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八
他开始吻她。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还有他的身体在那不能称之为亮的光线里,陌生又很熟悉。这时,在这个旷然浩渺的洪荒世界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陌生彼此,又呼唤着彼此,在那样一种相互吸引的状态里,让她的渴望变成一股热流,然后,体味着那热流与他的生命相融合的感觉。
是一种美。
是一种凄然且带着惶惑的美。
“你冷艳而沉静,内敛又有几分孤傲,如果不是因为你穿着睡衣,很难想象你居然还有那么热情冲动的一面。”他抚摸着她的身体,像邂逅了一场温和的旧梦,仿佛,她的身体,带着那种特定的温度,给他以安宁。
“是生活让我学会了掩饰,但实际上是我早就不想掩饰了,尤其是现在。”她冷冷地说,她并不觉得他的话是在夸奖,相反,她倒听得无比心酸:想从前所有的坚持,都是渴望着一个终成眷属的命定结果,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样一个过程里,她走得有多么累、多么辛苦,如果,她要知道她注定不会走出太远,她一定不会难为自己。
但一切都成了过去。
是一个她并不认可的过程。
尤其是带着缺憾的结局。
“不掩饰还能怎样呢?毕竟,我们得活着!”他也万分感慨,这感慨中的无奈,倒让她产生出无以言表的窃喜和张狂之心,都是天涯沦落人,这样也好,这样,才彼此明了彼此,彼此懂得彼此。
“那么今天晚上呢?”她问。
“如你一样,我也不想掩饰。”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而她的整个身心,也被他紧拥在自己的胸怀里。
只要有一丝温暖,就值得依靠,即便不能长久,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眸,是那样的明亮。
她闭上眼睛,准备听天由命。
她感觉到,他的手,从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点一点地,从她的手臂游走向她的胸口,如火焰,带着无法回绝的热量,将她完全融化了。
她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回到过去,哪怕是那些昙花一现的美好时光,她什么都不想留守,或什么都想舍弃,如果说任何顺从都可以成就罪恶,在她,她愿意。
他把她抱上床,让她觉得她并没有完全泯灭的情欲就像春天刚刚复苏的草芽,疯狂地生长起来,那撕心裂肺的速度,让她无法认清原来的自己,她真的无法想象,刚刚的那个女人,在他的风云风雨的爱抚里,不是因为羞耻而死去,而是因为拯救而真正地复活。
她明白了,她正和他的生命,在终极无限的空间里,感触着生命的真谛。
有人说这叫外遇,也有人说这叫一夜缠绵,她不想为之定性,她只希望它能属于自己。
完好且又完整。
完整且又完美。
在一种需要和被需要中,享受真正的欲望和渴求。
她看着他,觉得从认识他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一直被他引领着,而她,则在那种引领中,心甘情愿地无怨无悔。
她变成令自己陌生但却是全新的一个人,一个的新生命,是那个已经成长起来的绿色草芽,带着一脉坚强的碧翠,无所畏惧。她无法想象,和他翻云覆雨在一起却没有丝毫的陌生感,更没有丝毫的羞耻之心。这时,时间不过是个不起任何作用的概念,而空间,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周遭的一切都退到他们无法触及的地方。她不禁产生了种种疑问,想自己和他之间能够如此是有原因的,而他与自己能够如此也是有原因的,但从前的自己,是自己知道并了解的,那么,从前的他呢?
“和别的女人你也这样吗?”她知道自己问得唐突,但这问题,不问,就令她烦躁,不问,她就一定会后悔。
或许,这也是一种成长。
她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怎么看待堕落和死亡?”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却向她提出了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摇着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如果因为绝望而不得不选择死亡,倒不如堕落自己,这如同不幸从高空坠下时偶遇到一个可以救命的障碍物,或许,会因此而减少失去生命的概率,我想,一个人,只要活着,总会有路可走。”她静静地听着他继续说着,想着他的痛苦和悲伤,她突然觉得,这世界,或许,更多的人,有着更多更深的苦痛,只不过,不说出来,就像没有开过的花朵。
“所以,人们就身不由己地放纵自己,以此来解脱自己,但结果又是怎样的呢?”她突然寄希望于他能融会贯通于自己的常识,把她想知道的答案给她。
但是,他却反问道:“你觉得呢?”
“所谓的堕落,其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解脱吧!”她不假思索地说道。
“或许,我们爱得还不够,所以,被爱的时候总是觉得欠缺点什么。”他像在自责,她知道,这话,并不是他说给她的。
“那么,我们是需要爱还是更需要被爱呢?”她摸着他的头问。
“都需要。”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是的。”她想起了她的丈夫,她希望丈夫回家,在得到丈夫关爱的同时,也可以向丈夫释放爱,可问题是丈夫根本就不喜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