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第一股

1986年11月14日，邓小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会见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董事长约翰·凡尔霖。会见时，凡尔霖向邓小平赠送一枚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所徽。邓小平将一张上海飞乐音响股票作为礼物回赠，并特意告诉凡尔霖，他是目前飞乐公司唯一的外国股东。这一极具象征意义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国内外新闻媒体的高度关注，国际社会因而发出“中国与股市握手”的惊叹。飞乐股票因此有了“中国改革开放第一股”之称。日本的《朝日新闻》更是发表整版评论，声称中国企业将全面推行股份制，中国经济终将走向市场化。

作为改革开放后我国首批公开发行的股票之一，飞乐音响不仅突破了一般认为股票是资本主义产物的思想观念禁区，而且成为我国企业试行股份制改革的先行军。1984年，以生产喇叭为主的上海电声总厂，面对人们对音响设备需求的增加，急需资金以进行扩大生产，但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电声总厂却很难从上级主管部门筹集到更多的资金，解决资金问题必须自己想办法。受到“爱建”股份做法的启迪，电声总厂提出了搞股份制，通过发行股票向其他单位和内部职工集资的设想，并得到市委、市政府的支持。与电声总厂对口的中国工商银行静安办事处，很快批拨了50万元的“集资份额”——发行股票的份额。11月14日，经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批准，由上海飞乐电声总厂、飞乐电声总厂三分厂、上海电子元件工业公司、中国工商银行上海市分行信托公司静安分部发起设立上海飞乐音响股份有限公司（简称“小飞乐”），并向社会公众及职工发行股票。消息一经确定，《新民晚报》第一时间在头版刊发了通讯文章《上海飞乐音响公司十八日开业，接受个人和集体认购股票》。这则只有495个字的豆腐块儿大小的新闻，在社会上引起极大反响，许多市民打电话给《新民晚报》，询问飞乐股票什么时候发行、如何认购，热切期望购买股票。

由于发行股票是一件新鲜事，许多工作都是从无到有开始摸索的。在发行股票时，由于当时谁都不知道股票的样子，只能费尽周折，找来解放前上海南洋卷烟厂发行的股票样张，把上面的名字直接改成“飞乐音响”，其他地方没有做任何修改。在工商登记企业执照时，由于当时没有股份制企业这一类别，最终按集体企业的性质登记。一万张股票的印刷也是由印钞厂印制，再由银行工作人员将个人印章一张一张手工盖上去。既然是股份制企业，那么就要成立公司的“董事会”，请谁来做董事呢？人们考虑很久，最后想到一个合适人选——荣毅仁的妹妹荣墨珍，荣墨珍很高兴地接受了邀请，并且认购了1000股的股票。

正式对外销售飞乐公司股票时，因静安分部场地小，发行工作被安排在飞乐公司，发行人员背着钱箱、股票箱，当场收钱、开票。许多人早早前去排队购买。飞乐音响股票成功发行，共发行股票1万股，每股面值50元，共50万元，其中35%由法人认购，65%向社会公众公开发行。而且飞乐音响公司这次发行的股票，没有期限限制，不能退股，可以流通转让，可以说是我国改革开放新时期第一张真正意义上的股票。

有股票，就有交易。股票的生命力在于流通，没有流通就会丧失生命力。因早期缺乏规范的股票流通市场，“有股无市”的窘境困扰着飞乐音响等股票的正常交易，加以信息不对称，使得交易成本过高，投机行为时有发生，影响了已发行股票的生命力和信誉。为破解这一问题，1986年9月26日，有着当时世界上“最小证券交易所”之称的中国第一个证券交易柜台——静安证券营业部，在南京西路1806号正式开张。当时的静安证券营业部只有70多平方米，除去4个办公室外，用做交易的厅仅有10多平方米，显示交易行情的就是一块黑板。专程去那儿进行股票过户的凡尔霖曾幽默地说，“很好，我们美国人最早买卖股票时都在梧桐树下，连10平方米房子都没有。”尽管空间不大，但在当天，许多投资者还是蜂拥而至，选择在那里进行股票交易。飞乐音响作为我国改革开放最早发行的股票，再次率先实现柜台交易流通，创造了我国股市的又一项第一。

就在上海静安证券营业部的交易工作顺利开展之时，一些被计划经济长期束缚的人，纷纷指责上海静安证券营业部在“引导人们投机”、“在为新生资产阶级培育土壤”等等。为了帮助人们坚定信心，继续敢于、勇于改革，作为我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的邓小平在1986年国庆节发表讲话指出，“当前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对妨碍我们前进的现行经济体制进行有系统的改造”。不久，又将飞乐股票作为礼物赠给来访的凡尔霖，以此向世人昭示中国改革开放的巨大决心。

随后短短的时间内，如雨后春笋一般，许多公司纷纷选择这种方法筹集资金，一时间发行股票成为一种风尚。1986年，由上海灯泡厂，上海电子管厂，上海电子管二厂、三厂、四厂，上海显像管玻璃厂，上海电真空器件厂研究所组成了以国家股为主的上海电真空器件股份有限公司（简称电真空）。这家股份公司的组建，是上海将国有工业企业改组为股份制企业的一次大胆尝试。到1988年末，上海共有8家比较规范的股份制企业（即著名的“老八股”）向社会公开发行了股票，股金总额为3.7亿元。其中乡镇企业上海申华实业摆脱与乡政府的关联，成为第一个主动摘掉乡镇集体企业“红帽子”、通过公开发行股票使产权社会化的企业；上海飞乐电声总厂第一个以城镇集体企业的“二国营”身份，通过发行股票实现改制；豫园商场成为第一家商业服务业企业通过改制而上市的公司。

上海还相继成立了上海申银证券公司、上海海通证券公司、上海万国证券公司和上海振兴证券公司（后改名为上海财政证券公司）等证券公司，这些证券公司也开始纷纷设立自己的证券交易柜台。到1990年，上海已有16个证券交易柜台和40多个证券交易代理点。但由于制度设计存在不足，市场纠纷不断，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第一家证券交易所——上海证券交易所诞生了。“飞乐音响”股票也于当年12月转至上海证券交易所首批上市交易，再一次成为中国股市的领头羊。仅仅十多年后，到2007年，沪深两市的总市值就已经超过32万亿元，中国股民也一举突破1亿，1500多家上市公司在沪深交易所挂牌交易，数千万投资者在交易所提供的网络平台上自由交易和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