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下车后,伯朗站在大门前。一扇生锈的小门,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再往前就是玄关,通往玄关门口的小道上铺着四块四方形的石头。
一切都很整洁的房子依旧和那个曾数次造访过的外婆家一样。要说有什么不同……当然是变得更旧了。即便如此,外观上的损坏还是很少,完全不像是废屋。
“怎么会这样?感觉像狐仙显灵似的。”伯朗忍不住地说,“不是应该已经变成空地了吗?我真的有看过照片啊。不只是我,顺子阿姨也说看过那张照片。”
“但你并没有来看过吧?你只看了照片。”
“那样就足够了吧。如果拍的是其他地方,我立刻就能察觉,但确实是这块地,连邻居家的墙都拍到了。”
“就算是那样,也不表示那就是事实,只能说明事实上确实存在过这么一张照片。”
“有什么不一样?”
听到伯朗的问题,枫诧异地瞪圆了眼:“如果网上流传的照片全都是真的,那事情可就不得了了。宇宙飞船和幽灵也能被证明是真实存在的了。”
伯朗明白她想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我看到的照片是加工过的?”
“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这座房子还存在。”枫指着房子说。
确实是这样,除此以外不做他想。那么,为什么康治要送那样的照片给自己?为什么要伪装成这里已经拆成了空地?
伯朗找不到答案,只是怔怔地站着。枫却打开门扉,走进了院子,然后大剌剌地走向玄关。
“喂喂,你等下。”伯朗追上她,“你想做什么?”
“既然来了,我想看看里面什么样。”
“怎么进去?”
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相框,正是明人摆在房间里的那个。
“你带来了吗?”
“我本来想站在这里想象一下那曾是一座什么样的房子,虽然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枫打开相册背面,从里面拿出钥匙,然后把它对准玄关大门的锁孔。
“你这是非法入侵。”伯朗说。
“是吗?”枫一脸不可思议,“为什么?”
“你随便进别人家——”说到这里,伯朗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这房子是祯子的,如今她已经去世了,伯朗他们有继承权,而且明人还有房子的钥匙。
“想通了吗?”
“想是想通了,但是不要紧吗?这么破的房子,地板该不会穿了吧?”
“到那个时候再说。”枫把钥匙插进锁孔,咕嘟一转,明明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开过的锁,但咔嗒响起的声音却很顺畅。
枫刚要把手伸向门把,却被伯朗制止:“等一下。”
“我先进去。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搞不好满地死老鼠。”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就拜托你了。不过在进去之前,拿着这个……”枫从包里取出一支小手电筒。
“准备得真周到。”
“因为不知道这一带的情况,说不定晚上会很危险。”
看来她以为这里是偏远的乡下了。
打开门后,里面一片漆黑,立刻就轮到小手电筒登场了,打亮后可以看到里面有楼梯。是的,他想起来了,一楼是佛堂和起居室,还有餐厅兼厨房,二楼应该是两间日式房间。从楼梯延伸出去的走廊上孤零零地摆着一座小架子,上面放着电话机,总算不是老式的拨盘电话机了。
“大哥,”枫在身后说,“那个好像是电闸。”
她指着脱鞋处的墙壁上方一个疑似电闸箱的东西。
“那又怎么了?”伯朗问,“电肯定已经被停了吧。”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
“要我去摸那个满是灰尘的电闸箱吗?连手套都没有。”
“那我自己来。”
“好啦,我来就是了,反正也是白费工夫。”
伯朗站到电闸箱的下方,伸出手臂,先打开了盖子。他已经做好了尘埃飘落的准备,但并没有什么灰。左侧就是电源总闸,他用食指抵着开关,试着用力往上推。
下个瞬间,不费吹灰之力,如做梦似的,在伯朗看来就像是魔法一般——周围变亮了。仰头一看,天花板上的灯亮着。
“难以置信。”伯朗摊开双手,“这又是狐仙显灵吧。”
“所以得试了才知道。”枫轻快地说道。
“你的感想就这么轻描淡写吗?我妈妈去世以后,这里应该就没再住人了。不只是这样,这里应该还被拆了。但是,为什么这座房子还在,甚至连电都没有断?”
“想要查明这些,就得先进去了再说。”枫开始脱鞋。
“等一下,穿鞋进也没什么吧。”
“但是,”枫指着地板,“里面很干净啊,不好意思穿着鞋进去。”
伯朗凑近了往地上看。铺着木板的地面反射出淡淡的光。
“的确是这样。”
枫摸了摸地板,又看向自己的手指后说:“嗯,看起来没问题。”她脱了鞋进到屋里,又顺手打开墙上的开关。荧光灯亮起,室内更亮了。楼梯对面的走廊黑黝黝地闪着光,似乎最近刚被擦过。
伯朗也脱鞋进屋,摇着头说:“这狐仙到底要显几次灵?”
“一定有许多狐狸藏在里面。说起来,这附近就有稻荷神社吧,大概就是从那里过来出差的。”枫煞有介事地说着,拉开一旁的隔扇。
那是间日式房间,大小约为十九平方米。枫走到正中间。从天花板上垂下了一盏有着四方形灯罩的老式灯具。她扯了扯拉线式开关,球形灯泡亮了起来。
室内空荡荡的,但是壁龛上是一幅挂轴画,一旁则是佛龛。虽然挂轴画上画着鹤与龟,但应该不是贵重品。看着佛龛,伯朗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亲切感。他曾经用气枪射里面的摆饰玩,然后被祯子狠狠地骂了一顿。那把气枪是外婆送自己的生日礼物,因为她说在外面开枪很危险,让他在家里玩,所以他砰砰地对着各种东西开过枪。隔扇和拉门上全是洞,最后终于对佛龛也出了手。
伯朗的视线往下,这里的榻榻米上也没有积灰,显然是有人在打理。是谁呢?
枫拉开通往隔壁房间的隔扇。伯朗记得那里是日西结合的起居室,虽然铺着榻榻米,却又摆着桌子和藤椅。
枫打开灯。这里的摆设就和记忆中一样,桌子和椅子都在,但都比所想的要小。
墙上有个茶柜,隔着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的茶具。
枫打开门,却见里面摆着一些文件夹、笔记本和书籍。她抽出其中厚厚的一本,伯朗立刻知道那正是相册。
“我可以看看吗?”枫问。
“那不是我的东西。”
枫微笑着用手指摸了摸藤椅的表面后坐下。是在确认椅子是不是干净的吧。
她把相册放在桌子上,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一个婴儿的黑白照片,旁边写着“祯子 第八天”。
枫抬起脸看着伯朗,两个人彼此对着苦笑。
“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似乎是家庭相册的典型。”
“婆婆也有过被视为小公主的时代噢,虽然根本没这么想过。”
这么一说也对,伯朗坦然地点了点头。
枫翻着相册。那个年代并不像现在一样会频繁地拍照,这也是当然的。刚才还是婴儿的公主很快就长成了幼儿,成为小学生后,又穿上了水手服,再然后,她的身边多了一个更小的女孩,是妹妹顺子。一家四口的照片也不在少数,正是昭和的好时代。
有张照片上,祯子和一个看起来像是她朋友的漂亮女生并肩站着。她们都穿着水手服。伯朗的脑中不由得浮起“青春”这个字眼。
然而很快,两个女儿的照片就急剧减少,只有在入学典礼或是别人的婚礼上能偶尔看到。
再以后,祯子、顺子的身影便依次在相册里消失了,理由很容易推测。成年以后,父母终于渐渐失去了给她们拍照的机会。她们和恋人以及朋友拍摄的照片都被收藏在各自的相册里。
但是——
这本相册,并没有迎来如此苦涩的结局。到了后半本,祯子的身影回来了,先是她当新娘的模样,戴着棉帽子的祯子面容白皙,看起来宛若他人。
然后是参拜神社的照片。外婆怀里抱着的自然是伯朗,而一旁则是祯子的身影。
再然后的照片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几张照片拍到了祯子和伯朗,也有伯朗一个人的照片——举着那把气枪的照片。
有一张照片出乎伯朗的意料。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康治。他西装笔挺,神情谦和,和祯子、外婆还有伯朗一起被收入镜头。地点就在这房子里的佛堂。
说起来——遥远的记忆微微苏醒,自己曾经因为矢神先生要去和外婆见面而被祯子带来这里。虽然说要结婚的话,这种事情再自然不过,但伯朗觉得那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
枫“啊”地惊呼出声。伯朗问她:“怎么了?”
她拿起翻开的相册对着伯朗,然后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看起来那是最后一张照片。
看到照片,伯朗一时无法言语。
大约是初中生的伯朗站着,地点是这座房子的门前。他穿着T恤衫和牛仔裤,身边是幼小的穿着五分裤和运动背心的明人。两个人手牵着手。
他完全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拍的、为什么会拍,但一定是在某件很开心的事情之后,因为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这张照片真好。”枫说,“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幸福。”
“我从没说过半句自己不幸福吧?”伯朗把相册推回去,“先不说这个,有一道谜题被解开了。”
“什么谜题?”
“为什么我从矢神家拿到的妈妈的遗物里完全没有和这个家有关的东西。顺子阿姨在这里生活过,别的东西暂且不论,妻子娘家的相册怎么能擅自扔掉?谜题的答案很简单,因为这座房子没有被处理掉,东西全都被保管在这里。”
“公公为什么要撒那种谎?”
“问题就在这里。他甚至伪造了拆成空地后的照片。”
“砰”——突然响起玄关门被关上的声音。伯朗一个激灵,张着嘴,全身无法动弹。
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不是幻听,伯朗和枫面面相觑。她的表情僵硬,似乎也听到了。
也不是风的关系。门确实是关上的,不会因为风就随便打开。
接着,传来了地板咯吱作响的声音。有人进屋了。伯朗摆好架势准备开逃。
伯朗看着打开的佛堂隔扇,与此同时,从对面突然露出了一张男人的脸。“哇!”伯朗叫出声,对面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男人的脸有一刻消失在隔扇那头,但又出现。那是个头发稀疏、身形矮小的老人,虽然留着胡子,但给人的印象却不吓人,年龄七十五岁左右吧。他披着一件像是工作服的衣服。
“你是谁?”伯朗叫道。
老人把脸缩了回去,然后几乎在同时,有什么东西像一阵风似的穿过伯朗身旁。回头一看,枫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接着,又听到从玄关那里传来男人的叫声:“哇,放开我!噫——”
伯朗过去一看,却见那老人正跪在脱鞋处,握着手机的右手被反扣在身后。
把老人摁倒的是枫,她穿着牛仔裤的双腿劈得很开。
“噫!救命!疼,好疼!你在对老年人做什么?”老人凄惨地控诉道。
“我没用很大力气吧?真夸张。”枫夺过手机,松开了男人。
老人一屁股坐在脱鞋处,抬头看着伯朗他们。
“你……你们是谁?偷……偷偷潜入这里,这……这里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你是什么人,擅自进别人家?”
“我……我是被……被委托管理这……这里的人。”
“哈?”伯朗和枫对视了一眼,再次低头看着老人,“被谁?”
“什么谁……当然是矢神先生——”老人说着,忽然像是发觉什么似的眨了眨眼,然后指着伯朗的脸说,“你,难不成你是祯子的大儿子?”
伯朗凝视着老人的脸,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你是谁?”
“是我啊,是我。”老人指着自己的鼻尖,“住在这房子后面的伊本,你们以前都叫我芋大叔。”
“芋大叔……”
伯朗那被白色雾霭笼罩的记忆渐渐成形。
>这么一说,是有这么个男人在这里进出。外婆虽然身体结实,但独自生活还是会有各种不便。她经常说住在附近的一个好心人会很爽快地帮她做重活。实际上,伯朗也数次和那个人照过面。他还上门在楼梯那边的墙上安装了圆管扶手。他为人亲切,态度和蔼,在完工后会吃着点心陪外婆聊天,但不会赖着不走。芋大叔——自己大概就是这么叫他的。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很久远的往事了。
“我父亲去世得早,所以我有很长时间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虽然这样,在三十岁的时候还是讨到了媳妇,但她和母亲的关系很差,没过两年就离开了家,之后就又只剩我和母亲两个人。我母亲和这个家里的太太关系很好,还受到了不少照顾,所以呢,就是互相帮助了。”住在家后面的伊本老人感慨地说着。这家的太太,说的应该不是祯子,而是外婆吧。
三人围着桌子坐在藤椅上。虽然这个情况下很想喝杯咖啡,可惜这座房子里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你就是那个时候的大公子啊。哎呀哎呀,长大成人了呢。嗯嗯,有你妈妈的影子。”伊本看着伯朗的脸不住地点头。
“外婆去世以后,这座房子的管理应该就交给我妈妈了。”
听了伯朗的提问,老人再度嗯嗯点头。
“阿祯偶尔会来打扫。不过她也不是一直都来,所以就拜托我三不五时地来看看情况。我就答应了。如果没有人进出,房子就会有损坏,更重要的是,会很吓人,说不定会有坏人潜进来做坏事。”
听到“阿祯”这个称呼,似乎就能看出伊本和这一家人的关系。
“所以妈妈去世后,就由你接手管理了吗?刚才你说是受矢神先生所托吧?具体是指哪个?”
“当然是阿祯的丈夫啦。他有一次来看我,我本来想把放在我这里的钥匙还给他,但恰恰相反,他问我是不是可以接手管理这座房子,说暂时没有拆除的计划,甚至还说会给我报酬!被他说到那个地步,我也没有理由拒绝。而且那时我也刚退休,没什么事可以做,所以就回答说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就答应了。”
“暂时没有拆除的计划——他确实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实际上,到现在都还留着。”
“你没有问他把房子留下来的理由吗?”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大概就是很忙没时间处理吧。不过,他好像还说过儿子对这里很有感情。”
“儿子?”
“嗯,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大概说的不是你。”老人翻着眼珠看伯朗。
是明人吗——
是他向他父亲提出留下这座房子的吗?为了什么?
“你大概多久来这房子打扫一次?”一直沉默的枫提问。
“一个月至少会来一次。虽然也就是吸吸尘,但是很干净吧?空屋一旦荒废就会无法挽回,所以不能偷懒。而且,他经常会来这里看看,要是偷懒一定会立刻被发现。”
“会来看?谁?”伯朗问。
“有时候我正在打扫,小儿子就突然出现了,说是来看看情况。所以刚才我看到这屋里的灯亮了,还以为是他呢,没想到不是,所以吓得逃了出去。”伊本老人说着看向枫,“话说回来,你这个小姑娘身手可真好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摁在地上了。”
“我怕你当我们是小偷,如果报警就糟糕了……所以就豁出去了。对不起!”枫双手撑膝,一脸抱歉地低下头。
“弟弟他……明人来过这里是吧?”
“嗯。照他当时的语气,似乎是偶尔会来。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我觉得他一定在怀念母亲。”
“为什么?”
“因为他一直都盯着很奇怪的地方看,那眼神很不一般。”
“奇怪的地方?”
“浴室啦。阿祯好像是在浴室里去世的,所以我觉得他至今都在悔恨。”伊本老人的语气像在聊家长里短。
但是伯朗却无法保持平静,他凝视着空中的一个点,握紧了拳头。“大哥?”枫叫着他,他这才回过神来。
“伊本先生说他必须回去了。”
“啊……真过意不去。”
“还想再问什么的话来找我就好,我一般都在家。”伊本“嘿哟”一声站起身,“还有就是,那个,我还是照旧来就好了是吗?一个月左右来打扫一次。”
“那样就可以了。请多关照!”
把老人送到玄关后,伯朗再次回到起居室。
“真是弄不明白。”他先开口道,“我可以理解他要留下这座房子,也能理解他拜托老大爷来管理。问题是,他为什么要隐瞒?甚至骗我们说房子已经被拆除,这里变成了空地。”
“我想起了勇磨先生的话,那人怀疑明人君是不是从婆婆那里继承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说的莫非就是这座房子?”
“这个破房子?”伯朗双手一摊,看着周围,“这座亏得有刚才那个老大爷才没有变成废屋的房子?那老大爷也说了吧,这里大概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是明人君甚至对大哥都隐瞒了这座房子的存在。我觉得如果这座房子毫无价值,他应该不会这么做。”
枫说得很对,伯朗想不出反驳的话。
“总之,再把屋里看一遍吧。”
“我觉得可以。”枫起身。
两个人决定再把屋里检查一遍,首先从厨房开始。餐柜里有一些旧餐具,虽然也留着些烹饪工具,但没有找到刀具。这是为了防止万一有人潜入时被用于犯罪吧。
然后从走廊上了楼梯。虽然他们拿着小手电筒,但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因为所有的照明都正常发光,看来伊本老人把这里管理得非常好。
二楼的日式房间里,放着东西的只有一间,里面是梳妆台和柜子。梳妆台的抽屉里有口红以及化妆品。原来外婆也曾化过妆,伯朗回忆起外婆满是皱纹的脸。
柜子里有些许衣物,微微散发着樟脑丸的气味。
他们把壁橱也打开看了看,但空空如也。以防万一,他们还用小手电筒照过了阁楼,但也看不出藏有东西的迹象。
“很普通啊。”下楼后伯朗说,“普普通通的空房子,不像会有什么秘密财宝藏在此。”
“那么,为什么明人会想要留下这座房子呢?”
“不知道。”伯朗左思右想,正想要回起居室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忘记看最重要的地方了。”
伯朗打开就在楼梯旁边的门,那之后又有一条很短的走廊。左边是洗漱台,里面还有一扇门呢,打开后是更衣室。
伯朗打开旁边的门,一股霉味夹杂着漂白粉的味道扑鼻而至。伯朗故意没有开灯,而是用小手电筒照去。灰色的浴池浮现在一片昏暗之中。
“婆婆她就是在这里……”枫的声音在他身后戛然而止。
“我不清楚明人想要留下这座房子的理由,但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伯朗继续说,“那家伙曾经怀疑妈妈的死因,不,可能到现在都是。所以,他才会觉得必须把这座房子作为证物保留下来吧,作为杀人案件的证物。”
“这就是……这房子的价值?”
“或许是吧。”
伯朗关上小手电筒的开关。母亲的遗体所沉入的灰色浴池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