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赌博
本文题目与卡莱尔著作《奥利弗·克伦威尔书信与讲演集》所提到者纯属巧合。
——马克·吐温
一
故事发生在奥利弗·克伦威尔时代。梅费尔上校是在联邦部队同一级的军官中最年轻的一位,当时他年仅三十岁。尽管年纪不大,他可是位老兵了,他皮肤黝黑,疲于征战之苦,因为他自从十七岁就开始了军旅生涯;他参加过许多战斗,由于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他逐步赢得了崇高地位,也获得了士兵们的无上钦佩。只是如今他卷入了一场风波,一重阴影笼罩了他的锦绣前程。
冬季的那个夜晚来临了,门外风雪交加,一片漆黑,室内寂静无声,令人伤感。上校和他年轻的妻子已经把那件伤心事彻底谈透了,晚间该诵读的《圣经》章节读过了,晚祷也做完了,两人再没什么事可做,只能手牵着手盯住火焰,思考——等待。他们不必等得太久,夫妻俩都清楚,妻子一想到这儿不禁战栗起来。
他们有个小孩——名叫艾比,七岁了,是他们俩的小宝贝。不一会儿她就会来这儿道晚安,亲亲爸爸妈妈,于是上校开口说:“为了她,把眼泪擦掉,我们得让她看高高兴兴的样子,我们必须暂时忘掉会发生些什么事。”
“好吧,我会把这事封存在心里,这真让人心碎。”
“我们得接受上天的安排,耐心忍受,因为我们知道上帝无论做些什么都是正确的,而且慈悲为怀……”
“哎,就照上帝的意志去做吧,好吧,我会全心全意这样讲——要是我能真心实意讲出来的话,我会这么讲。哦,但愿我做得到!要是我还能最后一次拥抱亲吻那只可爱的小手……”
“嘘!甜心,她来了!”
一个满头卷毛儿的小人儿穿着睡衣偷偷溜进门来,她冲向父亲。他把孩子抱到怀里,热情地吻着,一下,两下,三下。
“哇,爸爸,不许这样儿亲我:你把我的头发弄乱了。”
“哦,真抱歉——真抱歉,亲爱的,能原谅我吗?”
“喂,当然能,爸爸。可你真的觉得抱歉吗?——不是装的,而是真的,的的确确很抱歉吗?”
“好吧,你可以自己判断判断,艾比。”他用双掌蒙住脸,假装抽抽搭搭地。孩子眼瞧见自己造成这么悲惨的后果,心里满是后悔,于是她自个儿也哭起来,还使劲拉着爸爸的手说:
“哦,别这样,爸爸,请你别哭嘛,艾比不是故意的,艾比再也不这么做了。求你,爸爸!”她又扒又扭,掰开爸爸的手指,瞧见那后面一只眼睛飞快地一眨巴,她叫起来:“哇,你这淘气的爸爸,你根本没哭!你骗我!艾比现在要找妈妈去了,你对艾比不好。”
她打算爬下去,可父亲用双臂抱住她,说:“别,跟我在一块儿吧,亲爱的,爸爸真是淘气,爸爸认错,爸爸抱歉——好啦,让他把眼泪儿亲掉——他求艾比原谅,无论艾比要他做什么事他都会办到,拿这惩罚他;现在眼泪儿都亲没了,一个小卷毛也不乱了——不管艾比命令干什么……”
于是和解了。这一会儿时间里阳光又回到屋里,在孩子脸上光灿灿地闪亮,她拍着父亲的面颊,提出惩罚的名目来——“讲个故事!讲个故事!”
听!
两个大人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脚步声!在阵阵风声中隐约可辨。脚步声近了,更近了——沉重了,更沉重了——而后从此经过,渐渐消逝了。大人们松了一口气,长长地喘息着,爸爸说:“要听故事,是不是?高兴的故事?”
“不,爸爸,难过的故事。”
爸爸想要换成高兴的那类,可孩子坚持自己的权利——就像说好的那样,她就要自己应得的东西。父亲是信守清教的优秀军人,他已经宣过誓了——他瞧出来自己必须讲个好听的故事。艾比说:“爸爸,我们不能总是讲高兴的故事,保育员说人们不会总是高高兴兴的。是真的吗?爸爸,她是这么说的。”
妈妈叹了口气,思绪又飘回到那段麻烦事上去了。爸爸温和地说:“是真的,亲爱的,麻烦肯定会有,真不幸,不过这是事实。”
“哦,那就讲个麻烦的故事,爸爸——一个难过的故事,这样我们就会直打哆嗦,觉得就像是我们自己似的。妈妈,靠过来近点儿,抓住艾比一只手,这样要是故事太让人难过了,我们就容易忍住点儿,你知道,只要我们都紧紧靠在一块儿就成。现在,爸爸你可以开始讲啦。”
“好吧,从前哪,有那么三位上校……”
“哦,太好啦!我可认识上校,太容易了!那是因为你就是一个,而且我还认识那种服装。接着讲,爸爸。”
父母俩人几乎笑起来,然后父亲回答道:
“不是,完全是另一回事,他们没有服从命令。”
“那又是什么……”
“他们受命佯攻一座强大的阵地,假作溃败,这样可以拖住敌军,让联邦军队有机会撤退。可是他们头脑热情僭越了命令,他们把佯攻改变为实打,在狂风骤雨中拿下了阵地,赢得了时间,也打赢了那场战役。陆军上将阁下对他们不服从命令非常恼火,他高度赞扬了他们三个,同时命令他们到伦敦等候宣判死刑。”
“是不是伟大的克伦威尔将军,爸爸?”
“是他。”
“哦,我见过他,爸爸!而且他骑着大马,带着士兵,那么神气地从我们家门口过的时候,看上去他非常——非常——呀,我不知道怎么说好,只不过他好像不太满意似的,而且你能看得出人人怕他。我可不怕他,因为他不那样朝我看。”
“哦,你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儿!啊,上校们到伦敦来做囚犯,凭他们的名誉准许他们出狱回家最后探望一下家人……”
听!
他们侧耳倾听。又是脚步声,不过又走过去了。妈妈把头斜靠在丈夫肩头,掩藏起面上的苍白。
“他们今天早晨就到。”
孩子的眼睛睁大了。
“哇,爸爸!这是个真实故事吧?”
“对,亲爱的。”
“哦,多棒啊!哦,从没有比这更好的故事了!接着讲,爸爸。哇,妈妈!——亲爱的妈妈,你哭了?”
“别哭,妈妈,最后肯定没关系——你瞧着吧,故事总是这样。接着讲,爸爸,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了,那妈妈就不会再哭了。你瞧着吧,妈妈。接着讲啊,爸爸。”
“首先,放他们回家前,把他们都带到了伦敦塔上。”
“哦,我知道伦敦塔!从这儿我们能瞧得见。接着讲,爸爸。”
“既然这样,我就尽可能接着讲下去了。在塔上军事法庭用了一个小时审判他们,认为他们有罪,判决执行枪决。”
“叫人杀死,爸爸?”
“是的。”
“哦,多淘气啊!亲爱的妈妈,你又哭了。别哭,妈妈,就快到好结局了——你瞧着吧,爸爸,为了妈妈快讲啊,你讲得太慢了。”
“我知道不够,可我猜那是因为我有那么多次得停下来想一想。”
“你不可以这样,爸爸,你必须马上讲下去。”
“那,好吧。三位上校……”
“你认识他们吗?爸爸。”
“是的,亲爱的。”
“哦,我希望我认识!我爱上校。你觉得,他们会让我亲亲他们吗?”
上校答话时声音稍微有点儿古怪:“他们中有一个会让的,我亲爱的!来,为他亲亲我吧。”
“来爸爸——这两下是给另外两个人。我想他们会让我亲他们的,爸爸,因为我会说,‘我爸爸也是个上校,而且很勇敢,他也会像你们这么做的,所以不会有错,不管那些人怎么说,你一丁点儿也用不着羞耻。’那他们就会让啦,——是吗,爸爸?”
“上帝知道他们会这样,孩子!”
“妈妈!——哦,妈妈,不许这样。他就快讲到好的地方了,接着讲,爸爸。”
“后来,有些人很内疚——他们都内疚,我指的是军事法庭的人。他们到将军阁下那里说自己完成任务了——因为这的确是他们的任务,你知道——现在他们恳求能不能饶了两位上校只枪毙其余一位。他们认为,杀一个已经足够警戒全军的了。可将军阁下非常严厉,还训斥他们由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失掉了理智,说他们想骗他好少干点儿,这样会玷污他的军人名誉。可他们回答说,如果自己身处高位,手握重权,可以对人施加慈悲,连自己都不干的事情是绝不会要求他去做的。这些话打动了他,他停了停,站在那儿想来想去,脸上严峻的表情缓和了些。不一会儿他叫他们等着,自己退到密室里做祷告寻求上帝的指示。他回来的时候说道:‘他们可以掷骰子,这就能决定了,有两个人可以活下来。’”
“他们掷了吗,爸爸,掷了吗?哪个人得死?——啊,那个不幸的人!”
“不,他们拒绝了。”
“他们不愿意做吗,爸爸?”
“不。”
“为什么?”
“他们说,抓到那颗致命的蚕豆的那个人该算是通过自愿行为宣判了自己死刑,而无论你怎么讲都只能称之为自杀。他们说自己是基督徒,《圣经》上严禁人们剥夺自己的生命。人们把这话带回去了,说他们三个心里有所准备——实施法庭的判决吧。”
“那是什么意思,爸爸?”
“他们——他们都会被枪决。”
听!
是风声吗?不。轱——轱——轱——辘——辘——辘——隆——咚,辘——辘——辘——隆——咚——
“开门——将军阁下的命令!”
“哦,太好了,爸爸,是士兵!——我喜欢士兵!让我请他们进来吧,爸爸让我去!”
她跳下来,蹦蹦跳跳跑到门边拉开门,兴高采烈地叫起来:“进来吧,进来吧!是他们,爸爸!是掷弹兵!我知道掷弹兵!”
士兵成一列纵队走进屋,肩上扛着枪排成一条直线,军官举手敬礼,厄运已然注定的上校笔直站起回礼。那位军人的妻子站在他身旁,面色苍白,表情中透露出内心的痛苦,然而没有更多的迹象表露出她的悲哀。孩子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这一场面……
父亲、母亲和孩子久久地拥抱在一起。而后是命令,“去伦敦塔——前进!”然后上校踏着军人的步伐,以军人的风度迈步前进走出家门,士兵队伍跟随其后,门关上了。
“哦,妈妈,结尾不是很美吗!我告诉过你会这样,他们要去伦敦塔了,他就能瞧见他们了!他……”
“哦,到我怀里来,你这个天真的小可怜!”
二
第二天清晨,饱受惊吓折磨的母亲起不来床了,医生们和护士们在她身边观察着,不时地聚在一起小声低语。他们不让艾比待在这间屋里,告诉她去跑跑、去玩玩——妈妈病得很厉害。孩子叫人用冬装包裹好就出门到街上玩了一会儿,然后她忽然想起有件事儿很奇怪,而且不正常:这样的时间里,她的爸爸可以待在塔里而不为人所知。这件事一定得补救一下,她得亲自去瞧瞧。
一个小时之后,军事法庭成员被引到将军阁下面前,将军笔直而严厉地挺立着,双膝顶在桌子上,表示他已经准备好听他们说话了。发言人说:“我们已经敦促过他们重新考虑此事,我们恳求过他们,然而他们坚持己见。他们不肯掷骰子。他们乐于赴死,却不愿令自己的宗教蒙耻。”
护国公
脸色阴沉下来,然而他一语不发,想了一会儿后他说:“他们不会全都死掉,必须找人替他们掷骰子。”感恩的光芒在法庭成员们的脸上闪耀着。“把他们叫来,把他们安置在那边那间屋子里。叫他们肩并肩面壁站立,手腕十字交叉背在背后。把他们带到那儿以后通知我。”
人走光了的时候他坐下来,不一会儿对助手发布命令说:“去,把从此经过的第一个小孩子给我带来。”
那人几乎没离开门口就转回来了——牵着艾比的手领她进来,她的外套上沾了点儿细细的雪粉。她直奔这位政府首脑而去,那是位令人生畏的要人,每逢提到他的名字就会让地球上的公侯权贵们为之战栗。她爬到将军的腿上,说:“我认识你,先生,你是将军阁下,我看到过你,你路过我家房子的时候我见到你了。每个人都害怕,可是我不怕,因为你没有生气地朝我看,你记得,是吧?我穿着红外套——前面有蓝色的穗子垂下来。难道你不记得吗?”
一丝微笑让护国公脸上严峻的线条柔和了一些,他开始努力运用外交措辞回答说:“哦,让我想想——我……”
“我就站在屋子前面——我家的,屋子,你知道。”
“是吗,你这个可爱的小东西,我真该羞愧,可你知道……”
孩子满心责备地插话说:
“你现在都不记得了。哇,我可没把你忘掉啊。”
“我现在真是惭愧啊,可我以后再也不会忘掉你了,亲爱的,我向你发誓。你会原谅我了吧,是吗?还和我做好朋友,一直做下去,永远做朋友,是吗?”
“是的,我的确会的,尽管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会忘掉的,你肯定特别健忘。可我也这样,有时候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我能原谅你,因为我知道你的确打算当好人、做好事的,而且我认为你正和我说的一样这么热心——可你一定得把我再抱紧点儿,像爸爸抱得那样——我冷。”
“我会抱你抱得让你满意的,我新交的小朋友,以后就拿我当老朋友了吧,是不是?你让我想起自己的小女儿——现在她已经不小了——但小时候她又可爱又甜蜜,长得秀丽可人,就像你一样。她拥有和你一样的魔力,小巫师——那魔力就是你那副对朋友和对陌生人都一样的甜蜜的自信心,它能战胜一切。你珍贵的问候降临在谁头上,谁都会心甘情愿为你做奴隶。以前她常常躲在我怀里,就像你现在这样;也常常用魔法消除我的疲惫消沉,把它们从我心里赶出来给我带来平和安静的心情,就和你现在一样,我俩是朋友,地位平等,还是一块玩儿的好伙伴儿。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啦,从那以后欢乐的天堂渐渐减色,最终消失了,可你又把天堂带回来了。——接受一个重任在肩的人的祝福吧,你这个小东西,我休息的时候是你肩负着英格兰的重担!”
“你是不是非常,非常,非常地爱她?”
“啊,你可以自己判断,你瞧:只要是她下的命令,我全都从命!”
“我觉得你真可爱!你能亲亲我吗?”
“感激不尽——这是我的特殊荣幸。这边儿——这个给你;这边儿——这个给她。你做了个请求,你本来可以下个命令的,因为你代表着她,你下的命令我都必须服从。”
想着两人的友情增进了那么多,孩子兴高采烈地拍起小手——而后耳朵里就听到一阵逐渐走近的声响:那是士兵们整齐的前进步伐。
“士兵!——是士兵,将军阁下!艾比想看看他们!”
“可以,亲爱的,不过稍等一下,我要授予你一项代理权。”
一位军官进门来,深深地一鞠躬说,“他们来了,殿下。”他又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这位国家首脑把三块小小的火漆圆盘交给艾比:两块白色的,一块浅红色的——这一块的使命是把死亡带给命中注定该死去的那位上校。
“哦,红的多漂亮啊!这些是给我的吗?”
“不是,亲爱的,是给别人的。掀起墙角的帘子,在那边,那儿藏着一扇门,走过去,你就能瞧见有三个人站成一排,他们都背朝着你,手背在身后——这样——每个人都张开一只手掌,摊开成一只杯子的样子。把这些东西每只手里放一块,然后回到我这儿来。”
艾比消失在帘子背后,护国公又是一个人待着了。他虔诚地说:“这个好主意来自上帝,它的确是在我苦恼困惑的时候跑到我头脑中来的,在人们处于困境,不得不寻求上帝的时候,上帝永远会随时给予帮助。上帝知道应该怎样选择,他用不违反常理的方式送来消息,实现他的意志。别人会出错,但上帝不会。上帝的做法多么精彩,多么明智——赞美上帝神圣之名!”
那位小仙女在身后垂下门帘,站在那儿好奇不已地研究了一下这座死亡之屋里面的家具,又观察了一下士兵们和囚徒们僵直的身形。她的脸上闪着快乐的光,对自己说:“哇,有一个是爸爸!我认识他的后背。我要给他最漂亮的那个!”她欢快轻松地跑过去,把圆盘投到张开的手掌中,然后在父亲臂膀下方向四处偷偷瞅了瞅,仰起欢笑的小脸大叫着:“爸爸!爸爸!瞧瞧你拿到了什么。是我给你的!”
他瞥了瞥这个置人于死地的礼物,而后蹲下身,满怀极度的宠爱与遗憾的痛苦把小刽子手拥到怀里。士兵、军官、获释的囚犯们一时间全都呆立当场,眼瞧着这幕巨大的悲剧。不幸的图景折磨着他们的心,让他们热泪盈眶,终于不觉羞愧地落泪了。一时间人们哑口无言,室内肃穆无声。而后士兵官长不情愿地挪过来,触摸了一下囚犯的肩头,轻柔地说:“我很痛心,先生,然而我的职责命令我这样做。”
“命令做什么?”孩子问道。
“我必须把他带走,我非常抱歉。”
“带走他?到哪儿?”
“到——到——上帝帮助我!——到要塞的另一边去。”
“你不能这么做,妈妈病了,我要带他回家。”她挣开父亲的怀抱,爬上父亲后背,用手臂抱住他的脖子。“艾比现在准备好了,爸爸——走吧。”
“可怜的孩子,我不能,我必须跟他们去。”
孩子跳到地上,朝四周不解地望着。而后她跑到军官面前站住,义愤填膺地跺着小脚,大叫起来:“我已经告诉你了妈妈病了,可能你听着了。让他走吧——你一定得让他走!”
“哦,可怜的孩子,老天,我能就好了,可我的确必须带走他。卫兵,立正!……集合!……枪上肩!”
艾比跑了——快得像一道光,不一会儿她就拖着将军阁下的手回来了。眼见这副令人生畏的情景,当场所有的人都挺直身板儿,军官们敬礼,士兵们举枪致敬。
“叫他们停下,先生,妈妈病了,要我爸爸,我已经告诉过他们了,可他们根本不听我的话,还要带走他。”
将军阁下站立在那儿仿佛茫然无措了。
“你的爸爸,孩子?他是你爸爸?”
“哇,当然是啦——他一直是。我这么爱他,那个漂亮的红色的一个我会给别人吗?绝不!”
护国公脸上腾起一副震惊的表情:“哦,上帝帮帮我!我中了撒旦的奸计,我做了一件世上最残忍的事情——而且毫无对策,毫无对策!我该怎么办?”
艾比叫起来,满心的不快与不耐烦:“哇,你可以叫他们放他走吗?!”她开始抽泣起来,“叫他们这么做呀!是你叫我发命令,可现在我才第一次要你做这件事你都不干!”
温柔的光彩落到将军满是皱纹的脸上,他把手放在小暴君头顶,说道:“感谢上帝,偶然保留了这项未经思考的许诺,而你蒙上帝启发,提醒我自己已经忘怀的誓言,哦,举世无双的孩子!军官,遵照她的命令——她在代我发言。这名囚犯获得赦免,释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