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步:获得技能/练习模式
随着你在最初的几个月里的观察不断取得进展,你将进入学徒阶段最关键的一步:为了获得技能而练习。人类的每一项活动、每一次努力或每一条职业道路都需要掌握一定的技能。某些领域所需要掌握的技能是直接和明显的,像使用工具或操作机器,或创造某种有形的东西。但另一些领域更需要你身体和心理素质兼备,例如查尔斯·达尔文进行的观察和收集标本的活动。还有一些领域所需的技能比较抽象,例如与人打交道的能力,或调查和组织信息的能力。你要尽可能地把这些技能简化成一些简单和必要的东西——你需要擅长的核心技能,以及可以练习的技能。
在获得任何一种技能时,都存在一个与我们的大脑的工作方式相一致的自然学习过程。这个过程会带给我们所谓的 隐性知识 ——一种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难以用语言表达但容易用行动证明的感觉。要想更好地理解这个学习过程是如何进行的,就要借助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用于技能培训和获取隐性知识的系统——中世纪的学徒制。
这个系统的出现是为了解决这样一个问题:在中世纪,随着商业的不断扩张,各种手工艺大师们无法再仅仅依靠家庭成员在店里的帮忙来工作了。他们需要更多的帮手。但是对他们来说,如果招进来的人待不长久,就很不划算——他们需要工人们稳定下来,这样才有时间去培养工人们的技能。因此,他们发明了学徒制,招聘大约12—17岁的年轻人进入店里工作,并跟这些年轻人签署一份为期7年的合同。合同快到期时,学徒们必须通过技师测试,或者创作出一个杰出的作品,来证明他们的技能水平。一旦通过,学徒们就能晋升到熟练工的行列,可以自由地到任何有工作的地方继续练习他们的手艺。
由于那时候缺乏书籍和图示,学徒们只能通过观察大师们并尽力模仿他们来学习手艺。他们通过不断的重复和亲身实践进行学习,少有语言指导(“apprentice”一词源自拉丁语“prehendere”,意思是用手抓住)。由于像纺织面料、木材和金属之类的材料都很昂贵,不能浪费在练习环节,学徒们大部分时间都是直接在制作最终成品的材料上工作,所以他们不得不学习如何在工作中保持深度专注,不犯错误。
如果把学徒们那些年所有用来直接加工材料的时间加起来,应该超过了1万小时,这足以让他们在一个行业中获得超群的技能水平。这种隐性知识的力量充分体现在了欧洲伟大的哥特式大教堂中——这些美丽、工艺精湛的传世杰作,都是在没有借助蓝图或书籍的情况下建起来的。这些教堂代表了众多工匠和工程师们不断累积的技能水平。
这一点并不难理解,因为无论是口头形式还是书面形式的语言,都是相对近期的发明。而在那之前很久,我们的祖先必须学习各种技能——制造工具、狩猎等。自然学习过程主要建立在镜像神经元的基础上,它源自对他人的观察和模仿,然后反复重复同一动作。我们的大脑非常适合这种学习方式。
例如,在学习骑自行车这项活动中,我们都知道观察并模仿别人如何骑车比听别人说怎么骑或阅读骑车指南更有效。我们练习得越多,骑车对我们来说就越容易。即使是那些主要依靠脑力的技能,例如电脑编程或说一门外语,我们依然要通过练习和重复(自然学习过程)才能学到最好。我们是通过尽可能多地说,来学习一门外语的,而不是通过阅读书本和学习理论。我们说得越多,练得越多,我们的表达就会越流畅。
一旦你做得足够多,你就会进入一个 加速回报的循环 。在这个循环中,练习会变得更容易、更有趣,因而你愿意练习更长时间,这不仅会提升你的技能水平,反过来还会让练习变得更有趣。进入这一循环是你必须为自己设立的目标,并且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你必须了解一些有关技能的基本原则。
首先,你必须从一项自己可以掌握的技能开始,而这项技能会成为你获得其他技能的基础。你必须全力避免自己同时学习几项技能的想法。你需要培养自己的专注力,并且明白一心多用只会让你一无所获。
其次,学习一项技能的最初阶段总是枯燥乏味的。与其回避这种不可避免的单调乏味,不如真心去接受并拥抱它。我们在学习一项技能的最初阶段所经历的痛苦和无聊会让我们的心智变得更坚韧,这很像体育锻炼。很多人相信生活中的一切都必须是令人愉悦的,这让他们不断地分心,去寻找学习的捷径。痛苦是你的大脑对你提出的一种挑战——你是会学习如何集中注意力并度过枯燥无聊的阶段,还是会像小孩一样屈服于即时的快乐和消遣?像体育锻炼一样,了解了它将带给你的益处,你甚至可以从这种痛苦中获得一种反常的快乐。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你都必须直面任何无聊,而不要试图去回避它或抑制它。因为在你的一生中,你会遇到很多单调乏味的情况,你必须培养自己用自律应对它们的能力。
在练习一项技能的最初阶段,知道大脑在这个阶段会发生一些神经学上的变化,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当你开始做一件新的事情时,额叶皮层(大脑中更高级、更有意识的指挥区域)的大量神经元会被调动起来,变得活跃,从而在学习过程中帮助你。大脑必须处理大量的新信息,如果能动用的大脑部分有限,这个过程就会充满压力并且让大脑不堪重负。所以在这个最初阶段,当我们努力专注于任务时,我们的额叶皮层会扩大。但是一旦某件事重复得足够频繁,它就会固化下来并成为无意识的习惯,让大脑的其他部分来掌管这项技能的神经通路,一个比大脑皮层更深的部分。从而使那些我们在这个最初阶段需要用到的额叶皮层神经元被解放出来,以帮助我们学习其他东西,而额叶皮层的大小也恢复正常。
最后,为了记住这项任务,我们的大脑会形成一整个神经元网络。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学会骑自行车后即使时隔多年不骑,我们仍然会骑。如果我们观察那些通过不断重复来掌握某项技能的人的额叶皮层,我们会发现,当他们使用这项技能时,他们的额叶皮层会处于惊人的静止和不活跃的状态。他们所有的大脑活动都发生在比大脑皮层更深的区域,并且需要的有意识的控制也少得多。
如果你不断分心,总是更换任务,固化的过程就不会发生。在这种情况下,这项技能专属的神经通路就永远建立不起来,因为你所学的东西太浅层,不足以在大脑中扎根。在一项技能上注意力高度集中地投入2—3小时,好过注意力分散地磨蹭8小时。你需要尽快融入你正在做的事情当中。
一旦一个动作变成自动的,你就有了思维空间去观察练习时的自己。你必须用这个空间来注意自己需要改正的弱点和缺点——去剖析自己。同样有用的是,尽可能多地获取他人的反馈,并设立标准。比照着标准,你就可以衡量自己的进步情况,知道自己还有多远的路要走。不练习、不学习新技能的人永远不会有恰当的分寸感或自我批评意识。他们认为自己不努力就可以做成任何事情,而且与现实缺乏联系。反复尝试一件事可以让你脚踏实地,让你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并认识到哪些是可以通过付出更多的工作和努力来实现的。
如果你练习得足够多,你会自然而然地进入加速回报的循环:随着你不断地学习和获得一些新技能,你可以试着开始改变自己的工作,找到工作中你可以有所发展的某个点,这样你的工作就会变得更有趣。随着某项技能的各个要点变得越来越自动化,你的大脑将不再会因为辛苦的付出而感到疲惫不堪,从而让你可以更努力地去练习,这些反过来又会带给你更好的技能和更多的乐趣。进而,你可以去寻找新的挑战和领域去征服,以保持自己对工作的高度兴趣。随着循环的加速,你可以进入一种心流状态:你的心思完全沉浸在练习中,旁若无物,你变成了自己正在学习的工具、仪器或事物的一部分。你的技能不是可以用语言描述的东西,它已经被植入你的身体和神经系统中,成为隐性知识。深入地学习任何一项技能都可以使你为达到精通做好准备。进入心流状态和成为工具的一部分这两种感觉是精通力能带来的巨大快乐的前兆。
本质上,当你练习和深入发展任何一项技能时,你都在这个过程中改变了自己。随着你的进步,你会逐渐发现早就潜藏在你身上的新能力。你在情绪体验上也会有进步。你对快乐的感觉会被重新定义:对你来说,提供即时愉悦的事物看起来像是一种消遣,是用来打发时间的空虚的娱乐;真正的快乐源自对挑战的克服、对自身能力的信心、自身技能的逐渐成熟以及随之而来的力量感。你还会变得更有耐心。无聊不会再让你分心,而是会促使你去征服新的挑战。
尽管可能看起来,掌握必备技能和达到专业水平所需的时间取决于你所处的领域和你自己的天赋水平,但是那些反复研究过这个主题的人提出了1万小时定律。1万小时似乎是一个人想要达到高水平技能所需要的高质量的练习时间的总数,它尤其适用于作曲家、围棋选手、作家和运动员等人。这个数字能引起一种近乎神奇或神秘的共鸣。它意味着如此多的练习时间——无论是什么人,无论在什么领域——会给人脑带来质的变化。1万小时后,大脑能学会组织和建构大量的信息。而拥有所有这些隐性知识,大脑就可以变得更有创造性、更活跃。虽然1万小时可能看起来有些多,但如果是持续、扎实的练习,一般7—10年就达到了,这大致相当于一个传统的学徒阶段。换句话说,长期的专注练习不会失败,只会给你带来丰硕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