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郑昼景边往里走,边在跟同学打电话,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王婶站在门口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进来。
郑昼景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放下手机进了别墅,一进屋就看到郑林黑着脸站在大厅里。旁边站着尴尬的苏慧,还有沉默的陆尔白,郑冬至抱着一堆卷子在瞅他,模样很是委屈,看样子已经被训过了。
“去哪儿了?”郑林问儿子。
郑昼景本能地将书包往身后藏了藏,回道:“去同学家做作业。”
“作业呢?拿出来我看看。”
郑昼景正纠结要不要把书包交上去,郑林突然伸过手来,一把抢过了他肩上的黑色帆布包,麻利地打开,从里面翻出一堆黄色杂志还有色情DVD,最后才是试卷。
郑昼景虽然有点浑,却也不是好色的人。男孩到了他这个年纪,都血气方刚。他们班很多同学私下都看这种书,他也跟着他们一起看过,但从没往家里带过。这堆东西是他从同学那儿特意要回来的,打算偷偷放陆尔白包里整他的,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自己的计划,就被郑林逮了个正着。
郑林本来只是恼火儿子不懂事,玩到这么晚才回家,这会儿看到他书包里掉出来的东西,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眼睛瞪大,伸手就朝郑昼景打去。
苏慧见状,赶紧上前拉住他,王婶也连忙把郑昼景拉远点。
被苏慧抱着,郑林打不到郑昼景,只能气得骂他:“混账,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不好好学习就算了,还看这种下流东西,你要不要脸!你是要把我气死才高兴啊!你……”
郑昼景本来也有些理亏地低着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但听到郑林这么骂自己,又看到苏慧“好意”地劝说,还有陆尔白在一旁淡漠看戏的样子,他那倔强脾气就上来了,当即对着郑林顶了一句:“我不要脸,你跟这女人混一起才不要脸呢!她儿子都这么大了,你还下得去手!”
这么久的平静都是假象,问题一直存在着,那些潜伏在这个家中的矛盾因子一旦被点燃,就将所有人都炸得体无完肤。
“你妈不在了,我跟苏慧是光明正大,合法婚姻,哪里都说得过去!”郑林气得吼道。
一句话彻底刺痛了郑氏兄妹,郑冬至当场就哭了起来。郑昼景红着眼,对着郑林嘶吼:“对,怪我妈死得早,所以我没人教,你再娶是天经地义!你对我妈没感情,那你跟她生什么孩子啊!你有她肚子里的种就够了,还要我们兄妹俩干什么!”
苏慧知道郑林是在气头上,说的话都没经过大脑就这么说了出来,其实本意不是这样的。她试图上前安抚激动的郑昼景:“小景,你爸不是这个意思,他对你妈……”
没等她说完,郑昼景突然伸手用力推了她一把,愤恨地道:“不用你管!”
苏慧本就长得瘦小,被他这么一推,直接摔在了地上。
站在一旁的陆尔白见状,赶紧冲过去扶母亲,眼神冷冷地看向郑昼景。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流血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苏慧,只见她裤子上沾了大片血,血从她的下体不断地流出。苏慧捂着肚子,脸一片惨白,痛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陆尔白抱着母亲,望着手心沾满的鲜血,连他这么冷静的人,此刻双手都颤抖着,更别说郑冬至他们了。
郑冬至吓得停止了哭泣,而郑昼景的脸上也是血色全无。
郑林就别说了,当场气得要拿凳子砸郑昼景。还好王婶及时拦住他,劝他说:“先送医院吧。”
郑林这才停下手,紧张地冲到苏慧面前,推开呆住的陆尔白,将苏慧从地上抱起,急切地往外走,去车库拿车。王婶急忙从浴室拿了几条毛巾跟了出去。
院内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汽车昏黄的尾灯渐渐消失在黑夜中。
别墅内,瞬间就只剩了三个孩子。
郑昼景蹲下身,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望着地上的血迹,青涩俊秀的脸上尽是懊恼的神情。
郑冬至在一旁紧紧地抱着他,哭着说:“哥,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陆尔白一身寒气地站在大厅中央,手上还沾着苏慧的血。
他闭上眼,再睁开,如此重复几次,最后还是平息不了内心的愤怒。他朝郑昼景冲了过去,拽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挥拳就打,边打边嘶吼:“她有什么错?”
家里穷是她的错吗?嫁了个懦弱的男人是她的错吗?前夫早亡是她的错吗?
自从进了这个家,她一直都很小心翼翼,一直都在忍,带着她的亲生儿子一起忍。
她受了委屈不说,挨了骂不说,挨了打更不说,她有什么错啊?
“她有什么错?她有什么错……”
陆尔白一拳一拳狠狠地揍在郑昼景的身上,破天荒的,郑昼景没有还手也没还嘴,任由他发泄着。
郑冬至拼命抱着陆尔白的手,哭着哀求:“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尔白哥哥。”
这声“尔白哥哥”她是真心的。
打累了,陆尔白才停了手。
郑昼景满脸是伤地摔坐在地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冷笑了几声,倔强地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对着陆尔白吐了几口血水,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别墅大门。
郑冬至要上前追他,陆尔白拽住了她的手。
她愤恨地回头,红着眼瞪他:“你拉我干什么,你都把我哥打走了,你还想怎样?”
“你能护他一辈子吗?”陆尔白望着她,冷酷地问。
郑冬至惊愕地看着他,良久,她重重地点头,说:“我能!不管他是错的还是对的,他都是我哥,他是全天下最爱我的人。”
陆尔白松开了她的手,郑冬至跑出了别墅,再也没有回头。
凄冷的月光照在陆尔白的身上,郑冬至决然离去的背影一直停留在他的眼里,不管多少年过去,陆尔白一直记得那声干脆的“我能”。
她,没有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