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材料的分解
前面我们看到审美范畴是如何丧失其先验效度的。现在可以说,艺术材料也是如此。艺术材料由于成功地为他者存在而遭到分解。文字在现代诗歌中所起的作用,便可证明这一点。众所周知,霍夫曼斯塔尔(Hugo von Hofmannsthal)的《钱多斯勋爵的信件》( Letter of Lord Chandos ),是首部以表现手法证明这种分解趋向存在的作品。从整体上看,新浪漫派诗歌可被视为一种尝试,一种检验这一趋向和恢复语言与其他材料之实质性的尝试。然而,对“青春艺术风格”( Jugendstil )的强烈反感,源于上述企图归于失败的事实;诚如卡夫卡所言:回想起来,这一切无非就像一次没有实质意义的轻松愉快的旅行而已。在作品《第七环》( Seventh Ring )中,乔治(Stefan George)在其中一首序诗里,有意将“金子”(gold)与“光玉髓”(karneol)两词并置,自以为这一遣词会唤起森林的意象,同时给人以诗性感觉。 [1] 六十年之后的今天,我们发现选用这些词汇只是一种点缀性安排,并不比先前堆砌在《道林·格雷的画像》( 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 )中的原材料高明多少。在王尔德的这部小说中,其内在的超级时髦的唯美主义缀饰,完全就像王尔德假装憎恶的古董店、拍卖行以及整个商业界。无独有偶,勋伯格发现肖邦在非常安逸之时,也曾谱写出一些优美乐曲,这是因为肖邦只需要选择当时鲜为人用的升F大调就行了。在早期浪漫派音乐作品里,委实包含着肖邦所用的那种奇特音调类材料;这些作品充满着前所未有的活力,并在19世纪前后被视为首创与精选之作。词语(或词语并置)或乐调的遭遇,也无情地降临在那种视诗学为高尚神圣之物的传统观念头上。今日,诗歌层面已经萎缩。诗歌若想继续生存,务必毫无保留地将自身投入到已经吞没传统诗学观念的幻灭过程之中。譬如,贝克特(Samuel Beckett)作品中不可抗拒的魅力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