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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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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家军再次打了胜仗,全军士气更加高涨。这天岳飞正在营帐中和诸将商议乘胜追击北上讨伐的事情,右丞相赵鼎却突然来到军营探望他们,众人纷纷起立欢迎。赵鼎示意大家不必拘束,道:“岳将军这次可是打了个漂亮仗啊!金国四皇子如此骁勇之人,都大败而归,岳将军用兵之神,赵某实在叹服,叹服啊!”
岳飞请赵鼎坐下道:“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谋,谋,才是胜负之关键。”
赵鼎鼓掌叫好,道:“说得好!说得好!”
杨再兴在旁边说道:“这一仗多亏了岳将军的足智多谋,使了一招空城计,这才让金人全军覆没。”赵鼎点点头道:“嗯,皇上听说岳将军这一仗大获全胜,很是满意。当然,诸位将军全力相佐,也是功不可没!”看着岳飞道,“不知这回的战功岳将军打算如何分配?我回去好向皇上交代。”
岳飞环视众人,笑道:“功劳在于全军将士上下一心,尤其是张宪、牛皋、王贵、杨再兴四员大将,领军有方,杀得金军惨败而归。”岳云听过,脸上顿时尴尬,对于父帅再次压下自己的功劳,心有不满,一肚子委屈,张宪看了看岳云,又看了看岳飞,知道自己不好说什么,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岳云安慰了一下他。
赵鼎举起杯道:“好,我回去呈报给皇上,论功行赏。为表敬意,来,我敬各位一杯!”
众人举杯干了一杯,王贵吩咐士兵拿来一只烤羊,向赵鼎道:“赵大人,岳大哥不知道赵大人要来,所以临时命将士们为赵大人准备了烤全羊。”说着就要先给赵鼎上一只羊腿。赵鼎方才在进营的时候,发现岳家军的士兵虽然打了胜仗,吃的也不过是清粥小菜,于是连忙推辞道:“哎,众位将士在前线连年征战,为国为民,这叫老夫如何能够独自享用,我们一起来吃吧。”
牛皋起身嚷道:“好,相国我来替你分吧!”大家一时其乐融融,吃吃喝喝,好不快意。
岳云屡次被忽视,生了一肚子闷气,无心跟众人宴饮,独自一人来到平日里练武的场地,对着草人发起火来,一边叫喊着“凭什么?凭什么!”一边抡着双锤乱打,可怜那草人,被打得支离破碎,连木桩都深深插入泥土中,突然他一个大怒将一锤脱手而出,那锤飞出去,直接击中一棵碗口粗的松树,那棵松树拦腰折断,他看着倒下去的树大喝一声问道:“凭什么!凭什么压下我的战功不报?我哪点不如人?”
突然一个声音,大声回答:“就凭你是我儿子!”
岳云一愣,回过身看到是岳飞,便问道:“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岳飞整了整岳云散乱的头发,和颜悦色地问道:“爹问你,你为何从军?”岳云鼻子哼了一下,道:“当然为了把金人赶出我们的家园,为了百姓有饭吃过上好日子。”
岳飞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现在还是这么想的?”
“当然!”
“好,既然你是为了天下大义,那么今日为何又贪图起那些浮华名利?”
岳云虽然气已经消了一些,但还是不服道:“我……我要的不是名,也不是利,只是我心有不甘!我和其他将领一样出生入死,为什么你待我如此不公平?”
岳飞指着地上支离破碎的草人,还有拦腰折断的松树,笑着道:“公平?那你告诉我什么叫公平?它们没招你没惹你,你把它打断了公平吗?你吃的比一般老百姓好,穿的也比一般的老百姓好公平吗?金人抢走了我们的土地,侵占了我们的家园公平吗?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的平衡。所谓公,即是大公无私的公,就是做一件事情都不能从一己私利出发。所谓平就是要有平常心对待一切事情,包括你所谓的功劳。你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不平常,因为你是我岳飞的儿子,所以你得到的机会比别人多得多,也正是因为你是我岳飞的儿子,别人看待你会比一般人苛刻得多,所以你要付出更多,你要做得更好。记住,在这个世上没有战不胜的敌人,只有战不胜的自己。”岳云听过,这才明白父帅对自己的良苦用心,顿时为自己任性骄蛮而不好意思起来,向岳飞道:“爹,从此之后我再也不要什么功劳了,我只要一心打退金人,力保我们大宋边疆平安。”
“这才是我岳飞的好儿子。”岳飞欣慰地点了点头。
而自从岳飞岳云他们走上前线,抵抗金军保卫家园之后,岳母无时无刻不思念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再加上年老体弱,终于卧病不起。李孝娥和小慧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这天她喝过药,叹了一口气道:“唉,我这病看来是好不了咯。”
李孝娥忙打断道:“娘,您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您身子骨硬着呢,这点小病压不倒。”岳母边咳边道:“我自己的病自己还不清楚嘛……”
李孝娥娇嗔道:“您看您,又胡思乱想。”
岳母欣慰地看着她道:“我知道你孝顺,可是有时候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想想我这一辈子,有岳飞,有你,还有这一群孩子,已经很知足了……”李孝娥听过,不禁眼眶就红了,道:“要不,我写信给岳飞,让他赶回来?”
岳母连忙阻止道:“千万不要啊,他在前方作战,我可不想让他分心,为我牵挂。国事要紧啊!”
“可是……”
岳母摆摆手道:“顺其自然,不要强求,不然我死也不会安心的。”李孝娥只好顺从地含泪点了点头。
金兀术自从中了岳飞埋伏吃了败仗回到金国之后,一直抑郁不平。这天他上完朝回到帐中,一脸愤怒,翎妃见状连忙端着一杯热茶想让他平复下来,没想到金兀术一把将茶杯摔到地上,翎妃一怔,弯身去捡碎片,不小心将手割破,那金兀术依然冷眼旁观,不为所动,翎妃伤心道:“谁惹你这么不开心?回来拿翎儿撒气。”
“哼,还有谁?”
“是我哥哥?”
金兀术一听她提到粘罕便咬牙切齿道:“我这次中了岳飞的埋伏,正好给他落下话柄,在皇上面前一番奚落。皇上还下令让我暂时休养!”翎妃走上前,安慰道:“自从粘罕被明升暗降,他的部下听命于你,就始终对你耿耿于怀。可是不管怎么说,你们俩毕竟都是我最亲的人,我不希望你们起冲突,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金兀术听见翎妃说得可怜,眼神稍转柔和,看了一眼翎妃道:“我知道,难为你了。”翎妃喃喃道:“既然嫁给了你,我心里当然是向着你的。只不过,皇上一向倾心汉化,力主和议,眼下你若是跟粘罕冲突起来,我担心对你们二人都会有所不利,反倒让他人渔翁得利。”
金兀术叹了口气,抓过翎妃的手看着道:“你的手没事吧?”
翎妃娇嗔道:“你还知道心疼我吗?”
金兀术脸红着道:“那当然,对不起,我心情不好,不应该跟你撒气。”翎妃看着他,笑了一下,原谅了他,道:“其实,皇上现在最头疼的是刘豫的事该怎么解决,你若是替他解决这一心头大患,皇上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金兀术点点头道:“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解决呢?”
翎妃娇笑道:“你还真当我是军师啦!”
金兀术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将她揽在怀里道:“你这么冰雪聪明,一定有你的主意。”翎妃将脸靠在金兀术胸前道:“其实这个刘豫是先皇以汉治汉的一颗棋子,但不是当今皇上的。现在刘豫再三讨兵求援,皇上也是不堪其扰。出兵吧,弄不好功败垂成,不出兵吧,又恐遭人口舌,见死不救。”金兀术没想到平日里什么都不管的翎妃竟然懂得如此多,不觉诧异,深深思考起来。
就在这时夏金乌押着一名宋国士兵走了进来,禀报说抓了一个奸细,要给刘豫送信,金兀术将其身上密信拿过来一看,不觉纵情大笑,道:“这宋国皇帝老儿要联合刘豫来杀我,事成之后给他高官厚禄,还赦免他叛逆之罪?!哈哈哈!好,这封信来得正是时候!”一边大笑一边把密信拿给夏金乌,道,“把这奸细和这封密信一起呈送给皇上。”
夏金乌一阵纳闷,不知金兀术打的又是哪门算盘。金兀术见他发呆,再一次敦促他赶紧送去,翎妃见夏金乌走了出去,才向金兀术道:“宋国皇帝怎么会让刘豫来杀你?这封密诏会不会是假的?”
金兀术大笑道:“它就是假的。”翎妃听过,真是弄糊涂了,既然假的,那丈夫怎么还叫送去金熙宗面前,金兀术将她抱在怀里,戳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这脑袋,刚才还挺聪明的嘛,现在怎么就一团糨糊。宋国皇帝可不傻,他太清楚了,刘豫根本不可能投宋!这世上还有什么官比得上称孤道寡、三宫六院的皇上呢?只不过,这封信来得正好,宋人想除刘豫,我想除刘豫,咱们的皇上更想除刘豫……这不正好是一举三得,你说,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揣着明白装糊涂?”
翎妃听过,恍然大悟,莞尔一笑,道:“宇文虚中教你下棋,你还真是大有进步啊。”金兀术听过得意大笑。正如金兀术所分析,这正是岳飞所使的一个反间计。
果然,如金兀术分析,金熙宗一看到“密诏”,知道其中有诈,但是这的确是一个除掉刘豫的借口,佯装震怒,立即下令夏金乌除掉刘豫。可怜这刘豫,虽然短暂地当了几天皇帝,可是临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
金熙宗除了刘豫这块心病之后,心情大畅,正好也是秋高气爽走兽肥壮之时,是个打猎的好季节。于是这天他邀请金兀术、粘罕一起打猎,但是打了半天,却没打到一个猎物,不免有些沮丧。就在这时一只野鹿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嗖的一声就消失在荒草之中,金熙宗立马追了上去,就在他张弓搭箭要射之时,突然有人叫一声“闪开”,一箭而出,不偏不倚射中了野鹿。
金熙宗大怒,便要发作,抬头一看,原来此人正是粘罕,只好强忍了下去。只见那粘罕捡起地上的野鹿,高高举起,对着他狂妄地大笑,其手下韩常等数名随从纷纷为其叫好。金熙宗面红耳赤,但很快又恢复了他的风度,微微一笑,道:“大将军果然好箭法!明日我们再来比过,你也千万不要让我!”
粘罕大笑,并不理他,一磕马镫,率领部下转身离去。金熙宗满脸怒意,但等粘罕带着其手下走远了才怒道:“他这分明是在向我挑衅!”金兀术忙上前安慰道:“皇上,如今太宗刚刚驾崩,江南战乱不断,国内又有一些别有用心的小人在虎视眈眈,此时此刻,我们要做的就是稳定人心!”
金熙宗叹了口气道:“可是,你今天也看到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竟然抢射我的猎物,他何时将我这个皇上放在眼里!”金兀术看了看周围,冷笑道:“如今兵权尚有部分在粘罕的把控之中,我们现在不能与他正面交锋。”
金熙宗一拳砸到身边的树上,道:“我越忍,他越嚣张,他早晚要杀了我!”
金兀术见金熙宗脸上发狠,便问道:“那皇上有什么打算?”
金熙宗摇了摇头,道:“明日,再邀他打猎,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机会。”
金兀术听过,并不作声,护送金熙宗回到他自己营帐之后,又赶回自己营帐,看到翎妃正围着火堆在用一张兽皮做新帽子,便悄悄从背后抱住了翎妃,道:“我的翎儿在做什么呢?”翎妃举起手中的帽子撒娇道:“好不好看?”
金兀术抓过帽子便往自己头上戴,翎妃却一下子又将帽子拿了回去,道:“不是给你的!”金兀术纳闷,开着玩笑,道:“不是我的?那是谁的?你给哪个野汉子做帽子,还当着我的面!”
翎妃佯装生气道:“什么野汉子,我是给哥哥做帽子呢!”
金兀术听到此话,脸色一沉,笑容顿减,坐在火堆前烤火,拿起羊奶酒大口喝了起来。翎妃并没有明白金兀术为何不悦,只当是他心里生了醋意,正准备解释一番,却见金兀术从帐内悬挂的兽皮袋中取出一把匕首佩在腰上,便担忧道:“这么晚了,明天还要打猎,你还要去哪儿啊?”
金兀术笑了笑,亲了一下她的脸颊,道:“是,皇上还有事找我。你先睡吧,我去去就回。”说着他已大踏步出门,原来翎妃方才那一通话,让他下了决心,决定帮金熙宗一把。
粘罕自从白天让金熙宗出了一次糗,好不得意,更没想到金熙宗邀请自己第二天接着打猎,于是他想机会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金熙宗给办了,自己来当大金皇帝。于是连夜让人在猎场布置,那韩常布置好之后,向他汇报道:“明日一切都布置好了。不过,太子殿下,四皇子回来了,是否要和四皇子商量一下?”
粘罕摇了摇头,道:“不!我信不过他。”说着又冷哼了一声,道,“他在岳飞身上又吃了苦头,损兵折将,如果以后他还想报这个仇,我要他还得来求我。”韩常点了点头又回到猎场去安排了。那粘罕看着韩常离去,心中好不得意,立马走入后帐看着郑娘娘,得意道:“明日,你要用这双手,给我换上新衣服,按你们宋人的话,叫什么来着?”
郑娘娘笑道:“龙袍!”
粘罕哈哈一笑道:“好,龙袍就龙袍!你给我穿上了龙袍,你就是我的皇后,你开不开心啊?”
郑娘娘道:“今晚我就陪大太子睡最后一晚,明日我就陪皇上睡了!”说着服侍粘罕脱衣服,两人颠鸾倒凤一夜欢畅,不在话下。第二天,一大早金熙宗便叫金兀术、粘罕陪同自己打猎,很快金熙宗便打到了一只兔子,众人纷纷拍手叫好,但唯有粘罕冷笑了一声,嗤之以鼻。金熙宗看在眼里,心想看来这粘罕是死性不改了,自己不得不下狠手了,于是向金兀术使了个眼色,金兀术立马意会。
突然一只麋鹿在前面出现,粘罕一看到便追了上去,金熙宗和金兀术也追了上去。突然两支箭同时射出,都射中了麋鹿,众人抬头一看,这两支箭正是粘罕和金熙宗射出的,于是粘罕大大咧咧地便要上前去拿猎物,但金熙宗也一改往昔风度,上前争夺。粘罕哈哈大笑,吹了一声口哨,等着自己的人马出现,但从树林里走出来的,却是夏金乌等人押着自己的手下,韩常更是被五花大绑。
粘罕心中悲哀,自己终究不善算计,如今大势已去,便拍马向金熙宗冲去,金兀术立马上前喝道:“粘罕,你想干什么?”
粘罕叫道:“我要拿回我自己的东西!”说着一怒拔刀向金熙宗砍去,金兀术连忙一刀挥开粘罕的刀,此时,粘罕发现士兵们围了上来,便虚晃一刀,拍马而逃,金兀术追了上去。两人跑到一条小溪边,相互对峙,粘罕道:“兀术!一山难容二虎,今天只能留一个。”
金兀术冷冷道:“废话少说!”说着提刀便杀了上去。两人不愧是金国的两大勇士,刀光剑影,打得难舍难分。渐渐地粘罕体力不支,他一边招架一边道:“兀术,你为什么老是跟我作对?”金兀术一边挥动手中武器一边道:“你犯上作乱我也没有办法。哥,你见谅。”
粘罕怒道:“那个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药让你为他卖命。兀术,这个天下是你跟我一手一脚打出来的。”
金兀术冷冷道:“可是先皇传位于他。”
“先皇,先皇,你又用先皇来压我。我就是不服凭什么是他,就是选的是你我也会认了。”
“汉人说马上只能打天下,不能马上坐天下,咱们坐天下不行,我认了。”
粘罕不服道:“咱们就应该打天下他就应该坐天下。啊?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天命。”
“什么狗屁天命,我就是不服,你们谁要杀我就来吧!”
金兀术已经将粘罕制伏了,道:“老大,你随我回去我会求皇上饶你不死。”粘罕哼了一声,笑道:“我堂堂大金勇士只会战死沙场,怎么会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说着刀一架,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金熙宗除掉了粘罕之后,还怕粘罕的孩子长大后会报仇,要斩草除根,翎妃拼命请求金兀术一定保住哥哥的遗孀和遗孤,金兀术知道如果自己再不保住郑娘娘及粘罕孩子的话,那翎妃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了。于是也向金熙宗求情,金熙宗再三权衡,也只好答应。翎妃连夜将郑妃及粘罕的孩子送走,郑娘娘涕泪涟涟,感激道:“谢谢你替我们求情,保住我们娘俩的命。”
翎妃也泪眼婆娑道:“你不用谢我,”摸摸那小孩的头,“我们是一家人。我备了车,车上有一些衣物和干粮,你们走了就不要回来了。”说着便让马夫赶马,让他们走得越远越好。翎妃久久地站在帐外,看着马车载着郑娘娘母子三人,渐行渐远,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风吹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