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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大漫和年轻的拉拉都很快恢复了健康。不久,他们就接受了一个伏击任务。
上午七时,大漫带着拉拉悄悄进入了埋伏地点。这是奶牛场的一个堆放杂物的小阁楼。在这里,通过屋顶上的老虎天窗,可以远远看到那个人迹罕至的“揉揉渡”。江南河道成网,一些偏僻的渡口是只备渡船没有艄公的。渡船上系两根长长的绳子,分别拴在河的两岸,人在船上拉动绳子,就可以过河了。这种渡船俗称“揉揉船”,渡口就叫“揉揉渡”。
姓刘的报案人接到歹徒的恐吓信,要他在今天十点钟把五万元钱装在一只布包里,送到这个渡口的揉揉船上,否则刘家必有“血光之灾”。选择这样的地点和时间是歹徒的狡猾。渡口一带是一大片平坦的、插秧不久的水田,光天化日之下无遮无拦无法藏得住人。这是伏击点之所以选得这么远的原因。
按照规范,警犬拉拉坐在训导员大漫的左侧。拉拉黑背黄腹,高大健壮,耳郭挺括,目光炯炯,有一种虎虎的气势。训练有素的拉拉明白这是一次伏击,而且很快就明白大漫的注意点是远处那条漂在河心的船。
野渡无人舟自横。
等待,等待……时间似乎会放慢脚步。
奶牛在这里一声那里一声地哼叫。奶牛的哼叫总是漫不经心的,哼叫只是为了哼叫,没有什么意义。空气里弥漫着、流动着许多种牛和奶的气味,许多种草和其他饲料的气味。这样的声音、这样的气味搅和成一种使人和狗昏昏欲睡的氛围,使等待更加枯燥难耐。
在训练中,拉拉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伏击。这样长时间的枯坐真是没劲!拉拉一会儿动动尾尖,一会儿转转耳郭,一会儿感觉一下屁股下的那枚小石子。它尽量循着大漫的目光去注视远方的渡口,不时打一个呵欠。动物打呵欠多半不是因为困倦,而是为了集中注意力。
大漫对自己的爱犬了解极深,知道身旁这家伙不喜欢这种静止的项目。伏击看似宁静,其实在精神上是非常紧张的——你得时时绷紧神经,静候预料中的或者预料之外的情况出现。这一点,拉拉显然还是理解不深的。大漫想,在以后的训练中,应当想一些办法来使拉拉加深这一认识。
等待,等待,难耐的等待。
几点了?大漫不经意地瞟一眼手表。他尽量避免抬腕看表这类动作,那会加剧拉拉的焦躁情绪。快到十点了。
按照与警方的约定,报案人老刘出现了。他从河的对面向渡口走来,腋下挟着一个砖块形状的布包。这一带连自行车也不能骑,只能沿着田埂迤逦而行。
拉拉看到了老刘,兴奋起来,立起耳朵,后爪紧抓地面,鼻腔里咻咻作响。
大漫轻抚拉拉的背毛,说:“静,拉拉,不是,明白吗?”
拉拉听不懂全部的词意,但通过大漫的语调、动作和眼神能基本理解意思。
老刘走到渡口,拉动绳子,将漂在河心的船拉到岸边,把钱包放到船里,然后掉头便走。按照歹徒的要求,放下钱包后他得赶紧离开,不能回头。
大漫用望远镜仔细搜索——按理说,歹徒在这时候会在什么地方监视着老刘的。歹徒最有可能在河的这一岸出现——把船拉过来,将钱取走。当然,歹徒也有可能在河的那一岸出现。那也不要紧,河的那一边也有警方的埋伏——小张和他的警犬沙沙。
拉拉的编号是“66”,当作简谱读就是“拉拉”。沙沙的编号当然是“55”了。
歹徒欲以大白天和旷野来避免警方的设伏是自作聪明,因为他没有考虑到有警犬参与。只要歹徒抓起船上的钱包,大漫和小张就会纵犬追捕,当场逮住歹徒。还有什么比干净利落地当场抓获歹徒更令人痛快的呢!
时间像蜗牛一样爬行。歹徒还是不见踪影。从进入伏击点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多小时了。拉拉有点沉不住气,身上如有无数蚂蚁在爬。拉拉倒没有更多的外在表现,但大漫是能感觉到这家伙的浮躁情绪的,过一会就用手掌捋着拉拉的背毛安慰:“拉拉,别急,静,静……
渡口周围方圆几里不见人影。渡口虽然偏僻,但保不准长时间没有过客,歹徒按理是不会长时间让钱包留在船上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大漫调整焦距,再一次进行仔细搜索。
河不算窄,估计有四十米的样子,在渡口这里被一块楔形荒地中分为二。楔形荒地地势低洼,在河水充沛的季节肯定会被淹没。荒地上长着些芦苇丛,只一尺来高,而且疏疏的,根本藏不住人,再说,如果歹徒真的潜伏在那里,要取船上钱包必得泅水,相当麻烦。
狡猾的歹徒却正是潜伏在这块荒地上!芦苇丛确实藏不下人,但警方忽略了芦苇丛中有一些洼地可以利用。歹徒挺舒服地在洼地里躺着,不抬头观察,只用耳朵聆听着动静。十点钟过去二十多分钟了,情况似乎正常,是行动的时候了吧?歹徒稍稍抬起头,通过芦苇的间隙观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情况正常,很好!他开始拉动一根麻线——这根麻线是他在拂晓时分偷偷系在船上的。
渡船向楔形荒地缓缓滑动……
当大漫发现蹊跷时,渡船已经泊上了荒地,歹徒一跃而起,抓起钱包装进背包,撒腿就跑。
监视点离那儿太远,只有纵犬追捕了!
大漫解开牵引索,手指歹徒,向拉拉发出追捕令:“拉拉,袭!”
拉拉一跃而起,箭一般向渡口方向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