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体的免疫力
在公元十八世纪前,人类的医学发展对“免疫”还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当时的人并不明白免疫的威力。二十世纪初,免疫理论开始萌芽;到了二十世纪中下叶,免疫系统的奥秘才一层层被揭开……
公元前五世纪,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Thucydides)亲身经历当时雅典城邦与斯巴达城邦联盟的争霸战,写了一本著名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当时的雅典是文化政治中心,但是陆军比不上斯巴达,只能靠较强的海军作战。许多百姓由外乡搬入雅典城,希望得到保护,雅典城内因此人口剧增。战争开始后第二年,瘟疫由非洲经雅典港口传入雅典城,造成上万人死亡的空前灾难。修昔底德在书中记载了这次瘟疫让雅典军力大减。
有趣的是,修昔底德不仅描述了战争的亲身经历,对瘟疫也记载得淋漓透彻,将瘟疫患者的症状描述得很详尽。他当时也得了瘟疫,幸好逃过死亡。疫情过去后,许多人放了心,没想到瘟疫又重来两次。修昔底德发现一旦得过一次瘟疫,就不会再次得病。得过瘟疫的人还能帮忙照护患者并处理尸体。他观察到的情况,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得过一次瘟疫的人,体内有了免疫力,足以抵挡瘟疫再次入侵。
历史上的大瘟疫
瘟疫对国家、社会、家庭及个人的影响极大,甚至会把国家拖垮,公元二世纪罗马发生的大瘟疫,就被认为是罗马帝国衰亡的原因之一;瘟疫也会让整个社会混乱,人心惶惶,十四世纪发生在欧洲的大瘟疫就是一个例子。这场大瘟疫侵入欧洲每个大乡小镇,杀伤力十足,有时整个乡镇的人都患病,根本没人可以照护病患、处理死者。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黑死病”,记载中也提及只要得过一次瘟疫便不会再得,就可以照护家人或社区教会医院的患者。
以这两次瘟疫为例,可以感觉在古代,人类与瘟疫总是处于战争状况。瘟疫入侵时,免疫力强、得病较轻微的人可以免于一死,而且终身免得瘟疫,所以“免疫”这名称便是“免得瘟疫”之意。
这里提及的史上几次大瘟疫都是由细菌或病毒引起的。十四世纪的黑死病由细菌引发,这种细菌喜欢与老鼠共存,老鼠身上的跳蚤便将体内的细菌传染给人类。在人口拥挤的地方,卫生处理不佳,到处都是老鼠的活动范围,这给了跳蚤良好的机会,黑死病才会传染得那么快、那么彻底,因此黑死病也被称为“鼠疫”。
人体对跳蚤传入的细菌具有抵抗力,但是当大量细菌入侵时,来不及制造抵抗细菌的武器,因此得病。然而一次感染后,身体就会深深记住这种细菌,再入侵时便可发动体内强有力的防卫部队将细菌灭除。就像有的人常患感冒,一旦感冒就要休息好几天才能恢复;有的人则很少感冒,我们就常称赞很少感冒的人免疫力好。
最近有研究报告指出,不常感冒的成人是因为儿童时期经常感冒,对各类感冒病毒已经有免疫力,受病毒感染,体内记得病毒,因此长大后就会迅速发动免疫攻击部队将病毒灭除。若是儿童时期在温室般的环境中长大,没有机会受感冒病毒感染,长大后反而对感冒病毒没有抵抗能力,变得较容易感冒。
免疫的记忆性
具有记忆性的免疫能力,不只可以用来对付侵入人体的细菌及病毒,对于环境中的植物、污染物甚至毒物也能对付。历史上就曾记录有人为了避免遭毒药谋杀,自服少量毒物,之后就对大量毒物产生了抵抗力。这件事发生于公元前二世纪的本都(Pontus)王室。
本都是小亚细亚(今土耳其)的一个王国。有一次王室发生政变,王妃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王位,毒死了国王,并且也想毒死太子。太子为了避免被害死,想出一个以小毒攻大毒的策略。他吃了少量的多种毒药,共试用五十几种,真的逃过被毒害。后来他有机会回宫,夺回王位,就成为历史上著名的米特拉达梯六世(Mithridates VI)。
他除了会使用毒药,也很会打仗。当时罗马帝国扩大版图到小亚细亚,军队所向无敌,本来以为很快就会把整个小亚细亚拿下,没想到要夺取本都王国时遇到强敌,三次被米特拉达梯六世打败,米特拉达梯六世成为当时的战神,名留青史。后来被庞培大将军打败遭俘,他不想被罗马人在公众面前羞辱,打算以毒药自尽,结果毒药竟对他发生不了作用,因为他的体内已对各种毒药有了免疫抵抗力,后来请士兵以刀刺死。他虽死了,但他的抗毒药方法被罗马医生采用,所制造出来的妙方就被称为“米氏解毒剂”。米氏解毒剂在罗马时代还是一种秘方,其药物内容并没有公开。
有趣的是,最近有考古学家发掘出米氏解毒处方,分析后发现其中含有许多种少量毒物。这种以小毒避大毒的做法,后来研究发现的确与免疫有密切关联,因为小毒可以增强人体免疫力来抵抗大剂量的毒物。米特拉达梯六世虽被罗马打败,但是他的解毒药方盛行于罗马,甚至可以说是征服了罗马并流传后世,在欧洲及小亚细亚一带传承了将近两千年。直到二十世纪,这个解毒药剂仍然可以在欧洲的药局买到。
要特别说明的是,“免疫”这个观念在中古时期人们并不清楚。当时人类对细菌及病毒感染的抵抗力,甚至还是从迷信的角度,认定是善有善报。黑死病大流行后,每个世纪仍然继续发生瘟疫,先是天花,后来在十九世纪还发生大规模流行性感冒,死了千万人,但仍有许多人存活,这就要归功于免疫力。当时的人并不明白免疫的威力,直到二十世纪初,免疫理论才开始萌芽;到了二十世纪中下叶,免疫系统的奥秘一层层被揭开。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对免疫一无所知的十八世纪,居然是英国乡下的一位开业医生想出了一套预防天花的方法,这就是以种牛痘预防天花的著名医学创见,也是疫苗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