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去中心化金融缘起
一、金融发展的历史潮流
货币的诞生是金融发展的基础。货币的本质是记账单位和交易媒介。货币存在多种形式,整个货币发展史大致遵循着由自然货币到人工货币,由实物货币到电子货币再到数字货币的过程。最早的原始货币是诸如贝壳一类的不规则自然物。后来,贝壳供应量无法满足日益庞大的商品交易量,于是仿制贝壳形状的金属货币出现了。之后,为了进一步提升货币的可接受度,货币进一步发展为人工铸造统一形态和大小并具有一定价值储存功能的金属货币。
扩展交易范围、提升交易效率是驱动货币进一步演变的关键原因。一个革命性的事件是比金属货币更便携的纸币在中国诞生。在纸币阶段,货币的信任基础由信任物开始转向信任机构。随后,另一个革命性变化是从实物货币交割到非实物货币交割,也就是1871年西联汇款的出现,拉开了交易媒介从有形到无形的序幕。目前,我们在大多数交易场景下使用的货币都是无形的货币。
在20世纪,货币无形化的标志是电子货币。电子货币是由受监管的银行和非银行机构提供的机构对存款人的负债,是依托传统数据库技术的基于银行账户的货币。电子货币与法币挂钩,采用许可制的中心化运营模式。用户在使用电子支付工具时,例如使用微信支付、支付宝、银行网银等,需要绑定用户名下的银行账户,然后验证用户身份之后才能支付。在过去的十年间,基于电子货币的数字钱包主导着支付,移动支付成为支付的主流形式。
当下,一场新的加密数字货币 革命正在发生。尽管加密数字货币与电子货币都是以非物理的形式来表示日常生活中的价值交换,但加密数字货币的技术原理显著不同于电子货币。加密数字货币是一种以密码学原理为技术基础来保障交易安全的交易媒介。加密数字货币采用代币模式运作,用户仅需通过知晓密钥,而无须提供包含身份信息的账户,即可自主操作和控制加密数字货币的转移。而且,加密数字货币基于中心化数据库或者区块链,其价值既可以与法定货币挂钩,也可以由供需关系浮动决定。
二、加密数字货币的诞生
一位名为中本聪(Satoshi Nakamoto)的匿名用户在2008年发布了一篇名为《比特币:一种点对点的电子现金系统》( Bitcoin: A Peer-to-Peer Electronic Cash System )的论文 。该论文创新地描述了一种无须通过金融机构即可完成点对点线上交易支付的电子现金。据媒体报道,中本聪自称日裔美国人,但是迄今为止其真实身份依旧未知。
2009年1月9日,中本聪发布了比特币的客户端,并通过“挖矿”的方式获取了第一批50个比特币。第一代区块链平台、目前全球最大市值的加密数字货币比特币的创世区块正式诞生。比特币依赖于区块链技术,基于哈希函数、密码学等原理,通过工作量证明的共识机制确保所有交易的准确运作。比特币不受任何中心化机构的监管,所有用户都可以通过电脑计算的方式参与“挖矿”或者交易。
作为第一代区块链系统,比特币使得用户在线上的交易中实现匿名性和去中心化。比特币的诞生具有跨时代意义,尽管它只是最基本的现金产生与支付系统,但是它奠定了加密数字货币的基本原理,也进一步揭开了加密数字货币市场繁荣的序幕。尽管后续加密数字货币的种类层出不穷,加密数字货币市场也产生了全新的共识机制,但是比特币目前依旧是整个加密数字货币市场中市值最高的加密数字货币。
三、加密数字货币中心化交易所的产生
加密数字货币中心化交易所的产生是促进加密数字货币快速普及的重要事件。一方面,早期比特币的获取方式仅为参与挖矿,挖矿需要使用计算机并运行程序,因此具有一定的进入门槛,技术能力差的用户较难参与;另一方面,矿工早期参与挖矿需要支付开支,包括购买设备、支付电费等,因而其通过挖矿获取的比特币需要卖出进行变现。在这样的背景下,比特币交易所顺势产生。
最早在2010年7月,Mt.Gox(国内译为“门头沟”)交易所就开始支持比特币的交易。Mt.Cox原本是卡牌游戏《魔法风云会》的线上买卖交易平台,其鼎盛时期曾在比特币交易市场占据超过70%的份额,当时被视为全球最大的比特币交易所。但在2014年2月,它因为比特币被盗而申请破产。后来,逐渐有一些更加专业的加密数字货币交易所成立。美国最大的加密数字货币交易所Coinbase于2012年6月成立,并于2021年4月在纳斯达克成功上市。目前全球最大的交易所币安(Binance)在2017年8月成立,其官网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22年7月底,币安注册用户数量超过9000万,24小时交易量为760亿美元。
加密数字货币中心化交易所的建立极大地方便了用户的持币与交易,扩大了加密数字货币市场的用户规模。一方面,从需求端而言,用户能够方便地使用法币购买加密数字货币,连接了加密数字货币与法币世界,因而加密数字货币的市场规模增大,进一步促进了比特币价格的上涨;另一方面,从供给端而言,比特币价格的上涨使矿工更加有利可图,因此更多的矿工加入挖矿的业务中,市面上也出现了专注于挖矿的企业,这进一步促进了加密数字货币市场的繁荣。
四、首次代币发行与以太坊的诞生
首次代币发行(Initial Coin Offering,简称ICO)的出现进一步提升了加密数字货币市场的扩展性。首次代币发行是加密数字货币市场借鉴首次公开发行(Initial Public Offering,简称IPO)的方式来为新项目筹集资金的一种方式。公司参与首次公开发行的目的是获取法定货币,其出售的是股票,而股票具有公司资产的所有权与收益的分成权。与之不同,项目方参与首次代币发行是为了获得市面上常见的数字货币,例如早期的比特币,其出售的是项目方自己的代币。一般来说,项目方自己的代币的用途并非完全一致,其可能的用途则由项目方的白皮书进行描述。
2013年7月,世界上第一个首次代币发行项目Mastercoin正式启动;2013年底,第二代区块链平台以太坊白皮书发布;2014年7月,以太坊正式发起首次代币发行,成功募集到超过31500个比特币。以太坊由1994年出生的俄裔加拿大人维塔利克·布特林(Vitalik Buterin)发起设立,是目前全球市值第二高的加密数字货币。以太坊的出现带来了智能合约这一底层基础设施,使得加密数字货币市场的功能不再局限于单纯的现金支付功能,因此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首次代币发行具有重要的意义,为加密数字货币行业积累了更多的资金与人才,进而孵化出了第二代区块链平台——以太坊。一方面,首次代币发行产生了更多的代币,使得更多种类的加密数字货币出现,吸引了更多的用户进入加密数字货币市场;另一方面,诸多从业者仅通过白皮书就可以进行融资,创造了大量的财富神话,这也使得更多的优秀人才涌入加密数字货币行业。当然,由于早期缺乏监管,首次代币发行也出现了较多的欺诈事件,因此各个国家逐步采取措施对首次代币发行进行监管。
五、去中心化金融的兴起
2015年7月,以太坊正式上线。以太坊的诞生不仅带来了智能合约、去中心化应用与去中心化自治组织的基础建设,还激发了更多的用户与人才加入加密数字货币市场,这使得去中心化金融开始出现。首先,以太坊的出现拓展了加密数字货币市场的边界,刺激了更多的用户进入加密数字货币市场,推高了加密数字货币市值,吸引了更多的用户与人才,因而也诞生了融资的需求。其次,以太坊最大的特征是支持智能合约,程序员可以通过编辑Solidity语言在以太坊虚拟机(Ethereum Virtual Machine,简称EVM)运行,进而产生去中心化应用,因此为去中心化金融提供了必要的基础设施,金融服务可以直接通过协议提供。最后,去中心化自治组织也开始逐步在以太坊上运作,这为去中心化金融治理提供了组织基础。2014年12月,鲁恩·克里斯滕森(Rune Christensen)和尼可兰·穆舍吉安(Nikolai Mushegian)创办了MakerDAO,成为最早的去中心化组织之一。从2015年开始,MakerDAO的开发人员着手建设去中心化金融项目。2017年12月,MakerDAO的白皮书正式发布,基于以太币(ETH)抵押产生的稳定币DAI系统正式诞生。
此后,去中心化金融进入快速发展阶段,各种类型的去中心化金融业务模式开始纷纷涌现。2018年9月,去中心化借贷平台Compound诞生,该平台允许用户抵押一种加密数字资产并借出另一种资产,基于供需变化,调整其借贷的利率。2018年11月,去中心化交易所Uniswap发布。传统的中心化交易所依赖中心限价订单簿(Central Limit Order Book,简称CLOB)的交易机制,而Uniswap平台主要使用自动化做市商(Automated Market Maker,简称AMM)作为交易机制,因此用户可以直接与平台上的去中心化协议交互并完成交易。去中心化金融正式兴起。据第三方数据分析公司DeFiLlama统计,截至2022年12月底,全球共有超过2000个去中心化金融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