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美山
美山(My Son)位于越南中部广南省(Quang Nam province)的维川(Duy Xuyen)地区。“美山”越南文的意思是“美丽的山”。这是相当名副其实的。美山位于一处面积不大的河谷,周围有翠绿的群山环抱。这里的文化遗产主要是印度教风格的庙宇和神殿。此外,值得关注的还有越南抗美战争时期留下的战争遗迹。
越南是一个狭长形的国家,位于东南亚大陆的东岸,面向太平洋。东南亚大陆,英文曾经称为“Indochina”,译为“印度支那”,指出了中国和印度文明对当地的影响。东南亚大陆包括越南、柬埔寨、泰国、老挝、缅甸等国家。这里位处亚热带和热带地区,气候温暖潮湿,有漫长的海岸线,境内又有多条大小河流蜿蜒奔流,植物和动物资源十分丰富。早在距今一百多万年前,当地就已经有人类居住。1936年在印度尼西亚发现的爪哇人,即为亚洲大陆最早发现的直立人化石。在距今4000多年到3000多年间,东南亚大陆曾经受到来自中国特别是长江流域以南古代文化的影响。大约从2世纪开始,印度文化对东南亚大陆的影响增大,印度教和佛教先后传入此地;当地的族群在不同时期也建立了多个本土政权。据中国文献记载,192年,由马来族群建立的占婆政权出现在越南中部的广平、广治、承天、顺化等地区,其经济基础是稻作、渔业和海洋贸易,印度教是占婆的国家宗教。
根据现代学者的研究,占婆内部有不同的族群。他们和中国历代政权处于时战时和的状态。当中国的政权强大时,便往往派出军队和占婆政权作战,争夺对当地的政治控制权;当中国的政权衰弱时,两者便比较和平。此外,10—15世纪,占婆和北部的越南政权也不止一次地发生冲突。12—13世纪,位于占婆西侧的高棉王国一度相当强大,占婆政权和高棉王国之间也有军事冲突,双方互有胜负。最后,越南军队于1471年攻占了占婆的首都,占婆国正式灭亡。 [1] 占婆政权存在的时间从2世纪到15世纪,长达1300年之久,可以说是东南亚大陆历史最悠久的政权之一。美山的佛教殿堂和庙宇,正是占婆政权在4—13世纪修建的宗教建筑。在这里还发现了31块石碑,上面的文字为研究美山和占婆的历史提供了极其珍贵的资料。 [2]
美山的宗教建筑分布在河流两岸,据说全盛时期当地有70多座神庙。研究者认为美山一直是王国的宗教圣地,直到占婆灭亡。保存到今天的建筑遗迹被分为八组,其建筑年代为10—13世纪。其中五组宗教建筑位于河流两边的台地上,另外还有三组分布在山上。进入遗址景区,中心地区的四组建筑规模较大,另外一组在靠近入口和出口的河流左岸,规模较小,只有几个建筑遗迹。分布在山上的三组建筑也都只有四五个建筑遗迹。 [3] 这些建筑大部分是用红砖建造的,神庙的屋顶可能是用木料建成,但今天已不存。神庙入口通常有一对带雕塑装饰的石柱。景区内还有印度教湿婆神(Shiva)的象征石祖、雕塑、石碑等,原料都是天然石材如板岩、火山岩等。美山的建筑中,高大的主塔象征着宇宙中心神圣的山,方形或长方形的神庙基础象征着人类世界。在建筑的屋檐下通常有浮雕作为装饰,屋顶上原来覆盖着黄金或白银的叶子, [4] 彰显占婆王国的财富和国王对宗教的虔诚。
丛林中的美山历史建筑群。摄于2009年12月
15世纪占婆国灭亡以后,美山逐渐荒废,被掩埋在丛林之中。这一历史遗迹的“再发现”和早期的维修和研究,也是东南亚殖民历史的一部分。从19世纪中期开始,越南成为法国的殖民地。1885年,一群法国士兵“发现”了美山。从1895年开始,法国人开始对美山遗址进行了清理、研究和考古发掘,对现存的建筑进行分类,并发表了碑文的内容。1937—1944年,法国远东学院对美山的建筑进行了修复和重建工作。根据法国殖民政府在20世纪初期的记录,1945年之前,美山还有大约50座建筑,而且基本是完好的。1954年法国殖民统治结束。1955年越南战争爆发之后,特别是1966年以后,美山经历了空前的劫难。当时美山是越南南方游击队控制的地区,成为美国埋地雷、用B-52轰炸机狂轰滥炸的地区。1969年的一次大轰炸,毁掉了美山的大部分建筑。现在美山的地面上还留有当时轰炸留下的巨大弹坑。1980年越南政府开始调查和记录美山历史建筑的情况时,发现只有19座建筑保留着原状,其他建筑或者已经崩塌,或者只剩下基础或残迹。 [5]
已经清理、修复的神庙
神庙外墙的雕塑
战后,越南政府逐步清除美山地区的地雷。从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后期,越南和波兰政府合作,对美山进行了全面的清理和修复工作。 [6] 不过,从我2009年拍的照片可见,美山的维修和管理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有些建筑遗迹上仍长满植物,如不清理,这些植物会影响建筑结构的稳定性,甚至导致坍塌。另外一些建筑也岌岌可危,其基本结构已经松散,随时有崩塌的可能。要完全修复美山,仍需要大量的资金和人力。旅游业的收入固然有所帮助,但直到2009年,美山的旅游业似乎尚在初期阶段,除了遗址的修复之外,基础设施有待建设,人力资源也需培训。
有人将美山称为“小吴哥”。的确,美山在很多方面都可以和柬埔寨的吴哥相比。美山和吴哥都是东南亚大陆古代王国的宗教圣地,也都是印度文化和宗教传入东南亚地区的历史见证。美山和吴哥又都随着古代地方王国的衰落而被遗忘,都是在法国殖民统治时期被“重新发现”,由殖民政府开始做调查和维修的工作。但是,美山和吴哥又不完全一样。这不仅是因为美山的兴建年代远远早于吴哥,占婆王国的历史也比高棉王国要古老得多,因此美山是东南亚人类聚居和文明更加古老的文化遗产;而且还因为美山见证了20世纪人类最残酷的战争之一。经历了现代最先进武器的摧残,美山的大部分神庙被彻底破坏,能够幸存下来的历史建筑实属侥幸。劫后余生的美山,提醒人们不要忘记战争对人类的伤害。
199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美山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因为它见证了印度文化在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并且有助于我们了解和研究东南亚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占婆王国。 [7] 不过,我认为美山应当属于文化景区,这不仅是因为美山有数量可观的佛教宗庙,而且更因为美山的宗教和政治意义与当地的自然环境密切相关,或者说当地特殊的自然环境是美山宗教建筑存在的一个决定性因素。首先,美山所在的河谷适宜种植水稻,稻作经济直到今天仍然是当地重要的经济活动之一,而当年占婆政权的经济基础之一也是稻作。其次,美山位于群山环抱之中,战略上易守难攻,所以它不仅是占婆王国的一个宗教圣地,也是一个重要的政治据点。在这特殊的地理环境中,美山得以持续成为占婆王国的宗教圣地,历代国王投入相当的资源在这里修建华丽的宗教建筑,并进行参拜活动。占婆政权覆灭之后,美山的宗教活动也停止了。 [8] 由此可见,美山反映了古代占婆王国当权者如何利用当地特殊的自然环境建筑一个宗教中心,通过国家的宗教活动来强化当权者的管治。
岌岌可危的神庙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决定将美山列为世界文化遗产时,并没有提及它20世纪中期越战中的那段心酸历史,原因不得而知。但我认为这段历史是不应该被忘记的。首先,越南的抗美战争,不仅对于整个越南,而且对于当代亚洲和世界的政治格局都产生了相当深远的影响;其次,不管是幸存下来的美山神庙,还是已经被炸为碎片的历史建筑,都是战争摧毁人类文明和文化遗产的物证。站在美山巨大的弹坑前面,面对散落在地上的建筑残件,我们都应该反思人类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应该珍惜今天的和平环境,思考如何为维护和平而出一分力。归根结底,通过认识人类多元文化而减少冲突,这也是197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倡议保护人类文化遗产的初衷。
旅游小知识
签证:
前往越南需要到越南驻中国各地领事馆办理签证手续,具体可到越南驻中国使领馆了解详情。
旅游季节:
越南属于热带气候,全年气温偏高,冬天去比较舒服。
语言:
2009年去的时候,会说英语的人太少了,会法语的相对多一些,故懂一点法语会有帮助。
交通和食宿:
2009年时,美山当地并没有旅社,需要住在附近的会安,再乘车前往美山。住宿可以由旅行社代订。会安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小城,也是一个世界文化遗产地,可以在那里逗留两三天,一天游览美山,一天游览会安。
饮食:
越南的食物品种多样,既有多种作料的米粉、越南春卷等,也有深受法国饮食文化影响的大菜。越南中部的食品价格并不贵,可好好享受当地的美食。
风俗习惯:
越南的城市差别很大。首都河内有点像中国20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城市,胡志明市(西贡)则非常西化。美山所在的越南中部西化的程度有限,感觉民风比较淳朴,但语言是个很大的障碍。
[1] Tarling,N.1992,ed.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Southeast Asia ,Cambridge,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 Doanh,N.V.2008, My Son Relics ,Ha Noi:The G101 Publishers.
[3] Doanh,N.V.2008, My Son Relics ,Ha Noi:The G101 Publishers.
[4] Doanh,N.V.2008, My Son Relics ,Ha Noi:The G101 Publishers.
[5] Doanh,N.V.2008, My Son Relics ,Ha Noi:The G101 Publishers.
[6] Doanh,N.V.2008, My Son Relics ,Ha Noi:The G101 Publishers.
[7] Doanh,N.V.2008, My Son Relics ,Ha Noi:The G101 Publishers.
[8] Doanh,N.V.2008, My Son Relics ,Ha Noi:The G101 Publish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