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略二:占领属于自己的领域
故事A
作为一个成长在20世纪50年代后期的印度马德拉斯的孩子,维莱亚努尔·苏布拉马尼安·拉马钱德兰(1951— )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他对运动或同龄男孩常见的其他爱好都不感兴趣,他喜欢的是阅读科学读物。他孤独时喜欢沿着沙滩漫步,很快他就迷上了各种各样被冲上沙滩的贝壳。他开始收集贝壳并对这些贝壳进行细致的研究。这给了他一种力量感——这是完全属于他的一个领域,学校里从来没有人和他一样了解贝壳。很快,他又被一些最奇特的贝壳种类所吸引,比如衣笠螺,一种收集废弃贝壳并用它们进行伪装的生物。在某种程度上,他就像衣笠螺一样,是一个异类。在自然界中,这些异类往往有着更重要的进化作用——它们可以占领新的生态位,获得更大的生存机会。拉马钱德兰也会这样形容自己的与众不同吗?
多年后,他将这一儿时的兴趣转移到了其他方面——人体解剖中的异常现象、化学反应中的奇特现象等。他的父亲担心这个年轻人会进入某些深奥小众的研究领域,于是劝他去医学院学习。由于在那里,他可以接触到科学的方方面面,还可以学到实用的技能,于是拉马钱德兰遵从了父亲的安排。
尽管他对医学院的学习很感兴趣,但是没过多久,他就不耐烦起来。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机械的学习。他想要自己做实验去发现一些东西,而不是一味地死记硬背。他开始阅读各种在他们所学的专业的书单上没有的科学期刊和书籍。其中一本书是视觉神经科学家理查德·格雷戈里(Richard Gregory)的《眼睛和大脑》( Eye and Brain )。书中最让他感兴趣的是关于视错觉和盲点——这些视觉系统中的异常,可以对大脑自身的运行方式做出一些解释——的实验。
受这本书的鼓舞,他进行了自己的实验,并成功地把这一实验结果发表在了一份权威期刊上,这让他收到了去剑桥大学(Cambridge University)研究生院研究视觉神经科学的邀请。他为有机会从事更符合自己兴趣的研究而感到兴奋,于是接受了邀请。然而,在剑桥大学几个月后,他意识到自己并不适合这个环境。在他儿时的梦想中,科学是一项伟大而浪漫的冒险,近乎一种宗教般虔诚的对真相的追寻。但是在剑桥大学,无论是对学生还是教员来说,它都更像是一份工作:你投入自己的时间,为统计分析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仅此而已。
他忍着心中的不适坚持着,所幸在研究生院里发现了自己的兴趣,并取得了学位。几年后,他被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地亚哥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San Diego)聘为视觉心理学助理教授。就像以前多次发生过的那样,没过几年,他的心思就开始转移到另一个主题上,这次是对大脑的研究。他对幻肢现象——失去一只手臂或一条腿的人们依然能感受到已经失去的肢体的疼痛——产生了兴趣。他着手对幻肢现象进行了一系列实验。这些实验带来了一些令人兴奋的有关大脑的发现,以及一种能缓解这些病人痛苦的新方法。
突然间,那种不合适、不耐烦的感觉消失了。研究异常的神经系统疾病成了他可以奉献余生的主题。这也激起了他对一些其他问题的兴趣,比如有关意识的进化、语言的起源等方面的问题。仿佛他走了这么一大圈后,又回到了那些收集稀有贝壳的日子。这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领域,一个他将独领风骚数年的领域,这个领域既与他内心最深处的倾向相契合,又能最好地服务于科学进步事业。
故事B
对松冈容子来说,童年是一段混乱而模糊的时光。她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的日本,一切似乎都提前为她安排好了。那时日本的教育制度使得她只能在适合女生的领域学习。她的父母非常看重运动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的重要性,因此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把她推上了竞技游泳的道路。他们还让她学习钢琴。对日本的其他孩子来说,自己的生活被这样安排可能是舒适的,但是对容子来说是痛苦的。她对所有学科都感兴趣,尤其是数学和科学。她喜欢运动,但不喜欢游泳。她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融入这个刻板守旧的世界。
11岁时,她终于坚持了一回自己的意见。她已经受够了游泳,想开始学打网球。她的父母同意了她的请求。求胜心切的她对作为网球选手的自己有很高的期望,但是她开始这项运动的时间太晚了。为了弥补落下的时间,她必须要接受一项几乎不可能的严苛的训练计划。因为她要到东京以外的地方进行训练,所以不得不在晚上返程的车上写作业。她经常只能站在拥挤的车厢内,打开数学课本和物理课本解方程。她喜欢解一些难度较大的题目,因为在做这种作业时,她会全神贯注地思考问题,几乎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奇怪的是,这与她在网球场上的感觉如出一辙——注意力高度集中,没有什么能使她分心。
在火车上少有的闲暇时刻,也会被容子用来思考她的未来。科学和运动是她生活中的两大爱好。通过它们,她可以充分地展示自己性格中的不同之处——喜欢竞争、动手能力强、动作优美、擅长分析和解决问题。在日本,人们必须选择一个一般来说较为专业的职业。无论她如何选择,都要牺牲她的其他爱好,这让她非常沮丧。一天,她幻想着发明一个可以陪她打网球的机器人。发明这样的机器人并和它打网球可以满足她所有的性格特点,但它仅仅是个梦想而已。
尽管她名次不断上升,成了日本最有希望的网球选手之一,她还是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不是她想要的未来。训练时,没有人可以打败她,但是一到比赛,她就怯场,忧虑重重,然后输给比自己差的选手。她还经历着衰弱性损伤的痛苦。所以,她不得不专心于学术,把运动放在一边。在佛罗里达州的一所网球学院学习后,她说服父母让她留在美国,并申请到了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Berkeley)。
在伯克利分校,她不知道读哪个专业好——似乎没有哪个专业能够满足她广泛的兴趣。由于没有更好的选择,她最终选择了电机工程专业。一天,她向系里的一位教授吐露了自己年少时想要发明一个可以陪她打网球的机器人的梦想。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位教授并没有嘲笑她,而是邀请她加入他的机器人研究生实验室。她在那里的工作表明,她在机器人研究方面具有非常大的潜力,所以后来被麻省理工学院(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MIT)的研究生院录取。在那里,她加入了机器人先驱罗德尼·布鲁克斯(Rodney Brooks)的人工智能实验室。当时他们正在研发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容子主动请缨设计机器人的手和手臂。
从小,在她打网球、弹钢琴或演算数学方程时,就研究过自己的双手。人类的双手堪称设计上的奇迹。尽管她不能从事运动了,但是她可以发挥自己的动手能力,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机器人的手。她终于找到了能够满足她广泛兴趣的事情,于是开始夜以继日地制造一种新型的机器人手,一种能尽量拥有人手精准抓握力的机器人手。她的设计令布鲁克斯惊叹不已,因为它比当时世上已有的其他设计领先了许多年。
容子感到自己知识上的严重匮乏,决定再多修一个神经学学位。如果她可以更好地理解手和大脑的关联,她就可以设计出一种能像人手一样感觉和反应的假肢了。她继续深造,在自己的简历里增添新的科学领域,最终开创了一个全新的领域,一个她称为“神经机器人学”——设计拥有仿人类神经的机器人,让它们更贴近生活本身——的领域。在这一领域上的锻造给她带来了科学上的巨大成功,也让她拥有了终极能力——自由地将她所有的兴趣结合起来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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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如同生态系统:人们占领某个领域,然后在这个领域中争夺资源和生存机会。一个领域涌入的人越多,越难在这个领域里蓬勃发展。在这样的领域里工作会让你将自己耗尽,因为你要奋力去争取关注、玩弄权术,从而为自己赢取稀有资源。你花费太多时间在这些把戏上,也就没有什么时间去追求真正的精通了。你之所以被引诱进这些领域,是因为你看到别人在这些领域里谋生,你想沿着他们走过的道路前行罢了。你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生活可能会有多艰难。
现在,你要玩不一样的游戏:在生态系统中找到一个完全属于你的领域。要找到这样一个领域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它需要耐心和一种特定的策略。刚开始,你可以选择一个大致符合你兴趣(比如医学、电机工程学)的领域。接下来,你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条是拉马钱德兰式的道路:在你选定的领域里独辟蹊径,寻找那些特别吸引你的支路(在他的例子中,这些支路就是知觉和视觉科学)。当时机成熟,你就往更细分的领域转移,直到你最终发现一个完全无人占领的细分领域,你所占领的细分领域越小越好。并且在某种程度上,你选定的领域要符合你的独特性,就像拉马钱德兰最终选定的神经学领域符合他觉得自己像个异类的最初感受一样。
第二条是容子式的道路。一旦你精通了的一个领域(机器人学),如有必要,你可以用自己的时间接着去寻找另一个可以征服的领域(神经科学)。然后你可以将新接触领域的知识与你原有领域的知识结合起来,或许你就可以创造出一个全新的领域,或者至少在它们之间建立新的联系。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这么做——在容子的例子中,她就从未停止过拓展自己。最终,你将会开辟出一个独属于你自己的领域。第二条道路在信息开放易得的文化中更为适用。因为在这种文化中,建立想法之间的联系本身就是一种能力。
无论选哪个方向,你都可以找到一个没那么多竞争者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你可以随意漫游,追寻自己真正感兴趣的问题的答案。你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去行事,并掌控这个领域中的可用资源。卸下无休止的竞争和政治负担,你就有时间和空间让自己的人生使命开花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