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树添
“宁德是习总书记治国理政思想的重要策源地和练兵场”
从工作层面上看,习近平总书记来到宁德这样贫困的地区,光有党性和责任感,缺乏智慧也不行,必须有创新能力和推动发展的能力。按部就班做事容易,创新创造很难。尤其是在体制机制上存在各种阻碍的情况下,不改革不创新,宁德怎么摆脱贫困?穿衣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这些都倒逼着他去想办法、去尝试,拿出一套自己的思想体系来。如今,他也要应对国内外各种复杂的形势,由此提出了治国理政的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这与当年也是一脉相承的。
采访对象 :邱树添,1968年9月生,福建宁德市蕉城人。历任宁德市(县级)委报道组组长、《闽东日报》主任记者、副总编辑,宣传部调研员等。2013年8月由市委副秘书长调任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闽东日报》社党组书记、社长,2017年3月当选宁德市社科联主席,市政协常委。
采访组 :田玉珏 薛伟江 李政
采访日期 :2017年6月4日
采访地点 :宁德市三都澳迎宾馆
采访组:您一直在宁德从事新闻宣传和社科研究工作,从研究的角度对习近平同志在宁德工作的情况多有了解。请您简要介绍一下您如何理解宁德工作实践在习近平总书记治国理政思想发展中的位置。
邱树添: 近30年来,我主要在宁德的新闻宣传和党务战线工作,尽管与习近平总书记的直接接触并不太多,但他在宁德、在福建工作期间,很关心宁德的建设和发展,我有幸多次随同他下乡调研视察,直接或间接参与了大量的宣传报道工作。尤其他当年去过的那些乡、村,我后来抽空基本上都去过,因为工作关系有些地方还多次去过,算是“补课”,十几年来也利用空余或工作便利做过一些田野调查和资料收集研究。因此,对他的施政理念、总体谋划有了更深的思考。我越来越深切地体会到,习近平总书记从政生涯的宁德篇章,是他治国理政思想的理念萌发、理论雏形和实践源头,也可以说是重要策源地。他提出的许多令人耳目一新、津津乐道的理念和思想,都可以从宁德听到先声,找到破译密码。因此,对总书记宁德的从政经历深入挖掘梳理,全面展现他的心路历程,很有意义。
采访组:习近平同志刚到宁德时,听说当时人们对他的期望值很高,他是如何回应人们这种期望的?
邱树添: 习书记刚到宁德,给大家的印象就很深,因为他很与众不同。首先,他为人朴实随和。他的衣食住行都很简朴,说话办事也很和气,见人习惯先笑一笑。第二,就是博学。他爱读书,一到宁德就找各地的县志来看,懂的东西很多,什么事情都能讲出些新鲜话来。第三,做事大气。今天,我们从《摆脱贫困》这本书里可以感受到,当时他所谋划的事情,已经不是一个地委书记层面的思考。最后,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他很有精气神。人们在私底下悄悄议论,说仔细看习书记走路的样子,多精神,人家没有说到了咱们贫困地区就无精打采的。放到以前,我们宁德的领导到省里开会都不敢往前坐,就是因为没底气。习书记却不是这样的。
习书记的父亲习仲勋同志是德高望重的革命前辈,加上他本人也在中央军委办公厅工作过,大家普遍认为他比别人有更多人脉优势,更容易向“上面”要特殊政策、要支持帮助,所以对他期望值确实很高。那一段时间,修建福温铁路、开发三都澳港口和建设中心城市这“三大梦想”,一度成为宁德社会上下的热议话题,宁德的干部群众中弥漫着一种急躁情绪。穷则思变,求富心切呀!再加上习书记这么一个背景,大家恨不得一夜之间就能发生变化,抱个“金娃娃”。
面对广大群众的“高温”,习书记表现得非常沉稳,通过开展广泛深入的调查研究,及时给大家作了必要的“降温”。他提出要发扬“滴水穿石”精神,倡导“功成不必在我”的境界,一任接着一任干。当时许多人听了,心里落差就很大,对“滴水穿石”的思路不太理解。有人说:“这个‘滴水穿石’要滴到什么时候呀?一滴一滴,得滴到猴年马月才石穿啊?”习书记很讲究领导艺术,面对这种尖锐的质疑,没有着急上火发脾气,而是十分耐心地做大家的思想工作。他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不是简单地灭火降温、简单地否定,而是添薪添水、烧温水,否定中有肯定,肯定中有否定。他对大家讲:“‘三大话题’的设想是好的,只是目前的条件还不具备。我们要积极筹划,条件一旦成熟,就可以大干一场。”其实仔细想想,1988年,全国都在搞治理整顿,怎么可能给宁德这样一个地方开口子“放水”呢?由于宁德是台海前线地带,国防建设需要远远大于地方发展,整个“一五”到“六五”期间,国家和省里对宁德的投资极少,根本就没有工业布局。一眼望过去,连根冒烟的工厂烟囱都见不到。那时大家开玩笑说,宁德除了火葬场有根大烟囱在冒烟,其他的地方都不大冒烟。什么基础都没有,连电都供应不上,拿什么去发展工业?拿什么搞“三大话题”?
习书记提出,为宁德百姓谋取利益,首先要立足实际,确定阶段目标,先搞以吃饱穿暖为主题的摆脱贫困、脱贫致富。经过反复的宣传讨论,他很快就把干部群众的思路引导到这个方向上来,从而为闽东长远发展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现在回过头来看,习书记当时作出那样的决定并不容易。但实践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也是成功的。
在贫困面前,习书记不是光要求立足实际,还强调自力更生,强调“滴水穿石”的关键在于不停地“滴”。他在调研中发现,宁德的贫困意识严重,言必称贫,认识上有问题,自信心不强,内生动力不足。表面上看是老百姓讲实惠,认为讲半天大道理,不如给一点小钱,搞个项目支持一下,帮助解决几个困难,实质上是“等靠要”思想,是一种典型的贫困意识。宁德明明有那么长的海岸线,为什么偏偏喜欢讲自己是山区?因为大家觉得是山区自然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戴着贫困帽子,争取国家更多救济。
1989年8月,习近平(正面左一)在屏南县调研。
当时,像这种贫困意识,可能不光宁德人有,其他地方也不同程度存在,只不过宁德更严重一些。当然,宁德的区位确实比较封闭,不管是陆路还是海路,资源都进不来,产生“等靠要”思想有其客观原因。但反过来想,一直戴着贫困帽子,就能解决贫困问题吗?所以习书记提出,要真正摆脱贫困,还是要自力更生。2016年春节期间,习近平总书记在人民网与宁德福鼎市赤溪村村民代表视频连线,充分肯定“滴水穿石”的闽东精神,鼓励闽东人民继续艰苦奋斗、顽强拼搏、久久为功,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创造更加美好的生活。
采访组:面对宁德的落后面貌和复杂情况,习近平同志是从哪里开始入手改变这种局面的?在您看来,他有什么成功之道?
邱树添: 习书记一到宁德,就下乡到基层搞调研。他把自己当成一个学生去深入了解宁德。一方面,从书本上了解历史上的宁德,翻阅各县的县志;另一方面,从基层了解现实的宁德,下乡了解实情。在掌握大量情况基础上,采取了一些措施,摆脱贫困的努力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习书记1990年调任福州的时候,宁德的经济发展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基础和潜力。尽管还处于“经济老九”的位置,贫困的帽子还没有摘,但是摆脱了贫困线,把温饱问题解决了。当时《人民日报》还专门刊文,报道闽东摆脱了贫困线。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
如果要说习书记的宁德经验或成功之道,按他讲得比较多的主要有两点:一个是靠党的领导,另一个是靠人民群众。这既是他教导大家的工作原则,也是他自己的心得体会和行动准则。我个人认为,还有一点是很值得一提的,那就是他的创新创造。党的领导是方向,人民群众是基础,他个人的智慧就体现在超常的创新创造上。当然,我们也可以说,习书记的思路和智慧很大一部分还是来自基层,来自人民群众。他与群众的关系,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深入”和“密切”。因为深入而密切,又因为密切而深入。
采访组:习近平同志在宁德提出“四下基层”工作制度,您认为这项制度是如何推动闽东各项事业蓬勃发展的?
邱树添: 我体会,习书记提出的“四下基层”,涵盖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等方方面面的建设,其中蕴含着许多尚未破解的政治密码。
“四下基层”的一条主线是转变干部作风、密切联系群众,但核心和关键却是促发展。从信访接待到现场办公到调查研究,再到宣传党的方针政策,都有内在的逻辑,是相辅相成的。当时,一些机关干部整天浮在上面,不下基层,那怎么为老百姓谋发展呢?如果发现了基层的问题,又如何找到思路、为百姓排忧解难呢?这四项制度就此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
“四下基层”的第一个方面是信访接待下基层。宁德山高路远、交通闭塞,即使坐车到最近的一个县城也要两三个小时,老百姓跑来跑去上访更不方便,信件寄来寄去也不现实,贫困老百姓哪懂得寄信,深山老林里面也没法寄信。况且,坐车是要花车费的,老百姓宁可走路走一天,也要省下5块钱的来回路费。再说了,他们跑上来以后,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谁,两眼一摸黑,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习书记推出信访接待下基层,就是要主动贴近百姓,可以看出他对老百姓的态度,他是真正关心百姓疾苦。上级部门固定时间到各个县里去接访,变老百姓的“上”为干部的“下”,了解情况更加直接。
第二个方面是现场办公下基层,以及第三个方面调查研究下基层,这两个方面是相辅相成的。宁德这个地方,多年来交通极其不便,要解决基层发展问题,更不能只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关键还是要深入基层一线去处理。现场办公中遇到的一些问题,一时拍不了板、定不了案的,就在调研当中解决。调研形成的成果又反过来促进各个部门到基层进行现场办公,无形中提高了工作效率。不然的话,工作变成了马拉松,那还怎么摆脱贫困,弱鸟还怎么先飞、快飞?如果说信访接待下基层还是为百姓方便考虑,那么调查研究和现场办公下基层主要就是破解发展中的问题,帮助百姓找到脱贫致富之路。
第四个方面是宣传党的方针政策下基层。政策最能稳人心。如果大家思想不稳定、不统一,就难以解决好发展问题。这就需要加强新闻宣传,通过加油鼓劲来推动工作。宣传党的方针政策,不能光靠几个干部跑几个村子,那样覆盖面太小,还要依靠宣传工具依靠媒体,当时最主要是依托报纸。所以习书记很重视办报办刊办台,他不是为了宣传个人,而是为了把它作为一种工具和抓手。一份地方报纸的发行量至少也有一两万份,影响力相对大。如果仅靠干部的嘴巴去宣讲政策,一个个都磨破嘴皮也说不清,影响面也有限。在他的推动下,停刊20年的《闽东报》很快复刊,《闽东通讯》随后创刊。他离开宁德之后不久,电视台也建立起来了。这些都成为宣传党的方针政策的有效途径和舆论阵地。
因此,我认为习书记主政宁德最大的政治密码就在“四下基层”里面,“四下基层”提纲挈领,环环相扣,既谋一时、谋一域,也谋一世、谋全局。抓住这个主题,可以感受到习书记当年的谋划和意图,把握他在宁德施政的大致脉络。
采访组:您刚才谈到,“四下基层”工作方法蕴含着习近平同志宁德施政的政治密码。那么在这种全面性的工作布局之下,闽东经济社会发展发生了哪些积极变化?
邱树添: 始终扭住经济建设这个中心不放,是习书记在宁德工作的最大特点。现在很多人看到他出手反腐倡廉,带头抓党的建设、抓思想政治工作,重视新闻舆论阵地建设和宣传工作,就联想到一个党务干部的形象。实际上,习书记对经济也非常在行,他最提倡的是“经济大合唱”,强调要把党的建设、党委领导当作推动经济发展的总抓手。他说:“每首歌,每支乐曲,都有它的主旋律。主旋律是歌曲的主体和灵魂。一个地方的工作,方方面面,林林总总,也有主旋律——这就是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墙上挂多少面锦旗,少了经济建设这一面就不风光。经济工作的主旋律要求每个部门、每个单位自觉配合,主动协调,总指挥就是地方党委、政府。”
在闽东工作期间,他首先提出农业发展要立足宁德实际,大念“山海经”,即靠山吃山唱山歌,靠海吃海念海经,就是如何挖掘好山海资源的问题。宁德区位特殊,既有大面积的山区,还有更大面积的海域。其中陆地面积才1.34万平方公里,海域面积就有4.46万平方公里,是陆域面积的3倍多。这些特点决定了宁德要发展,必须依赖山海资源的联动,念好“山海经”。他还特别强调两点:第一,单靠传统的农业肯定不行,在山上靠种田效益太低,没有前途。第二,他所说的农业不是小农经济,属于现代化大农业范畴,一个重要支撑就是工业化,着眼于农业产品再加工。所以他提出也要大办工业,工业农业两个轮子并转。
其次,老百姓脱贫致富,要靠项目和产业支撑。他提出山区农业要坚持因地制宜、分类指导的原则,重点发展林、果、茶和饲养业,项目要分“短中长”期,提倡“种养加”结合。短期养鸡养鸭,还可以养长毛兔、生猪等。中期产业就是发展林、茶、果等,还有比较传统的蘑菇、食用菌等产业。短中期项目投资少、见效快。长期的就是抓特色产业,解决发展后劲问题。闽东的果品很丰富,晚熟龙眼和荔枝都有一定名气。不难看出,这些要求和他现在提出的精准扶贫理念以及“扶贫脱贫要下绣花功夫”有异曲同工之妙。
习书记在宁德抓经济,尤其重视海上的养殖产业。他引导大家念海经,主要是从养殖业入手,依靠科技搞好深加工和综合系列开发。早期宁德的渔民主要搞一些外海的捕捞,不太懂人工养殖,效益比较低。习书记来了以后,先是推广对虾养殖,随后又把目标锁定在大黄鱼身上。大黄鱼又称国鱼,像黄花姑娘一样,非常娇贵,头颅左右长着两粒白色坚硬的“矢耳石”。现在野生的基本上见不到了,如果有,一斤大约要5000块钱。由于长期过度捕捞,这种渔业资源早就枯竭了。怎么办?习书记就让当时的水产科技人员去研究、去攻关,解决大黄鱼的人工养殖问题,他离开宁德之后不久,这项技术获得关键性突破,后来还拿了农业部科技进步奖。所以实现规模化养殖,今天大家都可以吃到大黄鱼了,宁德的三都澳也迅速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大黄鱼海上养殖基地,被中国渔业协会授予“中国大黄鱼之乡”的称号,每年有30万的网箱养殖量,产量大概10多万吨。有了山上的特色农产品,再加上海上的人工养殖,老百姓就可以唱好山歌、念好海经、耕山牧海奔小康了。
此外,在经济发展中,他特别注意增强乡村两级集体经济实力。他说:“弱化了的集体经济实力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既无力兴办农村社会福利和社会保障事业,也无力满足群众的文化生活需求。”他经常到自己挂钩联系的乡镇走访调研,帮助当地推动产业发展,鼓励乡镇办水电,搞茶园。他还经常请一些知名企业的负责人来宁德开座谈会,为宁德乡镇企业发展出谋划策。
为了营造发展经济、脱贫致富的舆论氛围,把经济的大合唱烘托好,习书记还千方百计做好思想政治工作,抓典型示范带动。他把脱贫致富方面小有成就的人邀请到地委机关,不管是种香菇发财的,还是卖茶叶致富的,都请来给全区副科级以上干部作报告,发挥典型示范带动作用,给老百姓添志气,从思想上脱贫。人们都说,这是“泥腿子坐讲台,山鸡飞上了凤凰台”。
可以用一组数字说明习书记在宁德抓经济的政绩。他1988年到宁德,1989年宁德财政收入就达到1.9亿元,增加了5000万元。而1987年整个宁德地区财政收入也就1.1亿元,1988年也才1.4亿元左右,这意味着财政增幅将近40%。何况那一年还是台风频发、大灾之年。当年全区人均纯收入554元,比1987年增加200多元,基本解决了绝大多数贫困户的温饱问题。宁德这样的起点,有这样的增幅,是很不容易的,如果对经济不内行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成功的秘密,就在于唱好了经济“大合唱”,实现了工业、农业两个轮子一起转,抓实了项目,壮大了集体经济。
采访组:您刚才提到,习近平同志在宁德期间很重视挖掘山海资源,把发展林业作为振兴经济的一个重要抓手。在您看来,这与他一直以来倡导的绿色生态建设有哪些内在联系?
邱树添: 我认为,习书记在宁德时期抓林业建设,不仅仅是绿化荒山的考虑,更是将其作为闽东人民摆脱贫困的一个重要出路。甚至说,他在宁德提出的“三库” (水库、粮库、钱库) 绿色生态理念,是他后来在福建省提出“两生”思路(即划定“生态红线”、建设“生态福建”),乃至后来在浙江省提出“两山”理论的思想源头。
1989年2月,习近平(前排中)组织召开宁德地区农民“话改革、讲形势”报告会,与参会农民代表合影。
20世纪80年代,闽东的林业问题比一般地区要严重一些,因为这里是全国第一批开展大规模食用菌种植的区域之一。食用菌栽培要用椴木,于是老百姓除了日常烧火做饭,还要大量砍伐树木,作为栽培食用菌的“土壤”。久而久之,森林资源遭受严重破坏。
1989年1月,宁德地区召开规模空前的林业工作会议,习书记在会上强调,林业有很高的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发展林业是闽东脱贫致富的主要途径。他还非常有创见地提出:“森林是水库、钱库、粮库。”这里的钱库,就相当于把森林当做金山银山。他还特别讲到三个“重要”,即林业是闽东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是地方农业、工业和乡镇企业发展的重要依托,是出口创汇的重要基础。这些都深刻体现了他对生态的重视。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习书记不仅提出从经济效益角度看待林业建设的创见,而且有针对性地提出,要以稳定的政策体制打消群众的顾虑,从根本上提高大家造林的积极性。
他抓住解决林业政策和祖宗山权两大难题,提出坚持“谁造、谁有、谁受益”的原则,做好林权“三定”工作。地区行署还制定出台《关于发展我区林业生产若干问题的意见》,就“巩固林业‘三定’成果、自留山、集体山地承包经营、集体林木承包经营、山地开发利用、控制森林资源消耗、发展食用菌原料、封山育林、林业违规处理”等9个事关林业发展的问题作出明确规定。
习书记还提出,促进林业发展还要抓住完善林业责任制和健全林业经营机制这两个关键环节。特别是完善林业责任制方面,地、县(市)、乡(镇)实行领导干部任期林业目标责任制,层层签订造林绿化责任状,把林业工作列入任期和年终考核内容。同时还在各县(市)、乡(镇)创建造林示范点,对推动全地区造林绿化起到了很好的带头示范作用。
可以说,习书记在宁德提出的绿色生态论述,既有总体思路,又有具体抓手,激发了广大群众的造林热情,而且取得了显著成效。他提出的“三库”理念是他一系列执政理念当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至今仍然在闽东这片沃土上散发着夺目光芒。
采访组:在推动闽东摆脱贫困、发展经济过程中,习近平同志非常重视少数民族地区的经济发展,特别是畲族群众的福祉。请您谈谈这方面的情况。
邱树添: 习书记重视少数民族福祉,是因为他太了解中国国情,太懂得百姓疾苦了。曾经宁德最贫苦的有三种人。一种是居住在山上的,又叫“山客”或者“山哈”,以畲族居多。历史上他们是外来人,在平原地带没有生存空间,只好跑到山上去,在山林之中生活。他们中有一部分人住着茅草房,冬天冷得要死,夏天热得要死。下起雨来,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条件非常艰苦,病死率很高。还有一种也是外来人,从海上漂过来的,叫做连家船民,生存保障就是一条船,五六米长,一两米宽。又称“疍民”“海上吉普赛人”。由于长期生活在船上,他们一般个子都很矮,腿长期站不直,形成“内八弯”,腿脚呈曲蹄状。旧社会有句话讲:“曲蹄爬上山,打死不见官”,意思就是这种人如果上了岸,有人把他给打死,官府都不予受理。可见他们的社会政治地位之低。第三种人是居住在地质灾害多发、滑坡地带的人。因为灾害多发,一方水土养不了一方人。
对这些情况,习书记都非常清楚,所以不管是他在宁德期间,还是到福州、到省里工作,对这些少数民族群体的生产生活状况始终非常关心,大力促成了与他们有关的“造福工程”的实施。可以说,各民族群众共同摆脱贫困、致富奔小康,这是习书记心中最深的牵挂。
采访组:习近平同志在宁德期间非常重视新闻工作,直接推动了《闽东报》复刊,并且对办好报纸、加强新闻宣传工作提出明确而具体的要求,您在《闽东日报》工作多年,请谈谈这方面的情况。
邱树添: 习书记深知宣传工作在我党政权建设中的重要性,他对新闻工作的重视,主要集中体现在宁德的“一报一刊”上。“一报”就是《闽东报》 (1993年改为《闽东日报》) 。这份报纸从复刊到成长,他都倾注了大量心血。当时福建全省只有宁德没有地方党报,而闽东发展中的困难不少,迫切需要依托报纸来统一思想,落实好地委行署的决策和部署。于是,习书记指示,地委研究很快成立了一个复刊筹备领导小组,由地委副书记牵头当组长,行署副专员、地委宣传部长配合,从各个部门抽一些人,前后大概半年时间就把报纸办起来了。当时办报条件非常有限,可以说一穷二白。没有多少钱,习书记硬从财政的“牙缝”里挤出10万块钱当启动经费。没有办公地点,他就去借军分区的房子,甚至“动用”自己军分区党委第一书记的身份,把租金也省了。
1989年11月1日,《闽东报》正式复刊,习书记专门写了复刊词,刊在头版上。此后又不断帮助解决报社方方面面的困难。1990年5月,他离开宁德时,在基层与新任地委书记陈增光交接中,也不忘在市直机关召开最后一场座谈会,就是5月3日在《闽东报》会议室召开的新闻宣传座谈会。1996年8月10日是报社大楼奠基的日子,那时习书记已是省委副书记了,他特地从福州赶来,与前后几任地委书记共同参加奠基仪式,可见对这份报纸的重视和感情。他到了省里之后,还经常看《闽东日报》,曾两次对《闽东日报》作出重要批示。一次是2000年9月14日,我和时任报社总编及总编办主任3人一起采写了一篇关于宁德蕉城区特困乡洪口脱贫致富情况的文章,登在《闽东日报》头版头条上。已是省长的习书记看到这个报道之后,就在上面做了100多字的批示。还有一次是2000年11月9日,《闽东日报》写了一份内参,反映城区边上一个村子道路不通的问题。他再一次专门做批示,要求市委市政府认真加以重视。后来我们陪着当时的市委书记到现场察看调研,最终把这个路修好了。
习书记还曾3次为《闽东日报》撰文题词或发贺信。第一次是刚才讲到的,撰写复刊词;第二次是1999年复刊10周年的时候,他已经是省长,还专门题词“为振兴闽东服务”;第三次是2004年6月16日复刊15周年的时候,他已经是浙江省委书记,还特意发来贺信,其中特别讲到了“三贴近”原则和服务“三个文明”建设的要求,希望《闽东日报》能够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
另外,“一报一刊”的“一刊”,是《闽东通讯》。1990年创刊,地委主办。当时也是习书记写的发刊词,后来也对这个刊物有很多关心和关注。
关于如何做好新闻宣传工作,习书记有自己的鲜明观点。他有两篇重要的文献值得深入研究,一篇是为《闽东报》撰写的复刊词,题目是《坚定方向弘扬正气振兴闽东》;另一篇是《摆脱贫困》一书中收录的新闻工作会议讲话,题目是《把握好新闻工作的基点》。在《闽东报》复刊词里,习书记开宗明义地指出“坚定方向、弘扬正气、振兴闽东”的办报方向,提出了明确的办报宗旨。一般来说,地委书记能讲到办报宗旨已经很可以了,但是他又讲出了“四为主”的编辑方针,要求报纸“坚持以经济建设报道为主;以正面报道为主;以地方消息为主;以新闻报道为主”。他甚至还引经据典,援引毛泽东同志在《〈中国工人〉发刊词》的话,讲报纸该怎么编。可见他是下了一番功夫,是很内行的。现在再读这篇近30年前的复刊词,感到很多话仍然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和启示性。
1989年5月,习书记在地区新闻宣传工作会议上作了《把握好新闻工作的基点》的讲话,其中阐述了坚持党性和人民性统一的新闻观。他说:“我们的党是从人民中产生的,是无产阶级的先锋队组织,代表人民的根本利益。党性和人民性本质上是一致的,我们强调的党性,饱含着人民性的深刻内涵。新闻工作者就是既要宣传党的主张,又要充分体现人民的愿望、要求,把两者统一起来。”如果把这篇讲话同他2013年8月19日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的讲话放到一起对照来看,我们就会感受到,思想极为深刻,内容一脉相承,对推动工作的作用不言而喻。所以我认为,宁德不仅是习近平总书记扶贫开发战略思想之源,也是他新闻宣传思想的源头,他当时所讲的这些话,其实不仅是站在宁德地区的层面来谈论新闻宣传,而且是站在全局的高度提出的新闻宣传观。
采访组:习近平同志一直把自己当成闽东人,他说过“宁德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您认为,主政宁德对习近平同志治国理政思想的形成有哪些影响?
邱树添: 我想这个影响应该是非常大的。总的来讲是重要策源地和练兵场。首先,从思想层面上来看,一个人到了30多岁,逐步进入成熟期。宁德岁月,加深了他对基层、对群众的理解。他早些年生活工作过的陕西梁家河和河北正定,地形不像闽东这么复杂。陕北主要是一些塬梁,在宁德随便走到哪一个山都比那边最高的山还要高,境内海拔一千米以上的山峰有696座,像总书记去过的下党乡,四面八方都是这种山,那真是“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如果不谈生活水平,单从环境来看,这里的条件也更艰苦。在梁家河,坐车坐半个小时把周边都转遍了,去哪里也不可能像到下党那样,下了车还要走两三个小时才能进去。从更广泛意义上来讲,这种经历加深了他对国情的了解,促使他去思考一些现实问题,如何跨越东西南北如此巨大的差异来实现发展。如今,身为总书记的他仍然面临着解决差异的问题。所以说,从北京到农村,从农村到城里上大学,再从北京返回到县里,再从特区到宁德这么一个“老、少、边、岛、穷”的地方,必然在思想层面上给他带来深深的触动和感悟。
其次,从工作层面上看,当年习书记来到宁德这样贫困的地区,需要面对两个方面的考验。第一是责任担当问题,能不能沉下心来帮助这个地方谋发展。第二是水平能力问题。光有党性和责任感,缺乏智慧也不行,必须有创新能力和推动发展的能力。按部就班做事容易,创新创造很难。尤其是在体制机制上存在各种阻碍的情况下,不改革不创新,宁德怎么摆脱贫困?穿衣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这些都倒逼着他去想办法、去尝试,拿出一套自己的思想体系来。如今,他也要应对国内外各种复杂的形势,由此提出了治国理政的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这与当年也是一脉相承的。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全面从严治党、铁腕惩治腐败,“打虎拍蝇”,重塑风清气正的政治生态,赢得了党心军心民心。实际上,他在宁德就提出,经济发展需要廉洁政府,廉洁政府具体到一个地方、一个部门,就是党政干部的廉政问题,这关系到改革开放的成败,绝不允许有人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力谋私利。他到宁德后,经过认真调查研究,一方面明确经济发展的大思路,一方面整顿作风,确定了坚持惩治腐败、促进改革开放的方针,强力反腐。1989年1月开始,突出肃清干部违法乱纪占地建房、以权承包工程和贪污受贿,并把严肃查处干部违法乱纪占地建房确定为惩治腐败的突破口,对惩治腐败的斗争作出全面部署。与此同时,狠刹歪风,着力抓好查处吃喝、请客送礼、赌博、拖欠公款等问题,让人民群众看到地委转作风是动真格的。此外,他还强调从根本上铲除腐败现象赖以生存的温床,建立一套系统、全面的制度来制约和监督权力使用,实行了“两公开一监督”制度,建立廉政责任制。他还破天荒地提出要正确区分违法乱纪与改革开放中出现的失误,保护改革者的积极性,鼓励干部为人民事业敢为天下先;既要敢于惩治,又要善于激励,自始至终把握好政策,等等。这些提法,又与今天全面从严治党的一系列举措有异曲同工之妙。
除了高压反腐,扭转风气,还有我们前面谈到的,当年的“四下基层”工作制度与如今的“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的呼应,都是管总的东西;讲党性与人民性关系问题与现在提出的意识形态工作要求的呼应,也是一以贯之的。他当时还兼任宁德军分区党委第一书记,对军民共建、军民融合发展也有许多重要论断。
所以,我们今天回顾习近平总书记的宁德岁月,似乎会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他来到宁德这么一个偏远贫穷的地方,却孕育出超前于那个年代的思想观念,产生出了影响他未来治国理政一系列重要思想的雏形。看似偶然,但偶然中往往喻示着必然。
习近平总书记说过,陕北的梁家河是他的第二故乡,河北的正定让他触景生情,而福建的宁德则是他魂牵梦绕的地方。他不是随意而谈,都是真情的流露。我理解,只有那个可以完完全全身心融入的地方、让人能有充分发挥才智的地方、人物风景相亲相吸的地方,才值得在梦里相约,在回忆中流连。
习近平总书记虽然不是福建人,但他在福建工作了17年半,身体里天然地奔腾着红色革命热血;老区虽然比较贫穷,但这里也有最纯朴的革命情怀。闽东的干部群众发自内心地亲近他,真诚地支持他。他1990年1月写下《闽东之光》一文,满腔热情地说出“知我闽东、爱我闽东、建我闽东”的话语,还有他在给宁德地直机关领导干部的临别赠言中动情地说:“人虽然即将离开闽东,但我留下了一颗热爱闽东的赤诚之心,我会时常牵挂、关注闽东的工作,积极为闽东的发展进言献计。闽东的点滴变化,都会给我带来无比的喜悦和欣慰。”后来的事实证明,他言为心声,言行如一,已把自己当成一个闽东人来看待。他以实际行动给闽东干部群众树立了榜样,也由此获得闽东人民的衷心爱戴。他在《摆脱贫困》一书中明确提出的“滴水穿石”精神,是闽东人民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作为闽东人,我们将永远不辜负他的嘱托、期待,永远秉持闽东精神,继续创新发展,为建设美丽家乡、早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勇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