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罗马 星期一,九月七日 早上六点
伊沃·帕拉齐站在卧室中央,鲜血顺着脸直往下淌。“我的妈呀!你把我毁了!”
“我还没有开始毁你呢,你这个令人讨厌的烂人!”多纳泰拉冲着他大喊大叫。
在蒙特米尼亚约街公寓偌大的卧室里,两人赤身相对。多纳泰拉有着伊沃·帕拉齐见过的最性感、最让人心神荡漾的身材。就算现在被多纳泰拉狠狠地抓伤,鲜血顺着脸往下直流,他的身体也还涌动着熟悉的欲望。天哪,她真漂亮。她周身洋溢着一种无辜的颓废感,让他如痴如狂。她长着一张豹子样的脸,颧骨高高的,眼睛向上吊着,嘴唇性感丰满——那可是啃过他、吮吸过他的嘴唇——但是他现在不能想这个。他从一把椅子上拿起一件白色的东西,想止住血,发现是自己的白衬衫时为时已晚。多纳泰拉站在巨大的双人床中央,冲着他喊叫着:“我希望你流血死掉!你这个肮脏的嫖客,等我收拾完你,你剩下的血都不够小猫舔!”
伊沃·帕拉齐曾无数次地纳闷,自己怎么就陷进了如此难堪的境地。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而且引以为豪。他所有的朋友也都这么认为。他的朋友们?不,是所有人!因为伊沃没有敌人。单身的时候,他很乐观,在世上根本没有烦恼,是意大利半数男人都嫉妒的唐·乔万尼
。他的人生信条用一句话概括就是,“用女人奖励自己”。这让伊沃很忙。他是一个真正浪漫的人。他不断坠入爱河,每一次都会用新欢忘记旧爱。伊沃喜欢女人,在他眼里,无论是阿庇亚大街上沿街做着古老交易的妓女,还是康多提大道上走着猫步的时尚模特,她们个个都很漂亮。他唯一不喜欢的是美国女孩,她们太过独立,不符合他的胃口。另外,美国把朱塞佩·威尔第翻译成毫无浪漫情调的乔·格林,对于这样一个国家,他还能期望什么呢?
伊沃一直都能做到同时与好几个女孩子相处,把她们分置于恋爱的不同阶段,总共分为五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他刚刚认识的女孩子。她们每天都会收到电话、花,以及薄薄的艳情诗小册子。对第二阶段的女孩子,他会送古驰的围巾和装满佩鲁贾巧克力的瓷盒。第三阶段的女孩子会收到珠宝、衣服,还会被他带到提拉米苏或芙拉维亚吃晚餐。第四阶段的女孩子则会和伊沃共度良宵,享受他作为情人所向披靡的技巧。伊沃和她们约会就是在演戏。他位于玛古塔街的小公寓装饰得漂漂亮亮,摆满康乃馨和罂粟花,会播放歌剧或古典乐或摇滚乐,这要看被选中的女孩的喜好。伊沃是做饭高手,他的拿手好菜中有一道再适合此情此景不过,菜名叫“猎人之鸡”。吃完晚餐,一瓶加冰的香槟要在床上畅饮……哈,是的,伊沃喜欢第四阶段。
不过,第五阶段或许最需要技巧,有令人心碎的惜别告白,有大方的分手礼物,还有眼含热泪的再见。
但所有这些都已成为过去。此时,伊沃·帕拉齐飞快地瞄了一眼床上方的镜子,看见自己被抓伤的脸正在流血,一时被吓坏了。他的脸就像是被失控的打谷机伤到了。
“看看你把我弄成什么样了?”他大声喊道,然后说,“亲爱的,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他绕到床另一边,把多纳泰拉抱在怀里。她软软的胳膊飞快地环住他,趁他抱着自己的当口,把她长长的指甲抵上他裸露的后背,像个野兽一样开始抓挠。伊沃疼得喊叫起来。
“叫吧!”多纳泰拉大声说,“要是有刀,我会把你那玩意剁下来塞到你可恶的喉咙里!”
“求你!”伊沃哀求着,“孩子们会听见的。”
“随他们听去!”她尖叫着,“他们该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玩意了。”
他朝她走近一步,说:“亲爱的——”
“别碰我!就算把身体给大街上随便哪个喝醉了酒、感染梅毒的海员,我也不会再让你靠近我。”
伊沃挺起身来,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我可不喜欢我孩子的母亲这么对我说话。”
“你想让我对你说好听的?你想让我不把你当害人虫?”多纳泰拉提高嗓门,又喊叫起来,“那就把我想要的给我!”
伊沃紧张地看了看门口。“亲爱的——我给不了。我没有钱。”
“那就去给我找!”她喊叫着,“你答应过!”
她又开始歇斯底里。伊沃觉得,当前的明智之举是在邻居叫警察之前赶快溜走。
“弄到一百万美元需要时间,”他安抚着她,“但是,我会——我会想到办法的。”
他匆匆穿上内裤、裤子、袜子和鞋子,其间多纳泰拉还在屋子里气冲冲地来回走动着,蔚为壮观、结实的乳房晃动不止。伊沃不由得心想,我的天哪,多好的女人啊!我好喜欢!他伸手把沾了血的衬衣拿过来,已经没办法把血从衬衫上弄掉。他把衬衣穿上,觉得前胸和后背发凉、黏糊糊的。他最后看了一眼镜子。脸上被多纳泰拉的手指抓过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口子,还在往外渗血珠。
“亲爱的,”伊沃呻吟着,“我该怎么向我妻子解释?”
伊沃·帕拉齐的妻子叫西莫内塔·罗夫,是罗夫家族在意大利分公司的继承人。年轻的伊沃遇到西莫内塔时是一位建筑师。当时罗夫家位于埃尔科莱港的别墅有些许改动,公司派他去监管。从西莫内塔的眼神落到伊沃身上那一刻起,他单身的日子就屈指可数了。伊沃在第一个晚上就和她进入第四阶段,不久就娶了她。西莫内塔做事果断,长相漂亮,非常清楚自己要什么:她想要伊沃·帕拉齐。就这样,伊沃发现自己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单身汉变成了漂亮、年轻女继承人的丈夫。他毫无遗憾地放弃建筑上的志向,进入罗氏公司,在罗马的EUR区
拥有一个富丽堂皇的办公室。EUR区是已故的、命运多舛的领袖最初给予厚望的地方。
从一开始,伊沃经营公司就获得了成功。他聪明、学东西快,因此所有人都喜欢他。不喜欢他是不可能的。他总是面带微笑,魅力四射。他的朋友们都羡慕他性格好,都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答案很简单。伊沃把他天性中的阴暗面藏了起来。实际上,他骨子里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会突然生出巨大的仇恨,甚至能杀人。
伊沃与西莫内塔的婚姻很成功。起初,他害怕婚姻会成为一种束缚,扼杀他作为男人的小九九,结果这种担心纯属杞人忧天。他只是减少了女朋友的数量,略微收敛了放浪的生活,其他一切如故。
西莫内塔的父亲给他们买了一栋漂亮的房子,位于罗马北部的奥杰塔,是一幢很大的私家庄园,大门紧闭,有统一着装的门卫把守。
西莫内塔是个很不错的妻子。她爱伊沃,把他当国王对待,伊沃对此倒是觉得理所当然。西莫内塔只有一个小毛病:一旦醋意大发,就会变得不可理喻。有一次她怀疑伊沃和一个女顾客去了巴西。他面对指责理直气壮,还很生气。结果架没吵完,他们整个家就已经一片狼藉,没有一个盘子或家具完好无损,而且多数都碎在伊沃的头上。西莫内塔拿着一把切肉刀追他,威胁要杀了他,然后自杀。伊沃费了吃奶的劲才把刀从她手里夺走。两人后来在地上滚作一团,伊沃最终撕下她的衣服,才平息了她的愤怒。但是在这件事之后,伊沃变得非常谨慎。他告诉那位女顾客他不会再和她一起出去。他变得很小心,绝不会让丝毫的怀疑落到自己身上。他清楚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男人。西莫内塔年轻、漂亮、聪明,而且有钱。他们喜欢同样的东西和同样的人。两人的婚姻很完美。在把一个女孩从第二阶段变成第三阶段,把另一个从第四阶段变成第五阶段的时候,伊沃有时会扪心自问,为什么不忠诚呢?最后,他总是达观地耸耸肩,对自己说总得有人让这些女人快乐吧。
和西莫内塔结婚的第三年,伊沃结识了多纳泰拉·斯波利尼。当时他去西西里岛出差。与其说那是一次遇见,不如说是一次爆炸:两个行星双向奔赴,发生碰撞。西莫内塔的身材苗条、纯美,属于曼祖雕刻刀下的年轻女子形象。多纳泰拉性感、成熟,属于鲁本斯画中人物的风格。多纳泰拉的脸很精致,绿色的眼睛含情脉脉,让伊沃欲罢不能。他们见面一小时后上了床。伊沃一直以自己非凡的床上功夫自豪,结果发现自己竟成了小学生,而多纳泰拉成了老师。她让他一次次达到从未达到过的巅峰,她的身体给予他的都是他从未奢望过的。她如同一个宝藏,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快活。当伊沃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尽情享受着难以言表的快感时,他心里很清楚,只有傻子才会放弃多纳泰拉。
就这样,多纳泰拉成了伊沃的情人。她提出的唯一条件是除了妻子之外,他必须与其他女人断绝关系。伊沃很愉快地答应了。这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在这八年里,伊沃从来没有对妻子或情人不忠过。满足两个如饥似渴的女人足以让一个普通男人精疲力竭,但是伊沃却恰恰相反。他与西莫内塔缠绵时会想起多纳泰拉丰满、成熟的身体,于是浑身都是劲。他和多纳泰拉缠绵时会想起西莫内塔纯美而青涩的乳房、小小的屁股,于是他在床上变得疯狂了起来。无论他和两个人中的哪一位在一起,他都觉得是对另一位的不忠。这极大地增加了他的快感。
伊沃给多纳泰拉在蒙特米尼亚约街买了一栋漂亮的公寓,只要有可能他都会和她在一起。他会设法突然抽身去出差,但他其实根本没有走,而是和多纳泰拉在床上。上班的路上他会去看她,午休时会和她在一起。曾经有一次,和西莫内塔乘坐伊丽莎白女王2号邮轮去纽约时,伊沃把多纳泰拉安置在了下面一层的船舱里。这是他人生中最为刺激的五天。
在西莫内塔向伊沃正式宣告自己怀孕的那天晚上,伊沃心中洋溢着难以名状的快乐。一星期之后,多纳泰拉告诉伊沃她也怀孕了,伊沃简直喜不自胜。他扪心自问,为什么神如此眷顾我?他倒也不膨胀,这么多好事降临在他头上,他有时觉得自己配不上。
瓜熟蒂落,西莫内塔生了个女孩,一星期之后多纳泰拉生了个男孩。一个男的还能要什么?!但是神对伊沃的眷顾并未就此打住。不久之后,多纳泰拉告诉伊沃她又怀孕了。一星期后,西莫内塔也怀上了。九个月后,多纳泰拉又给伊沃生了个儿子,西莫内塔又给丈夫生了个女儿。四个月之后,两个女人再次怀孕,这一次她们的生产日是在同一天。伊沃把西莫内塔安置在救世主梦迪医院,把多纳泰拉送到圣基亚拉诊所,他在两个地方之间穿梭、忙活。他在两个医院之间奔忙,驱车行驶在环路上时,还不忘冲路两边的女子招手。这些女子坐在粉色的伞下招揽着顾客,身后的小帐篷沿路排列。伊沃开得太快看不清她们的脸,但是他爱她们所有人,而且希望她们都能好好的。
多纳泰拉又生了一个男孩,西莫内塔又生了一个女孩。
有时候伊沃会想,情况要是颠倒过来就好了。妻子给他生的都是女孩子,情人给他生的都是儿子,这具有讽刺意味,因为他想要男孩来继承自己的家业。不过,他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外室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家室也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他喜欢他们,对他们都很好。他记得他们的生日、他们的命名日以及他们的名字。女孩子们叫伊莎贝拉、贝妮代塔和卡米拉。男孩子们叫弗朗西斯科、卡洛和卢卡。
随着孩子们越来越大,对伊沃来说生活也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妻子、情人和六个孩子都算上,伊沃要应付八个生日,八个命名日,每个节日都要双倍过。他要确保孩子们的学校离得远远的。女孩子们上的是圣多米尼克学校,位于卡西亚街,是一家法国修道院学校。男孩子们上的是位于EUR区的耶稣会学校。伊沃见过孩子们所有的老师,而且把她们全部迷倒。他帮助孩子们写作业,陪他们玩,给他们修玩坏的玩具。应付两个家庭,把两个家庭分隔开耗尽了伊沃所有的聪明才智,但是他做到了。作为父亲、丈夫和情人,他堪称典范。圣诞节他和西莫内塔、伊莎贝拉、贝妮代塔和卡米拉在一起。在巫婆节,即一月六日,伊沃会装扮成巫婆贝法娜,给弗朗西斯科、卡洛和卢卡分发礼物和他们最喜欢的黑冰糖串卡博尼。
伊沃的妻子与情人都很漂亮,孩子们也都聪明、貌美,他为他们所有人感到骄傲。生活真美好。
接下来,神开始和伊沃·帕拉齐翻脸了。
就像多数大灾难一样,这个灾难来得毫无预兆。
伊沃那天早饭前和西莫内塔缠绵一番,然后直接去了办公室,工作了一上午,收益颇丰。下午一点的时候他告诉秘书——男的,是西莫内塔坚持要求的——他下午要出席一个会议。
一想到等着自己的快活,伊沃就不禁喜上眉梢。他上了台伯河沿岸的街道,绕过一处工地。这是跨桥通往科索弗朗西亚的地铁工地,已经建了七年。三十分钟后,伊沃把车开进了蒙特米尼亚约街的车库里。打开公寓门的那一刻,伊沃意识到出了大事。弗朗西斯科、卡洛和卢卡正围着多纳泰拉呜呜地哭。伊沃朝多纳泰拉走去。她看着他,脸上满是仇恨。一时间伊沃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公寓。
“你这个混蛋!”她冲他喊叫。
伊沃四下看看,一头雾水。“亲爱的——孩子们——出了什么事?我做什么了?”
多纳泰拉站起身。“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她把一份《今日》杂志摔在他面前,“看看吧!”
百思不得其解的伊沃弯腰捡起杂志。封面上是他和西莫内塔以及三个女儿抬眼凝神的照片。图片配文是“居家好男人”。
天哪!他怎么把这个全忘掉了。好几个月前,这家杂志提出要给他做一个专访,他竟然愚蠢地答应了。但是伊沃从没有想过这件事会这么招摇。他看着哭泣的情人与孩子们,说:“这个我可以解释……”
“他们的同学已经解释过,”多纳泰拉尖叫着,“我的孩子们哭着回的家,因为学校的所有人都叫他们私生子!”
“亲爱的,我——”
“房东和邻居对待我们就像对待麻风病人,我们再也抬不起头。我要带孩子们离开这里。”
伊沃吓坏了,定定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我要离开罗马,我要带走我的儿子们。”
“他们也是我的儿子,”他喊叫道,“你不能这么做。”
“胆敢阻拦,我就杀了你!”
这简直是一场噩梦。伊沃站在那里,看着三个儿子和歇斯底里的情人,心里想不明白: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
但是多纳泰拉还没说完。“在我们走之前,”她郑重其事地说,“我要拿到一百万美元,现金。”
这简直太滑稽了,伊沃不由得大笑起来,说:“一百万——”
“要不,我就给你妻子打电话。”
这是六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多纳泰拉只是威胁,到现在还没有做什么——还没有做而已——但是伊沃知道她会的。一星期又一星期过去了,她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她会在他办公的时候打电话,说:“我不在乎你怎么做。拿钱来!”
伊沃要拿到这么大一笔钱只有一种方法——卖掉罗氏公司的股票。阻止卖股票的是萨姆·罗夫,那个将破坏他的婚姻和未来的萨姆。因此,他必须阻止萨姆阻碍他。如果一个人知道问题出在谁身上,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最让伊沃感觉受伤的是多纳泰拉——他最喜爱的、浪漫的情妇——不让他碰。她允许伊沃每天看孩子,但是不准他进卧室。
“把钱给我之后,我才会让你跟我上床。”多纳泰拉定下要求。
伊沃很绝望,一天下午给多纳泰拉打电话说:“我这就过来,钱已经安排好了。”
他要先跟她缠绵一番,然后再施以劝慰。结果情况并不如他所愿。他确实设法脱掉了她的衣服,但是当两人都赤身裸体的时候,他跟她说了实话。“我还没有弄到钱,亲爱的,但是将来有一天,很快——”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开始像头野兽似的袭击他。
伊沃脑子里就是这些事情,此刻他正驱车离开多纳泰拉的公寓。他往北拐,上了拥挤的卡西亚街,朝位于奥杰塔的家驶去。他朝后视镜里看了看脸,血流得不多,不过被抓伤的地方肿着,皮肤红红的。他低头看了看衬衫,沾的都是血。他该怎么向西莫内塔解释脸上和背上的抓伤呢?冲动之下,他确实想过把实情告诉她,不过这只是一时闪出的念头,随即他就打消了这种想法。如果他是和一个女孩子上了床,并让对方怀了孕,他或许——只是或许——可以向西莫内塔坦承自己是一时头脑糊涂,他或许——仅仅只是或许——会全身而退。但是现在他有三个孩子,历时三年多,他的命将一个里拉
都不值。现在,他必须回家,逃脱不掉,因为家里有客人要和他一起吃晚餐,而且西莫内塔此时应该在等他。伊沃被难住了。他的婚姻要玩完。只有奇迹的守护神——圣热纳罗可以帮他。伊沃的眼睛扫见卡西亚街街边的一个标志牌,于是猛地一踩刹车,掉头下了干道,然后把车停下。
三十分钟后,伊沃开车进了奥杰塔的大门。门卫看见他脸被抓烂,衬衫上沾了血,便盯着他看。他不予理会,开车一路蜿蜒,拐弯上了车道,在房子前停下。他停好车,打开前门,走进客厅。西莫内塔和大女儿伊莎贝拉在客厅里。看见丈夫后,西莫内塔脸上掠过一丝震惊。
“伊沃,发生了什么?”
伊沃尴尬地微微一笑,竭力不去理会这一笑带来的痛苦,一脸囧相地承认:“我恐怕做了愚蠢的事情,亲爱的——”
西莫内塔走近了些,仔细看着他脸上的抓伤。伊沃看见她的眼睛开始眯起来。她再次开口时,声音明显变得冰冷了:“谁抓了你的脸?”
“蒂贝里奥。”伊沃郑重其事地坦白,说着从身后扯出一只巨大又丑陋的灰猫。灰猫恶声恶气地喵喵叫着从他怀里挣脱,跑掉了。“我给伊莎贝拉买了只猫,可是往笼子里装的时候,这个该死的竟然袭击我。”
“好可怜哪,我的爱人!”西莫内塔立刻信了,“我的天使!快上楼躺下,我这就去叫医生。我这就去拿碘酒。我这就——”
“不,不用!我很好,”伊沃勇敢地说。她伸开双臂把他抱住,疼得他龇牙咧嘴。“小心!恐怕猫还抓了我的后背。”
“我可怜的爱人!你肯定很疼!”
“不疼,真的,”伊沃说,“我觉得挺好的。”他说的是真心话。
前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西莫内塔说。
“不,我去开。”伊沃赶紧说,“我——我在等办公室送一份重要的文件。”
他匆忙来到前门,打开门。
“帕拉齐先生吗?”
“是的。”
一位穿着灰色制服的信使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有里斯·威廉斯发的电报。伊沃飞快地读完电报。他在原地站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上楼,准备迎接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