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军部的报务员 过 鑅

口述人:过 鑅
采访人:张慧欣、彭倩、王梦凡
采访时间:2019年1月3日
采访地点:无锡市滨湖区梁湖南苑
整理人:张佳南
老兵档案:过鑅(héng),1929年3月生,无锡八士桥人。1945年2月前往苏中公学第27队学习,毕业后分配至新四军军部情报处任报务员,1949年2月入党。新中国成立后曾担任华东军区特纵政治部秘书科秘书,南京军区炮兵政治部组织处干事,炮9师炮3团政治处主任,高炮66师617团政委、师政治部副主任等职务。1955年被授予大尉军衔,后晋升少校军衔。1980年转业,后任商业部无锡粮食科学研究设计所党委书记。1991年10月离休。
我是1929年3月出生在无锡县八士桥。相传古代镇上曾出了8位进士,因此将此地命名为“八士桥”。八士桥以桥划分为东西两镇,在民国时期是两个市,东为天上市
,西为天下市,居民以“过”姓居多。过姓在《百家姓》里是没有的,所以1947年“三查三紧”排查日本特务的时候就调查我。有人认为我的姓和名都不常见,觉得我是从日本改姓换名后过来的特务,于是一定要我交代问题。但是我没有问题可以交代,而且“鑅”字在《康熙字典》上能查到的。这件事情影响我很长时间。
我8岁时,家里送我去八士小学上学,在过氏祠堂里上课。不久,无锡就沦陷了。日本兵经常去老百姓家抢粮食,几乎把我们当作奴隶来对待。他们有时来学校,随便打学生。平时同学们会在课间去学校旁的河边转转,休息一下。日本兵有次来了后,抓住学生就往河里扔。我深深感受到亡国奴的耻辱,心里埋下了反抗的种子。
当时,伪政府要求我们学习日语,对我们实行奴化教育。同时还规定,如果日语考试不及格,就不能升级读书。学校里也有日本老师,充当日语翻译的汉奸也会经常来督促我们学日语,并检查我们的学习情况。我们学生很不理解为什么要学日语,心里对它很抵触。学校的英语老师,只有在日本人不在的时候,才教我们学英语。
小学毕业后,我在八士中学继续念书。去当兵那年,我17岁,即将初中毕业。当时我姐夫家是地下党的联络点,经常有地下党员到姐夫家里来,其中就有后来担任无锡县县长的张卓如
,他和我姐夫关系很好,也是他介绍我去苏北参加新四军的。
1945年2月,我觉得很快初中就要毕业,如果继续读书,家里连学费都交不起。我跟家里人说是去苏北念书,父母都同意了。和我一起去当兵的有八个人,都是无锡老乡。地下交通员带着我们从江阴渡江到靖江,日本人查得很严,但见我们是年轻学生就放行了。靖江有新四军江南办事处,无锡的地下交通员到那里就回去了。办事处派人将我们一站一站地送过去,到了一个地方,就会换一位交通员带路。就这样,我们经过了七个交通站,到了宝应苏中公学。我被分在了27队,主要是学习电台报务,负责传送情报。学习了两个多月就毕业,同学们被分配到不同的部队,很多人再也没有联系过。
我被分配到新四军军部情报处,处长是胡立教
。因为报务员少,我们成了部队的“宝贝”。我没有背过长枪,只领到了一把手枪。刚到军部,情报处每个人都有分工,我负责和国民党联络。报务员只负责发送和接收电报,由于报文是加密的,所以无法得知电报的内容,我们看到的只有一串数字或字符,它们四个一组代表一个汉字。部队有译电员,电报的翻译工作由他们负责。译电员都是组织上信任的人,因为密码本是绝密文件,如果丢了密码本,可是要被枪毙的。
日本投降的消息是我们最先接收到的,由于是明码发报,我们一看到电报内容,激动得都跳起来了。领导批评我们说:“谁叫你们乱讲的?国民政府还没有宣布,你们暂时先不要外传。”很快国民政府就广播了这一消息,每个人都很高兴,军部也召开了庆祝大会。随后的国共和谈期间,我负责和上海、重庆、南京三地的联络工作。
我们报务员是没有特殊待遇的,每个月发一毛钱的津贴费。平时吃饭都是大锅饭,领导们一日三餐都和我们一起吃,直到后来才分成小灶、中灶和大灶。刚参军的时候,我们一个礼拜能吃到一次肉,平时就吃蔬菜,馒头是最好的伙食,有时吃一顿馒头,大家都很高兴。后来北撤到山东后,吃的都是小米和窝窝头,干粮粗得都咽不下去,也可能是我们南方人不习惯北方的伙食。
我全程参加了解放战争。1947年华野成立特种兵纵队后,我被调到特种纵队政治部工作,随后参加豫东战役、济南战役、淮海战役等。特种兵纵队其实就是包括炮兵、坦克兵、骑兵等兵种的部队,部队有二十多名日本籍官兵,都是抗战结束后自愿留下的官兵。
新中国成立后,特种兵纵队逐渐成为单兵种部队。1955年我被授予大尉军衔,后晋升少校军衔。1957年我担任南京军区炮兵政治部组织处干事,1966年被调到炮9师3团担任政治处主任、副政委,后任高炮66师617团政委、师政治部主任。
1980年部队大裁军,组织上让我离休,去干休所休息。但我觉得自己才51岁,不愿意这么早就养老,于是申请转业到地方上继续工作。1983年担任商业部无锡粮食科学研究设计所
党委书记,并被评为高级政工师。1991年10月离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