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麻烦制造者到医学贡献者
论到十二生肖里哪种动物对人类的负面影响最大,必属生肖之首——鼠。老鼠之所以在千百年里被人们如此痛恨,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们能广泛传播疾病,最典型的就是鼠疫。据史书记载,世界上发生过三次世界性的鼠疫大流行,第一次大流行发生于公元6世纪的东罗马帝国。当时,君士坦丁堡每天有近万人死亡,发病迅猛,传播急速,其感染范围在席卷整个欧洲后,更是越出地中海,扩散到非洲、亚洲,肆虐了两个世纪,导致全球一亿人丧生。因此次瘟疫爆发于皇帝查士丁尼在位期间,故又被称为“查士丁尼瘟疫”。鼠疫的第二次大爆发是在14世纪到17世纪初,主要流行于欧洲、亚洲和非洲,这次鼠疫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头——黑死病。此次鼠疫也是在很短的时间里横扫整个欧洲,造成至少2500万人死亡,最终导致欧洲总人口减少了三分之一。第三次世界性鼠疫大流行大致发生于18世纪末到20世纪中期,波及欧洲、亚洲、非洲几十个国家,死亡人数达到千万人以上,我国南方地区受灾尤其严重。据统计,历史上被鼠疫夺去生命的人数总和,已经超过人类历史上历次战争的死亡人数。
我国历史上也曾深受鼠疫困扰,最早的记载是1644年发生在山西省境内。1792至1793年,从云南开始,我国许多省份出现了鼠疫,在云南赵州任官的师道南看到了鼠疫流行的惨状,心有所感,写下了广泛流传的《死鼠行》一诗:“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圻堵。昼死人,莫问数,日色惨淡愁云护。三人行未十步多,忽死两人横截路。夜死人,不敢哭,疫鬼吐气灯摇绿。须臾风起灯忽无,人鬼尸棺暗同屋。乌啼不断,犬泣时闻。人含鬼色,鬼夺人神。白日逢人多是鬼,黄昏遇鬼反疑人!人死满地人烟倒,人骨渐被风吹老……”1901至1948年,我国发生过6次较大规模的流行性鼠疫,涉及20多个省,死亡人数达100多万,其中主要疫情包括1910至1911年的东北鼠疫、山西鼠疫等。
鉴于2019年末开始的新冠感染全球大流行,口罩已经成为最常见的防疫物品,它的发明,据称便可追溯至1910至1911年东北鼠疫事件中的“伍氏口罩”。1910年10月25日,东北地区的一家客栈有一名客人突然染上怪病暴毙。之后,怪病开始在当地迅速蔓延。1910年11月6日,哈尔滨的一名铁路工人突然高烧不退,到11月8日,该名工人死亡,后被确诊为鼠疫。哈尔滨成为第一个被鼠疫袭击的东北大城市。到12月初,哈尔滨每日死亡人数达到100多人,彻底沦陷。1911年1月初,长春沦陷。1911年1月中旬,沈阳沦陷。仅仅20多天,鼠疫就传遍了整个东三省,平均每月死亡1万人,很多家庭都是举家暴毙,直接被疫病灭门。正是在这个危难时刻,年轻的中国医生伍连德博士被任命为东三省防鼠疫全权总医官,赶往东北主持协调鼠疫的防治工作。伍连德抗疫的第一个重大举动是发明了被称为“伍氏口罩”的棉纱口罩,他让地方政府连夜大量赶制这种口罩,并分发给所有人强制佩戴。之后,伍连德又与俄国铁路局交涉,调动1300节车厢用于隔离。伍连德还和东北总督锡良联名请求朝廷颁旨,将坟场留置的几千具尸体全部火化,彻底消灭传染源。到1911年2月20日,东三省所有采取了隔离措施的地区,死亡人数开始下降,这是疫情开始以来的首次。从1911年3月1日到3月底,整个东北再也没有出现新的死亡报告。1911年4月23日,清政府宣布东三省鼠疫肃清。东北地区防治鼠疫的成功是中国防控疾病史上的一个壮举,拉开了中国“第一次卫生革命”的序幕,是中国公共卫生的起点,而为这次防治鼠疫做出巨大贡献的伍连德博士堪称中国现代医学奠基人之一。
鼠类给人类带来了大量的麻烦和灾难,随着科学的日益进步,时至今日,鼠类的积极影响日益突出,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小白鼠在医学上的应用。鼠类是体型最小、繁殖最快、最易饲养的哺乳动物,与同属哺乳动物的人在生理上有不少共同之处。因此,鼠类成为为人类健康服务的最主要的实验动物。全世界各大科研院所中饲养着数以亿计的小白鼠,它们或是作为药物试验的对象,成为新药进入临床必须跨过的门槛;或是作为疾病模型,研究各种疾病的生物学机制。几乎所有的药物、食品添加剂、美容剂和其他与人体有接触的化学品的有害性,都是依靠在老鼠身上做实验间接得出的。老鼠在中医的药物学领域也有一定的药用价值,比如老鼠肉可入药,治疗疟疾、冻疮等疾病。唐代食疗专家孟诜在《食疗本草·牡鼠》中提供了老鼠的两种药用方法:“(一)主小儿痫疾、腹大贪食者:可以黄泥裹烧之。细拣去骨,取肉和五味汁作羹与食之。勿令食着骨,甚瘦人。(二)又,取腊月新死者一枚,油一大升,煎之使烂,绞去滓,重煎成膏。涂冻疮及折破疮。”可以说,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那么一些时刻,与老鼠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种新型的人鼠关系在未来还会随着人类的发展而不断延续下去。
迅猛发展的科学技术在考古领域的应用,让我们得以通过检测老鼠遗存去推断古代人群的融合和文化交流,确认它们是人类生活最早的伴生物种之一。老鼠在历史上给人类制造过许多麻烦,三次世界性鼠疫大流行更是夺去了无数人的生命,但到了今天,鼠类开始在人类的医疗健康领域扮演重要角色。从麻烦制造者到医学贡献者,老鼠角色的转变再一次验证了事物祸福相依、相互转化的辩证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