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维
官兵前赴后继,愈战愈勇,出现了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激烈战斗场面。
● 1904年2月28日生,号悟我,江西贵溪人。
● 1937年,奉命赴德国深造,因抗日战争爆发,被提前召回国。
● 1937年9月下旬,接任第十八军第六十七师师长职,率部参加淞沪抗战。
● 1938年,升调第十八军军长,参加了武汉会战。
● 1940年,调任第五十四军军长,从广西入广南、富宁等滇越边境抗击日军入侵。
● 1989年3月20日,病逝于北京。
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淞沪战争
黄维
1931年日本军国主义者在我国东北发动九一八事变,武装侵占我东北三省以来,我国军民为了救亡图存,要求对日抗战的热潮,日益高涨。我原任国民党陆军第十八军第十一师师长,为了提高个人的军事素质,准备进行抗日战争,于1936年请准赴德国考察和研究军事。几经周折,于1937年2月由上海乘船赴德。是年7月,日本侵略军在北平卢沟桥发动七七事变,向我国当地驻军大举进攻。我军英勇抵抗,战局急剧扩大。在日本侵略军疯狂进攻面前,我国实现了国共第二次合作,从而展开了举国一致的抗日战争。
这时,我应召回国参加抗战,于八一三事变的那天,由柏林起程回国。当时,获悉日本侵略军又在上海向我国发动进攻,使我心急如焚,恨不能缩地有术,此时,只能照原定旅程,经热那亚搭乘“康特罗梭”号邮轮回国,船到香港,已不能驶往上海,而改由火车经广九路、粤汉路、浙赣路、沪杭路转赴上海。在杭州到上海的火车上,遭到日机空袭,走走停停,9月下旬,我才抵达上海前线。
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激烈战斗
我到上海后,立即到第十八军军部,向军长罗卓英报到。罗军长指示我到罗店附近我军阵地,视察战况。此时,第十八军的主力正在罗庙以南,与日军对峙,时有步机枪声划破长空的静寂。经过几天的调查,我了解了一些情况:
八一三事变爆发后,在吴淞方面,我第八十八师第二六四旅旅长黄梅兴,于指挥攻击日海军陆战队所占据的持志大学的坚固据点时,在激烈的战斗中,英勇牺牲了。黄梅兴是八一三淞沪战争中,最先牺牲的将领。在沪西罗店方面,我第十八军的第九十八师姚子青营,死守宝山城,在日军的强大攻击下,营长姚子青及全营官兵壮烈殉国。第十八军的第十一师和第六十七师,在沪西与日军为争夺罗店进行拉锯战,鏖战逾月,战况激烈,为淞沪战场所仅有,敌我伤亡惨重,第十一师团长韩应斌阵亡,官兵伤亡累累。第六十七师师长李树森负伤,团长傅锡章负重伤,旅长蔡炳炎、团长李维藩均阵亡,其以下官兵伤亡极大。在反复争夺罗店的过程中,官兵前赴后继,愈战愈勇,出现了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激烈战斗场面。我亲自看到这些部队,经过这么大的激烈战斗之后,正在继续抗击日军,士气甚盛。
现在回顾:淞沪抗日战争,迫使日本侵略军在淞沪地区,使用十几个师团的兵力,作战三个多月,使日军受到沉重的打击,陷入泥沼,无法自拔,并使疯狂一时的日本侵略军,付出无比高昂的代价,达不到侵略的目的。
赤心报国,罗店鏖战
我到达上海前线才三四天,便接任第十八军第六十七师师长职务。这时,该师已在罗店与日军进行拉锯战,坚持了大约一月,伤亡惨重,特别是干部伤亡更大,已逐步后撤至接近罗店的金家宅既设阵地之线,与日军阵地对峙中。时有小规模的战斗,白天是日机在阵地上空盘旋侦察和小部队的进攻。我们的部队白天烧饭冒烟,便会招来敌机的扫射轰炸,由于制空权完全为敌方所掌握,所以我们很被动,但一到夜间,便是我军调动部队和向敌搜索骚扰的时候,而敌军一般都在夜间龟缩不动。这样比较沉寂的状况,大致延续了个把星期,我们预感到日军在向我正面增加兵力,将对我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当我接任第六十七师师长后,军长罗卓英转到太仓方面指挥。第十八军的其他各师均调走了。仅第六十七师改归第十九集团军总司令薛岳指挥,仍在原阵地与据守罗店的日军阵地相对峙,时有局部战斗。我回到师后的大约三四天吧,就在拂晓时,日军开始炮击,向我阵地发动全线进攻,其主攻的重点在我右翼的第七十四师方面。对我师的进攻并不猛烈,对我攻击之敌,被我火力所拒止,双方对战。此时,罗店全镇毁于炮火,成为一片焦土。我军经常趁敌机不能活动的晚间,发动夜战以夺回白天丧失的阵地,有时进行肉搏战,双方伤亡都很大,第六十七师伤亡过半。这时,我接到命令,上级指示于夜间主动后撤到南翔集结。我师在友军的掩护下,安全撤出阵地。这是我罗店方面作战部队的一次主动后撤行动。
由于第六十七师参加沪西罗店方面的作战,经过长时间的苦战,部队建制残破不全。后撤到南翔后,一面担任构筑工事的任务,一面进行休整补充。幸而,陈诚总司令和军长罗卓英,早已抽调驻防在后方的第九十九师等部队的官兵3000多人开到战地,及时补充。还有各团均派出多数得力官兵,到后方和医院动员组织大量本师和其他师的伤病愈归队士兵,一并调整补充。所损耗的武器、弹药、装具也得到及时的补充。这时,我们抓紧一切时间,在全师进行了作战检讨、战斗训练和精神教育,团结军心,激励士气,做了很多工作。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把部队整补完成,基本上恢复了战斗力。
四天五夜的北新泾战斗
10月上旬以来,日军使用新增援的强大兵力,由蕴藻浜北岸强行渡河,向南岸猛烈进攻。我防守部队,乘其渡河,予以反击,累挫凶锋。但日军不顾牺牲,继续增加兵力,扩大地盘,使我军在该方面陷于苦战。
11月5日,我第六十七师奉令由南翔附近增援苏州河南岸的作战。当夜以第四〇二团、第四〇一团、第三九九团接替北新泾方面厅头,我第八十七师(师长王敬久)及其以东第三师(师长李玉堂)的阵地。以第三九八团控制于八字桥为师预备队。师指挥所设地虹桥飞机场东北角独立家屋。我左翼的邻接部队为占领姚家宅阵地的第四十六师(师长戴嗣夏)。6日拂晓,日军把主攻指向我师,发动猛攻,用系留气球升高在我阵地上空,指导炮兵向我阵地射击,敌飞机助威滥炸,并以战车掩护步兵向我猛烈进攻。当时,我官兵沉着应战,双方伤亡惨重。
与此同时,我占领姚家宅之第四十六师在日军攻击压迫下溃退。使日军直插厅头第四〇二团左侧阵地,包围该团。此时,我在八字桥之第三九八团,措手不及,不得已在原处应战。与第四〇二团几乎成一个90度的拐角,形成向西的作战正面,势甚危殆。幸而作战的第二天即7日,广东部队巫剑雄师到达增援,但该师不是向敌军外翼反包围,而是对向西正面延伸,老老实实地在那里挨打。
战斗的第三天,第四〇二团仍坚守厅头,逐屋争夺,团长赵天民负伤,以后成残。中校团附叶迪负重伤,少校团附王家骏阵亡,营长连长基本上伤亡殆尽,士兵前赴后继,伤亡更为惨重。但到最后仍有部队死守厅头的一角,屹然不动,直到作战的第五夜,才把阵地移交给教导总队接替。
在八字桥之第三九八团团长曹振铎负伤后,仍带伤坚持指挥作战。第四〇一团连接第四〇二团右翼,受其影响,曾一度动摇。作战的第三天下午,一时电话中断,我很担心出问题,立即率工兵营向该团增援。当我们接近第四〇一团阵地时,见到该团团长朱志席和零星部队向后转移。当他们看见我亲自率部到前线时,该团立即稳定下来,转危为安,继续激烈的战斗。我军官兵就是在这样的激烈战斗中坚持下来,使敌人的攻势徘徊不前,再衰三竭,这次战斗坚持了四天五夜,才由教导总队(总队长桂永清,这个总队比一个师的实力还强)接替我第六十七师的全部阵地,由他们继续阻击日军进攻。
扼守苏州河上泗江口公路大桥
9日夜间,第六十七师把阵地移交完毕后,于10日凌晨前开向七宝镇休整。部队开到七宝镇,只休息了一天,当夜接到薛岳的命令,限第六十七师务必于11日到达安亭车站附近,扼守苏州河上泗江口公路大桥,掩护全军总退却。
我接到命令时,的确感到部队已经打得七零八落,筋疲力尽。如何完成这一重大任务?当时为了应急,决心把四个团的战斗兵集中编到第三九八团和第三九九团,每团编足两个营,以便投入战斗,归第一九九旅旅长胡琏指挥。而把其余所有的勤杂人员,编为第四〇一团和第四〇二团两团的营底,归旅长杨勃率领,立即开赴后方接领新兵。11日上午,部队编配调整完毕,即分头行动。
我率第一九九旅实则是四个营的兵力,于11日傍晚到达安亭火车站附近,在泗江口公路大桥的苏州河北岸占领掩护阵地。此时,公路大桥已由第十九集团军的工兵部队装好炸药,只要一按电钮,便可将公路桥彻底炸毁。当时,安亭以西所有村落房舍,俱已有部队宿营,非常混乱。师部和旅部在一起,都在距离泗江口公路大桥以西相当远的小河边的村落宿营。入暮以后,由东而来,由南而来,向西退却的大军,漫山遍野,争先恐后,如潮涌一般向西急行,部队混乱不堪言状。
师部很快与在济公桥的第十九集团军指挥所架通了电话。我与薛岳总司令通了话,我向薛总司令报告当前情况,告诉他,我师只有四个营的兵力,在这里掩护,我师以东以西都没有联系到掩护部队。薛总司令告诉我,他已命令巫剑雄师在我师右翼担任掩护。于是我派人四出寻找巫剑雄师部,最后终于找到了,与巫剑雄取得了联系。但是,巫剑雄与所属部队失去了联络,对部队失去了掌握,无法将部队配置于掩护位置,以遂行任务,因而误了大事。
当日深夜,日军挺进队在泗江口以西十几里的地方,偷渡过苏州河,骚扰和袭击我退却部队,造成了我军更大的混乱,以致有自相践踏等现象。当夜,我正在电话中向薛岳总司令报告情况,突然在电话中听到了枪声,薛总司令在和我讲话时,惊慌失措地中断了电话。当时,我判断集团军总部可能遭到袭击,事后听说,日军的挺进队是夜间由泗江口以西10余里的两棵树渡口,混在退却部队中渡过苏州河,向我混乱的退却部队袭击,同时也袭击了薛岳总司令的指挥所。在这一情况下,我即转移到泗江口,直接掌握部队,为应付情况的变化。出乎意外的是泗江口公路大桥方面平安无事。快天亮时,退却部队已通过完毕,公路大桥也已由负责的工兵部队炸毁。于是我指挥所部向北进入丘陵地带,经无锡、宜兴、广德、誓节渡、宁国达到皖南山区,进行保卫南京的外围作战。我师在宣城附近与日军相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