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卅风雷动神州

国共合作结出的另一个硕果是工人运动再起高潮。1923年1月，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之后，在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的联合高压下，工人运动暂时处于低谷。国共两党革命统一战线的建立如春风化雨，催发了各地的革命新苗，工人运动再次呈现出一派生机。

1925年1月，中国共产党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为迎接更大的革命高潮，中共四大对工人运动、农民运动、青年运动和妇女运动等都作了思想上和组织上的准备。

2月，上海日商纱厂工人因反对资本家虐待工人发动了罢工。在共产党的组织和领导下，罢工很快取得胜利。但是，不甘心失败的日本资本家伺机报复，借故部分停产，停发工资。5月14日，工人再次罢工。15日，上海日本内外棉七厂厂方宣布停工，身为中共党员的工人顾正红带领工友冲进厂内，要求上工和照发工资。日本厂方不仅不允，反而向工人开枪。顾正红中弹身亡，另10多名工人受伤。

日商的暴行引发了工人更激烈的反抗，上海日本内外棉11个纱厂的2万多人立即罢工抗议。中共中央和上海党组织立即站到斗争的最前沿，努力将隐伏在中国社会中的各种革命潜流汇聚成汹涌澎湃的大潮 。上海各界闻风而动，最早响应的是青年学生。学联动员了上海大学、复旦、交通、法政、文治等大专院校及部分中学学生，组成30个小队，从18日开始分别到南京路、新世界、大世界、北站等闹市区募捐，援助顾正红家属及罢工工人。上海公共租界当局以“扰乱社会治安”为名，逮捕数人。24日，中国共产党在沪西工友俱乐部组织1万多人参加顾正红追悼会，四名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上海大学学生在途经租界时又被巡捕逮捕。上海公共租界当局肆意捕人，令上海各界民众义愤填膺，一场铺天盖地的风暴正在急速酝酿中。

5月30日上午，上海各校学生和工人纷纷进入租界进行讲演示威活动，声援工人斗争，要求释放被捕的工人和学生。午后，各处演讲学生以及听众越聚越多，南京路上每隔一二十家店面就有一组学生在演讲，人行道各处围满了听众。英租界巡捕前来驱赶，混乱中又有100多名学生及听众被捕。上海各阶层群众数千人，立即组成浩浩荡荡的游行示威队伍，向租界行进，要求释放被捕人员。下午3点，南京路老闸捕房前已是“群众云集，水泄不通”，“口号雄壮，声震屋瓦，传单飘飞，满蔽天日” 。面对群情激愤的中国民众，英国巡捕头头爱佛生（Everson）无计可施，最后竟丧心病狂，下令向群众射击。当时，几千名学生、群众在捕房门口围成半月形，距持枪的巡捕仅丈许。全体巡捕连开两排枪，计发44响。顿时死伤枕藉、血流满地，繁华的南京路刹那间变成了人间地狱。在这场血案中，帝国主义杀害了113名学生和群众，年龄最小的才15岁，最大的36岁。另有重伤数十人，轻伤无数。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五卅惨案”。

南京路上的血腥屠杀，震动了全上海。6月1日，上海总工会宣告成立，随即宣布实行全市工人总同盟罢工，参加罢工的有20多万名工人，还有5万多名学生罢课，公共租界的商人全体罢市，英租界的华籍巡捕也举行罢岗。“三罢”斗争如火如荼，愈演愈烈，把上海这个帝国主义对华经济侵略中心烧得沸反盈天。

瞿秋白在6月4日创刊的《热血日报》发刊词这样写道：

洋奴，冷血，这是一般舆论所加于上海人的徽号！可是现在全上海市民的热血，已被外人的枪弹烧得沸腾到顶点了！尤其是大马路上学生、工人同胞的热血，已经把洋奴、冷血之耻辱洗涤得干干净净。

6月7日，由上海总工会、上海学生联合会和各马路商界总联合会推举代表组成的上海工商学联合委员会成立。上海各界民众结成了反帝联合战线，向帝国主义侵略者提出了惩凶、赔款、道歉、取消领事裁判权、工人有组织工会及罢工自由、永远撤退驻沪之英日海陆军等17项要求。

上海的群众运动气势磅礴且井然有序，这与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分不开的。中共成立之初，师从苏维埃俄国，将领导中国革命的重点放在城市。上海作为中国的第一大城市，其工人运动和学生运动自然是党的工作的重中之重。在组织和领导这场声震中外的五卅运动中，中国共产党培养和锻炼了一批富有经验的工人运动领导者，其中有邓中夏、蔡和森、李立三、刘少奇、瞿秋白等。

邓中夏是湖南宜章人。1919年在北京大学求学期间，投身五四运动。1920年3月，发起成立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10月，加入位于北京的共产党早期组织。长期在北京长辛店从事工人运动，培养了大批骨干力量。1922年5月，当选为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主任。1923年，邓中夏受李大钊推荐，参加创办由国民党和共产党合办的上海大学，利用上海大学为共产党培养人才，上海大学因此有“布尔什维主义的温床”之称。他直接推动了五卅运动的开展。1925年，组织和领导了著名的省港大罢工。大革命失败后，他受中共中央派遣到上海组织并从事地下工作。1933年5月被捕。9月，在南京雨花台刑场英勇就义，时年39岁。

祖籍湖南、生于上海的蔡和森，1913年进入湖南省立第一师范读书，其间，同毛泽东等人一起组织进步团体——新民学会，创办《湘江评论》，参加五四运动。1919年底，赴法国勤工俭学。在党的三大、四大上当选为中央局委员。1925年，参与领导五卅运动。1931年6月，蔡和森在组织广州地下工人运动时遭叛徒出卖被捕。8月，遭国民党反动派秘密枪杀，时年36岁。

李立三是湖南醴陵人，1919年赴法勤工俭学，参与蔡和森、陈毅等组织的革命活动。1921年12月，在上海加入中国共产党。1925年2月，与邓中夏等人直接领导了上海日本纱厂工人大罢工，李立三任现场总指挥。五卅惨案发生后，被公推为上海市总工会委员长。在中共五大上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工人部部长。1930年6月至9月，在担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兼秘书长、宣传部部长期间，犯了“左”倾冒险主义错误（被称为“立三路线”），使革命事业遭到重大损失，由此结束了其在党中央的领导地位，并羁旅莫斯科15年。1945年，在中共七大上重新当选为中央委员。“文化大革命”期间，他受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迫害致死。1980年3月22日，中共中央召开追悼平反昭雪大会，认定李立三为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国工人运动杰出领导人之一。

刘少奇也是湖南人。1920年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1年，赴苏联莫斯科东方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学习，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2年从莫斯科回国，在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工作。1925年，在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上当选为全国总工会副委员长，并在上海、广州、武汉参加领导五卅运动、省港大罢工、武汉工人群众收回汉口英租界的斗争。此后，长期活跃于党的城市工作战线。抗日战争期间，领导开创了华北敌后抗日根据地和扩建华中抗日根据地的工作。1943年，任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和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成为党的高层领导人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刘少奇当选为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在制定国家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外交等方针政策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1959年，当选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受到错误批判，并遭到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政治陷害和人身摧残，于1969年11月病逝。1980年召开的中共十一届五中全会为恢复他的名誉作出专门决定。

瞿秋白于1899年出生于江苏常州，1919年参加五四运动，加入李大钊发起的马克思主义研究会。1920年至1922年，在苏联从事中国报刊的特约通讯员和翻译工作，数次会见列宁。192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5年，同陈独秀、蔡和森、李立三等人领导了五卅运动，其间主编出版了共产党第一张日报——《热血日报》，报道上海和全国人民反帝斗争的消息。在八七会议上，共产国际指定其取代陈独秀主持中央工作。他由此成为中国共产党第二位最高领导人，但很快因“左”倾盲动错误离开领导岗位，并赴俄担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1930年回国，1934年到达中央革命根据地，担任执委会委员、人民教育委员会委员。红军主力长征时，瞿秋白因肺病被留在江西瑞金，坚持游击战。1935年被捕，拒绝蒋介石的劝降，从容就义，年仅36岁。瞿秋白是典型的“书生革命家”，留下了不少诗文作品，其中，《多余的话》表达了其从政的曲折心路历程。

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推动下，五卅运动迅速席卷全国，遍及25个省区（当时全国共有29个省区），约六七百个县，各地约有1700万人直接参加了运动。北京、广州、南京、重庆、天津、青岛、汉口等几十个大中城市和唐山、焦作、水口山等重要矿区，都举行了成千上万人的集会、游行示威和罢工、罢课、罢市。尤其是苏兆征、邓中夏等人领导下的省港工人大罢工，与上海、汉口等地遥相呼应，参加人数25万，持续时间达16个月之久，沉重打击了帝国主义在中国的嚣张气焰。五卅运动之后，全国各地到处响起“打倒帝国主义”“废除不平等条约”“撤退外国驻华的海陆空军”“为死难同胞报仇”的怒吼，形成了全国规模的反帝怒潮。

中国人民反帝斗争得到了国际革命组织、海外华侨和各国人民的广泛同情和支援。莫斯科举行了50万人的示威游行，声援中国人民的五卅运动，并为中国工人捐款。在世界各地，有近100个国家和地区的华侨举行集会和发起募捐，声援五卅运动。1925年6月7日，日本30多个工人团体举行盛大演讲会，决议声援中国工人团体，同时向日本政府和资本家提出抗议。英国工人阶级积极行动，阻止船、舰、车辆运输军火到中国。五卅运动成为具有广泛国际影响的反对帝国主义的斗争。

五卅运动锋芒直指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同时使中国共产党的革命主张得到广泛深入的宣传和传播。五卅运动之后，共产党及其领导的革命力量空前壮大。就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打倒列强、除军阀”的国民革命拉开了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