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到井冈山去

1927年8月1日南昌起义打响后，中国共产党临时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于8月7日在湖北汉口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史称“八七会议”。这次会议是中共历史上一次重要的转变，它完成了两个任务：一是在总结大革命失败的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结束了陈独秀右倾思想在中央的影响，明确“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二是把土地革命作为党的中心任务，从此，领导农民革命成为党的工作重点。八七会议是瞿秋白主持的。

八七会议后，中央临委候补委员毛泽东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回到湖南，准备改组中共湖南省委并领导湘赣边界的秋收起义。

国共合作期间，毛泽东在国民党第一、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都当选为候补中央执行委员，并在广州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代理部长，主编《政治周报》，其间还主办了第六届农民运动讲习所。1926年11月，毛泽东任中共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书记，在此前后，发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等著作，指出农民问题在中国革命中的重要地位和无产阶级领导农民斗争的极端重要性，对中国共产党的第一次历史性转变起了极大的作用。在八七会议上，毛泽东提出“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即以革命武装夺取政权的思想，为正处于思想混乱和组织涣散的中国共产党指明了新的出路，为挽救党和革命作出了巨大贡献。

8月18日，改组后的中共湖南省委在长沙市郊的沈家大屋召开会议，讨论制订秋收起义的计划。会议决定要与国民党彻底划清界限，旗帜鲜明地以中国共产党的名义号召群众，并确定集中力量在湘东、赣西发动以长沙为中心的武装起义。

为便于领导秋收起义，中共湖南省委确定秋收起义的领导机关分为两个：一个是由各军事负责人组成的党的前敌委员会，任命毛泽东为书记，作为武装起义的军事指挥机关；另一个是党的行动委员会，由起义地区各地方党委负责人组成，任命易礼容为书记，负责地方工作。易礼容是湖南湘乡人，早年与毛泽东、何叔衡共同创立湖南第一个共产党早期组织，192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马日事变后，任中共湖南省临时省军委书记，代理省委书记。

9月初，中共湖南省委决定在9月9日发动一场以攻占长沙为目标的秋收起义。这次起义不再沿用国民革命军的番号，而将起义部队统一编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卢德铭任总指挥，余洒度任师长。起义部队下设三个团，共约5000人参加。此外，因起义第一次公开打出工农革命军的旗号，所以设计、赶制一面工农革命军军旗的任务十分紧迫。

9月初的一天夜晚，修水商会东厢房灯火通明，在师部参谋处一张宽大的八仙桌上，师部参谋何长工、副官杨立三、参谋处长陈树华三人正在灯下制作军旗。他们反复比较、推敲、修改、争论，最后确定：旗底为红色，象征革命；旗中央的五星代表中国共产党；五星内的镰刀斧头代表工农，旗左边白色套管上是“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字样，整体含义是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工农武装。

9月9日，湘赣边界秋收起义按预定计划爆发。参加起义的铁路工人和农民首先破坏了岳阳至黄沙街、长沙至株洲两段铁路，切断了敌人的交通运输。起义军三个团分别从修水、安源、铜鼓出发，进攻平江、萍乡、东门，但都被当地反动武装打散。鉴于三路起义部队均受挫，毛泽东当机立断改变了攻打长沙的计划，以前敌委员会书记的名义通知起义各部队赴浏阳县文家市集结。9月19日，各路起义部队到达湖南省浏阳县文家市。当晚，前敌委员会召开会议，根据敌强我弱的形势，决定保存实力，转向敌人统治力量薄弱的农村坚持武装斗争，发展革命力量。

9月20日上午，起义部队1500余人离开文家市向南进发。9月23日，在芦溪镇遭反动军队伏击，损失数百人，总指挥卢德铭牺牲，年仅22岁。

卢德铭是四川自贡人。1924年，经孙中山面试后进入黄埔军校第二期步兵队学习，不久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独立团二营四连连长，在攻克醴陵、平江战斗中以奇袭获胜，特别是在攻打汀泗桥、贺胜桥中英勇善战，屡立战功。

9月25日，起义部队冒雨攻克莲花县城。9月29日，起义部队到达永新县三湾村时已不足千人，而且官多兵少，部队思想混乱，组织纪律性差。当天晚上，毛泽东在自己的临时住所“泰和祥”杂货铺召开了前敌委员会会议，决定对部队进行整编：

第一，整编部队，把原来的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缩编为一个团，下辖两个营10个连，称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

第二，党组织建立在连上，设立党代表制度，排有党小组，班有党员，营、团以上有党委，全军由毛泽东领导前委，从而确立了“党指挥枪”的原则。

第三，连队建立士兵委员会的民主制度，实行官兵平等，经济公平，破除旧军雇佣关系。

这就是著名的“三湾改编”，它是中国共产党建设新型人民军队最早的一次成功探索和实践。10月3日，整编后的起义部队离开三湾村，向井冈山进军。

井冈山，属于南岭的北支，位于湘赣边界罗霄山脉的中段，东起永新的拿山，西至湖南酃县（今炎陵县）的水口，北起江西宁冈的茅坪，南到江西遂川的黄坳，方圆275千米。论海拔高度，一般为1000—1500米。距茨坪12.5千米的八面山，是井冈山五大哨口之一的最高哨口，其海拔高度不过1800米。众所周知，江西、湖南两省多崇山峻岭，井冈山在当地并不出名，但为什么毛泽东偏偏会选中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带着起义军直奔而去呢？这是有原因的。

曾经有两个人向毛泽东推荐过这个“世外洞天”。一个是名叫张琼的妇女。当时，她是湖南衡山县妇女会干部。1927年2月20日至23日，为了写《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毛泽东曾到湖南衡山县城拜访过张琼。张琼在闲聊中说起她有个表兄，受国民党追捕，无处可逃，最终逃进了井冈山。那儿山高皇帝远，国民党鞭长莫及。她的表兄在井冈山上躲了几个月，了解山上的详细情形，知道山上有“山大王”——土匪盘踞。毛泽东此时就对井冈山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另一个人就是起义军中的二团团长王新亚。王新亚是江西安福人，早年参加共产党，当过北伐军营长。大革命失败后，他曾潜回家乡组织农民武装，与井冈山的袁文才、王佐是拜把兄弟，互相支援。秋收起义前，他接到中共江西省委的通知，指示他速到安源开会。该会由中央特派员毛泽东主持。在部署完秋收起义工作后，毛泽东郑重地对众人说，还要考虑一个问题，就是敌强我弱，倘若暴动失利，退路在哪里？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王新亚把腿一拍，说：“要是咱们打输了的话，就退到我的两个老庚（袁文才、王佐）那里去。那里高山大岭，险要得很，进可攻，退可守，而且连绵好几百里，安得下千军万马呢！”大家忙问是哪儿，他说：“井冈山嘛！”毛泽东听后，马上联想到张琼曾经向他说起的情况，十分欣喜，连忙要王新亚把井冈山和袁文才、王佐的情况再讲清楚些。 此后，毛泽东心中就有了底。

三湾改编后，不足千人的队伍短时间内难有作为，毛泽东决定找这个去处。10月27日，起义部队到达罗霄山脉中段井冈山的茨坪，从此，开始创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

秋收起义是继南昌起义之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又一次著名的武装起义，它创建了中国共产党的第一支工农军队，开辟了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找到了中国革命的正确道路。中国共产党从此由小变大、由弱变强，最终取得了中国革命的最后胜利。

有感于秋收起义的重大意义，毛泽东提笔写下了这首荡气回肠的《西江月·秋收起义》。

军叫工农革命，

旗号镰刀斧头。

匡庐一带不停留，

要向潇湘直进。

地主重重压迫，

农民个个同仇。

秋收时节暮云愁，

霹雳一声暴动。

1928年2月，新城战斗胜利后，以宁冈为中心的井冈山根据地初步形成，“工农武装割据”的局面已经打开。然而，毛泽东始终心系南昌起义后朱德、贺龙等部队的下落。有了井冈山这个“落脚地”后，寻找友军，壮大革命力量，保存和发展革命武装和革命根据地，成为毛泽东最急切的思虑。派何人去联络朱德等革命同志？毛泽东认为这个重任非何长工承担不可。

何长工与毛泽东同是湖南人，早在1918年北京留法预备班上就已结识。1922年，何长工在法国加入中国共产党。1924年回国后，在湖南南县、华容创建该地区中共党团组织。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进入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总指挥部警卫团，后任连党代表。毛泽东十分欣赏何长工的足智多谋、能言善辩，而且何长工参与了组织秋收起义的许多具体工作，如设计制作了中国工农红军的第一面军旗、在起义部队中担任连党代表和团部参谋等，深得毛泽东的信任。

到达井冈山不久，何长工先被毛泽东派到长沙去联系中共湖南省委。当时，国民党反动派的白色恐怖笼罩全国，对中国共产党和革命左派人士大张“捕杀的网罗”，但何长工毫不畏惧，架起了井冈山中共秋收起义前敌委员会与中共湖南省委之间的桥梁。这次，他再度接受更艰巨的任务——寻找朱德。腥风血雨，杀机四伏，何长工只身进入广州，四处打听朱德的下落，但由于音讯全无，无奈之下铩羽而归。原来，在南昌起义军失利之后，为保存实力，朱德巧妙利用了在云南讲武堂与范石生的同学关系，将其所率部改编为国民党军范部第一四〇团，驻扎在韶关，而朱德本人已化名为王楷。因为这个变故，致使何长工第一次出寻没能成功。

何长工第二次进入广州时，正值中共领导的广州起义失败。当时兵荒马乱，警车嘶鸣，情势更加险恶。何长工不顾个人安危，坚持在广州寻找线索。这一次终于得知朱德部驻防处，并找到了朱德。何长工说明毛泽东派他前来联络的目的，通报了秋收起义部队几经转战、落脚井冈山的情况。朱德听后又询问了井冈山现有武装、地形山势、道路交通、经济供应、领导人状况以及能否屯兵等问题，何长工一一作答。朱德欣喜过望，对何长工说：“我们跑来跑去就是要找个落脚的地方。”“我们两支部队要经常联系，将来部队力量要集中。”

何长工不辱使命，两度冒着被抓被杀的危险，联系上了南昌起义余部，为以后朱、毛会师井冈山铺平了道路，功不可没。现今，在苍松翠竹掩映的革命圣地井冈山上有一座纪念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开创千秋基业的雕塑园，其中，英姿威武地伫立于园门醒目处的一座单人塑像，就是何长工。

1928年4月28日，在毛泽东率领的工农革命军的掩护和接应下，朱德、陈毅所率的部分南昌起义部队和湘南暴动农军，安全地转移到井冈山，并在宁冈砻市同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部队会师。毛泽东同朱德的这次历史性会聚，是共产党历史上光辉的一页。从此，毛泽东和朱德的名字便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1928年5月4日，井冈山迎来了喜庆的日子。这一天，庆祝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部队与朱德领导的南昌起义余部和湘南暴动部队胜利会师暨红四军成立大会召开了。会上，劳苦功高的何长工担任司仪。红四军以朱德为军长，毛泽东为党代表，下辖三个师八个团，兵力达5000余人，是当时中国共产党直接领导的规模最大、兵员最多、影响最深、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革命武装部队。为此朱德赋诗歌颂：

红军荟萃井冈山，

主力形成在此间。

领导有方经百炼，

人民专政靠兵权。

井冈山会师和红四军的成立，两股铁流汇合到了一起，从此形成红军主力，党领导的武装斗争的大旗高高举起。它不仅是中国工农红军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而且也是中国共产党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它不仅大大增强了井冈山的武装力量和有力地推进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建设，而且对推动红军队伍的建设和中国革命战争的发展，对以后建立和扩大农村革命根据地，坚持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道路，推动全国革命事业的发展，都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井冈山会师之后，极大地增强了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军事实力，引起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惊恐。还未在南京坐稳“江山”的蒋介石苦于鞭长莫及，只能遥令湘赣两省的军阀“进剿”井冈山。1928年4月底到5月中旬，红四军击退了敌军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三次“进剿”，一度占领永新城，成立了永新县工农兵政府。

6月上旬，赣军以第九师师长杨池生为主力，以杨如轩为前线总指挥，带着五个团的兵力，气势汹汹直奔井冈山而来。同时，湘军吴南部也出动三个团，配合赣军的进攻。红四军以小股兵力钳制湘军，主力打赣军。6月23日，在新、老七溪岭和龙源口打得来犯之敌溃不成军。群众热情歌颂：

不费红军三分力，

打败江西两只羊（杨），

真好！真好！

快畅！快畅！

军事上的胜利使井冈山的红色割据区域迅速扩大，面积达7200平方千米，人口约50万人。继茶陵、遂川、宁冈、永新工农兵政府成立之后，酃县、莲花工农兵政府也宣告诞生，湘赣边界工农兵政府应运而生。边界各县在湘赣边界工农兵政府的统一领导下，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运动。1928年12月，颁布了中共历史上第一个土地法——《井冈山土地法》，井冈山的农民第一次分到了土地，对根据地的建设和发展起了极大的推进作用。“工农武装割据”已经初具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