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十三
她敲开家门,不带一丝感伤,更没有一点点的愧疚,她甚至都没有想过丈夫在不在家的问题。那一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手中的那张光盘所吸引并无比震慑。
一切都是真实的。
一切也是无可挑剔的。
那个已经被火车载出很远很远的男人,突然将一种清晰的映像通过光盘转换给她。她看到,眼前出现的,是憔悴的老公、自己的父亲还有母亲,他们在她的目光中,像站立在时间隧道的尽头一般,一字排开,木然而呆愣地站立在她的视线里。
她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他们以为她离家出走了,出走的原因仅仅是为了寻短见,但之所以能回来,是由于不忍或是不敢。
“卑鄙!”她在心里怒骂了丈夫一句,然后,不可思议地生出几分无法理喻的窃喜。可父亲和母亲是无辜的,但自己又能说什么呢?她看了母亲一眼,想起了母亲曾经欺骗自己的那些话。
她什么都没说,觉得沉默是最好的回答,因为,母亲也没有错。
她丢下他们,走向卧室,不想,丈夫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连声说道:“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她看了丈夫一眼,刚想说什么,竟猛然间想起那个刚刚和自己分手的男人,她发现,丈夫英俊的脸庞,虽然好看,但比起那个陌生的男人面孔来,却缺少一份温和与俊朗,是真情的温和与健康的俊朗。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和分针又一次地交叠在一起,距火车开走的时间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地离开这个城市了。
她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牵挂,但随即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笑了笑,既是对所有的人也是对自己。
她知道,自己确实长大了也成熟了,成熟到可以坦然面对也不想做任何计较。
父母见了,欲说还休地在复杂又很无奈的心态下悄然离开了,看着他们缓慢消失的背影,她仍旧一句话都不想说。
或许,母亲的话是真理。
或许,母亲的真理在意想不到的现实里,偶尔会成为谬论,那是母亲也没有想到的。
再或许,母亲的话根本就不是什么真理,而是没有道理。
她觉得,刚刚与自己分割的那些,让自己的生命,在亲身经历中完好地体会了一场关于死亡和存活的变通历程。
她感谢那历程。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张光盘依然存留着那个男人的体温,这让她的内心不为人知地鼓胀起一些理性的完美和感性的缺憾所融合起来的热流,那热流又一次地让她明了: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她突然觉得,从前的自己,很不理智,也很幼稚,总是希望丈夫的心里每时每刻都要装着自己,却不知,丈夫也有丈夫的苦痛,只是她还不能明了,这世间的苦痛,与道德的具体关联以及底线和防范之类,但是,有一点她是明了的,即世界那么大、诱惑那么多,凭丈夫的能力,是无法将所有的东西都奉献给自己的,反之,自己也一样。
彼此都缺乏一种能力和耐力,即母亲所说的容忍和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