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小年
只要没有死人,就什么都好说。
在温如风挺过七十二小时后,南归雁倒头在宾馆美美睡了一觉,然后才考虑起下一步工作来。他先找到何首魁,希望加紧破案,尽快把打人凶手绳之以法。说这话时,他还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何首魁不紧不慢地说,县局都插手了,能破就一定会破。但所有案子都不能乱逼,一逼就会搞成冤假错案,这是他几十年干公安的经验教训。这黑脸还很不客气地说:“你年轻,路长,一辈子要记住,萝卜快了不洗泥。越有权越不敢乱逼人,但见逼,就出事。底下人都是看领导眼色行事,你一急,他们比你还急,急了就狗急跳墙,不弄出个冤假错案来咋交代?咋出成绩?我们见得多了!吓唬吓唬可以,但不敢随便拿人,一拿一辈子就毕了,好多人背后都是一大家子,冤枉不起啊!”
“那你的意思是不破了?”南归雁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
“我没说不破,而是要正常破,不要急头绊脑地乱破。”
南归雁看何首魁一脸不屑的样子,就突然联想起温如风的话:何黑脸跟孙铁锤、叫驴这些哈㞞都穿着连裆裤呢。好在这案子县公安局已上手,局长说这是中石书记亲自督办的案件。
在温如风醒来后,南归雁又去找王中石书记汇报了一次。王书记说:“人没出事就好哇!记住,不管在哪里当官,人是第一位的。死了人我就要你的乌纱帽!北斗镇这几年经济建设拖了全县后腿,还怪事不断。你既要保一方平安,还要抓紧谋划经济发展思路,任务很重啊!你这名字……南归雁,搞不好……可就真成‘难归雁’了!”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有上级、长者开玩笑以缓和气氛的成分,但分量却很重。都走出县委大院很远了,他还觉得脊背麻酥酥的。
他要带着一镇的干部往回撤了。离开时,他找安北斗谈了一次话,谈得很是没有大学同学的味道了。他严厉指出:“事件触目惊心,震动全县!这是一起由于干部作风漂浮、玩忽职守所造成的恶性事件,损失不可估量!好在人没出大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中石书记反复强调,我们必须以高度的责任感加以补救。书记还批评说,北斗镇的经济发展已拖了全县后腿,却丑事不断、怪事连连。我们目前面临着维稳与发展经济的双重责任和压力!一个温如风,把一镇的干部都搞乱了阵脚,再出个李如风、吴如风怎么办?啊?!”南归雁又敲了桌子沿,并且这次敲得很重,自己都痛得有些抽抽,还甩了一下。默默无语很久,他才把话锋一转说:“北斗,你毕竟是我的老同学,关键时刻必须冲在一线,干在前边!连老同学都给我掉链子,我还上谁的发条去?把温如风稳定下来,就是在保一方平安,就是在推动经济发展!镇上事多得很,我把人交给你了,出院后,必须亲自把他给我领回来,好好推磨去。案子县局上手了,相信会有结果的。北斗,你干计生专干也好几年了,只要把温如风的事办好,晋升正股也不难。只是再别观天象、拍星星了,那玩意儿不说玩物丧志,的确是耽误工作,得汲取沉痛教训哪!”
南归雁走后,安北斗沉闷了很久,但依然还是伺候温如风去了。
他跟花如屏两班倒,护士已撤除一级护理,他还得给温如风端屎倒尿。看着温如风交裆那一堆紫乌的肿胀,确实令人心惊胆战,是谁这样狠毒,端直朝命门上攻击呢?安北斗在深深愧疚自责,那晚太痴迷于流星雨了。他轻轻拎起温如风那吊紫乌紫乌的肉垂说:“存罐,尿!尿一点会舒服些。”温如风瞪了他一眼,疼得意思让他快放下。他就把那吊已说不清是什么物件的肉赶紧放下了。大概是放得太快,温如风还哎哟了一声。
又过了几天,温如风的交裆明显好了许多,尿时也不咧嘴做特别痛苦状了。只听他低声给花如屏安排,让麻利回去,说家里老母猪下崽了,得招呼;院子、地里到处都是冰溜子,怕儿子不听话,玩得摔折了胳膊腿,姥姥又管不住;还有钢磨也得开起来转一转,怕停的时间长了,锈了机器零件。在花如屏离开前,刚好陈院长带人来查房,安北斗就请陈院长把温如风的情况再给花如屏说一下。大概是混得熟了,陈院长就端直跟温如风开起玩笑来:“没事,就是一个月内过不了性生活,一个月后照常。”羞得花如屏一头从病房撞出去笑去了。温如风也忍不住扑哧扑哧差点笑呛了气。陈院长说:“这有啥,性命性命,没性哪来的命?我给你讲的是科学。”安北斗主要是想了解温如风大脑的情况,只见陈院长对温如风诡秘地一笑说:“你问问他自己,脑子有啥问题没。”
“有些昏。”温如风蔫蔫地说。
陈院长一笑:“让砖拍了能不昏。”
安北斗问:“会不会再出现大的反复?”
陈院长又一笑说:“你先问他脑子有啥大问题没有?把红烧肉、猪蹄子放开咥就行了。”然后陈院长就笑着走了。
又过了几天,安北斗听见陈院长在跟温如风开玩笑,他就站在门口听了几句。陈院长说:“你以为县医院大夫、仪器都是吃素的?把你一抬来,我们就发现脑颅内没啥大问题。只是把下体踢成那样,几个抬你的人说,可能是派出所干的;你妹夫说,也可能是‘村盖子’打的;县委书记又那么重视,我们也看你可怜,就当重度昏迷处理了。那天要给你割喉插管,不是一下就把你吓醒了嘛!当然打得也的确很严重。主要是生殖器,不是脑壳,现在可以肯定地说,一切功能都完好无损。你要住是你的事,我们只给你开点消炎药就行了。要打吊针,那也就是葡萄糖盐水,别的不能胡打,打多了反倒把脑壳打坏了,知道不?”
“院长,我不出院。只要坏人没抓住,我绝对不出。”
“天天住到医院总不是个办法。人家破案也有个时间不是。还有案子几年没破的,死人现在还在我们冰柜里存着,你说咋办?”
“反正我不出院。我脑壳疼,蛋也疼,腰也拾不起……”
就在这时,安北斗走了进去,朝他们中间一站,故意表现出一副一切都听清楚了的神情。随后,安北斗就比较强硬地给温如风做了几天几夜思想工作,让麻利回!小年那天,县城四处放起鞭炮,敬起灶司老爷来,温如风再也睡不住了,便就汤下面说:“那年后你还负责把我抬来。”说完就让安北斗把他背到车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