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麦克阿瑟突访台湾
人民军等到6月28日凌晨5点天光放亮才开始对汉城发动总攻击。
事实上,南韩军已经不存在任何有组织的抵抗了。
人民军以109坦克团为先头,从北面和东面攻入汉城市内,伴随着零零星星的枪声,分别占领了官厅、广播局、电报局、监狱、军队机关、议会大厦等主要地点。
城内早已大火熊熊,到处悬挂着有红色五角星的北方国旗。亲劳动党的市民们挥舞着共和国旗帜,欢呼金日成万岁。他们早已准备好了旗帜,就盼望这一天的到来。
此时的汉城虽然有近40万居民逃离,但仍有超过百万的市民无处可逃,留了下来。
留在汉城的市民大致有三种态度:一种是欢迎的,这些人狂热地挥舞小旗,跑前跑后地为人民军办事;另一种是静观的,这些人有的躲在各自的家里,有的逃避到山中;还有一种是潜伏的,即逃晚了的军人和警官等。
北朝鲜的坦克刚进入汉城,就直奔西大门监狱,释放了政治犯及一切囚犯,把他们树为人民英雄,当作捕获和镇压“反革命分子”的主要力量。
一支特殊的部队与北朝鲜军队同时入城,他们的任务就是逮捕亲美、亲日派及资本家、官吏等“反革命分子”,有一群穿便衣的人引导他们前进。
据说,有数以万计的人遭逮捕和杀害,刑场就在大街上。
人民军对汉城居民纪律严明,以公价购置物品,没有进行掠夺。
但是,所到之处总有进行清剿的枪声。人民军占领汉城后,用最快的时间清除了“反革命分子”,使它变成了一座红色的城市。政府成立了各种革命组织,举办大大小小的游行,参与者可以领到一些生活必需品。
上午11点30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首相金日成在平壤正式宣布:“我强大的人民军已经解放了共和国首都汉城。”
党政军机关已经接到命令,着手迁都的各项准备工作。
人民军攻占汉城的当天晚上,杜鲁门与他的顾问们通宵开会。艾奇逊提议逐渐增加军事行动,发布一道“全力以赴的命令”要海空军向韩国军队“提供最大可能的支援”,还发布特别命令:派第7舰队去防止北京对台湾的进攻。
杜鲁门走得更远,他说:“朝鲜正在发生的事情在我看来,就像柏林危机在更大规模上的重演。共产主义分子正在试探我们武力的薄弱环节。我们必须迎击他们的威胁,又不要卷入一场世界范围的战争。”
他要国防部长约翰逊用保密电话通知麦克阿瑟,“亲自告诉他我的指令,他应当用他指挥的海空军力量去支援大韩民国,但绝不能越过‘三八线’”。
金日成没有夸口,朝鲜人民军气势如虹,摧枯拉朽,进展确实顺利,只经过短短3天说不上激烈的战斗,便于27号成功地拿下了汉城。两路大军乘破竹之势,鼓行向南,所过之地,或施行仁义,秋毫无犯;或烈焰冲天,刀途血道,采用软硬两手,征服南韩民心。
李承晚一天到晚牛哄哄地嚷着要往北打,可实际上他并没有得到美国主子的同意,更没有给他提供进攻性重武器——这从他在电话里对麦克阿瑟撒泼放横可以清楚看出——而他依靠的就是那一帮狂热好战、腐败不堪的朝籍日军官兵。除此以外,并没有作更多的准备。对金日成的人民军的战斗力神奇提升,他更是严重估计不足。
人民军进入汉城后,金日成高兴地交给什特科夫一份南朝鲜军队的进攻计划,试图证明李承晚早就有对北朝鲜动武之心。
什特科夫当即把这个计划报告给斯大林,但是,他在后面补充了一句,说:“我不太相信这份进攻计划的真实性。”
显而易见,李承晚对北朝鲜也有一些设想,只不过还没有能力付诸实践。在北朝鲜人动手之前,他们也曾多次开会讨论,一旦战争爆发应当如何应对,既制订了防御性的计划,也制订了进攻性的计划。
稍具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其实这样的作战计划,叫作应急预案,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什么时候都应当有,而且还远远不止一套。没有敌人还非得弄出个假想敌来,认认真真地对付不可,何况当时的北朝鲜军队陈兵“三八线”上,随时都可能向南边发起进攻。
可没承想人民军强大得出人意料,南韩军太不经打,炮声一响,便兵败如山倒。这些纯粹属于纸上谈兵的文件,全都完好无损地落到了金日成手中。
6月30日凌晨1时,五角大楼收到了麦克阿瑟发出的一份长达2000字的电报。
麦克阿瑟描述了南朝鲜军队的溃败,并称其为“完全丧失了反击的能力。坚持目前战线的唯一希望,是在朝鲜作战区域投入美国的地面部队。没有地面部队,单凭海空军恐怕难以奏效”。他建议立即派遣一支2000人的战斗部队。随后,他希望“从日本抽调至少两个师的兵力,供初期的反攻使用”。
五角大楼对此等重要问题难以作出决定。
杜鲁门也在反复考虑。
直到7月1日上午,他打电话给国防部长约翰逊和陆军部长佩斯,要求他们“考虑一下抽调两个师给麦克阿瑟,并考虑接受中国国民党政府提供的3个师的可行性”。
杜鲁门认为蒋介石政府仍然是安理会的常任理事国,所以蒋的部队加入“联合国军”是名正言顺的,其理由是:“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和荷兰政府都派舰只、飞机参战和地面部队参战,我们大概也应该使用中国的地面部队。”
1日上午9时30分,杜鲁门召开“战争委员会”就此征求意见。国务卿艾奇逊明确反对蒋介石的军队卷入。
他指出,“接受蒋介石的军队就有把中国共产党人引进朝鲜或者台湾的危险”。此外,蒋介石如果派军队到朝鲜,势必会削弱保卫台湾的力量。共产党人就会乘虚而入,“迫使美国在朝鲜干预的同时,决定是否再干预台湾”。
美国三军参谋长们也明确表示“避免蒋介石卷入”。他们认为蒋介石的部队装备与南朝鲜军队相差无几,而南朝鲜人已经证明无法与北朝鲜的装甲部队抗衡。此外,使用蒋介石的部队还必须动用运输工具,倒不如用这些工具更有效地把美军和补给运入朝鲜。
经过反复讨论后,杜鲁门终于接受了艾奇逊和三军参谋长们的意见,拒绝蒋介石提供32000名军人开赴朝鲜的建议。但是对派遣两个美国师的问题却没有什么分歧。
为此,杜鲁门宣布,他将授予麦克阿瑟全权,由这位远东军总司令支配他所统辖的地面部队,派驻朝鲜的美国师的数量不限。
杜鲁门还同意谢尔曼海军上将的建议,由海军对北朝鲜东西海岸进行封锁。
即便如此麦克阿瑟仍不满意,他执意要打一场大规模的局部战争,他决心要制止所谓“共产主义的侵略扩张”。他要求华盛顿要源源不断地增派飞机、军舰和部队,他急迫地要得到这一切。他在电报中写道:“按部就班——让这一概念见鬼去吧!抓住太平洋中的每一条舢板,赶快把大量物资运到远东来!”
华盛顿仍然不敢轻易决定“立即全面地介入朝鲜战争”。许多决策人认为朝鲜很可能是苏联“声东击西的一枚棋子”,旨在把美军吸引过去,从而减少美国在欧洲和别的地区已经不多的力量。
事实上,华盛顿大多数人的眼睛都紧盯着欧洲。他们认为,美国的战略目标首先应当是欧洲,其次才是太平洋地区。
由于这些原因,华盛顿避而不答复麦克阿瑟一些“要价较高的要求”,对此,这位远东军总司令十分愤怒。
“巴丹和澳大利亚的悲剧又要重演了。”麦克阿瑟在致华盛顿的信中危言耸听地写道,“我们可以设想世界是一个有四个区的大都市,在这个都市中,第一区最重要,第四区则最不重要。是否能够因为城市官员们把消防设备留给第一区,就允许第四区的一场火灾不加控制地蔓延呢?到了你把设备运到第四区时,你可能发现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了!”麦克阿瑟最后严厉地强调:“美国如果不能赢得朝鲜战争,在别的地方也无法取胜。”
麦克阿瑟不仅主张在朝鲜大打一场,而且还力主动用台湾蒋介石的军队参加朝鲜战争。
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刚愎自用、我行我素的麦克阿瑟决定飞往台湾,同蒋介石就“纯军事问题进行磋商”。
这是一次引人注目的访问。麦克阿瑟带去了一个由16名“盟军最高司令部”的官员组成的军事代表团,他们分乘两架飞机,麦克阿瑟乘坐的是斯托利驾驶的“巴丹”号。
恶劣的天气使在台北的降落推迟了一个半小时,蒋介石与蒋经国父子俩率领文武百官在候机室耐心而兴奋地等待着。
当飞机终于降落后,麦克阿瑟的手同蒋介石的手第一次握在了一起,他说:“你好,大元帅。感谢你到这里来迎接我。”
这次对台湾的访问轰动了全世界。为了掩盖事实真相,白宫发言人宣称:“杜鲁门和艾奇逊事先都未被告知这次访问。”
艾奇逊在回忆录中说:“他们大为吃惊地从8月1日的新闻报道中看到麦克阿瑟将军到了台湾,吻了蒋夫人的手,并同她的丈夫举行了会谈。在蒋的助手们的推动下,关于这次访问的新闻报道给人这样一种印象,即麦克阿瑟改变了‘中立化’政策,并向蒋作出了进行军事援助的一切秘密保证。”
艾奇逊还写道:“大元帅在台湾得意洋洋地宣称,由于我们再次同老战友密切合作,胜利就得到了保证。”
杜鲁门也写道:“这一切意味着——相当多的一些报纸也这样认为——麦克阿瑟摈弃了我的使台湾中立化的政策,而他却热衷于一项更冒风险的政策。”
然而,麦克阿瑟根本不管华盛顿的感受和反应,紧跟着又点燃了另一颗定时炸弹的导火线。
“全国参加对外作战老兵大会”将在芝加哥举行,麦克阿瑟接到要他在大会上讲话的邀请,他“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然而,他通过在日本的官方陆军通讯设施发去了一封在大会上宣读的信,对十分敏感的台湾问题“大发议论”。
他写道:“台湾落在这样一个敌对国家的手中,就好比成了一艘位置理想、可以实施进攻战略的不沉的航空母舰和潜艇支援舰,与此同时,还可以挫败冲绳和菲律宾友军的防御或反攻作战行动……那些鼓吹太平洋绥靖政策和失败主义的人提出的乏味的论点是,如果我们保卫台湾,我们就会疏远中国大陆。没有比这再荒谬绝伦的了。说这些话的人不了解东方。他们不理解东方人的心理状态是尊重和服从富有进取心的、坚定而有活力的领导,而最反对那些胆小怕事和优柔寡断的领导人。同时,这些人还低估了东方人的智力水平。”
这封信原准备在8月28日发表,但在8月26日就透露给了新闻界。
麦克阿瑟的信一见报,杜鲁门和艾奇逊感到既吃惊,又震怒。
为此,杜鲁门召见了他的主要顾问,商量对策。
艾奇逊写道:“当我们鱼贯走进椭圆形办公室时,总统紧抿着发白的嘴唇,没有像平常那样和大家打招呼。”
杜鲁门则写道:“我曾认真考虑过解除麦克阿瑟将军作为我们远东战区军事指挥官的职务,由布莱德雷将军接替。我将让麦克阿瑟继续对日本的占领,把朝鲜和台湾从他手中解脱出来。但经过仔细斟酌后,我决定不走这一步。”
杜鲁门认为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让全世界知道,麦克阿瑟致“全国参加对外作战老兵大会”的信,并不是官方政策。
美国的决策者们最终得出结论,当务之急是命令麦克阿瑟正式收回那一次“公开发言”。
8月26日,华盛顿向麦克阿瑟发去非同寻常的命令:“美国总统指示你撤回致‘全国参加对外作战老兵大会’的信件,因为信中关于台湾的一些提法与美国的政策和在联合国的立场是相对立的。”
麦克阿瑟的回应令人惊愕,他向国防部长路易斯·约翰逊提出抗议,说以这种方式撤回发言是一严重错误,“何况信中表达的观点纯粹是我个人的观点”。
华盛顿没有让步。
麦克阿瑟再狂妄,他也深知小指头拗不过大腿的道理。
这一次,他没有一条道走到黑,被迫收回了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