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原始的生活用品
扩展阅读 舞蹈纹盆的多种文化意义
1973年青海大通舞蹈纹彩陶盆出土以来,就引起考古学界、社会学界、民俗学界和艺术学界众多研究者的关注,人们对其舞蹈纹样众说纷纭,一是原始装饰成型期的范例;二是叙事型绘画风格的代表;三是生殖崇拜与“求偶舞”的写照(指人形下部凸出的尾状物便是男根);四是原始祭祀活动的“化石”资料;五是图腾与氏族社会联系的佐证。可见,舞蹈纹盆所展现的人物、服饰、发型、性别,以及舞蹈场面的象征含义十分丰富。给出了揭示人类造物活动与人类生存关系的线索,尤其是透视出人类早期艺术反映人类社会生活特征的重要意义。
火的使用,为制作陶器提供了先决条件。史学家认为:“陶器的烧制成功,是新石器时代到来的特征之—。”新石器时代是以磨制石器为主要特征的,而农业的出现,也是新石器时代的一个基本特征,并被称为“新石器时代革命”。正是农业的出现,促使人类早期生活的相对稳定,从而结束了采集渔猎的漂泊不定,并且引发了原始时代艺术设计的一场大革命,这就是原始陶器的产生。
陶器的产生需要有两个基本的物质条件,一是对火的利用;二是丰富的黏土资源。
图1-14 双系陶罐、双系陶壶、陶杯、小陶罐
当人们定居下来发展农业生产的时候,为了保护和储存食物、搬运饮水、蒸煮食物等需要,生产出了大量的容器。定居生活也为制陶手工业的出现提供了有利条件。陶器的前身是由于偶然发现经大火烧结后的泥土会变得坚硬结实,启发了人们将泥土的可塑性与经火烧结后的坚实性结合起来。最早的陶器是用手工捏制各种形态或在篮筐上涂泥烧成的,从而使之成为可以盛装东西的容器。陶器比制作石器要方便、有用得多。早期陶器比较简单,颜色单纯,到了新石器时代晚期,陶窑、陶轮和封窑技术的发明并得以应用。陶器的设计和制作工艺已达到很高水平,人们可以根据不同的需要设计、制作出各种各样不同使用功能的陶器。
在原始时代的人造物中,第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由人类创造的器物是原始陶器(图1-14)。
1. 按功能分类
图1-15 原始陶器
作为日用器皿的陶器,它是为了满足人们的生活需要而设计制造的,所以,造型的设计就必须从实际使用的要求出发。实用性在这一时期的设计中得到了特别的关注。新石器时代的制陶匠师们,根据当时日常生活的实际需要设计制作了多种多样的日用器皿(图1-15)。原始时代的陶器,根据其使用功能,理论上可分为炊煮器、饮食器、盛储器、水器、酒器、杂器等六大类:
(1)炊煮器:鼎、釜、鬲、甑、甗、鬶、灶等。
(2)饮食器:钵、碗、盆、盘、豆、簋等。
(3)盛储器:罐、瓮、缸、尊、瓮、罍等。
(4)水器:壶、盂、瓶、杯等。
(5)酒器:觚形杯、高柄杯、觚、觯等。
(6)杂器:器座、支座、勺等。
需要指出的是,早期的原始陶器,在实际使用时,其功能并不是如此单一的。在当时十分简陋的生活条件下,一件器皿往往要“一器多用”。例如钵,既是饮食器,又可以用来做炊煮器或盛储器。在罐类器皿中,不少也是兼有盛储和炊煮的功能。而鬻,既是炊煮器,也可以做水器使用。随着原始人生活的逐渐丰富,陶器产量不断提高,造型的品类逐渐多样化,陶器的使用功能和造型设计才逐渐统一化、规范化。当然,早期原始陶器的“一器多用”与现代产品的“多功能设计”,并不能相提并论,两者之间已经经历了从低级、原始到高级、现代的功能和设计上的巨大飞跃。
2.按造型分类
原始陶器在数千年的发展中,创造了近30个造型的品类。原始陶器的造型设计在器物造型的三维空间艺术塑造上,又具有开创性的意义。
(1)球形、半球形造型可以说是原始陶器最为常见的造型形式,而且越早期的陶器,几乎都有敞口、深腹、圆底的造型特征(图1-16、图1-17)。这类造型的共同特点是使内部的虚空间更宽大,在使用时能满足较大容量的需要,而且方便省事,具有多功能的效用,既做炊煮器又能做盛储器,这是典型的人类早期定居生活的产物。
图1-16 原始陶器 |
图1-17 球形原始陶器 |
考古材料以无可争议的事实说明,最早的陶器造型,并不是模拟动物、植物或人物的造型,而是最简单、最实用的球形、半球形的造型。
到了新石器时代的中期,原始人造型设计能力逐步提高,原始陶器的造型也从简单到复杂,从单一到多样,从敞口圆底球形、半球形的单一结构形式,发展到具有流、口、肩、腹、足、盖、座等组合性结构形式,在功能上更具有实用性,在设计上趋于合理性,在造型上也体现出审美性。一些模拟动物、植物和人物造型的陶器,也在这个时期相继出现。
图1-18 陶釜
釜,是一种炊煮器(图1-18)。浙江河姆渡文化的釜,光口部就有敛口、敞口、盘口和直口的不同。有的釜口部外沿还做成多角形,并在口部饰以纹样。
(2)三足是世界原始陶器最早出现的造型附件之一,是人类早期造物设计的一个不约而同的共识。由于三足的安装,也使鼎成为原始陶器中最常见的炊煮器之一,并为后来的青铜器造型所延续。
图1-19 三足陶鼎
鼎,是最早出现的炊煮器之一(图1-19)。河南裴李岗和河北磁山已有钵形鼎出土,实际上是在敞口圆底钵的底部附加三个锥形实足。后来三足鼎逐渐增多。三足的设计,具有重要作用。从功能来说,三足是三个稳定的支撑点,支撑着器皿主体离开地面,以便在足间架燃柴火,烧煮鼎内的食物;从形式来看,具有造型的实空间和虚空间的对比,增加了造型的变化;从工艺上来说,安装三足,只需将足心上端插入器底的圆洞内,并在足心周围附加泥圈压实,即可完成,制作并不复杂。
图1-20 镂孔圈足陶钵
新石器时代中期,从鼎发展而来的炊煮器还有鬲、甗、鬶、盉、斝等。这些炊煮器一般都是用来烧煮有液体的食物,如粥、汤、水等。其造型特征是都有三个丰满的袋形空心足。这样,在功能上可以扩大火的接触面积,加速器内液体食物的沸腾,制陶的生产效率也有了很大的提高,而造型的审美意味明显加强。如果说,鬻的发展由无足增加到三足,又从实心足演进到空心足、袋足,使其从早期只是一种带錾手的水器,发展为具有炊煮功能且炊、储结合的器皿是实用功能的扩充,那么,从腹部变扁,颈部移至腹背前侧,流口变鸟喙形,演进为把宽带式或绳纽式錾手跨在颈腹上,使上翘的鸟喙形流口与錾连在一起,颈、錾、器身、三足融为一个整体,造型构成一个流畅的S形,则已体现了美的情趣。直到今天,当鬻的实用功能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时,其审美功能仍然给人以美的感受(图1-20)。
图1-21 小嘴鼓腹尖底双耳陶瓶
(3)瓶和壶是原始陶器中常见的水器(图1-21)。陕西西安半坡出土的尖底瓶,根据汲水的功能要求,设计成底尖、腹长、口小的造型,系绳的耳环也设计在瓶腹靠下的部位。这种造型巧妙地利用力的平衡原理,使空瓶盛水后重心不断变化,仍能保持瓶口不断进水,并在注满水以后自动在水中直立,从而解决了平底瓶在汲水时遇到的困难。尖底瓶的小口是为了注满水不易溢出,这样的造型设计可谓轻便实用。进入到新石器时代晚期的农耕社会,原始农业开始发展,农产品有了一定的剩余,于是便出现了壶、罐之类储存器,这些储存器根据功能不同造型各异。如马家窑文化彩陶半山型中的“长颈小口双耳罐”,设计制作首先考虑是器物的容量,所以腹部做得很大,对某些细部的处理也是以实用为标准,如口沿的宽窄、倾斜度、厚度以及两侧配置系耳的大小,部位的高低,宽窄等都充分考虑到了穿绳提携的方便和实用。山东大汶口文化的一种背壶,其造型特点是,球形的腹部一侧拍平,在腹部两侧偏于拍平的部位安排两个宽带扁竖鼻,用以穿绳。背水时,壶腹拍平的一侧以及背绳都紧贴着人的身体,从而比较省力,人也感到比较舒适,较好地处理了人和器皿的关系。
图1-22 动物形陶器
(4)模拟动物、植物、人物造型的器皿,也称像生形(图1-22)。迄今为止发现最早的原始陶器像生造型,是在新石器时代中期。如甘肃省玉门市出土的人形彩陶罐、甘肃秦安大地湾出土的人头形器口彩陶瓶、陕西华县太平庄出土的仰韶文化的鹰尊、陕西西安半坡出土的葫芦瓶、山东大汶口文化的猪形鬻等。实际上,不论是从设计还是制作的角度来看,像生形造型都比简单的几何形造型难度要高。就器皿造型的发展来说,几何形先于像生形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人类的造物设计活动,总是遵循着从简单到复杂、从易到难的发展规律。纵观原始时代陶器的造型设计,像生形还十分少见,其设计和制作也都比较简单,这也反映出原始人的造型设计能力总的来说还处于原始初级的阶段。像生形的真正发展,是在商周的青铜时代。
图1-23 原始黑陶器
新石器时代晚期,由于快轮工艺的出现,使陶器的造型发生了重大变化。如山东大汶口文化和龙山文化的黑陶高柄杯,造型挺拔、规整,器壁匀薄,杯沿或宽或窄,杯身或深或浅,杯壁下部或收或侈,杯柄或粗或细,不但显示了由于制陶工艺的改革而带来的造型技巧的多样化,而且体现出原始审美观念的发展(图1-23)。
原始陶器的造型设计,为我国古代产品造型设计奠定了坚实基础。其开创的实用和审美相结合的原则,成为历代产品设计所沿用的一条重要的原则。
图1-24 网纹船形陶壶
从上述不同用途不同种类的器物中,我们可以发现,在造型设计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以圆球体作为设计造型的基本形,即便有不同,也是对球体基本形上的增与减、圆或扁、高或低、大或小的变化(图1-24)。先民设计出这样的造型,首先是要最大限度地满足实用性,获取最佳的容积空间;其次是出于科学合理的考虑,球体所承受的压力最均匀,承压力最强,装上东西产生内压后不易破碎;再次,圆形的器物没有棱角,能最大限度地减少碰撞,在搬运过程中能最大限度避免损坏,增加器物使用寿命。陶器经过1 000℃以上的高温烧制,泥土内部的组织结构发生了急剧的变化,直立状的器物在此时极容易偏塌,采用圆球形,能最大限度保持其平衡,从而提高陶器烧造的成功率。
从审美的角度考虑,圆球形给人以优美的视觉效果,所以古希腊哲学家、思想家柏拉图曾有“最美的线形是圆形曲线”的说法。从制作陶器的方法来看,当时采用的是泥条盘筑,围圈逐渐加高的方法,这种以圆造型为基本形不仅可以增加器物的向心力,还可以大大地增加了器物在结构上的牢固程度,因而使得制作圆形器物既省事又高效。后来出现了轮制,使得圆状器皿的制造更为普遍。
为方便使用,先人是根据自身的身体特征、尺度范围来设计物品的,从彩陶盆、彩陶钵、彩陶碗以及一些彩陶瓶、罐一类的器物看,其直径一般均未超过人的肩宽(30厘米左右)。如陶盆的直径与高度之比大约是3∶1,碗的直径与高度之比大约是2∶1,它们非常适合人体的生态特征,提携、端拿既舒适又方便、省力,凡是超过肩宽的大型器皿在彩陶中相对较少,这是因为器物过大、过宽、过长,显得笨拙,会带来使用上的不方便。任何一种器物,它的长、宽、高都应有适当的比例,彩陶的造型设计为我们提供了这方面的很好例子,为我们造物建立了科学的比例和尺寸,而这种比例、尺寸是以人的体征和活动范围为中心的,直到今天我们还不能不遵循这个规律去从事各种简单的或复杂的设计活动。古希腊美学家毕达哥拉斯认为:“美的本质归结为数和数的比例关系”,即一个数与另一个数之间的不同比例可以构成美。作为人造物,恰当的比例、尺度不仅能满足其使用功能,让人舒适、方便、安全,减轻劳动强度,提高劳动效率,同时也能满足其审美要求。
原始陶器的细节设计往往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它是一件器物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既关系着器物的实用价值,又影响着它的审美价值。彩陶的罐、瓶类一般都有对称的双耳,为了方便提携,往往将双耳设计在腹部上方,但汲水器一类的瓶,则将双耳设计在腹部下方,以便从低处向高处打水。盆、钵有折沿卷边的设计,利于端拿。碗是为了吃饭、喝水,所以设计成了直沿。罐、壶是为了存装粮食或水,避免溢出,故设计成大腹小口。这些器物的功能由于细部的设计处理,而不能互相代替。盆、钵便于提携、端拿,则不利于喝水。碗便于喝水、吃饭,则不宜于提携、搬运。瓶、罐有利于搬运提携,则不便于喝水、吃饭。这些细部的精心设计,增强了器物的使用功能,又为光滑单调的器物增加了形式上的变化。使得造型各异的陶器各司其职,发挥着不同的功能。总的看来,彩陶的造型设计和制作尚有许多不足之处,也略显粗糙,但为了实用的需要,它的整体比例尺度以及细节设计经验是值得我们深思和认真总结的。
综合原始陶器的用途,大致可以归纳出三个设计特点:其一,陶器的制作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既满足人的物质需要,又满足人的审美需要。并且,陶器的制作者又是使用者和欣赏者。其二,陶器的设计具有实用与审美的完整统一性。如陶罐的口小是为防止水的外流,而大腹则是为增大水的容量。其三,陶器的纹样内容主要是动物、植物、人物等,这表明陶器的装饰是来源于当时社会生活的形态,是社会生活的真实写照,也是一种艺术的反映。作为日常生活所用的陶器,首先是为满足人们的生活需要而设计制造的。因此,器物的造型设计从实际使用的要求出发,实用性在这一时期的设计中得到了特别的关注(图1-25)。
图1-25 原始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