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雷系的胜利
除掉了拖雷,一统金国的窝阔台,没有停下战争的脚步。
公元1235年,在察合台的建议之下,窝阔台批准了一个“长子西征”计划,也就是继成吉思汗第一次西征之后的,蒙古人历史上的第二次大规模西征行动。此次西征,由术赤家族的继承人拔都为领袖,以灭亡金国的老将速不台为统帅,随军的其他统帅,包括察合台的长子拜答儿,窝阔台长子贵由,拖雷长子蒙哥等各个贵族成员的长子们,集合了十五万蒙古大军,向一望无际的西伯利亚和东欧平原进发。
六年之后。
公元1241年底,蒙古大军到达多瑙河流域,进入马扎尔人控制的匈牙利境内。在拔都的率领下,蒙军一度占领了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城。就在这个时候,长期沉溺于酒色的蒙古大汗窝阔台驾崩。消息传到前线,拔都下令停止所有一线的军事行动,蒙古西征大军班师回朝。
窝阔台的猝死,政治的瞬间真空,使得王储之争出现纷争。
在拔都大军还没有班师的情况下,窝阔台的皇妃乃马真(长子贵由的生母)私自宣布摄政。乃马真的真实意图,是扶植自己的儿子贵由上位。因此,怀有私心的乃马真,在其摄政的五年里,坚持毫不利人、专门利己的用人标准。她所有的施政命令,只围绕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是是否有利于儿子贵由接下来顺利即位。而对于施政内容和施政效果,则不是乃马真需要费心考虑的事情。乃马真摄政期间,整个蒙古汗国暗流涌动,各派政治势力互相角力,思想和步调严重不统一,蒙古汗国已经出现了解体的前兆。
公元1244年,三朝老臣耶律楚材,在抑郁与失望中死去。
公元1246年,在乃马真一手操控之下,贵由顺利继承了汗位。三年之后,不够命硬的贵由死去,贵由的皇后斡兀立海迷失代表“窝阔台系”继续摄政。
从此开始又过了五年,一直到公元1251年,在拔都的多方斡旋之下,新的库里勒台大会在斡难河畔举行。此时此刻的拔都,已经年满四十二岁,西征归来,兵权在握,声名日隆。他早已不是二十二年前库里勒台大会上那个稍显青涩的拔都,而是堂堂正正的成吉思汗的长子长孙。上一次会议,窝阔台三兄弟主宰了会议进程,而这一次的会议主角毫无疑问就是拔都。在会议期间,拔都极力推举拖雷长子蒙哥为大汗。虽然与会各方心怀鬼胎,但拔都用自己的兵权与威望控制了局面,又一次维持了蒙古汗国在政治上的统一与和平局面。最终,在察合台家族和窝阔台家族一片异议声中,蒙哥登上大汗之位。
空前强大的汗国,表面皆大欢喜,但政治裂痕的种子已经埋下。
蒙哥登上汗位不久,就处死了窝阔台系的斡兀立海迷失,此后,蒙哥又先后除掉窝阔台系宗室成员政治异议者七十多人。蒙哥的即位,窝阔台系损失甚大,也为蒙古汗国最终的分裂埋下伏笔。从蒙哥开始,标志着蒙古大汗的宝座正式从“窝阔台系”,轮转到了“拖雷系”手中。
跨越二十年,窝阔台和拖雷兄弟二人的恩怨,宣布告一段落。
蒙哥,在蒙古汗国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军事征服史上,毫无疑问是承上启下的一位。
比如在蒙哥的策反之下,当时的朝鲜又一次发扬了认干爹的优良传统,主动向蒙古乞降,蒙哥很快将朝鲜钦定为蒙古的藩属国。消除了朝鲜这个后顾之忧,蒙哥又积极筹备南征宋帝国的军事行动。受到父亲拖雷大迂回灭金之战的启发,在对宋作战占不到太多便宜的情况下,蒙哥索性又一次展开战略大迂回,从四川绕道大理,在南宋的侧后方发起攻击。值得一提的是,蒙哥画的这个圈圈,要比他父亲拖雷划的那个圈圈更绕远,走的路也更崎岖。
不过蒙哥这样一个为战争而生的人,却像他的父亲拖雷一样命不长久。因为他遇到了当时整个亚欧大陆范围内,城防战最为擅长的宋帝国。宋蒙战争断断续续打了接近半个世纪,大宋堪称蒙古人无数个对手之中,最能打消耗战,也是拖到最后才被征服的一个。
公元1259年,蒙哥在四川钓鱼城(今属重庆)被宋军击伤,不久死去。
蒙哥死后,又是新的一轮关于汗位归属的大纷争。
拖雷的长子蒙哥没了,但还有拖雷嫡出的四子忽必烈,五子旭烈兀,七子阿里不哥。这几位小爷,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尤其是老五旭烈兀,此时此刻正率领十万蒙古大军远征中东,兵锋一直到达地中海东岸的大马士革附近。这次远征,也就是史书上所说的蒙古第三次西征。
拖雷系升级版本的嫡亲兄弟汗位争夺战,呼之欲出。
时过境迁。成吉思汗已经去世三十多年,蒙古人再也没有了术赤他们老一辈的四兄弟作为精神领袖,来维持表面的政治版图完整,甚至也没有了耶律楚材或者拔都这样具备崇高威望的辅臣。如日中天的蒙古人,就像一群嗜血的狼,对外撕咬,对内也不含糊。从成吉思汗本人开始,到第二代的老兄弟四个,一直到第三代的拔都、贵由和蒙哥,蒙古人窝里斗后浪推前浪,烈度逐级上升。不等新的库里勒台大会召开,支持汉化的忽必烈和反对汉化的阿里不哥,就迫不及待在开平(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与和林(外蒙古哈尔和林)这两个地方,分别宣布自己为新的蒙古大汗,两个人展开了长达四年的草原内战。
当然,蒙哥之死,同样也深刻地改变了世界历史进程。
正在西征途中的旭烈兀,顾不上叙利亚战事正紧,在得知忽必烈与阿里不哥兄弟大打出手的消息之后,迅速停止西征,回师蒙古草原。此后,旭烈兀西征也顺势终止。所以这就是典型的蝴蝶效应——宋帝国在钓鱼城的拼死抵抗,为广大中东地区迎来了来之不易的和平。
在得到哥哥忽必烈的册封承诺之后,旭烈兀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忽必烈阵营,联手对付弟弟阿里不哥。旭烈兀的态度对于战争结局至关重要,他对忽必烈的支持,就相当于当年“长子西征”统帅拔都,对于蒙哥的支持。公元1264年,忽必烈取得蒙古内战的全面胜利,正式即位蒙古大汗。同年,忽必烈自称皇帝,改国号为元。
兵败之后的阿里不哥被幽禁,两年后暴死。
“拖雷系”的兄弟内战,极大地伤害了蒙古汗国内部各大政治势力的团结。而与此同时,成吉思汗后人们的血缘联系也越来越淡漠。战争期间,老一辈的术赤系、察合台系、窝阔台系清一色地站队阿里不哥,面对忽必烈大获全胜的结果,这三个老政治派系,对新搭台唱戏的蒙古汗国感到心灰意冷,并且萌发了分家各过自己日子的群体思潮。
战后不久,蒙古汗国正式分裂为钦察汗国(术赤家族)、窝阔台汗国、察合台汗国,以及伊利汗国(旭烈兀西征所创建)。其中,也只有伊利汗国承认新任大汗忽必烈的宗主地位。
因此,元世祖忽必烈是建立汉地元朝的第一位皇帝,也是蒙古汗国的末代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