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修为己之学
——记张德兴老师
刘 涛
高中时,有个作家梦,所以一心一意要考中文系。也算如愿以偿,2000年入南昌大学中文系。当时身边有志同道合的几位朋友,皆深受先锋文学影响,一起写故弄玄虚的小说与诗歌。
为了写好小说,大二时开始关注叙事学。当时,把国内能找到的叙事学著作几乎都买来,迷迷糊糊地看,以为有得即在小说中进行实验,变换叙事视角,采用多元时间等。如此久之,受到了理论吸引,开始跟风阅读现代派、后现代理论,小说反而不写了。大四时,也决定考研,斗胆报考了复旦大学中文系文艺学专业,具体方向是西方美学史。
孰料,竟然考中。2004年秋天入学,分配至张德兴老师门下。那年老师只我一名学生,但竟为我一人在家里开了一年的西方美学史课。当时即觉非常具有仪式感,算是入室弟子了。上半年是西方美学史古典部分,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一路讲下来;下半年是现当代部分,萨特、海德格尔等一路讲下来。课两周一次,老师要求认真阅读原典,课始要先谈阅读体会。因只我一人,故不敢松懈,每次都认真准备。一年下来,对于西方美学史有了大致的了解。后来,硕士论文研究罗兰巴特就是缘起于此时。时至今天,想想那段听课的日子都觉感恩。2005年,老师又在家里开设“阐释学”课程,苏颖、梁蓉、魏俊杰和我一起上课。因为人多,可以大家分头准备,课堂氛围也活泼起来,始稍觉轻松。小课一般在上午,两小时左右,中间休息约十分钟,老师会备下很多时令水果,以备课间食用。
我的前届是苏颖、梁蓉、魏俊杰,后届是赵岩,之前有高燕、林新华、张弓、韩梅、饶静、王兢,之后更有张文杰、朱玲玲、支运波、鲍俊晓等,大家虽年龄、性格、经历不同,但都紧紧团结在张老师和师母周围,和谐融洽。老师喜欢约同门一起吃饭,喜欢看着我们喝酒嬉闹。酒后,我们会为了应该称呼师兄、师弟或师姐、师妹而争论不休,且要求张老师和师母出面主持公道。觥筹交错之时会乱作一团,张弓嚷着让韩梅扶,赵岩喊着酒瓶像宝葫芦怎么倒也倒不完,林新华手持西瓜皮要敬酒,张文杰滴酒不沾喜欢呵呵地笑,我则醉眠于老师家的浴缸中。师妹赵岩是沈阳人,为人豪爽,一饮动辄两斤白酒,然后说再要两瓶啤酒漱漱口,她喜欢和我斗酒,我量小胆大,与战常醉。今日想来,醉后我定丑态百出,言语不当处肯定亦多,老师和师母竟能不以为忤。感激感激。老师还常约同门一起出游。某年春天师徒一行浩浩荡荡奔赴雁荡山。白天登山看湖,晚上赏月看花,一路谈人生、聊理想,今日忆及,还觉极为美好。
老师在系里担任了多年的行政职务,兢兢业业,做了非常多的具体工作。我读书时期,老师是副系主任,后做党委书记。中文系是老系,历史遗留问题多,亦是大系,现实纠纷亦不少,人际关系应颇复杂。做主任、书记,一面要周旋于各类教授讲师之间,一面要推进具体工作,还得做科研,又须教学,委实不易。老师中正通达,谦谦君子,公而后私,遂能“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且至今在系里有令誉。老师提前退休之际,某次陈思和老师来京,和我谈及此事。他说,你不知道,系里不少老师退休时想尽各种办法,只为延长退休时间,你们张老师确实高风亮节。我常想,读书所为何事?若如此小事尚不能看透,小利且割舍不下,即使学贯中西、通十几国语言,号为名学者、著作等身,境界也就不过如此了。
老师师从蒋孔阳先生,博士论文研究伽达默尔,治西方美学史,主要代表作有《美学探秘》等。此书是老师的论文集,“探秘”云云可知受到了美学吸引,好比颜回所说“欲罢不能”,故愿奉献几十年的时间,去探究美学之秘。书分上中下三篇,上篇讨论马克思主义美学基本问题,中篇讨论西方古典美学问题,下篇讨论西方现当代美学。老师学问规模和格局,此书可见端倪。老师又参与主编、撰写《西方美学通史》相关卷册,参与撰写《美学》《二十世纪西方文论》等书,翻译了哈特曼《荒野中的批评》等,大致在此规模内开展。
高燕师姐不辞劳苦,为老师编纂荣休文集,在美国来信嘱作文,命写与老师交往点滴。小子不敏,虽不能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然何敢辞焉,遂斗胆写出所闻所见所感。
2016年2月12日于西长安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