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肺间质纤维化
肺间质纤维化属于弥漫性间质性肺疾病范畴,目前存在发病率上升、治疗棘手、预后极差等特点,其属于中医学“肺痿”范畴,晁恩祥教授融会贯通,采中西医两法之长,总结了此病的诊治规律及见解。
一、“肺痿”的定义
肺痿首见于张仲景《金匮要略》,书中论述了肺痿的定义、病因、病机、证候与治法等。《金匮要略·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治》云:“热在上焦者,因咳为肺痿”,“肺痿,唾涎沫而不咳者,其人不渴,必遗尿,小便数。所以然者,以上虚不能制下故也。此为肺中冷”。认为肺痿是因肺气虚弱,无力布津,以咳吐浊唾涎沫为主症的疾病。后世医家多有阐述,如清代尤怡所言:“痿者,萎也,如草木之萎而不荣,为津烁而肺焦也”,形象说明该病因津液干涸而干枯皱缩的病理特点。《中医内科学》定义为肺叶痿弱不用,临床以咳吐浊唾涎沫为主症,为肺脏的慢性虚损性疾患。
晁恩祥教授根据临床观察并通过复习、分析和考证历代医家的有关文献,认为肺痿病名的研究应在遵从前贤所论原旨的基础上,结合西医学认识,突出强调其喘息症状及预后不良的特点。即定义为:由各种原因所致的以肺脏萎缩为基本病理特征,以咳喘唾涎为主要临床表现的慢性虚损性难治病,预后不佳。与西医学各种原因所致的肺间质纤维化相关。晁老认为肺痿包括了毒损、邪伤、正虚、痹阻等不同原因病证,将肺痿定义、肺热叶焦的基本病机和迁延不愈、肺叶萎弱不用的临床特点与肺纤维化的双肺形态改变、功能受损和临床缠绵不愈、晚期呈蜂窝或毁损肺、预后不佳等特点相连接,提出“肺痿”乃肺之质痿,肺之功痿也。
二、临床主症及病机
在临床主症方面,结合阅读古代医家所记载的文献,根据历代医家所论和临床观察,晁老认为肺痿之主症应为咳、喘、唾涎,三者可并见,可或缺。即肺痿之证不仅在于“咳唾涎沫”症状之有无,而更在于“肺热叶焦”病理之存在。
在病机方面,肺热叶焦是肺痿的基本病机。因于其为慢性经过,病久必然产生由气及血、由肺及肾的转化,最终导致肺叶痿弱不用。因难治不愈,病程长久,久病入络,导致络脉瘀阻,以致出现虚中夹实之象,可见气滞血瘀之实证。病性多属本虚标实,本虚在于气与阴,标实多责之痰(热)与瘀。晁老认为该病虽为肺病,但与脾、肾二脏功能失调密切相关。“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肺主气司呼吸”,“肾为气之根”,由此可见咳嗽、气急、咳痰等症状。在生理与病理上,脾肺两脏紧密联系。所谓“母病及子”,脾主运化功能失调,必然影响肺的功能;而“子盗母气”,肾主纳气功能失调,使气无所主,影响肺主气、司呼吸的功能。本病病位初起在肺,继之涉及脾肾。
三、辨病与辨证相结合
晁老认为此病涵盖范围广,治疗棘手,应注重辨病与辨证论治相结合。辨病方面,应注意鉴别诊断,肺间质纤维化最常见的症状为短气、咳嗽或动则喘息,可伴有低热、肌痛等。体征有杵状指等缺氧缺血表现,后期可出现肺动脉高压和右心衰竭等。因本病发病早期与其他疾病临床表现相似,如以“干咳”“劳累后气短”为主诉,缺乏临床经验往往易误诊延误治疗。因此,晁恩祥教授临证中非常重视病史的翔实采集、注重CT等影像学及肺功能[限制性通气功能障碍和(或)弥散功能障碍]检查。有病理诊断更为准确,但部分患者难以配合实施。
中医辨证思路方面,晁老认为肺痿的病因不是单一因素,而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与先天不足,禀赋薄弱,肺肾两虚有关。气阴两虚、肺肾亏虚、络脉瘀阻为其主要病机。常因外邪犯肺,肺气受损,耗气伤阴,日久及肾,以至肾不纳气,动则气喘;或因风邪犯肺,或因痰浊、毒邪损络、瘀血阻络,经常反复感染也表现出毒损肺络、肺痹不畅、气滞血瘀,而成本虚标实之证。其临床表现以喘息气短为主,可有咳嗽,咳泡沫痰,杵状指,发绀,舌下静脉迂曲等。临证中要注意抓主诉,对主症咳嗽缓急、气短轻重、活动喘息程度、唾涎色量以及其他伴随症状详细分析,确定病位病性,以便于进一步辨证论治。
四、治则治法及协定方
晁恩祥教授从整体观念出发,注重个体化治疗,重视标本变化。急性发作当以治标为主;慢性迁延期当标本兼顾,重视扶正祛邪。缓解期更重视扶正固本、调补肺脾肾。根据寒热虚实、标本轻重给予立法用药。养阴益气、调补肺肾、纳气平喘、活血化瘀为治疗大法,间以疏风、化痰、祛瘀、解毒。急性期患者以疏风化痰、化瘀解毒为治,缓解期患者以养阴益气、调补肺肾、纳气化瘀为法。治疗当根据不同阶段,审证论治,注意局部表现与整体情况。
治疗上晁老强调须重视正气,选方用药当力求避免过于攻伐。对于虚实夹杂者,尤其要注意把握扶正和祛邪之间的关系。祛邪可以安正,扶正亦可以御邪。治法以益气润肺,化瘀解毒为主。“益肺化纤方”为晁老协定方,通过长期临床观察及动物实验,均证明“益肺化纤方”对肺间质纤维化具有良好的治疗疗效。此方主要由炙黄芪30g,太子参30g,麦冬15g,三七粉3g 分冲 ,紫苏子10g,牛膝15g,鱼腥草20g,虎杖10g,炙甘草6g等药物组成,具有益气润肺、化瘀解毒、止咳平喘祛涎之功效。临证加减:动则喘著者,加胡桃肉、山萸肉、冬虫夏草;发热者,加黄芩、生地、丹皮;咳血者,加仙鹤草、荷叶;气逆喘咳便秘者,加生大黄;阴虚著者,加沙参、玄参;瘀象重者,加水蛭、桃仁。方中黄芪味甘微温,入肺脾经,功能补中益气,主治内伤劳倦;三七行瘀血敛新血,祛瘀生新而助君药补益之力;麦冬养阴润肺治肺燥咳嗽,助君药润肺之功;太子参治肺虚咳嗽,主“气虚肺燥”;紫苏子味辛性温,专主下气消痰定喘,《药性本草》谓“主上气咳逆”;牛膝补肝肾,祛瘀活血。鱼腥草清热解毒,主治咳嗽发热咳痰等症;虎杖原用治风湿筋骨疼痛,近年用于肺系病,发现有止咳、祛痰、平喘、消炎的作用;故用此二药清肺解毒、止咳化痰,并佐制全方之温。炙甘草润肺解毒,调和诸药。全方标本兼治,寒温适宜,共奏益气润肺、化瘀解毒之功。
五、预后
在预后方面,历代中医认为,孙思邈曰“肺痿无论寒热,皆属虚损之证”,所以多主张早期治疗。如周学海“初起可治”,吴谦“盖示人图治于早”。从古代文献可以看出,历代学者均认识到本病预后不良。如明代朱棣说道“药不奏效,而证候日深”,清代喻昌指出“图速效,反速毙”,柳宝诒认为“此属肺痿沉疴”,丹波元简也指出“若此将成,多不救矣”,《类证治裁》则明确指出此属“难治之证”。晁恩祥教授根据其临床所见,结合古代医家的认识,认为肺痿总体而言,易于反复加重,预后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