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是一次历史性大转折。中央实施改革开放，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对外开放，对内搞活的方针。划深圳、珠海为特区，对广东实行特殊政策，灵活措施。广东对外开放，首当其冲是恢复穗港通航，恢复水上客运航线。当时我在省航运厅工作，由于我们的思想尚不解放，对恢复穗港航线，持观望等待态度。更没有想过与香港外资合作经营。1978年夏，突然接到国家交通部文件通知，要广东省航运厅立即与香港油麻地小轮公司谈判穗港航线通航事宜，并告知香港油麻地小轮公司谈判代表团即将到广州。由省委八办（港澳办）牵头，双方派代表谈判。我代表省航运厅并带客运科长王华文做参谋。省八办派出李兴国处长牵线，做组织接待安排工作。广东省政府派出副秘书长陆莹代表省政府坐镇掌握。

谈判地点在东方宾馆新楼。香港油麻地小轮公司派出总经理刘定中（他的父亲刘振国是小轮公司董事长）、副总经理杨展翘（香港女议员）及蔡、孔两个部门经理共7人组成谈判代表团。这是解放后香港工商界来穗的第一个代表团，也是改革开放后广东与香港谈判的第一个合作项目，省委省政府很重视。第一次谈判算是初步接触。刘定中先说明来意，并介绍小轮公司情况。他说，他的小轮公司是香港的一家主要的轮渡公司，从小木船划渡起家，已有60余年历史，现有的客轮占香港市场的八成份额，是香港和九龙及各岛屿之间的主要水上交通工具。现在渡客轮船主要是英国制造的50客位气垫飞翔船，效率高，时速40余海里（60余公里），如果跑香港——广州航线单程只需2小时，一条船一天可跑两个往返航班。当时广州至香港客运每天只有一班火车（普通车），还不能直达，要在深圳罗湖换车，两面都要联检，当天不能来回。飞翔船通航比火车快捷方便得多。

交通部和省政府的意图是谈判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当时我有两个想法：一是省政府当家做主，我的工作对省政府负责；二是必须互利，对我方有利。所以第二次会谈时，我要刘定中先拿出合作方案来，如合作经营形式、双方条件义务、利益分配、具体业务等。刘定中很干脆，他说，只希望广东方面提供航程航线和广州方面码头服务，他提供船舶，一切运输成本是他的，每张客票定价为64元（当时火车票是70元）。船票收入，他（乙方）拿四成，给广东政府（甲方）六成。就是说，运输成本是他的，营运收入60%给广东政府，他要40%。我们不花钱投资，运输成本都是刘定中承担，仅航道费一项收入，一年就有40余万元，对于这样合作经营条件，我们没有理由不同意。所以谈判进展得很顺利，省政府也比较满意，很快进入具体业务的协商。广州港没有外轮客运码头，没有联检机构（海关、边防、检疫）和设备，但黄埔港有现成的新（加坡）马（来西来）泰（国）航线客运码头，有接待外宾的客运站，有联检机构和设备可以利用。提高黄埔港客运站的使用率，不花一分钱，即可投入使用。黄埔港也表示欢迎，因为穗港飞翔船通航，可增加客运站营业额和供油、供水收入。谈判和具体通航条件的安排仅用7天时间，达成一致意见，并起草了穗港飞翔船通航协议。经省委、省政府审批，以广东省人民政府名义上报国务院。

在北京审批过程中，刘定中通过省港澳办关系办好一切手续，从香港开来一条飞翔船停靠黄埔港。还邀请省里领导参观试坐他的飞翔船。一批省里领导都来了，并接见了刘定中的代表团，还照了相。

北京审批飞翔船通航协议，在当时算是高速度、高效率的。一个星期以后，就以国务院四部（交通部、公安部、经贸部、卫生部）一办（国务院港澳办）名义发文给广东省人民政府及有关厅局，并要求尽快通航。刘定中提出，广东和香港各邀请有关各界人士、新闻媒体组成的40人通航互访代表团访问，先叫试航，香港、广东同时剪彩。用卫星向全世界进行实况转播，广东省代表团团长、广州交易会会长郑少康，副团长省府副秘书长陆莹和我，团员由工商界和民主党派知名人士、新闻单位组成，共42人。广州由我剪彩，香港由港英政府海事处长剪彩。我们是新中国成立后，也是改革开放后内地第一个省一级政府代表团访问香港的，刘定中做了充分的大量的宣传准备。除了通航剪彩向全世界进行实况转播外，香港各新闻媒体都头版头条刊登广播通航新闻和实况录像。

晚上，刘定中在夜游船上举行酒会，港英政府海事处长和几个官员参加了。我见了廖耀德，他不懂普通话，我又不会讲广州话，由港澳办李处长做翻译，礼节性地交谈了几句。

协议规定，飞翔船通航以后，3个月开一次例会，检讨通航中业务上的问题，一般不需我参加。通航半年以后，刘定中邀请我率代表团到香港访问，代表团包括海关、边防、外代（外轮代理）、港口、中旅等部门，一起商讨业务，检讨通航中的问题。经省委批准，我任团长，团员有广州外轮代理公司梁朴经理、黄埔港王局长、广州港陈学书记等9人再次赴港，商定时间一个星期（7天），名义上是例会，实际上是邀请我们到港参观、访问，热情招待以表示感谢！同时他们还想开通旅游新航线。

离港前，新华社香港分社第一副社长罗克明同志接见了我，听了情况汇报。罗克明同志告诉我，刘定中这次通航，他赚了两个多亿。香港中资机构有反映。我说，飞翔船通航，一切成本都是刘定中的，营业运输收入60%给了我们，他只得40%，他是亏本的，哪能赚两个亿呢？罗说，他是在股票上赚的。后经了解，香港地下隧道开通，小轮公司水面运输渡客渡轮营运不景气，客源减少，企业经济滑坡，公司亏损，股票大跌，从二十几元跌到14元。他抓住了大陆改革开放这个机遇，与广东合作恢复穗港客运航线。正式开航时通过卫星向全世界转播实况，电视台日夜广播，几乎所有报刊头版头条发表新闻，有的还加评论。香港街上随处可见小轮公司油麻地与广州通航的广告，刘定中油麻地小轮公司与广东省合作一事，使香港震惊！这使他的公司在港地位猛升，股票自然溢价了。这在改革开放初期，应该算是一个双赢的合作！

编辑：石 琳
审改：李新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