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吴哥
吴哥(Angkor),来自梵语“nagara”,意为“城市”或“首都” 。整个吴哥遗址区的面积有四百多平方公里,坐落在柬埔寨王国暹粒省暹粒市的北部,位于湄公河下游洞里萨湖(Tonle Sap,“大湖”之意)北部一大片开阔的平地上,是东南亚大陆最重要的文化遗产之一。
东南亚大陆早在远古时期就有人类居住,不同历史时期又先后接受了不同外来文化的影响。印度的宗教和文化在距今2000年左右开始传入东南亚,之后又有伊斯兰教和基督教传入。但东南亚大陆的居民并非完全被动接受外来文化的影响。他们在吸收外来文化的同时,将其与自己的文化融合,逐渐形成了一种外来与本土结合的丰富多彩的文化。吴哥正是见证了佛教如何与当地文化融合,并发展成为具有本地特色的古代文化。
很多人将吴哥称为考古遗址,我觉得应该称之为文化景区。吴哥不仅是一大片曾经被废弃后来又被修复、供游人观赏的皇家陵墓、殿堂和庙宇,其实也是东南亚数千年来一个重要的聚居地。这里地势平坦,土壤肥沃,水资源丰富,气候温暖潮湿,非常适宜种植水稻;洞里萨湖有支流连通湄公河,便于贸易。就地理位置而言,吴哥扼守着湄公河下游和东南亚南端,经济、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正在修缮的吴哥主要建筑群。摄于2005年6月
根据考古研究,自从新石器时代以来,这个地区就有人类居住,是东南亚大陆最早的人类居住地之一。据中国史籍记载,从2世纪开始,这个地方曾经出现过不同的小王国。中国史书把当地2—6世纪间的王国称为“扶南”,6—8世纪的国家称为“真腊”。9世纪初,高棉王国的国王阇耶跋摩二世(Jayavarman Ⅱ)在今柬埔寨中部奠定了王国的基础。 根据当地的碑文和考古学发现,吴哥适宜农业、渔业和贸易,而这一直是古高棉王国的主要经济活动。高棉的国王依靠宗教的力量来凝聚臣民,建构和强化他们对国家的向心力;而吴哥的印度教庙宇往往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和其他财富,并且通过对土地的管理来控制人民。高棉王国的庙宇是宗教、政治和经济中心,地方家族和国王各有自己的庙宇,不同等级的庙宇构成社会政治和经济权力等级的基础。 [1]
802—1431年,高棉王国是东南亚大陆南部最强大的国家,而吴哥应当是其政治、经济和宗教中心之一。苏利耶跋摩二世(Suryavarman Ⅱ,1113—1150年在位)和阇耶跋摩七世(Jayavarman Ⅶ,1181—1218年在位)统治时期,高棉帝国处于巅峰,军队东征西讨,领土包括现代的老挝、泰国、越南、缅甸和马来西亚的一部分,覆盖了东南亚大陆的大部分地区。后来,由于战争、水稻灌溉系统的逐渐失修以及邻近的泰人兴起,高棉帝国渐渐走向衰落。1431年吴哥被泰人所占领,高棉国王逃到南部地区。此后,高棉国王将政治中心转到东南部,即现代的金边一带,因为那里更便于和中国进行贸易。 [2]
吴哥巨大的宫殿、神庙和帝王陵墓因此荒废了,很多建筑被热带雨林覆盖和侵蚀,巨大的树根甚至长在建筑上。但是,作为一个人类聚居地,吴哥地区一直有村落,而且众多庙宇也一直是当地社区生活和宗教信仰的一部分。2005年6月的清晨,我仍然见到当地居民敏捷地攀到吴哥神庙的顶部,虔诚地膜拜他们的神灵。欧洲的学者承认,欧洲人“重新发现吴哥”的传说其实是欧洲中心主义建构出来的神话。当然,从16世纪末以来,欧洲一些探险家和传教士对吴哥进行了报道,引起了外部世界对吴哥的关注。 [3]
吴哥遗址的大树根对遗址的结构造成破坏
19世纪是西方列强向海外殖民的世纪,东南亚大陆也不能幸免。1863年,柬埔寨国王与法国签订协议,柬埔寨正式成为法国的被保护国,后来逐渐成为法国的殖民地。在法国殖民政府的支持下,吴哥地区考古工作正式开展,对考古遗迹进行报道、记录和修复。从1907年开始,法国远东学院负责吴哥的管理,并进行了小规模的修缮。一方面,这些工作对维护吴哥遗址具有技术上的积极作用;另一方面,正如人类学家安德森指出的,殖民政府对吴哥和东南亚其他古代遗址的调查、记录和修复等工作,是其殖民统治手段的一部分。这些工作可以向百姓证明殖民政府的政绩和能力,借此确立其殖民统治的合理性。修复后恢宏巍峨、气势逼人的古代历史建筑,与低矮破旧的现代柬埔寨乡村茅屋形成的巨大反差,向当地百姓传递这样的信息:“你们已经衰落了,无法承袭祖先的辉煌了。所以,还是让我们来管理你们吧。” [4]
1953年,柬埔寨宣布独立,但是不久就经历了各种内外战乱。1972年以后,因为动乱,吴哥的维修工程基本停止,小部分结构还受到了战争的破坏。1979年,国内外战争虽然基本停止,但连年战争,专业人员和资源匮乏,因此政府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请求国际社会援助吴哥的修复和管理。 [5] 从1989年开始,吴哥得到世界遗产基金的赞助,新一轮的清理和修复工作展开,参加工作的学者来自波兰、英国等。到目前为止,已经有英国、法国、德国、匈牙利、瑞典、日本、中国等多个国家直接参与或资助了吴哥的维修和管理。中国政府派出的工作队负责修复其中的周萨神庙。1992年,吴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和濒危文化遗产。经过多个国家的共同努力,2004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终于将吴哥从“濒危”世界文化遗产名单中删除。 [6]
作为柬埔寨两个世界文化遗产之一,吴哥每年吸引来自世界各国大量的游客和学者。吴哥文化景观区包含了附近的洞里萨湖,以及7—9世纪不同时期、风格独特的古代高棉建筑。这些建筑不仅是古高棉帝国统治阶级礼敬诸神的殿堂,而且是统治阶级成员之间争权夸富、展示经济和政治实力的作品。高棉帝国以印度佛教为尊,作为帝国政治、宗教中心的吴哥,集中展示了当时最高水平的建筑工艺、审美和技术,因此成为东南亚佛教文化艺术的伟大殿堂。其中,建于1129年的圣剑寺(Preah Khan)门口的两排石雕人像,让人想起埃及卢克索神庙的布局。这里随处可见的大象,是佛教的符号之一,因为大象是印度神话中神的坐骑;翩翩起舞的雕塑,是印度佛教中伟大的湿婆神在跳毁灭和再生之舞,在舞蹈中生出多种形象,并且由舞姿中生出宇宙变化和消亡的力量。 [7] 而随处可见的建筑装饰,其精雕细琢更使人叹为观止。
圣剑寺的巨型石雕佛像
建筑表面的精细浮雕
经过一百多年无数人的努力,吴哥又重新展现在世人面前。现代人来到广袤的吴哥文化景区,凝望在郁郁葱葱的参天巨木中错落蜿蜒的吴哥废墟上千姿百态的雕塑、风格多样的建筑,感受其壮丽、精细和深沉,同时也感受历史的苍茫和文化的厚重。历史学家感叹高棉王国曾经的辉煌,建筑学家欣赏建筑工艺、技术和装饰,宗教学家寻找印度教和佛教的符号和意义,人类学家在此看到的是作为国家的工具,宗教殖民政治和权力的合法化、现代国家之间政治和经济力量的对比和角力;从事文化遗产研究的学者,关心的是如何建立一个可持续的管理计划,不仅要保育吴哥,而且要妥善管理吴哥地区的水、土地和动植物资源,同时还要照顾到当地社区现代的生活需求。
苍凉、深邃而恢宏大气的吴哥,精雕细琢的吴哥,历尽磨难的吴哥,见证了人类数千年在这片土地上的生息繁衍,见证了古代高棉帝国的繁盛和消亡,也见证了现代柬埔寨国家殖民、独立的历史、战争和内乱的纷争,还有,最终的和平,以及世界各国共同维护这一人类艺术和创意结晶的努力。吴哥不仅属于柬埔寨,属于东南亚,更属于爱好和平的世界人民。
旅游小知识
签证:
中国居民前往柬埔寨需要申请签证。可浏览柬埔寨驻中国使领馆的网页获得具体信息。
气候:
柬埔寨属于热带气候,夏天比较闷热,春、秋两季较为舒适。
交通:
吴哥附近的暹粒市有国际机场。从柬埔寨首都金边可直飞暹粒。机场离市区不远,坐出租车可抵达。整个吴哥遗址非常大,因此最好租一辆由当地司机驾驶的吉普车或越野车,由司机兼任导游,至少花两三天的时间慢慢看。这也是和当地人聊天的好机会。
住宿:
建议事先预订旅馆,可以在互联网上预订,当然要选择较可靠的网页。
货币和语言:
暹粒市非常“旅游化”,2005年我到当地时,美元已经是通用的货币。旅馆和餐饮行业的从业人员也大多会说英语,所以自由行完全没有问题。
[1] Tarling,N.(1992)ed.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Southeast Asia .Cambridge,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 Tarling,N.(1992)ed.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Southeast Asia .Cambridge,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3] Freeman,M.and C.Jacques 2005, Ancient Angkor ,Thailand:River Books Guides.
[4] Anderson,B.2006 Imaged Communities ,London and New York:Verso.
[5] Freeman,M.and C.Jacques 2005, Ancient Angkor ,Thailand:River Books Guides.
[6] Freeman,M.and C.Jacques 2005, Ancient Angkor ,Thailand:River Books Guides.
[7] Freeman,M.and C.Jacques 2005, Ancient Angkor ,Thailand:River Books Guid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