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本经典送来一场“及时雨”
逆境中读书,是可贵的机遇。因为外界的压力,也因为内心的苦闷,常常会获得比顺境中的阅读更深刻、更具体的感受和启发。
打下漳州所得的马列著作,就像一场及时雨,使毛泽东初步获得经典理论武器。在这些书中,当时对他影响最大的有三本:恩格斯的《反杜林论》、列宁的《社会民主党在民主革命中的两种策略》和《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
据《反杜林论》的译者吴亮平回忆,1932年11月他在中央苏区第一次见到毛泽东时,“毛泽东一看见我就说:‘你是吴亮平,《反杜林论》不就是你翻译的吗?’我说,是。他说:‘这本书我看过好几遍了。今天碰到你,很高兴。’然后,他又讲了《反杜林论》是怎么样怎么样的一本书”。此后,他多次同吴亮平探讨《反杜林论》中的理论问题,不仅注重书的内容,而且说吴的译文“还比较像中国语言”,对译得较好处做了肯定。例如该书“哲学编”第十一节末,吴亮平用了“太过沉溺于杯中”,毛泽东说:“这样好,有味。”长征到达陕北后,他还对吴亮平讲:“你看,我把这本书(指《反杜林论》)带过来了。”
的确,在马恩著作中,毛泽东读得比较频繁的厚本书,当数恩格斯的《反杜林论》。他不光在战争年代阅读,新中国成立后,还多次阅读《反杜林论》,外出视察也带上它。在1964年和1970年,他两次批示印发大字本马列经典著作时,都特意叮嘱,要把《反杜林论》多分装几册来印,以方便老同志阅读。他读过的《反杜林论》,有精装本、平装本,还有大字本。所读次数,不好统计。
《反杜林论》为什么重要?因为它分别从哲学、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三个方面,系统论述了马克思主义基本观点。“哲学编”第一次连贯地阐明了辩证法对立统一、质量互变和否定之否定这三大规律。“政治经济学编”对生产、交换和分配的相互关系做了分析,提出生产和分配是统一的,分配从属于生产。“社会主义编”论述了科学社会主义的核心内容,提出一切社会变革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只有到社会的经济结构中去寻找,无产阶级将取得国家政权,并把生产资料变为国家财产,并对整个社会生产进行有计划的控制。
毛泽东当时读《反杜林论》,比较重视有关唯物辩证法的论述,这正是他当时比较缺乏的理论工具。否则,就不会被别人贬为“实用主义”和“折衷主义”了。
初读《反杜林论》的收获,比较多地反映在他到陕北后的一些论述当中。比如,1937年他在“抗大”讲授《辩证法唯物论》时,基本概念和观点也主要依据《反杜林论》,并大量引用了该书的论述句子。诸如关于辩证法是自然、社会、人类思维运动和发展的普遍规律的科学,关于思想逻辑与历史进程的一致性,关于运动是物质存在的形式,关于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等等。他写的《矛盾论》,为说明矛盾的普遍性,也大段引用了《反杜林论》“哲学编”第十二节“辩证法·量与质”中的论述。
读列宁的《两种策略》和《“左派”幼稚病》,情况又有不同。这两本书对毛泽东当时认识中国革命实践的是是非非,直接、有用,读起来特别“解渴”。
1905年,俄国爆发第一次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社会各阶级都在考虑如何推翻沙皇专制制度的问题,不同政党和派别也都在考虑自己的策略。列宁这年写的《两种策略》,完整阐述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特点,认为资产阶级革命对无产阶级是极其有利的,无产阶级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中要和农民联盟,争取领导权。书中还阐述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同社会主义革命的关系等问题。
1919年,共产国际成立之初,认为世界革命很快就会到来,主张实行进攻的战略,号召各国无产阶级及其政党为实现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为建立苏维埃政权而斗争。与此同时,欧美许多国家的共产党搬用俄国十月革命经验,实行关门主义,不利用资产阶级的内部矛盾去争取大多数,拒绝去做艰苦的群众工作,反对任何妥协,否定党的组织纪律,等等。1920年列宁发表《“左派”幼稚病》,批评了这股“左”倾思潮。
1933年,毛泽东把《两种策略》送给彭德怀读,附信说:“此书要在大革命时读着,就不会犯错误。”他为什么这样讲?因为《两种策略》主要论述无产阶级政党怎样看待和怎样参与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书中提出的争取领导权、同农民组成联盟等策略,恰恰是此前国共合作推进大革命的过程中,中国共产党没有处理好的问题,由此犯了右倾错误,导致大革命失败。
不久,毛泽东又将《“左派”幼稚病》送给彭德怀,又附信说:“你看了以前送的那一本书(《两种策略》),叫作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你看了《“左派”幼稚病》才会知道,‘左’与右同样有危害性。”他为什么这样讲?因为《“左派”幼稚病》所反对的如关门主义这样一些“左”倾思潮,在1933年的中国共产党领导层颇为泛滥,“左”倾教条主义在中央的统治正走向高潮。初读列宁这两本书所得的启发,表明毛泽东是联系中国当时的革命实际来领会其要义的。
不少人回忆,在千难万险的长征途中,毛泽东在担架上或宿营时,仍时常阅读恩格斯和列宁的这三本经典。即使如此,在遵义会议上,有人对他的理论水平还是不以为然。中央政治局侯补委员凯丰就说他照着《三国演义》和《孙子兵法》来指挥打仗“并不高明”。言下之意,你虽然能打仗,但在军事上依然没有马列主义的“味道”,其他方面,就更不用说了。此事对毛泽东刺激不小,成为他到陕北后那样发愤“研究一点学问”的重要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