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
丁植珈并没按照她预期那样打来电话,这不免让她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早已如坐针毡的状态里度日如年,她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起给责编打去的那个电话。
“喂!我是丁植珈的老朋友,因为弄丢了他的电话号码,只好麻烦您给转告一声,让他在方便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我的电话号码是……”她尽力压制着自己的紧张情绪,并尽最大努力地将自己的语气舒缓到最随意也是最自然的状态。
“好的,好的,没问题。”责编的态度比她还客气。
舞文弄墨的人就是不一样,放下电话时,她的心情很舒畅,看着眼前繁花一片的忍冬花,香气怡人又妩媚多姿的在风中摇曳,她才惊异地发觉,自己打电话时,因为怕别人发现,在不知不觉间,最大限度地弯着腰身,将头和上半身,深深地埋进绿篱的空隙之间。
实在是傻得可以。
她不得不这样评价自己。
因为,如此这般的鬼鬼祟祟,首先被人发现的即便不是自己的声音,也绝对是自己的身影。
她正了正惶恐不安的神色,以最快的速度返身回到公司大楼,可是,当她快要走到电梯门口时却停下了,她不想坐电梯而想走楼梯。
楼道里肃静,楼道里可以消耗更多让她无法消散的思维。在楼道里,她可以拥有更多用来独立思考的时间和空间。决心一下,她即刻踏上平时不是因为停电绝对不会走也是最懒得走的上楼路线,瞬间,那通往办公大厅的楼梯,寂静绵长得仿佛没有止境一般,一级连着一级,像没有尽头的路途又像人去楼空的旋回框架,想着瞬间便可以将自己送到二十三层的电梯,她更希望自己永远生存在楼道这远离喧嚣和嘈杂的狭长空间里。
她想起了那个因为攀爬巴黎的蒙帕纳斯大厦而一返回地面就被警察带走的阿兰·罗伯特,那个时候,她还不能完全理解蜘蛛侠的怪癖,但当她一层一层地徒步向上再向上时,才发现,在简单而繁复的攀爬中也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满足和惬意,自然生成的快感,和独自一人的自娱自乐,让她觉得,一个人,纵使对感情的欲壑永远难填地无法知足也不能真正地满足,那也是人性里的必然,没什么了不得的,很正常,反过来,她倒觉得,从前那般只图省事的心态倒是不正常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