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三
她的旁边出现了响动,定睛一看,差点儿没把她吓死,原来,她的身边躺着一个人,不但睁着眼睛,还要坐起身,她本能地跳起来。
“你也有想不开的事吗?”那人说话了。
她站着没动,在想,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躺在椅子上自己怎么就能没看见呢?
“半夜了吧?”那人看了她一眼,然后,弯腰找椅子下面的鞋。她这才发现,那男人只穿了一件背心,而手里抓握着的衬衫说明是盖在身上的,看样子是准备在长椅上睡一宿。这种人,不是精神病也该是神经病。
她本能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脚,脑子在飞转地想:要不要立刻跑掉。
“我有点儿饿了。”那人穿好了鞋子,仿佛在自言自语,并将盖在身上的衬衫穿好,然后,想站起身来却根本没站只是随意地伸了伸胳膊。“去吃点什么怎么样?”
她听了,立刻想起离开家时自己想过的那句台词,只不过,她要说的是喝,而对方说的是吃。
她没说话,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回答才好。
“我确实是饿了。”那人站起身,看上去,显得很整洁且一副干练利落的样子,只是这刚刚说出的话,让她搞不清是双关语还是什么行话,她立刻想起了那些诡异吓人的恐怖片。
“你不去就坐在这儿吧。”那人见她犹疑木讷的样子,便准备离开了。她见了,瞬间心安理得地想跟那人说上几句,比如,你怎么大半夜的一个人躺在这个地方,难道你没有家也没有家人吗?还有,你一个人睡在这儿,家里的人就不惦记你吗?但她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男人。
“我是路过这里,赶明天早晨的火车。”那人又说话了。这次,她没想什么鬼片之类,因为,她明明从那男人的语气中听到了一种她完全可以听得懂的自怨自怜口吻。或许,跟自己一样,都是同路中人。她发现那男人的肤色很白,在月光的映衬下反射着润泽的光亮,幽幽的眼神里,分明没什么欲念只是得过且过的丝丝淡然。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没地方睡可以去旅馆啊,住不起贵的也可以住廉价的呀,但见他的穿戴和仪表,不是住不住得起的问题,一定是他压根儿就没想去住。
“你接着睡吧,我不打扰你了。”她准备离开,尽管在内心里她希望他能陪自己说说话,但本能告诉她,她必须离开。
“太阳出来就好了,用不了几个小时天就亮了。”那人突然说。
这是在安慰她吗?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薄薄的睡衣,依然是花影混乱模糊一片。他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呢,失魂落魄还是惊魂未定,不然,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些话,把自己当成离家出走寻死觅活之人,或干脆就是那种用色相勾引男人的人?
显然,他是把她当成了前者中的某一种。
她冷寂地看了他一眼,她觉得,他把她当成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此刻,她需要安慰、需要同情,更需要被拯救,可是,谁能做到呢?丈夫可以做到,但是可以做到的丈夫又在哪里呢?或许,这个时候,正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或干脆就在某张大床上已经成为别的女人的男人。
这样一想,她立刻轻声说道:“你不用接着睡了,饿了就去吃点什么吧。”
“好吧。”她发现那男人在应答时竟略显踌躇和犹豫。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同意了,他倒牵强起来,但随即她就看到那个男人快速地背好自己的包,她发现,背了包的男人,显得更有朝气了。
这绝不是拿不起宿费而必须睡火车站长椅上的人,但是,她没再言语,她发现,一切都被笼罩在黑暗中,包括自己的心情。
尽管她的身边如愿地有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