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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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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战争的迷雾
A
1792 年深秋,普鲁士马格德堡市布尔格镇收税官、一个右腿微瘸的残废退伍军人,来到首都波茨坦,送他 12 岁的幼子参军。这个出生于 1780 年 6 月的孩子叫卡尔·冯·克劳塞维茨,因为家中贫穷,他没有受过应有的教育。为改变命运,同他的两位兄长一样,克劳塞维茨从此开始了长达 39 年的军人生涯,并最终成为赫赫有名的军事理论家。
经过短暂而严格的军营训练生活后,克劳塞维茨初次经受了炮火洗礼。 1793 年,普鲁士与奥地利结盟,同大革命后的法国作战。克劳塞维茨参加了围攻美因兹等多次战斗,充当传令兵,后被提升为正式掌旗官。 1795 年,克劳塞维茨成为少尉军官,驻扎在一个叫纽鲁宾的小镇。镇上有普鲁士王国菲特烈大帝之弟亨利亲王创办的图书馆,藏书颇丰。 6 年中,克劳塞维茨把自己的业余时间几乎全部花在了此处,除军事、历史知识外,他在哲学、政治、艺术、教育等领域里的深厚学术基础都在此间奠定。
1801 年秋天,克劳塞维茨被选送到柏林军官学校学习,开始其一生中的重要阶段。因成绩优异,他被校长沙恩霍斯特将军发现,并得到赏识器重,成为忘年交。沙恩霍斯特是普鲁士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教育家,德意志建国过程中的关键人物,主编过《新军事报》,提出了一系列军事改革的主张。沙恩霍斯特对克劳塞维茨的一生起到了决定性的影响,克劳塞维茨在给妻子的信中深情地称之为“我精神上的父亲和朋友”。
1803 年,克劳塞维茨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后,经沙恩霍斯特推荐,当上了奥古斯特亲王的侍从副官。这一职务使他能经常参加沙恩霍斯特主办的军事协会的各种沙龙活动,听哲学课,研究军事、哲学、历史和文学著作,并将研究心得写成文章。
1806 年 10 月,普鲁士同法国作战,克劳塞维茨随奥古斯特亲王率领的步兵营参加了奥尔施塔特会战,退却时被法军俘虏。一年后被释放回国,克劳塞维茨结合对拿破仑统治下的法国各地尤其是在巴黎的见闻、思考和自己的切身体验,撰写了《关于普鲁士未来反法战争行动》,并力主改革普鲁士的军事制度。不久,他又参加了由沙恩霍斯特、格乃泽瑙等著名普军将领主持的普鲁士军队革新改组工作,结识了军事改革委员会成员格乃泽瑙、博因等人。
1810 年 10 月起,克劳塞维茨任柏林军官学校战略学和战术学教官,同时为普鲁士王太子讲授军事课程。 1812 年 2 月,克劳塞维茨写出著名的《三个信条》一文,表达了他坚持抗击拿破仑军队的爱国信念,也强调了普鲁士进行军事改革的迫切性。 4 月,克劳塞维茨因反对普鲁士国王威廉三世与拿破仑统治下的法国结盟,同沙恩霍斯特、格乃泽瑙等三十多位军官一道,愤而辞去普鲁士军职。之后,他前往俄国,投身到俄国抗击拿破仑法军入侵的战争中,先后担任俄军总参谋部中校、军参谋长,参加了斯摩棱斯克争夺战和博罗迪诺大会战。第二年,克劳塞维茨回到柏林,晋升为上校,后担任布吕歇尔军团第三军参谋长、莱茵军团参谋长。
1818 年,克劳塞维茨被任命为柏林军官学校校长, 9 月晋升为少将。在任校长的 12 年间,克劳塞维茨根据自己 20 余年的战争实践,陆续研究了 130 多个战例,并整理了亲身经历的战争经验。
1830 年 8 月,克劳塞维茨调任布勒斯劳任普鲁士第二炮兵监察部总监。 12 月,又调任格乃泽瑙军团的参谋长。临行前,《战争论》尚未修订完毕,他将全部手稿三千多页收齐,分别包封并贴上标签,亲手交给妻子说:“我一直想修改完这些书稿,却忙得没能动手改完……这部书说不上是完整的理论大厦,只是建筑理论大厦的材料……我想,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以后才是出版这部书的合适时机吧!”
1831 年,一场横扫欧亚大陆的霍乱从西里西亚边陲等处向布勒斯劳方向袭来,克劳塞维茨不幸也染上霍乱。同年 11 月 16 日,克劳塞维茨安详地死在妻子的怀抱里。他被无声地安葬在古老的军人公墓。除去爱妻玛丽和几个最亲近的老师、朋友外,没有人知道死者留下了一部如此伟大的著作。
克劳塞维茨去世后,玛丽在亲友的帮助下,经过 5 年的潜心修改,整理出版了《卡尔·冯·克劳塞维茨将军遗著》共 10 卷,其中第 1 、 2 、 3 卷合称《战争论》,后 7 卷则是战史著作。
《战争论》出版之初,在普鲁士军界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仅在一个小圈子里流传。真正使《战争论》名噪天下的,是统一德国的功臣之一、第二帝国陆军元帅冯·毛奇。他在接受法国记者的一次采访中说,《战争论》是对他最影响深刻的几本书之一。从此,《战争论》开始影响世界上一代又一代有抱负的军人。
B
《战争论》是克劳塞维茨对战争进行观察、研究和分析的结晶,是世界军事思想史上第一部自觉运用德国古典哲学的辩证方法、系统地总结战争经验的著作,具有重要的军事学术价值。它既是一部军事理论著作,又是一部哲学著作;它不仅奠定了近代西方资产阶级军事学基础,被誉为西方近代军事理论的经典之作,而且也是马克思主义军事科学的重要理论来源之一。
在《战争论》中,克劳塞维茨向人们揭示了战争的本质。作者认为战争应属于社会生活领域,它绝不是独立的行为,而是从属于政治的。不仅如此,政治还是孕育战争的母体,战争的轮廓在政治中就已经隐隐形成,就好像生物的属性在胚胎中就已形成了一样。克劳塞维茨就战争与政治的关系提出了一句至理名言,即“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战争不仅是一种政治行为,而且是一种真正的政治工具,因此战争必须服从政治的需要。
克劳塞维茨把战争中人的因素提到了一个突出地位。他指出:“军事活动绝对不是仅涉及物质因素,它总是同时还涉及具有生命力的精神力量,因此,把两者分开是不可能的。”所谓精神力量,即人的能力和内在的力量,包括勇气和坚韧精神、理智和活动力、统帅的才能、军队的武德和民族精神等等。他认为精神力量是战争中最重要的问题之一,它贯穿于整个战争领域,并在一定的条件下(如在双方的物质损失相等时)起决定性作用。
克劳塞维茨还十分强调人民群众直接参战的作用。他认为,战争发展到拿破仑时代就已由过去的皇室战争(即由各国皇室雇佣军队打仗)转变为民众战争(即由人民群众直接参与战争)。战争性质的变化使“战争要素已经从一切因循守旧的桎梏中解脱出来,爆发出全部自然的力量”,因而善于运用民众战争这一手段的国家,必然会比那些轻视民众战争的国家占有相对的优势。
《战争论》全面探讨了战术和战略,进攻和防御,战争的目的与手段之间的辩证关系。克劳塞维茨十分重视实践对军事理论的检验作用。在《战争论》中,他把战争理论看成是一种“经验科学”,并一再警告人们不要陷于任何教条。《战争论》所引起的反响,实现了克劳塞维茨所期望的:“我的抱负是要写一部不是两三年后就被人遗忘,而是对此有兴趣的人经常翻阅的书。”
作为资产阶级战争理论的奠基之作,《战争论》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战争理论的发展。它不仅对资产阶级军事界产生了深刻影响,也受到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高度评价。近现代以来,世界上许多著名军事家都对《战争论》推崇有加。 20 世纪 80 年代出版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中的“战争指导”条目指出,克劳塞维茨是第一位伟大的战略学家,是现代战略学研究的鼻祖,其不朽著作《战争论》为全面研究军事学术的最佳理论著作,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一著作是战略学的“圣经”。
《战争论》在 20 世纪所起到的最重要作用,也许就是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战争理论形成过程的重要影响。马克思、恩格斯、列宁都高度评价了《战争论》的学术价值,毛泽东不仅对《战争论》做过专门研究,而且“其熟悉的程度令人惊讶”。早在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后,毛泽东为总结中国革命战争的经验,就阅读了克劳塞维茨的书; 1938 年初,他在延安写过《战争论》的读书日记;在写《论持久战》时,他对《战争论》中“战争是政治的继续”、战争目的论及战争“概然性”理论等作了批判、改造和发展,还专门组织过克劳塞维茨《战争论》研讨会。
C
由于深受德国古典文学和古典哲学的影响,在《战争论》中,克劳塞维茨试图以哲学的分析方法去揭开战争的神秘面纱,并且倾尽其毕生心血去研究什么是战争的本质。《战争论》阐发了诸如“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等一系列“在战争理论中引起一场革命的主要思想”,因而,尽管它是一部未完成的著作,仍然被视为西方资产阶级战争理论的奠基之作,作者本人至今仍被奉为“西方近代军事理论的鼻祖”而一直受到追捧。
但是,毋庸讳言,《战争论》篇幅浩繁,内容庞杂,文辞晦涩,实是一部很难读懂的理论巨著。正如现代英国著名军事理论家利德尔·哈特所说:《战争论》俨然是一座充满着哲学理论的迷宫,读者当中很少有人能够真正把握其逻辑路线,或者深入其理论境界而不致迷失方向。
《战争论》是一本作者本人尚未来得及整理而留下的遗作,因而造成一种现象:知道《战争论》的人很多,断章取义引用《战争论》的人也不少,但真正了解《战争论》的人则少之又少。不过,对于指导战争而言,这并不妨碍《战争论》在宏观战略层次上的军事思想所仍然具有的极强生命力。然而,当今时代的一切节奏都在飞速加快,人们没时间坐下来细啃这部艰涩的军事学理论巨著,但不少人又渴望窥探这部经典的概貌。
鉴于此,我们对这部伟大的军事著作进行了全新的编译,在结构上做了调整,内容上进行了取舍,同时,尽可能用通俗的语言,深入浅出地阐明克劳塞维茨的军事理论。希望能做到如他所说的:“把自己同了解战争的天才人物的交往中和从自己的许多经验中获得的和明确了的东西,铸成纯金属的小颗粒献给读者。”
李传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