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写的不是未来的事情,也不是下一个世纪的事情。本书的出发点是下一世纪已然来临。事实上,我们早已进入下一世纪。我们虽然不知道答案,但确实知道问题所在。我们能够确定什么是应该采取的行动措施,也能够确定什么是普遍流行但没有效果的行动措施。现实不同于政治人物、经济学家、学者、商界人士和工会领袖还在关注、著述、演说的那些问题。令人信服的证据是,在很多方面,现在的政治学和经济学都已严重脱离现实,对此我们都有很深刻的体会。因此,虽然本书写的并不是未来的事情,但力图确定未来会成为现实的那些重要关注点、重大问题和争议。
我们面临的一些最严重的问题其实是由过去的成功所引起的,如福利国家的成功、20世纪发明的财政国家的成功、知识社会的成功等。取得成效的最大障碍是还在主导公众舆论、限制我们视野的一些过去的宣传口号、承诺和问题。而我们已经遗忘得差不多的一些过去的经验教训却又有了新的现实意义。例如,19世纪奥匈帝国和英属印度殖民政府在经济发展对民族主义和殖民主义的影响方面的经验,对俄国的未来发展具有极大的参考价值。这就是本书涉及很多历史问题的原因。
从某一方面而言,本书内容广泛,极具雄心抱负。虽然我是美国人,是在美国撰写这本书的,但本书并不局限于美国的问题,而是用了同样的篇幅全面阐述日本、西欧、苏联和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的政府、社会和经济问题。而从另一方面看,本书也存在雄心不足的局限性。技术对军备和国防、政府的职能和局限、学校和学习的影响都是人们经常谈论的问题,但本书并没有用专门的章节来探讨技术本身的问题。我觉得这方面的问题已有大量的书籍详细谈论过了。虽然非常重要,但技术问题本身已经很难有什么新意了。
还有个更大的局限是,本书着眼的是“表面”,即社会的“上层建筑”方面的问题,如政治和政府、社会、经济和经济学、社会组织和教育等方面的问题。然而,人们经常探讨的基本问题,如世界观和价值观及其演变,只在本书结尾处用很少的篇幅进行了讨论。本书没有探讨精神痛苦和道德沦丧方面的问题,如权力的暴虐和贪婪、恐怖和残忍、极端的愤世嫉俗等,从西方陷入第一次世界大战(以下简称“一战”)以来,这些问题就遍布世界各地。但在这些方面,我既缺乏权威性,也无法胜任。
本书没有关注未来的行动措施,而是在放眼未来的情况下,关注现在需要做好的事情。本书是在自我设定的局限之内,力图确定与未来相关的各种议题。
彼得·德鲁克
1989年复活节
于加利福尼亚克莱蒙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