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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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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太白尝言:其曾祖肄业于南山柳沟寺。麦秋旋里,经旬始返。启斋门,则案上尘生,窗间丝满。命仆粪除,至晚始觉清爽可坐。乃拂榻,陈卧具,扃扉就枕。月色已满窗矣。辗转移时,万籁俱寂。
忽闻风声隆隆,山门豁然作响。窃谓寺僧失扃。注念间,风声渐近居庐,俄而房门辟矣。大疑之。思未定,声已入屋;又有靴声铿铿然,渐傍寝门。心始怖。
俄而寝门辟矣。急视之,一大鬼鞠躬塞入,突立榻前,殆与梁齐。面似老瓜皮色;目光睒闪,绕室四顾;张巨口如盆,齿疏疏长三寸许;舌动喉鸣,呵喇之声,响连四壁。公惧极。又念咫尺之地,势无所逃,不如因而刺之。乃阴抽枕下佩刀,遽拔而斫之,中腹,作石缶声。鬼大怒,伸巨爪攫公。公少缩。鬼攫得衾,捽之,忿忿而去。
公随衾堕,伏地号呼。家人持火奔集,则门闭如故。排窗入,见状大骇。扶曳登床,始言其故。共验之,则衾夹于寝门之隙。启扉检照,见有爪痕如箕,五指着处皆穿。既明,不敢复留,负笈而归。后问僧人,无复他异。
【译文】
孙太白曾说:他曾祖父在南山柳沟寺读书。麦收时节回到家里,住了十来天才回寺庙。打开书房门,书桌上积起了灰尘,窗棂间布满了蛛丝。他叫仆人来打扫清理,到晚上才觉得干净可以坐了。就掸了掸床,铺上枕头被子,插上房门,躺下睡觉。这时,月光已经洒满窗间。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天地间一切声音都沉寂了。
忽然,窗外风声隆隆,山门咣
咣
直响,孙公心想,和尚忘关山门了。正这么想着,那风声渐渐迫近他住的屋子,顷刻间屋门开了。孙公大为疑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声音已经进到房子里面,又有咯咯的皮靴声渐渐走近卧室门。这时他才恐惧起来。
不一会儿,卧室门也开了,急忙看时,只见一个大鬼,躬着身子挤进门来,一下子竖在床前,几乎有房梁那么高。那脸看上去像冬瓜的皮色,眼睛闪着幽光,在屋里绕了一圈,四下探望;张着血盆大嘴,牙齿疏疏的三寸来长,舌头伸缩,喉咙里呵喇呵喇的震得四面墙壁阵阵作响。孙公害怕极了,又想这么一间小屋子,明摆着没法可逃,不如趁机将大鬼刺死。于是他暗暗抽出枕头下面的佩刀,突然拔刀砍去,正好击中大鬼腹部,发出如砍在石盆上似的声音。鬼大怒,伸出巨爪向孙公抓来。孙公稍为一缩,大鬼只抓到被子,猛地揪过去,怒气冲冲地走了。
孙公随着被子从床上掉下来,趴在地上高声叫喊。仆人们打着灯火奔集拢来,却见房门依旧紧拴着,就破窗而入,看见这情景大吃一惊,忙把孙公扶到床上,孙公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大家一起检查,只见被子夹在门缝中。打开房门仔细察看,发现被子上面有畚箕大小的巨爪印痕,五个手指抓过的地方都穿孔了。天亮以后,孙公不敢再留在庙里,背着书箱回家了。过后向和尚打听庙里的情况,说是没有再发生别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