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资改革中的困惑和误区
国家关于国资改革方面专门下发了一个“22号”文件,我对此抱有很大的希望。那么旧体制中政府管计划、管审批、管国企,新体制下,管住资本能不能解决现实中存在的问题?市场经济体制从来不否认大公司的计划,也没有一个大公司的工商管理没有计划。中国的国有资本控制了大公司,能不能贯彻党和国家进行规划战略布局的意志?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的经营性国资能不能统一监管?能不能明确国资委是中国创新模式最大的特点?
大家感觉最近国资改革进展不快,有的还倒退了,甚至有人提出领导干部终身追责等惩罚措施。党的领导和《公司法》、治理结构以及董事会的关系究竟应该怎样?现实当中尽管中国的企业家很聪明,我们说的这些难点他们都找到了化解的办法,但是理论上说服力并不充足。所以中国国资改革的难点在所有者,或者说在政府,具体说就四个部门:国资委、财政部、发改委、中组部。这四个部门间的关系要是解决了,中国的国资改革模式就出来了,所以现在需要统一思想。党领导下的资本能不能运营于市场经济当中,把党的领导以及国家的意志都体现出来,形成举国之力;国资委的精力主要应放在统一监管经营性国资上,而不是在企业经营上,更不在劳动者身上。
在监管上,发改委与国资委不可强势兼得,审批经济或国有资本只能二选一,所以反行政审批垄断改变政府职能,还是反经济垄断搞国企私有化,必须选一条路。发改委是审批体制的最后堡垒,记者问我如何看待发改委成功以及失败的标志,以及最难的工作是什么,我说成功的标志就是把发改委越改越小,越改越虚;失败的标志是把发改委改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实。一直到今天,我觉得国资委应该能成为承担中国市场经济模式的主人。但现实是国资委恰恰特想成为国有企业的股东,特别是上市公司的股东。所以国资委的前途命运是什么?如果说国务院国资委就是一个国有资本投资运营公司,真成了淡马锡,能行吗?这样,中国模式也就没有了,国资委又成为另一个发改委。
所以我始终说,公有制与市场经济对接的桥梁就是中国独特的国资委。市场化的方向不能动摇,发改委的功能必须弱化,所以我看了这次“两会”的政府机构改革方案,从重审批到重国家发展规划,第一稿已经把发改委的职能列入规划。
法人所有权是什么?说不清楚。我关于国资改革的第一本书就是《大道无形》,我觉得股份公司,法人所有基础上的新型公有制是方向。从国营到国企,到国家出资,再到国有资本的制度,这就是中国模式发展循序渐进的轨迹,我们希望遵守《公司法》的大公司和中国的市场经济完美结合起来,所以在中国模式中,国资委是一大亮点。
国资监管,是国资委一重监管还是与财政部双重监管?能不能统一监管?实际上王涌同志等都说了要统一管理,那么如何统一?把企业划成金融类、产业类合理吗?比如首钢入股华夏银行,分不清楚华夏银行是金融类还是产业类。产融结合在经营上是大趋势,在股权结构上也不应该人为分化。
我对吴敬琏同志的观点有两个意见:第一,他批判摸着石头过河;第二,他坚持认为不能把产业和金融国资划到一个部门。他认为中国的国企,左手是金融,右手是产业,那边给这边贷款,坏账连坏账。但产融结合是大趋势,所以经营性国资统一监管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关系中国模式生死攸关的大问题。公益性国企是“贵族企业”,财政部门管理,国有独资,不以营利为目的,其雇员和企业家可以是公务员,纳入公共预算。营利性国企则是“平民企业”,国资部门管理,采取国资控股或参股形态,以追求营利为目的,企业家来自职业经理人,纳入国有资本经营预算。
现代股份公司,是要追求盈利,其利润要被考核,企业家今后需要的是职业经理人,纳入规范的公司治理,这就是资本经营预算,而公共预算由国家兜底,所以公益性国企和营利性国资必须分开。营利性的国资,管理者是国资委,是一般的民商事法人,组织形态是股份公司、独资公司,纳入资本经营预算,一般领域治理结构是职业经理人。公益性国企,是特殊公法人,组织形态是国有独资,预算是国家公共预算,监管者是财政部,经营范围是特殊领域,治理者是公务员或职业经理人。把这两类分开就好办了,财政部管公益性国企,财政部是对全国服务。中国模式的最大特色不是存在公益性国企,是在经营领域里面存在着庞大的营利性国资。换句话说,中国模式的特色在于经营领域里面有庞大的国资,而不在于公益领域里面有庞大的国企。所以按照这样的模式,我们可以看到,财政部一搞营利性国资预算,人家就会说你不公平竞争。
财政部管金融性国资和营利性国资预算,名不正、行不顺。财政部搞国资预算最终结果是国资委被取消,财政部最后也管不好国企经营,国企只能私有化。所以,国资预算应与公共预算分离,并由国资委编制后报人大批准。这次尽管人大提出了独立编制国有资产预算,估计里面应包含资源性的国资,但是主体仍然没有明确是国资委。
国资委长期以来没能从战略高度出发,没有取得监管者应有的权力,却一直强调做淡马锡,一直强调整体上市当股东。所以关于国资委是做干净的监督者还是干净的出资人,长期以来一直有争论。国资委很可能演变成一个事实上的企业集团,最终却丢了国资委的牌子,变成了一个淡马锡公司,但这是中国模式对国资委的使命要求吗?国资委一旦守不住监管者地位,也就守不住投资人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