中央挖了一个水池，大约60米宽，有四个绣花植坛围着它，只用L和M这两个国王和王后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做装饰题材，其他什么都没有。但是，水池与花圃之间的比例多么妥帖，林荫道多么悦目，整个花圃充满了宁静、肃穆和美！”

勒·诺特还在主庭园东部设计了一条东西向长约1150米的运河，两岸为草地和树林，形成向东的透视深远的轴线。运河西端栏杆雕塑造型优美。此外，主庭园南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池，中间也有一座美丽的雕像。

除了上述典型的法国文艺复兴和古典主义的建筑、园林之外，枫丹白露还带着一丝中国艺术的气息，除了收藏丰富的中国文物之外，点缀在建筑入口或门厅中的中国元素也不少，诸如石狮子、亭子之类。

从枫丹白露宫开始，法国君主把园林作为自己统治的辽阔土地的象征。但在枫丹白露，城堡建筑群和园林尚未得到完满的结合。而在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和凡尔赛宫中，法国古典主义建筑与园林的结合达到完美的顶峰。

（文／王南）

枫丹白露宫中央水池及喷泉

枫丹白露宫东部运河

枫丹白露宫石狮

枫丹白露宫东部运河畔雕像

枫丹白露宫中国亭小品

枫丹白露宫西面远望

34　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
Château de Vaux-le-Vicomte

宏伟壮丽的凡尔赛宫和花园不是从无端诞生的。在此之前，有一座经典的城堡花园可以视作凡尔赛宫的先声——那就是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他的主人是时任路易十四的财政部长的尼古拉·富凯（Nicholas Fouquet），一个野心勃勃并且穷奢极欲的大臣，他希望自己的这座城堡花园举世无双——的确，他也做到了。

整个城堡花园由园林设计师安德烈·勒·诺特、建筑师路易·勒·沃和画家夏尔·勒·布伦合作完成，这也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这次精彩的合作也使得这座城堡花园从一开始就是风景园林、建筑与室内装饰三位一体的杰作。

城堡花园坐北朝南，北面是城堡宫殿建筑群，南面是花园，一条纵贯南北的中轴线统率整个规划布局。

城堡宫殿

由路易·勒·沃设计的维孔特宫在很大程度上堪称17世纪中叶最重要的法国建筑。其总体格局包括一个中心和四座翼楼，中心是一个带有高耸饱满的穹窿的椭圆形沙龙大厅，统率着整个城堡花园的总体构图，四座翼楼则设有陡峻的、带烟囱的方形斜坡屋顶。翼楼使用贯穿二层的巨大但是纤细的科林斯壁柱，沙龙大厅的入口则是两层带三角山花的处理，底层使用多立克圆柱，二层使用爱奥尼壁柱，强调出主要入口的与众不同。整个城堡建筑被一圈护城河环绕，深具法国中世纪城堡的遗韵。

城堡的入口北侧广场呈椭圆形，并且放射出几条林荫大道与外界相连。这一手法后来也被凡尔赛宫乃至巴黎城市街道广泛借鉴。

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鸟瞰

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总平面图

维孔特宫平面图

维孔特宫立面图

维孔特宫剖面图

维孔特宫北面外观

维孔特宫南面外观

维孔特宫伫立在一圈护城河之中

花园

当然，整个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最杰出的创造是其花园设计，这是法国古典主义园林的第一个成熟的杰作。勒·诺特杰出的艺术创作是综合运用了运河、水池、开放的台阶、植坛、雕像以及坡道的结果——在这个园林设计中，运用透视创造了距离上不同凡响的视觉效果。

花园位于城堡南面，其南北中轴线长约1公里，两侧对称分布长条形的植坛，整个花园平均宽度约200米左右，外侧是浓密的树林——浓荫环绕中的花园气势非凡却又静谧典雅。整个花园的地势是北高南低的缓坡，长达1公里的花园按照三层台地进行总体布局。每个台地都有鲜明的特色，互相之间的过渡也精心设计，并且又形成连续一贯的整体，艺术效果卓绝。

第一层台地比城堡略低几步台阶，中轴线两侧对称分布两块极其精致的黄杨树绣花式植坛，以红色碎砖为底，犹如两块红底绿花的华美地毯——这也是法国古典主义园林中植坛所要表现的精髓所在——植物铺就的“ 巨型地毯 ”。由于第一层台地的地势还是西高东低，西侧为一片装饰着植坛和喷泉的台地，因此勒·诺特在东侧也累起了一片台地以保持构图的平衡——如同他在杜勒里花园所做的（参见前文 “杜勒里花园” ），东侧的台地设计了呈“ 品 ”字形布局的三个水池，使得第一层台地的布局并不完全对称，具有一些活泼元素。这层台地结束于中轴线上一个圆形的水池和喷泉，从水池南面下台阶可达第二层台地，台阶两侧各有一条120米长的横向水渠沿着台地的挡土墙延伸开去，成为两层台地间清晰而可人的边界。

第二层台地两侧对称分布两块巨大的草坪，中央各有一座方圆结合造型优美的水池。紧靠中轴线的道路两侧，左右密密排列着小喷水嘴，喷出的水柱不高，但间隔很近，被称作“ 水晶栏杆 ”，妙趣横生。这层台地以一个巨大的方形水池结束。在这座方池的南面回望，整个城堡宫殿倒映于水中，美轮美奂——因此水池也被恰当地称作“ 水镜 ”，是勒·诺特的古典主义园林设计中的绝妙手法。水池南面横亘着一条比较低的谷地，勒·诺特在此设计了一道水渠，东西长约1公里，南北宽40米，从昂盖耶河引水灌注其中。水渠形成整个城堡花园的东西横轴线。在轴线上开辟水渠是勒·诺特的独创，后来在凡尔赛宫中更发挥到了极致。

花园的南北轴线并没有因为东西向的水渠而结束：水渠与南北中轴线的交汇处向南凸出一个方池，使得轴线进一步延伸；而水渠南岸是个山坡，顺着大台阶拾级而上，经林荫道可达半圆形的绿色剧场，最高点是镀金的海格力士（Hercules）雕像，这才是真正的花园的尽头。水渠的两岸有许多精心的处理：两岸的大台阶都呈钳形，北岸的两股台阶之间的挡土墙上设有一排落泉，有极其精美的雕刻和栏杆装点——电影《路易十四的情人》的男女主人公即在这水渠的美丽栏杆畔第一次邂逅。而南岸的挡土墙中央则设计成七个开间的岩洞壁龛，也有美丽的雕像点缀其间。南岸大台阶上的圆形水池则与北岸的大方池隔岸呼应。两岸的泉声在花园里老远就能听见。最后，在轴线南端，三层树木把绿色剧场围成半圆形，如同绿色的围墙，其间有三条林荫大道呈放射状延伸出去，呼应了入口广场的设计——这样，以城堡和花园为中心，一面通过放射线与城镇相接，一面通过放射线伸进无限的自然之中，形成了从城镇－宫殿－自然三个世界的完整连接，这是勒·诺特古典主义园林规划设计整体结构的精华，它极好地象征了城堡宫殿主人作为城市和自然的权力中心的地位。

1661年，踌躇满志的城堡花园主人富凯邀请国王和王室成员到他的城堡花园参加落成庆典，著名的厨师瓦代尔（Vatel）为这一节日准备了菜肴；莫里哀编了一段芭蕾舞助兴；卢里（Lully）为芭蕾舞谱曲；还有一个吸引人的余兴节目——放焰火……不幸的是，此举完全激怒了路易十四，三周以后富凯就被路易十四投进了监狱。路易十四把建造这座城堡花园的艺术家们召至麾下，开始了宏伟的凡尔赛宫的建设。

电影 Marquise ——中文译作《路易十四的情人》，其实译名可谓牛头不对马嘴——电影即在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大量取景拍摄，该片演绎了路易十四宫廷的逸事，特别是女演员玛奇丝（Marquise）和著名剧作家莫里哀、拉辛之间的传奇故事，从中可窥见当时宫廷生活的生动画卷。

如今这座美丽的城堡开放参观，其室内优雅的布置似乎把观众带回路易十四时代。还有许多法国小朋友在城堡里穿着昔日的宫廷服装在进行宫廷礼仪学习的游戏。

（文／王南）

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中轴线景观之一

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中轴线景观之二

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中轴线水镜倒映城堡的优美画面

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运河

国王卧室（king’s bedroom）内景

缪斯厅里勒·布伦绘制的缪斯天顶画

椭圆形大沙龙里未完成的天顶画

学习宫廷礼仪的小朋友

小朋友在模仿古代宫廷舞会前的礼节

35　凡尔赛宫
Château de Versailles

凡尔赛宫是法国同时也是全欧洲最大、最重要的皇宫之一，它的园林更是闻名于世，是法国古典主义园林的最杰出代表。在许多学者看来，路易十四时期最伟大的艺术，不是绘画、雕刻或者建筑，而是园林艺术。整个凡尔赛宫的总体规划可以看作是建筑师路易·勒·沃、于勒·阿杜安-芒萨尔和园林设计师安德烈·勒·诺特共同完成的杰作。

凡尔赛宫坐东朝西，南北横亘的宫殿建筑把空间一分为二，西侧是宏大壮丽的花园（并延伸向大自然），东侧是被三条放射状林荫大道划分的凡尔赛城市街区。事实上，凡尔赛城市街区的结构很大程度上是模仿花园的结构，不仅如此，凡尔赛宫花园的规划设计结构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巴黎以及欧洲众多城市的近代规划。在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形成的“ 城镇－宫殿－自然 ”三个世界的经典规划布局模式在凡尔赛再次得到运用：同样是通过轴线、放射线的规划设计结构，宫殿向自然和城市放射和延伸，反过来宫殿（路易十四的帝王居所）成为城市和自然的中心，并且在规模和尺度都达到了整个欧洲前无古人的空前程度，绝好地体现了“ 君权至上 ”的规划设计理念，这同时也是法国古典主义建筑与园林艺术（尤其是在路易十四时期）所要表现的主题，即 “伟大的风格” 。 凡尔赛的政治意义在于表明路易十四是太阳王，是新的基督教世界的君主，而且法国将领导文化的潮流。站在凡尔赛宫的中轴线上远望，世界呈现出一片有秩序的空间，一个太阳和光的世界。

凡尔赛宫总平面图

凡尔赛宫陈列的描绘凡尔赛宫全景的油画

宫殿

凡尔赛宫的宫殿建筑最早是路易十三1624年建造的红砖狩猎小楼。1667年，路易·勒·沃进行了第一次大规模扩建，将宫殿向西、南、北三个方向扩建，保留了路易十三的红砖小楼作为东面主入口，并重新装饰了由菲利波特·勒·罗伊（Philibert Le Roy）修建于1631年的大理石庭院（Marble Court）。1674年，于勒·阿杜安-芒萨尔进行了史无前例的最终扩建，增建了宫殿的南北两翼、礼拜堂、橘园和大小马厩等附属建筑。其中宫廷礼拜堂由于勒·阿杜安-芒萨尔和罗伯特·德·科特（Robert de Cotte）于1689年至1710年共同建成。

最终的宫殿建筑拥有180英尺（约54米）长的东立面。入口广场是一个三合院，大门有华丽的镀金装饰。广场中央是青铜的路易十四的骑马雕像。朝向入口广场的一小段主入口立面带有红砖和石板的砌面，呈现出多彩的路易十三风格，庭院地面用红色大理石装饰，称作大理石庭院。庭院正面一层为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Marie Antoinette）的私人居室和沙龙，二层为国王寝室。大理石庭院两侧的宫殿立面底层有幽雅的连拱廊。

宫殿朝向花园的西立面与东立面愉悦精巧的风格相反，完全用石头砌成，气势雄伟。芒萨尔抛弃了巴洛克墙面特有的凹凸起伏，显示了节奏统一的古典风格。中央凸出部分长约90米，是整个花园中轴线的起点，二层就是著名的镜厅——整个宫殿的精华所在。

镜厅为凡尔赛宫最著名的大厅，位于主楼二层，西临花园。大厅长73米，高12.3米，宽10.5米，一面是面向花园的17扇巨大落地玻璃窗，另一面是由483块镜子组成的巨大镜面。镜厅的拱形天花板上是夏尔·勒·布伦的巨幅油画，展现了一幅幅风起云涌的历史画面。天花板上悬挂着24盏巨大的波希米亚水晶吊灯，成为整座大厅内璀璨夺目的装饰。厅内地板为细木雕花，墙壁以淡紫色和白色大理石贴面装饰，柱头、柱脚和护壁均为黄铜镀金，装饰图案的主题是展开双翼的太阳——象征太阳王路易十四，整个凡尔赛宫关于太阳的象征母题可谓比比皆是。大厅东面中央是通往国王寝宫的四扇大门。路易十四时代，镜厅中的家具以及花木盆景装饰也都是纯银打造，经常在这里举行盛大的化装舞会。当然整个镜厅最具想象力的伟大创造正如其名字所显示的——将勒·诺特设计的欧洲最美丽的古典园林的美景经由西面的巨大拱窗引入大厅之中，再通过东壁几乎连续不断的镜面加以反射，使得置身于大厅之中的观者两面均被花园美景包围，恍惚之中几乎难以分辨哪面是花园，哪面是花园的镜像——这是整个欧洲宫殿建筑史中最美妙的一个神来之笔……

战争画廊位于南翼建筑群中，曾为王子和亲王的住处。现在这里展出众多战争主题的绘画作品，如《拿破仑翻越阿尔卑斯山》、《普瓦蒂埃大捷》、《里沃利战役》、《亨利四世进入巴黎》等。

凡尔赛宫的精华在花园部分，勒·诺特为花园的设计建造倾注了超过三十年的时间和心血。花园在宫殿西侧展开，占地面积约300公顷，中轴线全长约3公里，宏伟壮观，为西方园林之最。由凡尔赛宫西立面中央向西，可以极目远眺到那无尽远方的地平线——这是法国理性主义哲学家笛卡儿所谓的 “无尽的空间” 这一理念在园林中的形象体现。

凡尔赛宫镀金大门

凡尔赛宫入口广场路易十四雕像

大理石庭院及凡尔赛宫主入口

凡尔赛宫拱廊

凡尔赛宫西立面远眺——如同宏大华丽的舞台背景

凡尔赛宫西立面中央细部

凡尔赛宫镜厅

凡尔赛宫镜厅水晶吊灯

凡尔赛宫战争画廊

凡尔赛宫园林中轴线俯瞰

花园由宫殿向西铺陈开来，层次十分丰富，又远在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之上。

宫殿西广场

首先是靠近宫殿南北两翼的部分，设计了两片图案式花圃。南部的花圃与宫殿同在一层台地之上，其地下是一个名为橘园的温室——因路易十四喜欢柑橘的香味，所以把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的几千盆柑橘搬来，置于橘园温室之中。花圃南端可俯瞰位于下一个台地的橘园门前的花圃和南面13公顷的“ 瑞士兵湖 ”（因挖湖土工是瑞士籍警卫军而得名），湖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林木作为背景。与南面开阔的风景形成对比的是北侧的花圃：花圃比宫殿低一层台地，其北侧是茂密的树林，经由幽暗的林荫路可达北端的带有华丽雕像喷泉的乃普湖（Neptune）。两片风景各异的花圃和湖面构成花园的第一条南北横轴线。

宫殿西立面西侧的广场上对称分布两个矩形抹角的水池，点缀着几座精美的青铜雕像，作为西立面的前景——青铜雕像和平静的水面极好地烘托了米灰色石材建造的宫殿西立面。

宫殿西广场水池和南北花圃继续向西是凡尔赛宫花园的第二个大部分：中轴线上是两座巨大的主题喷泉和连接二者的皇家林荫道（大革命后改名“ 绿毯 ”），而轴线两侧则是对称分布的一系列趣味盎然的园中园。

凡尔赛宫橘园前花圃及瑞士兵湖

凡尔赛宫西立面前青铜雕塑之一

凡尔赛宫西立面前青铜雕塑之二

拉冬娜喷泉

由宫殿西广场走下50米宽的壮丽大台阶，即来到第一座主题喷泉：拉冬娜喷泉（Latone）。拉冬娜为太阳神阿波罗之母，因为路易十四自谓“太阳王“，因此凡尔赛众多装饰主题都围绕太阳进行——这座喷泉是象征太阳神儿时的喷泉，在四层圆形基座之上是拉冬娜牵着幼年阿波罗的雕像。围绕各层圆台是一系列会喷水的癞蛤蟆和乌龟雕刻——这些都是天神朱庇特使一些在拉冬娜落难时曾经对其不敬地吐唾沫的村民变的。

阿波罗喷泉

喷泉西侧是壮观的“ 绿毯 ”（Tapis Verts）林荫大道，长330米，宽45米，中央是25米宽的碧绿无瑕的草坪，两侧各有一条10米宽的道路，整个绿毯缓缓下坡，引导观者走向花园深处。在路的两侧，每隔30米立一尊雕像或者花盆，共24座，都是白色大理石制成，衬着背后的树林浓荫，十分典雅华贵。绿毯的尽头就是整个花园的中心雕塑喷泉——阿波罗喷泉，其中驾着驷马战车的阿波罗铜制镀金雕像姿态英武，正是“ 太阳王 ”路易十四的象征。雕像由杜比（Jean-Baptiste Tuby）于1668年至1670年创作。如今，每到傍晚时分，凡尔赛花园中便会有交响乐奏响，阿波罗喷泉也随之喷出壮观的水柱——西方古典主义园林的宏大气魄和震撼人心的感染力展现无遗。陈志华在《外国造园艺术》一书中热情洋溢地描绘了阿波罗喷泉的壮美景致：

在一个椭圆形池子当中，阿波罗驾着他的巡天车破水而出，旭日东升，向西奔驰。西面，中轴线上是一条1650米长、62米宽的水渠，叫大运河。傍晚时分，红日西沉，水面上万道金光，阿波罗冉冉隐没。大运河映照着从日出到日落的阿波罗巡天的全过程。 19世纪的浪漫主义诗人雨果，被这幅灿烂的落日景色感动，写下了礼赞的诗：

见一双太阳，相亲又相爱；像两位君主，前后走过来。

这两位君主，一位是阿波罗，另一位当然就是路易十四。

阿波罗喷泉形成凡尔赛宫中轴线上一个壮丽无比的高潮。由此向西则是构成凡尔赛宫花园主体结构的一个大手笔的设计：十字形的大运河。其中，东西向的主运河长1650米、宽62米；而主运河中部有一条南北向的横运河与之相交，横运河长约1公里，宽度更胜主运河，形成凡尔赛宫花园最重要的一条横轴线。

两条运河组成的巨大十字成为凡尔赛宫花园基本秩序的象征，在西方园林中也是独一无二的大手笔设计。路易十四时期曾在这十字形人工大运河中安排帆船进行海战表演，或布置刚朵拉和船夫来模仿威尼斯运河风光。为了大运河的水源，大量水泵、水塔将位于低处的河流包括塞纳河水翻山越岭将水运到凡尔赛——此举酷似古代罗马用输水渠将外省市的水源源不断运输到罗马——其中最有名的是从塞纳河抽水的玛丽抽水机（Machine de Marly）。玛丽抽水机于17世纪80年代造成，共有14个水轮泵，为当时的工程奇迹。一系列引水设施保证了凡尔赛宫大运河、各类水池以及1400座喷泉的庞大用水量。

以上是花园中轴线的壮观景象。围绕十字形大运河的是巨大的树林区，并且沿着运河的界面，树木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如同一道绿色的高墙屏障，拱卫着中轴线和横轴上的运河，形成了凡尔赛花园的庄严无匹的气势。

凡尔赛宫拉冬娜喷泉之一

凡尔赛宫拉冬娜喷泉之二

凡尔赛宫阿波罗喷泉及”绿毯“林荫大道

凡尔赛宫阿波罗喷泉近景

凡尔赛宫阿波罗喷泉喷水时的壮美景象

凡尔赛宫大运河

凡尔赛宫横运河

玛丽抽水机版画

秘密花园

而中轴线上从拉冬娜喷泉到阿波罗喷泉之间的一段，皇家林荫道的南北两侧分布着凡尔赛花园的一系列园中之园，可谓之秘密花园区。这些秘密花园是凡尔赛宫花园所独有，在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中尚未出现过，因此最令路易十四感到骄傲。

与中轴线布局的一气呵成、对称庄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秘密花园的曲径通幽、充满变化。它们由方格形的道路分成12块，中轴线两侧各6块。每一块花园均由剪成矩形的高大绿篱环绕，内部各自别有洞天，从外面完全感觉不出来。在花园外面的园路上，能感受到的只有道路两侧整整齐齐的绿篱——就像走在排列着整齐的绿色建筑物的街道上一样，这个意象最终深刻影响到19世纪巴黎的城市规划设计。如今，徜徉于秘密花园之间的道路上是游历凡尔赛十分惬意的事情，有时候还会与古老的马车不期而遇，让人觉得几乎回到了路易十四时代……在南北两侧秘密花园区中起到统率作用的是整齐的道路和位于四个主要十字路口的四座主题喷泉——春、夏、秋、冬喷泉，它们都以铜铸并镀金，无比华丽，分别为少女与鲜花、少妇与葡萄、妇人与麦穗、老人来象征四季，也象征人生的不同阶段，既是造型美丽的雕塑艺术，同时也耐人寻味。

每座秘密花园都是高高绿篱围合的小天地：有的点缀以轻巧的园林建筑，有的以一池明亮的水面为主，有的以热闹的喷泉为中心，有的则是以迷宫回纹阵为主题（不过路易十四时代以后秘密花园有了很大变化，很多原来设计的主题都消失无存了）。最有意思的是 “阿波罗沐浴” 主题的花园，这里安排有巨大的岩洞，忒提斯洞中有弗朗西斯·吉拉尔东（Francois Girardon）于1666年至1675年创作的雕塑 “被仙女们侍奉的阿波罗” （Apollo Tended by the Nymphs）：展现了太阳神阿波罗巡天归来，一群青春美丽的山林水泽女神在侍奉他沐浴，岩洞中倾泻而下的瀑布山泉使得整个沐浴的画面栩栩如生；两侧的小岩洞中则是仆人在给阿波罗的马沐浴——这组雕刻直接就是中轴线上壮丽的阿波罗喷泉主题的延续，不同于阿波罗喷泉的铜铸镀金雕刻的金碧辉煌，这里的雕刻清一色使用白色大理石，显得静谧典雅。众女神侍奉阿波罗的场面尤其浪漫唯美，这样的旖旎风光引人无尽遐想，实在是整个凡尔赛花园最浪漫的一笔。

凡尔赛宫花园秘密花园区的马车

大特里亚农宫

1687年，路易十四为他的情妇曼特农夫人（Mme de Maintenon）在横运河的北端建造了一所离宫——大特里亚农宫， 由于勒·阿杜安-芒萨尔设计，是法国古典主义建筑的典范。宫殿建筑只有一层，其粉红色大理石的爱奥尼双柱极其优雅，室内装潢相比之下比较朴素。花园不大，内设图案式花圃，以鲜花著称。勒·诺特在1694年写道，大特里亚农宫温室里有20万盆鲜花，经常替换花坛里的花，因此花坛里绝对看不到一片枯叶，也看不到不开花的花盆。

路易十四时期，国王有时厌倦豪华的凡尔赛宫，也会到这里居住。在路易十五期间这里成为乡村生活的理想去处，具有早期浪漫主义风格和田园景象，并且具有英国风景园的特质。1805年至1815年，拿破仑经常居住于此。

小特里亚农宫

路易十四死后，法国的造园艺术开始转变风气，追求英国园林的自然风景意趣（受中国造园艺术影响而形成）。

小特里亚农宫是路易十五为其王后建造的，为典型的古典主义风格建筑，主要的房间有大沙龙、小沙龙、画室、卧室、化妆室等。其园林中最幽雅的是小爱神庙（Temple of Love），为一座轻巧的圆亭，由理查德·米克于1775年设计。

附近还有路易十六为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修建的瑞士农庄，称作Hamean de la Reine，有茅屋、磨坊、羊圈，王后常化装为乡间牧羊女在此游玩，同样由理查德·米克设计。

凡尔赛宫的建筑风格引起俄国、奥地利、德国等国君主的直接仿效。彼得一世在圣彼得堡郊外修建的夏宫、玛丽亚·特蕾西亚在维也纳修建的美泉宫、腓特烈二世和腓特烈·威廉二世在波茨坦修建的无忧宫，以及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修建的海伦希姆湖宫（Schloss Herrenchiemsee）都仿照了凡尔赛宫的宫殿和花园。

凡尔赛宫花园雕塑——春

凡尔赛宫花园雕塑——秋

凡尔赛宫秘密花园之一

凡尔赛宫秘密花园之二

凡尔赛宫花园雕塑——夏

凡尔赛宫花园雕塑——冬

凡尔赛宫“被仙女们侍奉的阿波罗”雕刻全景

凡尔赛宫“被仙女们侍奉的阿波罗”雕刻

雕刻局部——阿波罗的马

凡尔赛宫大特里阿农宫

凡尔赛宫路易十五时期的英国风景园式的园林景致

凡尔赛宫小特里阿农宫小爱神庙之一

凡尔赛宫小特里阿农宫小爱神庙之二

凡尔赛宫小特里阿农宫小爱神庙之三

凡尔赛宫大小特里阿农宫附近农舍

勒·诺特与法国古典主义园林

安德烈·勒·诺特是对法国古典园林设计影响最深远的园艺师。他的最重要作品包括前文提到的凡尔赛宫园林、沃-勒-维孔特城堡花园、杜勒里花园以及为数众多的城堡花园。他的设计手法形成了法国古典主义园林设计的基本主流，有时直接被誉为“ 勒·诺特 ”式花园。其设计往往以园林主体建筑的中轴线控制花园全局，花园由广场、草坪、修剪整齐的人工树林逐渐向自然树林过渡，形成布局清晰、轴线对称、层次分明的构图，而面向城市的一面则往往通过放射状道路形成鲜明的几何构图。

如果要总结勒·诺特设计的真正特别之处，可以用“ 透视 ”的概念来加以说明。对他而言，“ 近 ”和“ 远 ”是两种不同的造景方式。他把一整套“ 视线 ”体系“ 翻译 ”为运河和园路以便创造尽可能大的园林景观。他的花园就像一座戏剧舞台，宫廷的人们在这里表演和欣赏自身的表演，不管是从近处还是从远处。同时从另一角度来看，也反映了巴洛克艺术的总体特点：幻想的艺术。任何人在温和暮色中凝望凡尔赛，都会认为勒·诺特希望通过他的艺术思想，让宫廷的人们觉得仿佛置身于画卷之中；这是一个新世界的模型，一个路易十四领导下的和平而秩序井然的世界的缩影。

勒·诺特设计的法国古典主义园林的哲学和文化背景是笛卡尔的理性主义哲学与法国的古典主义文化思潮。在这样清晰的充满几何秩序的园林设计的启示下，西方城市规划设计也形成了一套新的手法，影响了巴黎、伦敦、华盛顿等诸多重要首都城市的规划设计。就如刘易斯·芒福德在《城市发展史》一书中指出的： “巴洛克的城市建设，就其形式而言，是当时流行的宫廷中形成的戏剧性场面和仪式的缩影和化身。”

勒·诺特也是路易十四最青睐的艺术家。路易十四本人不但为建造凡尔赛宫花费大量金钱，并且常常和设计者们讨论设计，并且亲自提高建筑师和艺术家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收入。路易十四还赐爵位给建筑师于勒·阿杜安-芒萨尔和画家夏尔·勒·布伦，引起宫廷贵族的不满，路易十四很不屑地对那些人说： “我在15分钟内可以册封20个公爵或贵族，但造就一个芒萨尔却要几百年时间。” 而勒·诺特更是众多艺术家中唯一能和路易十四拥抱的人。有一次，国王喜欢他的设计，短时间里接连几次赏赐他巨额奖金，他开玩笑说： “陛下，我怕您会破产。” 尽管那个时代艺术家以奴仆的身份出现在皇帝身边，可是路易十四对待勒·诺特等艺术家的厚爱直接导致了巴黎众多伟大的建筑的诞生，并深刻影响了西方城市的发展与变革。

（文／王南）

36　萨伏伊别墅
Villa Savoy

萨伏伊别墅是现代主义大师勒·柯布西耶的代表作，由柯布和其堂弟皮埃尔·让内共同设计，建造于1928年至1931年。萨伏伊别墅的出现是现代建筑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也是柯布西耶 “新建筑五点” 的首次集体亮相。

走近萨伏伊

萨伏伊别墅位于巴黎郊外30公里的小镇普瓦西（Poissy）的一条普通的公路旁。爬藤包裹着围墙，围墙内是繁茂的树木，将视线完全遮挡住，开车经过的时候很容易忽略。从铁质的小门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供别墅的园丁住的小房子，这里的绿意盎然便是出自他手。园丁小屋像是一个缩小版的萨伏伊别墅，而真正的萨伏伊就在左手边树丛掩映中。阳光下耀眼的白色，与周边的花红柳绿形成强烈的对比。基地面积约为4.86公顷，房子的平面则是一个22.50米×20米的方块，建筑周围空出了很大的场地，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房子，绿树都作为背景默默存在着，而不会遮挡建筑完整的几何形体。

萨伏伊别墅的形体十分简洁——纤弱的柱子撑起一个大的方形体量，横平竖直的对称构图传达出一种和谐的稳定感。方形体量干净而紧绷的表皮被切开了一系列窄窄的带形长窗，长窗在转角处断开，没有破坏四个立面上矩形的完整性。这是柯布西耶自己理想中 “自如地、恰当地、高尚地把玩体块， 并将其带入到光线中” 的造型原则的完美体现。别墅四个立面的造型和分割完全相同，柯布认为， “住宅一定不要具有正面……它应该向四周敞开，带有空中花园的居住区域应高架在柱子之上，以便让人直接看到地平线的景色”。

这座住宅本身的尺度是由汽车的最小回转半径确定的，汽车从底层架空柱之间进入，绕着首层的服务空间转过来，到达中间门厅的入口，进入车库，或者沿着返还的路线离开。当然，底层架空的意义绝不仅仅是满足了功能的需求，它代表了现代建筑中结构意识的觉醒。结构构件的美在于结构和形式的完美统一，例如拱券，在承重的同时，还成为了建筑中着力表达的部位，不仅曲线和造型要经过缜密的推敲，表面的装饰也要比其他部分更加繁复。新建筑的潮流以来，框架体系解放了原来负责承重的墙体，但是大多数时候柱子还是藏在建筑甚至墙体内部，没有得到应有的形式表现。萨伏伊的底层架空给承重柱以完全的暴露和展现，结构的力量瞬时间就体现了出来。所以，第一眼看到萨伏伊，给人的感觉就是利落、坚定和挺拔，像一件雕塑，雕刻的是成长中的少年。

进入萨伏伊

从建筑背面进入弧形的玻璃门厅后，就正对着建筑的南北向中轴线，这一层包括一个休息厅、服务用房和供三辆车停放的空间。休息厅中富有戏剧性的是陡峭的螺旋楼梯和缓和的坡道的并置。西面是螺旋楼梯，东面边是坡道。透过螺旋楼梯背后的弧形窗，隐约能看到外面的绿地和灌木。可以理解为螺旋楼梯只是服务人员使用的，尽管如此，它也没有被隐藏起来，而是成为了一个造型元素被放置在休息厅的中央，这不禁让人联想到 “多米诺体系” 中楼梯的被孤立和被强调。

萨伏伊别墅门口的园丁住宅

穿过丛林

底层架空地面材质的转变和弧形玻璃入口门厅

从服务空间看向入口

建筑二层为主要的居住空间，这里真正体现了柯布西耶 “居住的机器” 中对人的使用的考量。沿着坡道往上走，很快就能感受到东面三角形高窗射进来的光线。转弯后，前面就是二层的起居室，西面是继续延伸的室外坡道。居住层所有的室内空间围绕着一个庭院组织起来，朝向院落的起居室以左右近10米长的落地玻璃分割，室内的墙壁以温暖的橙色和建筑外表加以区分。它的东侧是厨房、卧室、浴室和书房，它们靠螺旋楼梯旁的走廊串联起来。进入这个走廊，可以看到尽端处天棚上倾泻下来的天光，将门洞强调出来，同时蓝色的侧墙和橙色的木地板也将周围墙壁染成不同的色彩；浴室、卫生间等房间同样使用了天光，呈现出奇妙的光线效果。从位于走廊尽端的主卧室旁的书房出来，则又回到二层的庭院。

这个位于西北角的庭院是萨伏伊别墅最能打动人的地方。为了取得4个外立面造型的一致性，柯布西耶用一堵墙将庭院围合了起来，并且与长条窗采用了尺寸相同的划分，原本窗子的部分变成了一个“ 镜框 ”。同时起居室面西对着这个内院，而不是直接对着外面，所以在起居室内看到的景色也是在镜框中的。为什么不让人直接看到外面的景色，而是要把它放在一个镜框里呢？

W．博奥席耶在《勒·柯布西耶全集》（第2卷）对此给出了他的理解： “柯布清楚地认识到：人作为一种生物，为了生命的需要，既不能忍受阳光的泛滥，亦不能忍受阳光的缺乏；他还认识到：风景，参与到人类的生活的风景，只有在被框定为部分后才能清晰地呈现。” 这个庭院给人东方式的视觉体验。中国古代建筑多采用合院形式，“ 窗 ”向内院开敞，不承担防御功能，常常是很多扇窗排列成很长的序列，在某些位置变换为门或者墙；西方古典建筑是外墙承重体系，注重防御性，因此窗的面积、大小、形状等受到很大的限制。所以说，这种宽远大于高的“ 水平长窗 ”接近中国画的散点透视，而不是西方焦点透视的传统。外面的景色虽然一成不变，但白色镜框内的画面却随着视点的移动不断变换，这样就在有限的空间内创造了步移景异的效果。

从二层庭院的室外坡道可以到达别墅的顶层花园。这条通向屋顶的坡道是萨伏伊别墅空间序列的高潮：一方面，坡道的立面形成庭院的重要视觉中心；另一方面，坡道尽头的墙上开了一个方洞：人们沿着坡道上升的过程中，方洞所形成的框中的画面逐渐从天空变成周围的风景——这是别墅最具意境的一幕。柯布西耶很早就领悟到平屋顶有复合空间的价值： “咖啡厅、娱乐厅等等不再是腐蚀人行横道的毒菌了：把它们搬到屋顶的平台上去，所有奢侈品商业也都搬去。” 然而温差的变化会引起屋顶混凝土开裂，因此受当时的技术局限，还不能实现屋顶作为正常地坪使用的设想，而在屋顶铺沙土并种植花草可以有效地保持屋顶的湿度，一定程度上避免混凝土开裂，于是，柯布西耶开发屋顶空间的首次尝试便是萨伏伊的屋顶花园了。

坡道和高窗

起居室内景

走廊尽头泻下的天光

天光浴室

由起居室望庭院

二层庭院的取景框

通往屋顶的坡道和尽端的一幅画

屋顶花园

机器的隐喻

萨伏伊别墅带来的不只是功能主义的设计，机器美学的造型和 “新建筑五点” 原则的体现，它含有更深层次的隐喻。 “它的外部引导人联想到从帕拉迪奥和多立克神殿到新时期时代湖边那些高价的屋舍，或另外一方面，到机器时代的跑道和蒸汽轮船的烟囱。室内的坡道则会唤起，如其被谈到的，对古代泰利安人和迈锡尼人巨大的入口坡道的联想。而整个主要楼层这种地中海住宅式的、环绕着一个庭院的做法，用勒 · 柯 布西耶的话说，变成了一个‘空中花园’，这不就是巴比伦华美的空中花园的一个折射么？”

萨伏伊——机器与隐喻的诗学

回望萨伏伊

当离开萨伏伊，走远然后回望的时候，你会看到它就安静地坐落在草坪的中央，有着结实的轮廓和体形，像一件静物，不打扰任何事物。难怪日本建筑师芦原义信在《街道的美学》一书中写道：“ 我越来越确信，柯布西耶与其说是建筑家，不如说是艺术家、雕塑家、思想家。 ”

怎样解释柯布西耶对现代建筑的贡献都不为过。在不断宣扬理性主义的背景下，柯布绝佳的美感常常被世人忽略，其实这很大程度上推进了现代建筑取得广泛认可的进程。因为事实证明，在新建筑五项原则的指导下，宣扬机器美学的柯布的房子居然还可以很美。这种美较之人们熟悉的美虽然是陌生的，却暗暗地在美学的基本原则上建立了联系，比例、色彩、虚实，柯布从来没有忘记这些不管在什么样的时代都可以拿来与人沟通的要素。是他完成了从古典建筑到现代建筑的美学接力，于是后人才能摆脱装饰的桎梏，在新建筑的路上迈着轻盈的步子奔跑起来。

（文／朱琳）

回望萨伏伊——阴

37　圣德尼教堂
Basilique Saint-Denis

圣德尼修道院教堂位于巴黎大区内，巴黎市北部法国第93省塞纳-圣德尼省（Seine-Saint-Denis），它原本是一所修道院所属的教堂，自1966年始，成为一所大主教教堂。

公元4世纪，现在的圣德尼大教堂所在地是一个陵墓。随后的公元5世纪卡洛琳王朝统治时期，圣日娜维耶夫买下了此地及周边地区并主持建造了一座教堂。该教堂随后又两度扩建。12世纪，当时的修道院长叙热建议当时的国王路易六世和随后继位的路易七世将原有所建的教堂拆除，然后在原址建造一座哥特式教堂。

巴黎大区是早期哥特式建筑集中发端的重要地区。这一地区并没有优良的建筑传统，但是却诞生了独领风骚数百年的哥特建筑风格，一个不能忽略的推动力便是法国王室的日益壮大，他们将这里作为自己的政治中心，极力伸展自己的触角，使得巴黎成为欧洲的思想中心。圣德尼教堂就是在法国国王的捐助下建成的，同时也作为法国历代国王的墓葬地。

“Dionysius”美学

德尼（Denis），由法语中“Dionysius”一词简化而来，最早的圣德尼教堂建于公元5世纪，是为了纪念基督教一位早期的殉道者狄奥尼修斯（Dionysius）而修建的。中世纪时人们常常把这位殉道者与一位来历不明的美学家、哲学家混淆。自6世纪开始，在整个西欧流传着署名狄奥尼修斯的哲学作品，由于不能查证作者的真实身份，哲学界将它们统称为伪狄奥尼修斯的著作。这些新柏拉图主义的著作中强调了光的象征意义，认为：“ 光和美有联系，又有区别。它们的联系表现为：美发光，并把光传给万物。光的照耀能够使没有形式的事物获得形式，从而使丑变得美。它们的区别在于：物质世界的美通过视觉对人起作用，而精神的光，盲人也可以知觉。所以，光比美更具有精神性。 ”

圣德尼教堂鸟瞰

圣德尼教堂平面图

圣德尼修道院的院长叙热是修道院和教堂建筑的主持人，同时他也是法国文明史上极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他曾是路易六世和路易七世的首相，王权集中制度的拥护者和缔造者。在《论圣德尼大修道院教堂及其艺术珍品》一书中他谈到，自己深受伪狄奥尼修斯光的理论的影响，认为每个物——无论可见的还是不可见的——都是上帝的一束光。这一影响直接导致叙热院长在物质的华丽和精神的神圣之间找到了一种调和。他宣称， “通过对物质美观的沉思，我们会通过一种神秘的方式被引向更高级甚至是神圣的现实中去”， 不仅热情地拥抱了狄奥尼修斯的美学，更将其转化为了可见的艺术形式。

哥特萌芽

作为第一座具有哥特风格和特征的建筑，在圣德尼教堂中，仍然能够看到很多罗曼建筑的痕迹（尤其是1140年及以前修建的部分）。比如门厅、大厅的屋顶，还有在战火中幸存的那座孤零零的塔楼，都属于明显的诺曼底化的罗曼风格。但是，新建的东段的唱诗堂（建于1140—1144年）则有着完全不同的风貌。

在这里，尖拱首次在教堂建筑中系统地出现，它们在拱券跨度不变的情况下解放了拱顶的高度，同时四尖券巧妙地解决了各拱间的肋架拱顶结构问题，将位于中厅和侧廊的高度不同的拱券肋架整合起来。围绕着歌坛的回廊在这里合二为一，形成了7个放射状和2个长方形的礼拜堂，每个礼拜堂通过两个大窗户采光，窗户侧面的拱形线脚与从墙面上伸展出来的肋拱相结合，两扇窗之间的扶壁取代了罗曼式教堂建筑中分割礼拜堂的厚墙壁，与五瓣肋拱的开始生成处的束柱一起围合成了礼拜堂外的回廊。这样一来，回廊的支撑被简化为同心的两圈圆柱。圆柱纤细而复杂，四周包裹着的细长柱束消减了柱子本身的体量感，与尺度夸张的肋拱相比，效果极为轻巧。肋拱的花卉形状的装饰也明显强调了非罗曼式建筑的特征。歌坛没有明确的空间分割，以歌台为中心，整个内部空气自由流通，笼罩在一片五彩斑斓的柔和光线下。叙热并没能见证歌坛的落成，但是在他的想象中，这个新建筑的视觉效果是足以使人震惊的： “通过它们，整个教堂都沐浴在绝妙的、无阻挡的光线中，这些光线从最神圣的窗户中渗透进来，让室内充满了美。”

叙热时期建成的西立面同样是划时代的。来源于加洛林 建筑的双塔与新的玫瑰窗和堡垒性元素组合在一起，象征着修道院作为地区保护者和王权守护者的地位。教堂三个入口上新的雕刻形制同样非常重要，在这个从圣德尼开始的体系中，雕刻与建筑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建筑元素以形象化雕刻的形式出现，反之也成立。

圣德尼教堂中厅内立面图及剖面图

西立面的碉堡元素和玫瑰窗

圣坛周围的石棺

沐浴在阳光下的圣坛

叙热意志

叙热院长对于天主教世界中宗教和美学的考虑与追求，在圣德尼教堂的每一次革命性的创新中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他本人也十分乐意记述自己的种种目的和成就，这使我们得以通过他的文字来了解圣德尼的创造过程。

在哥特式的内部空间中，圣德尼教堂的礼拜堂首次将重点放在了彩绘玻璃，尤其是带图案的玻璃上。究其原因，不得不说与叙热院长对于天主教世界中宗教和美学的考量有莫大的关系。

“ 在叙热的天主教世界中，这样的玻璃有明显的规律可循。它们自身都是惹人沉思联想的东西，而且提供了一种闪烁不定神秘莫测的别样世界之光，这对宗教反应与美学体验来说，都是一种很合适的背景——因为叙热自己对哥特崇拜中的色彩与恢宏的反应就是充满了诗意与激情的。 ”

围绕礼拜堂的12根圆柱，在叙热的体系中，则代表着十二位使徒，而侧廊里的12根圆柱则被解释为象征了《旧约》中那些次级预言者的数目。

一位强有力的宗教人士和一位不知名的建筑师主导了圣德尼教堂中一切划时代的创造，从叙热院长那些激情澎湃的记述中，我们能够大致体会到中世纪无数的教堂崇拜者和设计者是怀着怎样的信念和眼光来塑造他们眼中的建筑的，也就能够理解哥特建筑发展和兴盛的动力源泉，再去欣赏那些奇光异彩和鬼斧神工便会有更加深刻的感怀。

哥特新变

圣德尼修道院教堂的超前性还不止如此，在哥特教堂进入盛期之后，它还在创造着惊喜。1231年，在克莱门特院长（Abbot Odo Clement）的主持下，圣德尼教堂的最后一个工程——中厅和横厅的建造开始，一般认为是建筑师皮埃尔·德·蒙特勒（巴黎圣母院的建筑师之一）领导了这次工程。

中厅的高侧窗花饰窗格的大小远远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座哥特教堂，比亚眠大教堂的更舒展，更通透（详见亚眠中厅高侧窗分析），窗花格是线性的，只充当了玻璃的分隔。与亚眠大教堂一样，高侧廊去除了实体也变为玻璃，与高侧窗一起被吸收进一个壮观的窗花单元中，统治了整个内立面。十字交叉处的大型玫瑰花窗的花窗格柔软而纤细，形成蜘蛛网式的放射性图案，好像是一种编织物悬挂在空中。因此，圣德尼教堂的中厅和横厅被看作是辐射式哥特最初也是最重要的代表作。

划时代

圣德尼教堂在西方建筑史上属于跳跃式的作品，它的出现没有前人的铺垫，而在与它同时期的建筑中，也很难看到相仿的例子。甚至在后来的几十年中，法国各地兴建了几十座模仿圣德尼风格的教堂，也没有一座能与之明亮的光线和清晰的体积感相提并论。 “它第一次实现了哥特风格各个元素的等级化布置，而且它的空间、光线、线条以及集合构成创造了一种超验的现代建筑景象。” 作为一个混杂了罗曼式建筑和哥特建筑特点的教堂，圣德尼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欧洲建筑史带入了一个新时代。

19世纪，修道院被修复，特别是维奥莱-勒-杜克主持的修复工程使其重焕光彩。他本人也成为了哥特建筑结构至上的强力推动者。“ 一切皆为结构的功能，过廊、侧厅上的楼座、尖塔和三角形山花，没有一个哥 特式建筑的形式是异想天开的结果。 ” 同时，德国学者尼古拉斯·佩夫斯纳在《欧洲建筑纲要》一书中则对维奥莱-勒-杜克及其信徒对于哥特建筑技术优点的高估进行了反驳，他写道：“ 构成哥特风格的特征广为人知，但大多数人忘记了风格并不是各种特征的集合体而是完整的整体风格……正如我们已看到的，它们是尖拱、飞扶壁和肋拱拱顶，这其中无一项母题属于哥特风格的发明。然而，决定性的新意在于这些母题处于一种新的审美的相互结合运用。这种目的就是赋予毫无生气的大堆砖石建筑以活力，加速建筑的空间运动，将建筑缩减为受神经支配的运动线条的一种外观体系。这些审美优点，对于理解哥特风格而言，一定比理解使用肋拱、飞扶壁和尖拱可能蕴含的任何技术优点，都具有更加深远重大的意义。 ” 这从空间设计的角度阐述了圣德尼教堂的独特性。由尖拱创造的连续的、不分割的，同时高耸挺拔的空间；束柱和转折处的轮廓线向上延伸表达出的向上的空间体验；极小的墙面比例，大型玫瑰花窗射进来的美妙光线……这些都与哥特建筑的基本结构要素产生了完美的对应关系。因此，很多建筑理论家都提出应该以一种空间的方法去解读哥特风格。

（文／朱琳）

圣丹尼斯教堂中厅立面

横厅玫瑰窗

横厅玫瑰窗外立面

02　沙特尔　Chartres

城市简述

沙特尔是中央大区卢瓦尔省（Eure-et-Loir）省会，位于博斯（Beauce）平原的中部，厄尔河（Eure）左岸的一个山丘之上。

沙特尔是高卢人建立的主要城镇之一，罗马时期被称作Autricum，起源于厄尔河的名字，而chartres则起源于当时建立它的高卢部落的名字（Carnutes）。中世纪时是博斯地区最重要的城镇，是博斯平原上的经济中心，被称为 “法国的粮仓” 。15世纪上半叶沙特尔曾短暂地落入英国人之手。在宗教战争中，保守派的进攻失利，城市被亨利六世拿下，并于三年后在此加冕。

厄尔河在流经沙特尔时分成了三条支流，人们在上面架设了很多座桥，有一些是古老的，还用旧防御工事的残骸进行了装饰，建于14世纪的纪尧姆门（Porte Guillaume）两边拱卫着高塔，是其中最完整的。古城陡峭狭窄的街道与其周边围绕着的宽敞的大道形成了对比。

沙特尔在“二战”中被狂轰滥炸，但是当时的美军指挥官不顾上级的指令，于轰炸中保住了沙特尔大教堂。

38　沙特尔大教堂
Cathédrale Notre-Dame de Chartres

12世纪晚期，哥特教堂的发展迎来了它的经典时期，一座座形制成熟、规模宏大、装饰精美的建筑在巴黎周边各大教区建立起来。这其中就有后来被人们称为法国四大哥特式教堂的沙特尔、兰斯、亚眠和博韦大教堂。这四座教堂不仅在哥特建筑史上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彼此之间也可以明显地看出哥特教堂的演变痕迹。沙特尔是其中最早建成的，它为这一系列的哥特教堂提供了一个成熟的沙特尔类型。

沙特尔大教堂位于法国巴黎西南约70公里处的博斯省（Beauce）首府沙特尔市，部分始建于公元1145年，原来是一座罗曼风格的大教堂，是著名的圣母玛利亚的圣地。教堂于1194年遭遇火灾，又于1220年完成了重建。新建的沙特尔大教堂是依靠教区内的信徒倾囊相助完成的，整个工程迅速而高效。沙特尔大教堂是一座重要的朝圣教堂，它不仅是对天国景象的呈现，也象征着城市中的宗教虔诚与商业繁荣。

沙特尔大教堂面积5940平方米，高155米，西正门宽47.5米，内部中厅长为130.2米，宽16.4米，是法国教堂中最宽的，四分拱顶高达32.5米，带有侧廊式耳廊。与传统拉丁十字不同，横厅几乎处在了整个建筑平面的中间位置。沙特尔采用了巴黎圣母院中采用的双重回廊来调整礼拜室和歌坛部分的平面比例。

沙特尔大教堂的设计者提取了哥特教堂最根本的轮廓线条，整个教堂体现出一种节制的朴素的对雄伟尺度的追求，通过一系列大胆的革新手段，沙特尔达到了在建筑纪念性效果上的飞跃。

沙特尔大教堂

中厅拱顶的简化

沙特尔大教堂的中厅给人线条清晰的深刻印象，这源于肋拱拱顶的巨大变化。通用于边侧廊的四拱拱顶经过拉伸形成长方形比例被运用到了中廊拱顶，取代了原有的两个并排的六拱拱顶。由此，中厅拱顶得到了极大的简化，更加轻巧，向上的升腾感也就更加强烈。

沙特尔大教堂中厅

沙特尔大教堂中厅拱顶

角饰柱的发明

在过去的哥特教堂中，单圆柱和束柱往往在一个建筑中间隔着使用，这种变化和不一致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教堂中厅的视觉效果。沙特尔的建筑师将两种柱子进行了组合式的改良，发明了角饰柱（pilier cantonné）——四个较细的柱子围绕一个核心的较粗的柱子，使用同一个柱头和柱础。这种新的墩柱可以用在教堂的任何位置，“柱”这一结构元素被统一在了一个简单、严格的体系中，当然也包含了些许的变化，那就是有些角饰柱是八边形细柱围绕圆形柱，有些则反之。

中厅立面：墙的减少

沙特尔大教堂修改了12世纪中叶努瓦永大教堂以来已成定式的四段式中庭立面——从下至上依次是券廊、通廊、拱廊和高侧窗。它去掉了通廊，回归了纪念性的三段式立面，同时高侧窗的尺寸加大，每个高侧窗包括一个巨大的叶形分隔的玫瑰窗和下面的两个尖券窗，几乎占据了中厅立面的三分之一，这种形式后来成为整个哥特时期的基本窗花形制。于是，沙特尔大教堂中彩色玻璃窗的数量达到了创纪录的166块共2000多平方米，也是唯一一个完全保留了原有彩色玻璃的大教堂。彩色玻璃以蓝紫为主要色调，上面描绘着通俗易懂的圣经故事，因此哥特教堂又被称为是穷人的圣经。

迷宫

在沙特尔教堂的中厅地面上有一个螺旋形迷宫。它将中厅分成3/4开间，呈圆形，内外总共有12圈，最后抵达中心玫瑰花似的终点。中心处以前嵌有一块铜板，上面的浮雕是希腊神话里的忒修斯战胜牛头人身的怪物米诺陶诺斯的场景。这块铜板继承了克诺索斯古迷宫和埃及古迷宫的传统，它们常常都在中心描绘同样的故事。

大教堂中厅立面及角饰柱

沙特尔大教堂彩色玻璃

飞扶壁的改进

观察教堂的外部造型，也可以发现沙特尔的巨大改进，飞扶壁两端的支撑部分由一个约为1/4圆拱的弓形券连在一起，并且增加了第三层，整个造型更加整体，也给予了墙壁更有力的支撑，正是因为有着如此强大的飞扶壁体系，中厅的骨架式的墙体才能屹立不倒。

在最初的设计中，沙特尔大教堂有七座塔（一说八座），但是最终建成的只有正立面上的两座。南塔于1145年至1170年建成，是晚期罗曼式向哥特式过渡的风格，八角造型，朴素庄重，北塔始建于1140年，是世界上最早的哥特式塔楼，但顶部的火焰式镂空尖塔是1507年修建的。虽然七座塔没能全部建成，但是这种12世纪末到13世纪初期风靡的对于外部结构垂直造型的追求，代表了法国哥特风格的一种创新。

大教堂厚重的飞扶壁

沙特尔大教堂火焰尖塔

纵观沙特尔大教堂中出现的创造性的改进，并没有什么新元素的添加，拉丁十字的基本形制也在，但是在圣德尼等哥特式教堂产生后，建筑师们对于哥特教堂内部空间的效果有了更加直接明确的猜测和追求。沙特尔的一系列改进，可以看作是对极致的空间效果的追求，去除一切有滞于空间的升腾和光线的通透的干扰，只强调哥特风格中清晰而严谨的动态线条。所以整个改进都是在做“减法”和“瘦身”，这些，都是基于沙特尔建筑师对早期哥特教堂的批判性研究。

以上提到的这些在沙特尔大教堂中成功实践的哥特风格的改进，在后来的博韦、兰斯和亚眠大教堂中都得到了继承和发展。

（文／朱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