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宜诺斯艾利斯
2003年,因为我的好朋友赫曼要结婚了,我托他的福去阿根廷旅游了三个星期。按照格瓦拉传记片《摩托日记》里的描述,把格瓦拉去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虽然格瓦拉成名于古巴,可他却成长在阿根廷。电影《摩托日记》开始于格瓦拉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上学的时候。那时他23岁,生活富足,对外面的世界缺乏感性认识。我所看到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半个世纪以前差别不大,到处是欧式建筑和咖啡馆,每天深夜2点都还顾客盈门,不知道阿根廷人哪里来的精力和时间。这里的人每天要吃四顿饭:早饭、中饭、下午茶和晚饭。晚饭一般开始于23点以后,以致我22点去饭馆吃饭经常见不到几个顾客。夜里1点左右,饭馆的人最多,大家点的几乎都是沙拉牛排加红酒。几年前的南美洲经济大萧条,使得阿根廷比索一夜之间贬值了1/3(现在1美元大约合3比索),因此在阿根廷消费变得特别合算,这样一顿沙拉牛排红酒饭一般只要不到30比索。可据说现在阿根廷一个普通蓝领工人的平均月工资大约是600比索,朋友说布宜诺斯艾利斯人天性懒散而又好面子,即使家里揭不开锅也要去下馆子。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大街上,经常会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是在欧洲的某个国家。阿根廷有97%的人口是欧洲移民,黑人和印第安人只占很少比例,和南美洲的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完全相反。格瓦拉本人就是一个爱尔兰和西班牙移民的后代。阿根廷一百年前就是南美最富的国家,现在仍然如此。目前比索虽然贬值厉害,但据说邻国巴西的蓝领工人的月收入只能折合成40美元。不难想象当年格瓦拉走出阿根廷后,看到周围其他国家的印第安人的生活状况,肯定受到了很大刺激。
假如格瓦拉活到今天,他不用走出首都就能看到贫困了。有很多中国人不远万里来这里谋生,因此中餐馆遍布整个城市。不知为什么,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中餐馆几乎是清一色的自助餐,品种多得吓人,除了几样大众化的中式炒菜外全部都是阿根廷食品,包括烤肉。难怪突然变穷了的阿根廷人最喜欢去中餐馆,因为吃一顿可以顶一天。我去过的几家中式自助餐馆天天爆满,生意好得很。
有一家比较高档的中餐馆有厨师现炒现卖,我结识了一位炒菜师傅,她从上海来阿根廷已经有四年。“现在钱越来越不好赚了。”她向我抱怨了一晚上,“现在阿根廷人都穷了,每天的小费才几个比索。以前光小费一个月就是两千多!那时候同样这个工作每个月至少3000比索,大约相当于3000美元。可现在我每个月只能挣不到1000比索了,还是贬了值的。”
“你在这里快乐吗?”我问。
“还行吧。不过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在炒锅前一站就是一天,回到家也没心思干别的了。我很想家,可已经有两年没回去了。从阿根廷到上海的飞机票要1500美元,我不吃不喝干五个月才够回一次家。”
我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待了六天,渐渐明白她为什么还待在这里不走。阿根廷毕竟曾经富裕过,底子厚,甚至连乞丐都穿得不错。其实布宜诺斯艾利斯大街上的乞丐不多,而且大都是小孩子。这些孩子在妈妈带领下向行人乞讨,但他们的态度十分友好,不给钱也不会追着你要。总的来说这个城市还是相当安全的,我感觉这里的贫富差距远比中国小得多。
可是,阿根廷人最喜欢谈论的就是贫富差距。我去博卡区参观,正好碰到博卡青年队体育场有一场表演赛,门票5比索。一个当地球迷兴致勃勃地跟我讲述博卡青年队和河床队之间的恩怨。原来这两支阿根廷最有名的球队都是从这个区出来的。河床队为了吸引富裕球迷,搬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北郊的富人区,并修了一座新球场,1978年的世界杯主场就在河床体育场。而博卡青年队则坚持留在博卡区。博卡青年队和河床队这对冤家其实代表了阿根廷的穷人和富人,两者竞争超越了足球本身。
“其实巴西队和阿根廷队之间也是这样。”他补充道,“我们阿根廷比他们富裕,事实上阿根廷是南美最富的国家,所以整个南美洲都不喜欢我们。”
这段对话发生在一座咖啡馆里。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咖啡馆密度之大仅次于巴黎,喝咖啡清谈早就变成了这个国家的风俗习惯。格瓦拉的那些革命思想恐怕就是在喝咖啡的时候学到的。电影《摩托日记》刚开始不久,格瓦拉和好友格拉纳在咖啡馆喝咖啡,格拉纳指着旁边一个正在打盹的老头儿说:“你不想你的将来变成这样吧?”这句话刺激了格瓦拉,他终于决定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跟着格拉纳出去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