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参加抗日斗争 包布成

口述人:包布成
采访人:徐响、马韵竹、尚微微、何佳欣、李凤娇、董媛、王红丽
采访时间:2017年7月27日、2018年6月18日
采访地点:无锡市梁溪区木栖厅
整理人:蒋纯懿、何佳欣
老兵档案:包布成,1930年11月生,无锡东亭人。1944年7月参加革命,1945年5月参加新四军锡澄武工大队,历任战士、通讯员、见习医生等职,曾荣立二等功一次。1948年1月入党。1947年在解放盐城战役中负伤,失去右臂。1953年10月转业到地方工作,曾任无锡市轻工研究所副所长。1982年5月离休。
我叫包布成,原名包柏荣。1930年农历9月16日,我出生在无锡县东亭镇长大厦分水墩,村子很小,只有一百多人,都是姓包。我兄弟姐妹八人,长大成人的只有五个,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1937年11月下旬,日本侵略军沿着锡沪公路侵占了我的家乡,当时我还小。我八岁时,父母亲把我送到村子前面的长大厦小学读书。我们学校是共产党控制的活动地点之一。那时学校周围的乡村比较安定,日军“清乡”“扫荡”较少。为了帮助我们这些学生树立爱国观,学校的叶校长在学生中开展了爱祖国、爱百姓的教育,用日本侵略军在中国犯下的种种滔天罪行,教育我们、动员我们,希望我们团结起来,为打败侵略者勇敢地战斗。
记得有一天,叶校长把三四年级的学生集中带到学校后面的茧房里,已有不少同学和倪荣海等五六位老师在那里等着我们。同学们互相看着不敢讲话。这时,校长做了动员,讲了不少抗日道理,分析当前局势,提高我们的认识,激起大家对敌人的愤怒。叶校长还提出三条纪律:(1)不准吵闹,不做小动作,要严肃认真;(2)一切行动听指挥,不得随便走动,发生意外服从指挥;(3)今天聚会一定要保密,任何人不得讲出来。同学们齐声喊:“一定做到,保证做到。”叶校长指挥大家唱起了《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雄壮的歌声在茧房内回荡,震撼着我们的心灵,当即有位教师领着我们高呼:“同胞们,团结起来,打死日本强盗,杀!杀!杀!”齐声喊了几遍以后,叶校长呼吁我们团结起来,并在适当的时候对百姓进行宣传动员,教育他们保家卫国。这次教育,激发了我投身革命、加入抗日队伍的激情,是我永生难忘的一次革命启蒙教育。
12岁时因为家里穷,我失学在家,跟父亲去船上干活,船是自家的。我在船上才感受到生活的艰辛,但也有很多快乐。印象最深的是每年五六月,都会有运输马山杨梅的船从荣通港出发,这时大家就都会跑到岸边,手上拿着泥巴砖块,如果船主不送杨梅给我们吃,我们就会拿泥巴砖块去砸船,这是我们村的特权。13岁时,在大哥包志成的影响下,我参加了一次“特别任务”。有天晚上,哥哥的朋友们来找他出去,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也就跟着他们去了。他们带着锯子、钢丝钳等物件,摇着船出了薛家桥进入塘河,在石桥头村上岸。上岸后,大家便分头行动,有的放哨,有的剪电线,有的锯电杆,过了两个多小时,顺利地完成锯掉五根电杆的任务。
1944年,有个曾经和我哥哥一起工作的人向敌人告密,哥哥被伪区公所抓走了。后来家里凑了160块大洋才赎他出来,几乎倾家荡产。哥哥出狱后大病一场,可惜家里已经没有钱来为他医治。不久,哥哥就去世了,当时才18岁。
我父亲叫包永昌。我有个族辈堂叔叫包厚昌
,人称“进忠叔叔”,当时是新四军苏中六分区司令员。1945年5月,我瞒着家里人,和堂兄包全福一起参加了新四军锡澄武工大队,大队长是陈汉泉。陈队长和我们说游击队很苦,打仗也会有伤亡。他刚说完,我堂兄就称肚子痛而回家了,而我则坚决要求留在部队。
参军后不久,我就参加了一次战斗。我用的是老套筒,换子弹很慢。第一次上战场,我很害怕,子弹打过来的时候速度非常快,我不敢往前。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战斗已快结束,部队也走远了。我一个人带着一支枪,在原地发呆。我们部队已经撤退了很远,我找不到大部队后非常着急,最后还是侦察员把我带回了部队。
在部队里大家都很照顾我,因为我上过几年学,就教大家唱歌。由于我年纪小,战友们都不让我去站岗放哨,于是我专心地训练、学习,把部队当成了家。我父母知道我参加了游击队后,就找到了包厚昌司令,包司令派通讯员到锡澄大队把我找来。我之前没见过包司令,路上就在猜测他是不是大人们常说起的“进忠叔叔”。
见到包司令后,他说我太小了才14岁,这么小怎么可以参军,而且我父母不同意,让我快回去。我说我要跟着进忠叔叔,不肯回家。后来父母也没办法,司令员就让他们先回家了,但是他告诉我父母,过两天部队会经过万安桥,到时候再把我接回去。
两天后部队到了万安桥,我外婆、父母和姐姐都来了,一定要把我带回家。陈队长就和我说,你家里人不同意肯定不行。后来我只能跟着家人先回去。我在家待了三天,趁家里人没注意,又偷偷跑出来,但是一直找不到部队。就在这时,我碰到了便衣侦察员严柏生,他完成了侦察任务,要回部队,在路上遇到了我。我就搂着他号啕大哭,他说:“小家伙你又来了,我也在找你啊。”他把我带回部队。陈队长见到我回来,也很高兴,决定让我留在大队部当通讯员。后来部队渡江到了高邮,编入华中野战军7纵63团。
我还想讲讲我的断臂。1946年,我在苏中卫校学习了三个多月,之后就分配到团里见习。1947年8月12日,我在华东野战军11纵31旅93团2营担任医务员。我们团在进攻盐城城中的一座宝塔时,一颗子弹打穿了我的右手肘关节。当时,我并没有感觉,继续向前冲,而此时地上早已是一摊血。正巧,骆逸民营长带队穿插过来,见我负伤,便命令我停止前进。民工用担架将我送到前线急救站,旅卫生部徐友明部长见我肌肉发黑坏死且粉碎性骨折,只能按当时的医疗条件进行了截肢手术。
我休养了一段时间,回到旅卫生部直属医疗队药房,担任司药。1948年1月入党,有三个月的预备期。随后,我参加渡江战役,渡江后担任无锡县警卫连副连长等职务。1953年10月转业到地方工作,曾任无锡市轻工研究所副所长。1982年5月离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