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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蓟州鼓惊破长安乐
边疆事愁煞众人心

九公主这次从三屯营回来明显没有上次高兴,时不时就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旁听太子和傅博彦论道都十分心不在焉,一个不注意,神就走到九霄云外去了。

太子看着她,一边摇头一边笑:“你若是累了,就在寝宫里歇息一日也无妨,不必一定要每日过来。”

九公主本来就不耐烦听他俩针对一个讨论过几百万遍的问题再讨论个几千万遍,当下便仪态优雅地拢着双手,文绉绉道:“并没有如何疲累,不过是昨夜惊了梦,没有歇好而已,如果太子哥哥容小妹窃得半日之闲,小妹就先告退了。”

太子很大方地挥手:“回去歇着吧,今日之事,母后不会知道的。”

九公主站起身,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向太子屈膝一礼,又对傅博彦颔首一礼,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走到一半,侍奉她的宫女赤霄在门口重重咳了一声,她身形顿了顿,缩小了步子,姿态蹁跹地挪走了。

太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笑意一深,侧过头来对傅博彦道:“当初与你议亲时,母后担忧公主粗野,难入傅大人法眼,还特意将她关了起来学习女子的姿态礼仪,如今看来,学得还算差强人意。”

“公主天资聪慧,无论学什么都手到擒来。”傅博彦勉强维持仪态跟太子客气了两句,到底没忍住,斟酌着语气发问,“她与威远侯之子李劭卿……”

太子笑容一顿:“她正是活泼好动的年岁,又厌烦深宫重门,被宫外的乱花迷了眼,也是常情,总有一日会明白过来,那些东西虽好,却并不适合她。”

傅博彦默了默:“半年前家父上书陛下,请求完婚,陛下以公主年岁尚小推托了,不知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公主的意思?”

太子又笑了起来,打趣他:“你也太心急了,九娘今年十月才初行笄礼,即便是催婚,也得等她绾髻了以后再提。”

傅博彦低下头,似自嘲地一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说实话太子对九公主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也有点儿没谱,李劭卿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还是长久的兴趣所在?说良心话,他还是更偏向傅博彦来当他妹夫,但九娘要是铁了心非李劭卿不嫁,而这个大央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副总兵又是个靠谱好少年的话,那倒也不是不可以……好了,停下,这么想太对不起朋友了。

有人在心里悄悄揣测,有人直接就问到脸上去了。九公主从博望苑离开没一会儿,杭贵妃宫里就派人来请,九公主本来想去找杭远山联络感情,听到杭贵妃有请,不情不愿地磨蹭过去:“儿臣请母妃安。”

“平身吧,来坐。”杭贵妃指指右首的位子,还没等九公主坐过去,劈头就问,“十月就及笄了,你打算何时与傅公子完婚?”

九公主顿时觉得如坐针毡。

杭贵妃继续道:“日前皇后娘娘召见我,还提起你的婚事,娘娘的意思是横竖已快及笄,又许过婚,请钦天监卜一个吉日,年后就送你出阁吧。”

九公主扶额:“您为何总是急着送儿臣出阁?多陪您些时日不好吗?”

杭贵妃开门见山道:“我与你舅父仔细探听过李劭卿,或许是个好儿郎,但与傅博彦相比还差得远。你不要想着拖延时间,即便你拖延到双十之年,也是要嫁给傅博彦的。”

九公主张了张嘴,不死心地想找点什么理由论证一下傅博彦其实并不合适做皇家快婿,然而杭贵妃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又道:“半年前傅大人上书要求完婚,陛下以你年岁尚小为由推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在背后搞怪。陛下太宠着你了,才让你养成今日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她说着,语气愈发严厉起来,“傅氏乃当朝大族,你贸然抗婚,不仅会使皇家蒙羞,还会使傅氏受辱。我曾经教导你人无信不立,你都忘了吗?”

九公主被数落得低了头,讷讷道:“母妃教导,儿臣一日不敢忘记。”

贵妃点点头:“你代陛下巡边这一趟,应该散心散够了,今日起就安静地待在宫里,学学针织女红,为及笄和出嫁做准备吧。”

九公主抬头看了看她亲娘,还想反抗,却被贵妃猛然一冷的眼神给吓了回去,蔫蔫地应了下来。

贵妃放软了语气,道:“历史上的公主,大多要牺牲婚姻去为皇族换取盟友,你有幸生在太平盛世,不需要做此牺牲,应当相信父母不会将你推入万难之地,陛下和皇后娘娘为你挑选的这个夫婿的确是人中龙凤,连你舅父都大加赞赏。”

是是是,他是极好极好的人,九公主闷闷不乐地想,可我偏偏不喜欢,那又有什么办法。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昭阳殿里回来之后,九公主用军事家的思维,把支持她嫁给傅博彦的人和不愿意她嫁给傅博彦的人分成敌方和我方,仔细衡量了一下敌我优劣。量着量着她就绝望地发现,按照这种思路,我方人数……基本为零。

皇帝支持、皇后支持、母妃支持、兄长支持……连满朝文武大臣、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跟着乱支持。傅博彦那张眉目清雅的脸仿佛晃在眼前,越晃越面目可憎。

她给自己灌了一杯冷茶,平心静气了一下,重新拿了张宣纸,继续写写画画地分析军情。能决定她婚事的其实只有两个人:皇帝和皇后,而在这两个人中,占决定性地位的是皇帝,也就是说,只要搞定了她亲爹,剩下的所有阻力都不攻而破。她拿笔在“父”字上圈了个圈,又把思路梳理了一遍,好像漫天乌云一下子散开了,前途光明无比。于是,她胡乱收拾了一下桌面,喜滋滋地出门去攻陷敌方中军去了。

走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身边的首席大太监孙知良正守在门外,一脸苦瓜相,因着他和曹德彰的关系,九公主一向不太待见他,当下便偏了偏头装没看到,一脸严肃漠然地打算推门而入。

孙知良知道九公主不待见他,但人家是皇帝心尖上的女儿,惹不起,故而遇见她总是绕道而行。然而这次却一反常态,她的手还没伸到殿门上,孙知良就一甩拂尘把她拦住了:“殿下,陛下与内阁和兵部的大人们正在议事。”

九公主蹙起眉:“知道了。”

孙知良锲而不舍地继续拦她:“陛下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九公主立刻不高兴:“孙公公在父皇身边当了这些年的差,难道不知这句话并不适用于本宫吗?”

孙知良拜了下去:“殿下明鉴,蓟、辽总督有紧急军情上奏,陛下正与大人们商议此事。”

九公主停住脚步:“蓟、辽总督的紧急军情?本宫方自蓟、辽边境而来,怎么不知道蓟、辽有紧急军情?”

孙知良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封军报是刚刚才送到京城,由兵部尚书王大人送到陛下案头的。”

九公主瞪了孙知良一会儿,突然伸手推开殿门,闯了进去,彼时曹德彰正站在皇帝面前,说了一句:“杭子茂放虎入境,有通敌叛国之嫌。”

她脑子里立刻“嗡”了一声。

皇帝蹙着眉坐在龙案之后一言不发,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被她闯进来的动作惊了一跳,不悦道:“九娘,你这是做什么?”

九公主立刻欠身下拜:“父皇明鉴,杭总兵自就任以来一直忠心耿耿,绝不可能通敌叛国。反倒是曹首辅,恶意诋毁镇守边疆的将军,不知是何居心。”

曹德彰默不作声,反倒是皇帝眉头蹙得更狠,语气里也有了训斥的意味:“九娘!快向曹大人致歉,阁臣乃辅国之士,怎容你随意诋毁?”

九公主伶牙俐齿地反驳:“杭总兵乃守国之将,又怎么容他恶意揣测?”

皇帝头疼地按了按额角:“阿九,这是政事,其中利弊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理解的,你快退下吧,不要打扰父皇和曹首辅议事。”

九公主瞪了曹德彰一眼,又拜道:“父皇明鉴,杭总兵自己身居高位,父亲杭远山又是二品朝臣,他通敌卖国,能有什么好处?铁勒会给他比大央更好的官位吗?这样浅显的道理连儿臣都明白,曹首辅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国之士,怎么就看不透呢?”

曹德彰点点头:“公主殿下所言甚是。”

九公主没料到他这么容易就服软,一时有些词穷,只好礼尚往来地向曹德彰颔首致意:“方才失仪于殿前,还请首辅大人勿怪。”

曹德彰向她揖了揖手:“殿下言重了。”

皇帝赶紧道:“好啦,你想说的朕和首辅都知道了,你退下吧。”

九公主不放心地强调:“父皇,茂哥哥不会背叛您的。”

皇帝敷衍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退下吧。”

她出了御书房的门,一路心神不宁地回宫。湛卢一脸焦急地候在门外,见她过来,眼睛一亮,附到她耳边,低声道:“太子殿下请您即刻前去东宫。”

九公主有些愕然,这时候紧急召见,无非是为了蓟、辽前线的军报,可是按孙知良的说法,这封急报刚刚送到皇帝案头,太子又是如何得知?

她一边走一边琢磨这个问题,在博望苑门前遇到了匆匆赶来的杭远山,九公主试探地问了一句:“舅父,可知太子哥哥忽然召见,所为何事?”

杭远山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焦急的神色:“只说蓟、辽有军报,倒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她点点头,一脸心神不宁。

杭远山却笑了起来:“都已经到门口了,猜什么,直接去问太子殿下就好了。”

她定了定神,对杭远山回之一笑。

正殿里展着一幅大央地形图和一幅蓟、辽地形图,太子与傅博彦站在案几前,眉心深锁,正争论着什么。九公主和杭远山先后入殿,还未等下拜,太子便抬手示意:“不用跪了,今晨急报,铁勒大将拉克申率军突袭马兰峪口,入侵通化,蓟、辽总督谭既命驻守三屯营的杭子茂出兵迎敌,杭子茂不知为何,竟然命通化守将携军民撤退,将通化拱手让人。”

九公主立刻明白了曹德彰指责杭子茂通敌叛国之嫌的原因,外敌入侵,他身为守将却将国土拱手让人,实在是让人想不误会都难。

杭远山没有说话,只垂下眼睛来思考了一刹那,便又抬眼:“朝臣怎么说?”

太子道:“父皇召阁臣和兵部官员觐见,还没有消息。”

九公主拢在长袖里的手一点点凉下去,她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低声接话:“曹德彰在父皇面前说茂哥哥有通敌卖国的嫌疑。”

杭远山冷笑一声:“荒谬。”语毕,又看了眼九公主和太子,“殿下相信这等无稽之言?”

九公主摇摇头:“我不信,这肯定是茂哥哥的一个计罢了,但为今之计,只能再等些时候,等茂哥哥大败铁勒兵,才能洗刷冤屈。”

傅博彦却道:“为时已晚,曹德彰向来与杭太师父子不和,如今形势,必会纠集御史,参杭总兵叛国。”

九公主急道:“我刚刚从御书房来,已经对父皇说明了情况,曹德彰还说我言之有理,不可能……”

“公主殿下。”傅博彦截住她的话头,明明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的嗓音却依旧平和,甚至连眼神里都没有丝毫惊惶之意,“话都是人说出来的。”

九公主缄了口,下意识地去看杭远山。曾经威震蓟、辽的将军头发已经花白,他卸下了铠甲,穿起了锦袍,拿惯了刀剑的手握起书卷和毛笔,还有她幼时细小的胳膊。

杭远山抬头,从容不迫地笑了笑:“臣多谢太子殿下,此事臣已有打算,请二位殿下和傅大人不必为此烦忧,臣且告退。”

殿上的人一同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一步步似乎重达千钧。九公主无措地问太子道:“他已经有对策了吗?”

太子没有回答,反而是傅博彦接了话:“只怕那个对策,并无用处。”

九公主在第二日的朝会上得知了杭远山的对策,皇帝将杭子茂率军撤出通化的消息放了出去,朝堂上一片哗然。

杭远山在众目睽睽下跪到了丹陛皇阶前,声如洪钟:“陛下明鉴,杭氏一门忠良,绝不会出通敌卖国之徒,请陛下赐老臣披挂重上战场,若犬子果真叛国,臣愿替陛下清理门户。”

九公主在内殿听到这一句,猛地攥紧了袖口。傅博彦觉察出她的情绪变化,低声道:“公主切勿惊慌。”

九公主心慌意乱地对他点了一下头,又竖起耳朵去听前殿的动静。一位年轻的御史在杭远山话音刚落时便越众而出,阴阳怪气道:“杭大人真是说笑,通化距离长安何止千里,陛下如何得知大人前去通化,究竟做了些什么。”

杭远山不为所动,仿佛没听到一样,又说了一遍:“请陛下准奏。”

皇帝面前垂着冕旒,影影绰绰,看不清表情:“内阁。”

曹德彰欠身道:“臣在。”

“传朕旨意,蓟州守将杭子茂,玩忽职守,失国土于敌,即日罢其官职,押送天牢候审。”

曹德彰不易察觉地微笑,再度欠身:“臣遵旨。”

皇帝在高阶之上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杭远山:“杭卿,你已高龄,不适宜重新披挂,杭子茂究竟是通敌还是别有内情,一审即知。”

九公主猛地站起身,傅博彦仿佛预料到她要做什么,一步跨到她面前拦住她:“公主……”

“让开。”九公主打断他,眼神冷得就像刀子,“本宫决定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过问,让开!”

傅博彦皱起眉,架在她面前的胳膊丝毫不动:“纵然事态危急,也切勿让自己去涉险。”

九公主尖声道:“那我让谁去涉险?我表兄?还是我舅父?”

他仍然没有让开的意思,于是九公主耐心用尽,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扭,同时脚下一勾,将他撂翻在地,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便匆匆绕了出去。

傅博彦趴在地上,忍着手腕和身体上的剧痛,不多时便听到前殿里的清亮女声:“父皇,儿臣愿代杭大人披挂上阵,为罪臣杭子茂将功赎罪!”

他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

金殿之上的皇帝皱紧眉头:“九娘,这是朝臣议事的正殿,是你能胡闹的地方吗?还不速速退下!”

九公主单膝跪地,向她的父亲行军礼,语气坚决:“臣秦韫玉愿当庭立下军令状,若收复失地,请圣上恕杭子茂无罪;若失地,愿与杭子茂一同受审,请求圣上赐臣披挂。”

皇帝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恕他无罪……你也认为杭子茂有罪?”

九公主道:“如圣上言,杭子茂究竟是通敌还是别有内情,一审即知。”

皇帝又道:“那你可以在长安等这个审讯结果。”

九公主抬头看了曹德彰一眼,冷笑一声,又低下头去:“臣秦韫玉愿当庭立下军令状,请求圣上赐臣披挂。”

皇帝脸上不耐之色浮现,还未及答话,本应稳居后宫的杭贵妃却忽然出现在殿门前:“臣妾求陛下赐韫玉披挂,代行将军权,收复失地!”

群臣哗然,皇帝狠狠一拍桌子:“后宫之妇岂可妄议朝政,退下!”

九公主抬头看向皇帝,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水雾,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父皇。”

杭贵妃膝行至九公主身边,俯首拜了下去:“求陛下准奏。”

皇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立于文臣之首的曹德彰,曹德彰收到这个眼神,对上座一拜:“臣求陛下准奏。”

他表态之后,朝堂半数以上的文臣立刻跟着他下拜:“臣求陛下准奏。”

皇帝有些惊讶,仔细地看了曹德彰两眼,发现他并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才把目光移回殿中,勉强道:“好吧,不过……”

九公主并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她欣喜地以额触地,快速道了一句“多谢父皇”,便起身冲出了大殿。

“三屯营留有不少我杭家旧部,你召集他们来商议退敌之策就行了。”杭远山一下朝便随杭贵妃入内宫,在昭阳殿里安排九公主此行的注意事项。原本外臣不得随意进入内宫,然而今日事出紧急,杭贵妃也顾不上许多,只遣人往皇后处报了一句,便将人带进了昭阳殿。

杭远山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交给九公主,叮嘱道:“这是我昔日与铁勒交手的一些总结,你带过去交给将军们。记住,万万不可上战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圣上非砍了我和你哥不可。”

九公主一边一目十行地浏览那些纸页,一边胡乱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舅父有没有什么善于谋划的军师什么的,可以给我推荐一下?”

杭远山想了想:“李劭卿就可以,他打小就跟着李思从在我军营里混,对付铁勒也算半个行家。”

九公主怯怯地看了她娘一眼:“其实昨日我得到消息,就已经给李劭卿去信了。”

杭远山跟着看了他妹妹一眼,干笑两声打圆场:“哦,呵呵,挺好的……反应机敏……”

九公主看她娘没什么过激反应,放下心来,又问道:“还有什么吗?”

杭远山表情凝重:“你虽然熟读兵法,但终究是纸上谈兵,边疆军帐那些人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你更在行,所以不要擅作主张。”

杭贵妃又补充:“亦勿逞强,生死之地容不得你的花拳绣腿,届时还要拖累别人照顾你。”

虽然心情焦急,但九公主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连太子哥哥都夸赞我身手在他之上……”

杭远山蔼声道:“那是他看你小,跟你客气客气的。”

九公主:“……”

杭远山又道:“你可知我和你母妃为什么同意你前去沙场?”

九公主很傻很天真地道:“因为我在舅父门下习兵法数年,已经略有小成?”

杭贵妃默默扶额:“或许易人而往会更十拿九稳……”

杭远山也默了默,无可奈何地对她解释:“曹贼作祟,陛下如今已经不相信我和你哥,不会再允许我麾下部将统领战场,倘若你不去,曹德彰必然要推荐曹党大臣接任蓟州总兵之位,届时遭罪的就不仅是边疆子民,还有我军中旧部。”

九公主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去拯救边疆的。”

杭贵妃简直要被女儿给蠢哭,忍无可忍道:“你舅父是让你去填坑的,先把掌军的位子占了,免得曹德彰家的萝卜胡作非为!”

九公主从来没有见过母妃如此激动、如此亢奋的模样,不由得傻了眼,杭贵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拿广袖掩口,咳了两声:“母妃的意思是……你表兄出事,蓟州军权旁落,只怕曹德彰要趁机安插党羽,你明白了吗?”

九公主急忙道:“明白了!儿臣明白了!”

杭贵妃叹了口气,对杭远山道:“我从未想过她竟会愚钝至斯,不如兄长还是另择贤才,前往蓟州吧。”

杭远山却摇摇头:“怪不得阿九,她从没有接触过朝堂,不能理解也正常。”语毕,又对九公主道,“你到三屯营后,万万不可妄做决定,一定要听从将军们的意见。”

九公主神色肃穆地点头:“阿九知道了。”

她于当天启程离开长安,去往三屯营。没有浩大的仪仗,没有送行的朝臣,甚至连她父亲都没有来得及见一面。

除了一队锦衣卫,九公主只带了三个最信任的宫女出宫,平日里贴身伺候。因为九公主的特殊性,宫女们被训练得个个能文能武,捏得了绣花针,拿得起刀和剑,此外还有一定的政治敏感性,很有眼力见儿,必要的时候,还能屈能伸,与公主配合默契,尤其擅长表情上的传情达意。基本上出了个什么事,九公主从表情上就能判断出此事是好是坏以及严重程度。

承钧推门而入的时候,她们刚刚不眠不休奔了两天,下榻在一处驿馆,小地方条件艰苦,公主睡不惯粗布铺就的床榻,一夜都没休息好。

昏黄铜镜里映出她疲惫的脸,湛卢给她绾着发,承钧一脸怨妇相地凑在她身边,悲悲戚戚地喊了一声:“殿下……”

九公主在镜子里研究了一下她的表情,心就揪紧了,自动脑补出一堆剧情:“宫里出事了?”

承钧摇摇头:“不是……”

九公主握住自己的裙子:“我舅父出事了?”

承钧继续摇头:“也不是……”

九公主提高了声音:“那你说呀,让我猜什么!”

承钧犹豫地看了她一眼:“长安传来消息,曹首辅向陛下推荐了李劭卿,接任蓟州总兵一职。”

九公主一时半会儿没能反应过来,当场失笑:“怎么可能,这是从哪儿得到的小道消息?”

承钧道:“是太子殿下派的信使,日夜兼程为您送来的,人就在外面,您要召见他吗?”

她笑不出来了。

李劭卿被曹德彰推荐,接任了杭子茂的空位。而李劭卿的父亲李思从是杭远山旧部,杭远山与曹德彰不睦已久,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曹德彰才会推荐一个杭氏旧将来接任这个位高权重的军职。

九公主在房间里踱步,百思不得其解,承钧侍立在房间角落里,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把自己憋得要死要活。

那个刻意被忽视的理由,唯一能将此事解释通的原因:李劭卿早就已经投诚了曹德彰。

“不可能。”九公主下意识地反驳,语气严峻,“劭卿和茂哥哥关系甚笃,再加上他父亲与舅父的关系,他不可能投诚曹德彰。”

承钧默默一缩肩,殿下……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以私人感情混淆国家大事真的好吗……

九公主继续在房间里来回转,一边转一边神经质地念念有词:“到底为什么呢?难道曹德彰忽然良心发现?哎?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曹党里没有能统兵的将领,不得已才推荐了李劭卿?”

承钧弱弱道:“殿下,您可能对曹首辅抱有一种诗化的幻想……”

九公主连连摇头:“不不不,不可能是李劭卿叛变,他不可能叛变。”

可是又拿什么来解释这件事呢?曹德彰入内阁时,她才刚刚出世,十五年了,曹党官员早已经塞满了朝堂。上有皇帝信任,下有百官捧场。真正做到了顺者昌,逆者亡。

顺者昌。

承钧看着她的脸一点点白下去,知道她心里正在慢慢接受这个现实,她在大漠边关一眼就相中的那个人,为了他甚至要和出身高贵的驸马取消婚约。

九公主扶着妆台慢慢坐下,喃喃自语:“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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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虎女》

姽婳莲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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