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言
(1833—1839)
在内地,可以遇到一些值得认真研究的人物、充满新颖特点的性格、表面平静而暗地里被汹涌的激情扰乱的生活。但是,最为截然不同、千奇百怪的性格,最为汪洋恣肆的狂热,最终都消弭在风俗持久不变的单调中。任何诗人都无法描绘这种不断远去、逐渐缓和的生活现象。为什么不能描绘呢?倘若在巴黎的氛围中存在诗意,有一种掠走财产、使心灵破碎的西蒙风
在那里狂吹,那么在内地氛围的西罗科风
缓慢的作用下,不是也有一种诗意,能使睥睨一切的勇气松懈,使紧绷的纤维放松,使剧烈
的激情消解吗?倘若在巴黎无所不有,那么在外省也无所不现,在那里,既不突出外露,也不头角峥嵘。可是在那里,惨剧在默默中进行;在那里,秘密巧妙地隐蔽起来;在那里,结局包含在只言片语中;在那里,最冷漠的行动中,周密盘算和分析提供了巨大帮助。
倘若文学上的画家放弃了外省生活的出色场景,这既不是出于不屑一顾,也不是出于缺乏观察,也许是因为无能为力。事实上,为了不是潜藏在行动中,而是在思想中、几乎默然无声的利益考虑,为了还原初看淡然无色,但细节和中间色调期待画笔精巧绝伦的点抹画成的面孔,为了用灰色的暗影和半明半暗复现这些画面,为了探索表面凹陷但细看后均匀的皮层下有充实而丰富的质地,难道不需要有各种各样的准备、闻所未闻的关注吗?而且,为了描绘这样的肖像,难道不需要古代细密画的精致吗?
华丽的巴黎文学既要节省时间,却又把时间花在仇恨和娱乐中,以致损害艺术。它希望有现成的惨剧,在缺乏大事件的时代,它没有闲暇寻找惨剧。如果哪个作家表示要创作这种惨剧,这个有魄力的行动会引起文学共和国的骚动。长期以来,由于缺乏男子气概的人的批评,人们禁止创造任何新形式、新文体、新行动。
这些评论是必要的,作者只想成为最卑微的模仿者,这是为了让读者了解作者的真实意图,也为了无可争辩地证明他不得不细致入微地写作,有权不惜写得长一点儿。总之,眼下,人们给予昙花一现的作品以“故事”这个光辉的名字,其实故事只应属于艺术中最活泼的创作。作者屈尊去描写历史的平庸部分,也就是平凡的历史、每天在外省可以看到的纯粹而普通的故事,无疑是应该得到原谅的。
稍后,他会将沙粒送到当代工人摞成的沙堆中。今日,可怜的艺术家只抓住这些在空中被和风吹拂的白线中的一根。孩子们、少女们和诗人们正在摆弄这些白线,而学者们不太关注白线,据说有一个纺纱仙女让它们从她的纺纱杆上落下。小心!在这种有田园诗意的传统中,有着寓意!因此,作者把它写成题铭
。他要向你们指出,在人一生的美好季节里,有些幻想,有些徒劳的希望,有些银白的线,怎样从天而降,没有触到地面,又回到天上。
一八三三年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