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 珀 色
绿鬓年少金钗客
缥粉壶中沈琥珀
九月，上海明远集团大厦门口。
“快走！”保安一左一右的挡住莫菲的去路，凶巴巴地说，“我们认识你了，可别再胡闹了啊！”
看着被保安关上的大门，莫菲有些泄气。在第35次被保安从明远集团的大楼里赶出来后，她不禁开始回想，她一个正儿八经的服装设计院校的学生，祖国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到底是怎么沦落到在明远集团“人人喊打”的地步的？
其实这话说起来不长。
大概在两周前，闺蜜沈佳希拿到了两张明远集团新品发布会的入场券。原本那天莫菲是有事情要办的，但经不住沈佳希的软磨硬泡，只好陪她一起来了。
别看莫菲长得瘦瘦小小，柔柔弱弱的样子，可她非常的有主见。在她看来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明远这次的“云鹤图”服装系列不能说是不好，但绝对说不上有多好。要让她像其他人那样胡乱吹捧，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先不说“云鹤图”的设计和工艺，单说它的设计理念。明远集团的首席设计师夏雪凌小姐侃侃而谈地说什么仙鹤代表了啥美好爱情、啥忠贞向往……这些商人也真是够了，为了宣传的噱头什么都往爱情上扯，就不能有点别的新意？
仙鹤代表了爱情？如果一只鸟就能代表爱情的忠贞，那梁山伯和祝英台是不是白死了？
这些话莫菲要是在心里吐槽，应该也没什么事儿。可坏就坏在莫菲心直口快，想到哪里就和沈佳希吐槽到哪里。
要是这话只有她和沈佳希知道也还成，偏偏莫菲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会场突然安静了几秒钟。
好巧不巧的，夏雪凌正好走到了她们的身后。
好巧不巧的，这话被夏雪凌听去了。
好巧不巧的，夏雪凌又和明远集团的总裁唐明轩先生待在一起……
说起这位青年才俊唐明轩先生，话其实也不长。
总裁嘛，优秀嘛，财大气粗是基本，海外留学是标配。俊美的脸庞，完美的身材，唐明轩先生一个也不少。那白白净净的脸蛋儿，谁看了都想上去捏一把。剪裁得体的高档西装穿在身上，让他宽阔的肩膀看起来更加的伟岸。当他面无表情地从旁边经过，莫菲觉得温度都冷了几分。
有生之年，莫菲也算是见过活体总裁了。
再怎么说总裁先生是见识过大世面的，即便当面听到莫菲说的“大逆不道”的话，他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冷淡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疏离，任谁也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
可夏雪凌就没那么淡定了，听到莫菲的评论，她毫不客气地上前打断。精致的脸上写满了傲慢，她趾高气扬地问道：“请问我们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夏雪凌用词客气，语气却十分地高傲。莫菲觉得她就像护崽的老母鸡，浑身上下的毛都竖起来了。
见夏雪凌一副攻击性很强的样子，莫菲意识到是自己说错了话。她其实没什么恶意，只是嘴比脑子快，所以不小心调侃过了头。看夏雪凌是真的生气了，莫菲连忙解释道歉，说：“夏老师不好意思啊，我只是发表自己的一些看法，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莫菲是非常诚恳地在和夏雪凌道歉，可惜夏雪凌并不买账。冷笑着看向莫菲，她貌似大度地说：“新品发布会就是用来交流的，你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可以说说看。”
沈佳希在旁边不停地给莫菲使眼色，莫菲却完全没注意到。即便注意到了，莫菲也不会理睬。她才不管夏雪凌是真客气还是假正经呢，既然让她说，那她就说呗。
莫菲不卑不亢地说了一二三四点，听得沈佳希是频频抽冷气。如果她刚才说的是“大逆不道”，那现在这些就可以直接推出去斩了，没救。
唐明轩的情绪始终没多大的起伏，夏雪凌却越听脸色越不好。听到最后，她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语气生硬地问：“所以你是设计师？”
这次夏雪凌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你不是设计师，那你说的这些都是不成立的。你连设计师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地说大话？不自量力。
夏雪凌的眉宇眼间，表露得就是这个意思。
她要是这样讲的话，莫菲非得跟她说道说道不可。再怎么样莫菲也是服装设计专业的高才生，是吧？好赖不济，她也有一定的专业素养的，对吧？行，就算她不像夏雪凌那样知名，但也不能剥夺她发表意见的权利对不对？他们明远集团在服装行业内确实是权威，确实是资历深，可再怎么样，也得让她说话呀？
可还没等莫菲的话说出口，她就被涌来的媒体给撞到了。闪烁的闪光灯暂时缓解了尴尬，但也撞掉了莫菲手里拿的速写本……本子正好掉在了唐明轩的脚边。
搞创作的人都有自己的小习惯，像莫菲就喜欢随身带着个本子写写画画，随手记录一些生活中的灵感。而本子掉落开的那页，便是她在发布会上记录的内容。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莫菲想着拿回本子也就算了。可没想到唐明轩的速度比她要快，他俯身拾起了地上的本。
唐明轩的举动，简直让莫菲大吃一惊……我的天呐，总裁大人不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吗？
他居然也会亲自弯腰？
在莫菲看来，不管是咄咄逼人的夏雪凌也好，还是一言不发的唐明轩也罢，他们都属于一类人种。他们精明，冰冷，不可一世。总的来说，就是和莫菲完全不同的人。
八成是莫菲的言论也惹火了唐明轩，他神情淡漠地看了眼本子，指着上面画的仙鹤挑了挑眉，问：“记载得这么详细……该不会是想抄袭？”
莫菲囧了一下：“啊，那个，唐经理……”
唐明轩面无表情地纠正道：“总经理。”
莫菲在心里吐槽他龟毛，敷衍地配合着说：“唐……总经理，这是个误会，我是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上面都是我抄录的学习内容，并不是你以为的抄袭。”
唐明轩的镜片上反射出冷冷的光，他的嗓音深沉，说话时几乎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这个仙鹤的标志已经被我们注册了，是有专利的，你也是学设计的，你难道不知道吗？抄袭对原创来讲是最大的侮辱。”
先是夏雪凌，接着是唐明轩。莫名其妙地被指责了一通，莫菲也被说火了：“是，仙鹤的标志你们是注册了，仙鹤你们也注册了？”
沈佳希小心提醒：“莫菲，这话不能说呀！”
不能说？为啥不能说？他们生气，莫菲还生气呢！正在气头上的莫菲，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对着唐明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天底下有毛的鸟是不是都是你家的啊？”
“莫菲，这话也不能说呀！”
莫菲从唐明轩手上抢过速写本子，撕下那张设计图塞到了唐明轩手里：“给你！你自己好好看看吧！不是有翅膀有毛的鸟就是你家的仙鹤！”
虽然莫菲努力地自证清白了，唐明轩却并不买账：“给我有什么用？你该记的不都记下了？”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啊？”用不用把脑袋给你啊？总裁大人？
没等唐明轩说出个所以然来，沈佳希就拉着莫菲走了。她们走得太匆忙，本子还在唐明轩手上。
于是，便有接下来这两周的“血雨腥风”。
老话说得好啊，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在哪儿丢了本子，就该从哪儿去找。
可老话还说了，人与人有异，命与命不同。从发布会离开后，莫菲想见唐明轩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莫菲试着给明远集团打电话，她想尽办法给唐明轩留言。所有办法都试遍后，还是没有丁点儿的回音。万般无奈之下，莫菲只好锲而不舍地来明远集团敲门……于是，有了现在尴尬的处境。
那个本子上不但记录了莫菲毕业作品里的设计构想，也记录了她所有网络会员的账号。一旦这个本子丢失，莫菲的学习生活就全部停摆，会给她带来极大的不便。没办法，她只能坚持来敲门了。也许哪天掉下来一块敲门砖就砸在了唐明轩的脑袋上，给他砸灵光了呢？这都说不定。
莫菲正想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开了过来。在明远楼下蹲了有一段时间了，她立马认出来这是唐明轩先生的座驾。莫菲眼疾手快，赶紧追了上来……明远集团的保安反应速度比她还快，连靠近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将她挡在了外围。
眼看着唐明轩的汽车缓缓开远，莫菲气不打一处来：“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我又没在大楼里！”
缠斗多日，保安不愿再和莫菲废话。轰着将莫菲赶走，头都不回。
仰望着明远集团高耸入云的大楼，莫菲忽然响起了沈佳希的话。在她来之前沈佳希是说过的，唐明轩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当时莫菲以为她是在说笑，现在看来还真是意味深长。
莫菲对着冰冷的大楼叹了口气，小声地嘟囔说：“想要见你真是比登天还难呐！”
也许登天都比见唐明轩容易些。
莫菲兴致不高地走到花坛前，她刚要坐到长椅上突然收到了喜马拉雅上“h”的私信。
h：今天又去明远了？
除了设计学院的学生外，莫菲还有个不为人知的身份，那就是喜马拉雅上的主播……扑街主播。
莫菲是在弟弟莫凡的推荐下才开始玩喜马拉雅的，一开始两个人只是在上面追追书，听听相声。莫凡年纪小，没什么常性，玩了几天就不玩了。倒是莫菲玩出了感情，后来干脆自己开了个“菲到小角落”的小号，做起了电台主播。没事儿在上面发发歌，分享一下生活日常。
和喜马拉雅上别的主播比起来，莫菲的电台可以说是扑的连水花都没有。粉丝不过几个人，基本上也都是僵尸粉。莫菲像是个絮絮叨叨的老太太，不厌其烦地记录自己每天吃什么学什么了。到最后，连沈佳希这样友情关注的朋友也不来听了。
h是大概一周前关注莫菲的，当时被明远集团保安赶出来的莫菲正在气头上。她慷慨激昂地在直播里说着“这到底是什么烂公司啊！还吹嘘是最懂传统精神的企业！”，话还没说完，系统音突然提示她涨粉了。
半年来她就涨了这么一个粉，就是h。
h这个人有点古怪，他的系统资料里一片空白，没有出生年月，莫菲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不仅头像是系统默认的，就连名字都是一串毫无意义的英文hfcjkosacjosacjpoas。
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出现在粉丝列表里，莫菲理所当然地把它当成是僵尸粉。可让她没想到的是，h没头没脑地回了她一句：小心被寄律师函。
律师函？什么律师函？
不等莫菲再问问清楚，对方就下线了。
莫菲不明白h在说什么，而h似乎也没太想让她懂。虽然h言行古怪，却是莫菲的忠实听众。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每天都会准时地出现在莫菲的直播间。多数时候他并不多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在莫菲准备下线的时候问问第二天什么时间播出，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平日里莫菲直播喜马拉雅都没人在，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听众，她也比往常积极了不少。尤其是每次看到h的头像闪烁，她心里都会涌现出不一样的期待。
今天h主动问起，莫菲心中多了些暖意。一想到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还有人在关心着她，注视着她，莫菲就十分地感动。
莫菲看了看时间，笑着说：“今天很难得哦！你居然会主动和我说话。”
h没有作声，莫菲避免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现在这个时间，你不用上班的吗？”
h：你不是也没去上课。
莫菲叹气：“可是我还没有拿回来我的本子啊！”
h：就是一个本。
虽然文字看不出情绪，可不知为什么，莫菲不自觉地脑补出了唐明轩讨厌的语气，那种居高临下和漫不经心……不，不会的。h会每天都来关心她的状况，怎么可能会和那个高不可攀的总裁是一个人呢？
莫菲笑自己想多了，她真是被唐明轩搞出神经质来了。
h：你在笑什么？
看到h发来的消息，莫菲才意识到自己在对着直播傻笑。考虑到身上的“偶像包袱”，莫菲收敛了笑意，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唐明轩也挺可怜的。”
h又不说话了。
莫菲也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话给吓到了，为了能够自圆其说，她一本正经地在胡扯：“你想啊，他的办公室在明远大厦的最顶层……”
h：顶层视野很好。
“是吧？可那里只有他自己，多无聊啊！”莫菲看向唐明轩所在的楼层，可因为大厦太高了，她看得并不真切，“我这几天远远地看着，他身边似乎有很多人，但他看起来还是孤零零的。秘书怕他，保安怕他，前台怕他……”
h：你不怕他？
怕不怕唐明轩……莫菲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这个不是重点。”莫菲底气有些不足地说，“我是觉得，他像是建造了一座城堡，他自己走不出去，外人也走不进来。他就那样孤独地活着，然后……等着王子来挑战，可怜吧？”
h：无论是从生活逻辑还是戏剧逻辑考虑，有经济能力和合理动机去建造城堡的人，只有王子。
以唐明轩的形象，确实可以算是王子。但一想到他恶劣的性格……
“他哪里能算是王子？他顶多算是恶龙！”说起来莫菲就有气，“带着一群张牙舞爪的手下，欺负我这种无辜的花季少女……”
h打断她：回去吧，下午会下雨。
说完h就急匆匆地下线了。
“下午会下雨？”莫菲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她觉得h是在逗她，“这种天儿会下雨才真见鬼了呢！”
莫菲想好了，她要在这里死等。不等到唐明轩把本子还给她，她是绝对不会走的！
许是真的见鬼了，下午竟然下雨了。
阵雨来得迅猛，没有带伞的莫菲被雨珠砸的乱跑。明远的保安们都不待见她，她只能站在旁边的公共区域躲雨。
莫菲擦着身上的水珠，就见唐明轩和一行人从地下电梯口出来。她急切地追了上去，却又被保安拦下。
“唐……”
莫菲刚喊了一个字儿，唐明轩突然回过头来。莫菲顿了顿，接着改口说：“总经理。前几天那个……您还记得我吧？”
唐明轩穿着一身黑色暗花西装，在阴雨天的背景里，他的神情被衬托得更加冷淡：“不记得。”
说这话的时候唐明轩似乎都没看她，他带着秘书杨光很快就出了明远大楼。
旁边的保安看了看莫菲，他一副“我早知如此”的样子。莫菲气得咬牙切齿，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我配合，我出去，我就在这儿等，你们家唐总早晚还会回来吧？”
“小姑娘，你咋这么轴呢？”保安们无奈了，“唐总是出去巡视店铺了，他今天都不回来了。”
听莫菲的妈妈说，她的脾气性格是随了她爸。有些执拗，还有些认死理儿。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唐明轩不把本子还给她，那她就不会罢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就在这儿等他……等人总不犯法吧？
莫菲不放弃，保安们摇头叹气。可他们抬头一看，不知怎么，绕了一圈的唐明轩竟然又回来了！
嘿，今天真是怪了事儿了。
唐明轩快步从外面走进来，他看都没有看莫菲一眼。杨光手里拿着湿漉漉的雨伞，紧赶慢赶地跑上前去给唐明轩按了电梯。唐明轩头也不回地上了电梯后，杨光才拎着雨伞过来：“哎！那边那个……顽强不屈的女同志！”
莫菲：“？？？”
杨光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他唇略厚，看起来虎头虎脑的。一时间没想起莫菲的名字来，他说：“那位女同志，唐总邀请您上去。”
听到这句话，莫菲立马精神抖擞起来。都不用杨光叫第二遍，她小跑着钻进了电梯。
电梯里，莫菲一直在试着探杨光的话。杨光不愧是唐明轩的私人助理，他看起来虎，实际上嘴巴严得很。不管莫菲问什么，他都是“等会儿您就知道了”，剩下多一句都不说了。
明远大楼的顶层都是唐明轩的办公室，就像h说的那样，这里视野真的很好。落地窗又高又亮，站在窗边望去积压的云层不停翻涌着云波。
唐明轩并不在办公室里，杨光将莫菲带进来后他也离开了。莫菲看了看，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唐明轩的办公室配色孤冷，色彩单一，以灰黑白三色为主，里面所有的摆设都如强迫症般整齐，灰暗压抑。
室内唯一的色彩就在唐明轩宽大的办公桌上，红艳艳的，被装在一个玻璃罐子里。莫菲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里面是一朵纸叠的红色玫瑰花。
玻璃盒子下面有一张纸条。
莫菲扭着身子去看，上面写着：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浪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
“呦！”莫菲小声嘀咕道，“还读小王子呢？看得懂吗？”
莫菲最喜欢的书就是《小王子》，里面的内容和桥段她早就烂熟于心。就是……唐明轩这样的人也喜欢《小王子》，让莫菲感觉怪怪的。
莫菲想要再好好瞧瞧，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唐明轩和夏雪凌一起走了进来，就见莫菲姿势别扭地靠在了唐明轩的书桌上。
唐明轩的眉头微动，夏雪凌眼神不善。被他们两个人看得有些尴尬，莫菲顺势伸了个懒腰，跟着在沙发上坐好。
夏雪凌是那种天生的大美人，唇红齿白，五官精致。今天她不像在发布会上浓妆艳抹，淡淡的妆感多了一丝楚楚可怜。淡粉色的套装干练中不失妩媚，站在唐明轩身边十分的小女人。
不过在看到莫菲的一瞬间，她小女人的妩媚很快消失了。目光凌厉地看向莫菲，莫菲觉得她又一次炸毛了：“保安！保安！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哪儿来的人！随随便便地就往里放！”
莫菲被明远的保安赶过太多次了，都被赶出应激反应来了。听到夏雪凌叫保安，莫菲的小脸立马苦了下来。
好在这一次唐明轩没有难为她，他冷淡地对夏雪凌说：“她是我请来的。”
有了唐明轩这句话，莫菲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此地不宜久留，她决定速战速决：“把速写本还给我！”
唐明轩听到了莫菲的话，可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反应。径直走到了办公桌前坐下，他抽出文件开始办公。
见唐明轩彻底忽略了她的话，莫菲有点摸不着头脑。以为唐明轩没听清楚，她走上前又重复了一遍：“喂，跟你说话呢！”
唐明轩这才略微抬起了头。
从莫菲的角度看去，唐明轩的鼻梁高挺，下颚角的线条堪称完美。他不笑不说话时好似在沉思，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唐明轩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莫菲紧张地手心都出汗了。就在她以为唐明轩也要叫保安赶她走时，唐明轩冷淡地说：“你过来找人办事儿一个招呼都不打，是不是很没礼貌啊？”
听完唐明轩说的话，莫菲差点乐出来……抬头看了看每次说话都张扬跋扈的夏雪凌，莫菲搞不明白唐明轩是怎么好意思和她提礼貌的。
不过毕竟是人在屋檐下，还有求于人家。莫菲深吸了口气，她脸上挂笑，从善如流地说：“唐总，你好。唐总，打扰你了。唐总，麻烦你把速写本给我。唐总，我真是感谢你八辈儿祖宗……”
“你怎么说话呢！”夏雪凌皱紧眉头，不满道，“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莫菲笑眼弯弯，她说的话有几分戏谑和嘲弄，但偏偏她的态度诚恳，让人无法怀疑她的诚意。
唐明轩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可以是可以，可你本子不在这儿啊！”
不在这儿？那你不早说！
莫菲按捺下心中的不满，继续笑着说：“那在哪儿？我可以自己去拿的。”就是就是，我自己去拿，总比麻烦总裁大人好哇！
唐明轩抬头看她：“在我家里。”
“啊？你……你家？”总裁大人是不是日理万机忙晕了头了？莫菲的本子他拿回家干吗啊？
一旁站着的夏雪凌脸色铁青，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莫菲脑子有点乱，她结巴着问：“那那那……那怎么办？”总不会要她再去总裁家里敲门吧？
那样的话，莫菲真没那个胆量了。
唐明轩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挨着莫菲有点近。莫菲能清楚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那是类似于柏树淋过雨后散发出来的独有香味儿。这种香味儿带来的感觉很玄妙，不会让人感觉太亲近，也不会让人觉得太疏离……该怎么形容这种香味儿呢？
浓而不厚，亲而不密。就像是他们现在的距离，似远似近，又不远不近。
唐明轩突然站起来，莫菲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莫菲条件反射的退后一步。
莫菲的举动让唐明轩也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面色如常地拿了便签递给她，唐明轩淡淡地说：“你留个地址，我寄给你。”
莫菲伸手去接，她无意中碰到了唐明轩的手指。他的手指细长白皙，骨节分明。明明看着宽厚又有力量，却是冰冷冷的。
那冰冷的温度，反倒是烫红了莫菲的脸。她状似淡定地接过便签，清了清嗓子，说：“你，您……能不能快点给我邮过来？我要那本子有急用。”
莫菲写好地址递了过去，她再次强调说：“你记得一定要赶快把这个邮寄给我，这个本子对我真的很重要。”
唐明轩坐回到椅子上继续办公，他公事公办地说：“看我的时间安排。”
“我……”就这一句话，瞬间将莫菲刚刚对他累积的丁点儿好感给打散了。
可唐明轩对此似乎并不在乎，他一边审阅着文件，一边提醒说：“所以你该？”
莫菲又不是笨蛋，自然知道他要的是什么：“谢谢。”
唐明轩没再说话，莫菲也不会自讨没趣的继续待在这儿。她心想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可没走两步夏雪凌却把她叫住了。
“等一下！”
莫菲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她，夏雪凌的神情高傲。她漂亮的脸蛋扬得高高的，气势汹汹：“明轩，你要不要确定一下，办公室里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再让她走？”
自从新品发布会后，莫菲和夏雪凌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之前的莫菲只是不喜欢夏雪凌的设计，现在她是很不喜欢她的为人。
看了看再次炸毛的夏雪凌，又看了看办公桌前面无表情的唐明轩。莫菲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笑道：“我说，你们公司的人还真挺奇怪的呀！”
听到莫菲的话，唐明轩这才抬起头。他用手推了下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上面映出一片模糊的光。
莫菲左右看了看，慢条斯理地说：“要我说啊，这间办公室少了不少的东西呢！就比如说……人情味儿？”
唐明轩转着手里的笔，他又流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夏雪凌被莫菲讽刺的面红耳赤，她声音有些尖利地问：“你说什么？”
终于能扬眉吐气一把，莫菲不无得意地说：“人情味儿。”
像夏雪凌这样的天之娇女，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虽然她表现的依旧得体，却不自觉暗暗攥紧了拳头。
在夏雪凌冲动发火前，唐明轩开口说：“雪凌，她只是个小女孩儿不懂事儿，用不着跟她计较。”
这是在……给她解围？
莫菲回头看了唐明轩一眼，她刚想要说声谢谢，唐明轩又低下头看文件，说：“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
“……”
夏雪凌不满地看向莫菲，但也没再说什么。莫菲径直走出了办公室，一口气儿跑出了明远大楼。
虽然天还没有晴，可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莫菲踩在水坑里，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明明没有跑太远的路，莫菲却喘得厉害。用手拍了拍躁动的胸口，她对着自己的倒影眨眨眼：“我该不会是……也怕他吧？不管怎么说，谢天谢地，我终于不用继续在这儿蹲着了！”
能够拿回本子，莫菲还是很高兴的。不过h提出的问题，却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冒出来。莫菲不想对唐明轩那样的家伙认输，可又不是很有底气说自己对唐明轩无所谓。犹豫了许久，她偷偷跑去问了沈佳希。
“你觉得唐明轩这个人……”
莫菲的话没说完，沈佳希就露出了花痴的笑：“唐总是真帅啊！也不知道人家妈是怎么生的，那脸长的，啧啧，就跟明星似的。”
“我是觉得他……”
“他和夏雪凌还挺般配的啊！”沈佳希的口气里有些羡慕，羡慕中还带着一点酸，“你看那俩人站在一起，就跟金童玉女似的。”
“其实我想问的是……”
“哎，要是能进明远就好了。”沈佳希的眼睛里满是憧憬，“进了明远，我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哎呀，那我要是能嫁给唐总，是不是几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算了，莫菲还是不问了。
不管怎么说，唐明轩答应把本子还给她，对莫菲来讲这就是阶段性的胜利。不用再去明远敲门，莫菲能把时间放在创作上。
最近莫菲的运气还不错，别的同学都在为毕业作品愁的揪头发时，她的毕业作品过得很顺利，听潘素老师的意思，她只要等着毕业就行了。潘素老师对她很赏识，在学校里经常关照她，也乐于把自己的工作室借给她用。莫菲和沈佳希有事没事儿就往那儿跑，潘素老师都笑说她们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上午莫菲刚到工作室，潘素老师就给她介绍了一个服装设计的活儿。有客户要去参加晚宴，想做一套中国风的礼服。时间要的比较紧，莫菲必须马上开始。正在做直播的莫菲刚和h打了个招呼，就背着工具箱出去了。连麦克风都忘了关，她路上走走跑跑的杂音都被录了进去。
上海的多伦路文化街，始建于清宣统三年。这里的街短而路窄，路曲且幽深。地面由很有特色的石块路铺成，路两边是各式各样的洋楼店铺。站在街口望去，整条街都是古色古香的儒雅氛围，橱窗里挂着的字画书法随处可见。
莫菲骑着自行车在小街上走走停停，经过一家名为“墨宝轩”的店铺时，店老板笑着和她打招呼了声招呼。莫菲被橱窗中的一幅水墨山水画吸引，她停下车来看了好半天。
受到妈妈的影响，莫菲从小就喜爱传统文化。纸香，墨香，书本香，她为此深深地着迷。被橱窗里的字画吸引着靠近，莫菲脸上随即露出惊叹的神情。
啊，老祖宗的智慧可真是伟大啊……莫菲不禁感叹，要是能把这些画全都制作到衣服上，那岂不是……
莫菲看得太过投入，她完全没注意到唐明轩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橱窗的玻璃中。
唐明轩也是来一会儿了，他怀里还抱着从墨宝轩买来的纸笔。见莫菲盯着橱窗里看，他稍微晃动了下身子。发现莫菲并不是在看自己，唐明轩的眉头沉了沉。
莫菲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站了个大活人，她掏出手机退后一步想要拍照。唐明轩站在原地没有动，见莫菲快要撞到他身上了，唐明轩才伸出手指戳了她的腰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以为自己撞到了人，莫菲连忙道歉，“我没注意到……你怎么在这儿？”
唐明轩穿了一件黑白格子的西服上衣，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今天的阳光晴朗明媚，他的神情也清朗了不少。
被莫菲问了这么一句，唐明轩清了清嗓子，再次板起脸来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呃，为什么不能……好像也没什么不能，只是莫菲没想到他们会再见面而已。
莫菲看到唐明轩手里抱着纸墨笔砚，又想起了他办公桌上摆放的玫瑰花。这些似乎和他是两种画风的东西，摆在一起怎么都有一种别扭感。
莫菲耸了耸肩，问他：“我的速写本你邮给我了吗？”
“还没有。”
莫菲以为他反悔了，急着说：“你那天答应我了啊！”
离开了办公区域的环境，唐明轩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他的眉宇舒展了些，撇撇嘴说：“我是答应你了啊，但我又没答应你是哪天。”
“你这根本是在跟我玩文字游戏！”莫菲觉得他是故意来作弄她的，“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本子还给我？”
唐明轩就是在逗着她玩，他故意拖慢了语速：“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凭什么？”
唐明轩转身要走。
莫菲真是败给他了，她笑着追上去说：“好好好，你问！”
唐明轩推了下眼镜，他看起来倒不像是在开玩笑：“你评价云鹤图的时候说，你觉得应该把一部分抽纱工艺换成欧根纱面料……为什么？”
啊？就这？莫菲使劲想了想，那天她是这么说的？
莫菲想不起自己说了什么，不过为了拿回本子，她严肃地说：“因为我打算用欧根纱来提升整件衣服的仙气，抽纱可以适当地减少，这样整体效果会更好……不对呀？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评价云鹤图的？你在秀场偷听我说的话了？”
听到莫菲说的话，唐明轩忽然笑了一下。不过他的笑意很快就消失了，这让他的表情中多了几分戏谑：“我穿的西装不够贵吗？你为什么会把偷这个字和我联想到一起？”
莫菲搞不懂：“可你不应该……”
唐明轩慢条斯理地说：“作为一个有诚信的商人，我不会言而无信的……至于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给你寄本子呢？是你的手机号码少写了一位，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你。”
唐明轩拿出手机给莫菲看他拍下的字条照片，莫菲凑过去数了数……还真是少了一位。
莫菲看着不全的手机号码，尴尬地笑了笑，从唐明轩手里拿过手机，她将自己的手机号码输入进去：“呵呵，不好意思了……还是要麻烦您尽快发给我。”
唐明轩拿过手机，转身就走。
莫菲懊恼地站在原地，指着自己的头嘀咕：“怎么能少写一位呢？我就是个猪脑子……他是怎么知道我是怎么评价云鹤图的呢？”
唐明轩走的并不远，他听到莫菲的话似乎是笑了一下。莫菲敏感地去看他，唐明轩却接起了电话。
“嗯。”唐明轩懒懒地应了一声，眼中残存的笑意立马消失了。脸色黑得难看，他快步离开了。
唐明轩大步流星地走远，莫菲被弄得满头雾水。“嗯！”怪腔怪气地学了下唐明轩说话，莫菲自言自语地说：“这又是要干吗去啊？总裁是不是都是这样？天天想一出是一出的？”
没有人能回答莫菲的这个问题。
第二天来到潘素工作室，莫菲把自己的不解说给了沈佳希听。
“你们两个就那么遇到了？在大街上？”沈佳希感觉很不可思议，“事先都没打过招呼吗？真就那么遇到了？我不信。”
别说是沈佳希了，莫菲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可不是！就在大街上！他像是阴魂不散一样！突然冒出来了！你说说，吓人不吓人？”
“嗯……”沈佳希略微沉吟，但她还是不信，“你上次去明远那么久，是不是要到唐总的电话号了？你俩是不是加了微信好友？他看到你朋友圈什么的？”
“怎么可能！”莫菲连忙撇清关系，解释说，“我怎么可能会有他的微信呢？我……就是因为我留错了手机号，他才一直没联系上我，没给我寄本子的呀！”
“哦，也对。”沈佳希像是松了口气，她笑说，“要是这么说的话，你和唐总还真是有缘分呢！这样都能遇到！”
“你这个乌鸦嘴！”莫菲拿线团丢沈佳希，“我看是孽缘吧！”
沈佳希拿纸巾回丢过去：“孽缘也是缘啊！总比没有好吧？”
下午的阳光正好，微风吹过树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味儿。她们两个人正在打闹间，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门上的风铃被轻轻撞响，莫菲和沈佳希谁都没听见。
“潘老师！我的晚礼服……”
推门进来的是个年轻女孩儿，她年轻，漂亮，又瘦又高。身材虽瘦，脸蛋儿上的肉却很饱满，这给她增添了不少蠢萌的感觉。可她似乎是不喜欢自己稚嫩的风格，铆着劲儿往性感上凹。眼线画得又浓又黑，还穿了一身高仿的香奈儿。
看到彼此后，三个人都愣住了。还是潘素老师抱着工具盒过来，她们才回过神来。
“潘老师。”莫菲不敢相信，“你之前跟我说的客户……不会就是白小曼吧？”
说起这个白小曼，倒是有点说来话长了。
白小曼曾经也是莫菲服装设计学校的同学，实事求是地说，莫菲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儿。白小曼的身材比例极好，那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任多么平平无奇的衣服穿到她身上，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来。这样的女孩子走在大学校园里，追的人数不胜数。每天送到宿舍的鲜花情书都一堆一堆的，高年级的学长，低年级的学弟，学校里的快递小哥，甚至是偶遇的路人，无一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再实事求是地说，白小曼美是真的美，蠢也是真的蠢。在恋爱上，她经常被人忽悠几句就跟着跑了。等发现上了当，多数时候都晚了。回到宿舍里哭上一通也不长记性，下次还是在一个坑里摔倒。莫菲几次劝她，她听都不听。她不仅不听，反过来还生莫菲的气，觉得莫菲是嫉妒她，想坏她的好事儿。
“蠢”这个字儿，莫菲真的说倦了。她不信又不听，谁也没办法。女人嘛，年轻的时候都是要为爱情流泪的。也许泪水流尽了，她就能成长了也说不定？
眼泪有尽头，白小曼却蠢到无极限。爱情的坑还没绕过去，她就被自己坑的被开除了。
莫菲的学校非常严格，期末考试的时候严禁抄袭。在考试前莫菲千叮万嘱地告诉白小曼，这次的考试很重要，千万不能挂科云云。白小曼信心满满地告诉她没问题，结果考试时却还是出了状况。在考卷上，白小曼用了莫菲设计的LOGO图案，直接和莫菲的答案撞车了。
老师直接将她们两个叫到办公室里来，让她们当众阐述自己的设计理念。白小曼话说得结结巴巴，驴唇不对马嘴，老师二话没说，直接将她给开除了。
被学校开除的白小曼像是疯了一样，她本就不聪明，遇到这么大的事儿就更慌了。她自己总结来总结去，最终总结出一个结论，一定是莫菲嫉妒她，陷害她，只要她被学校开除了，就没有人比美能比过她了……莫菲实在懒得理她。
莫菲越是不搭理她，白小曼越是认为自己说得对。她刚被开除的那半年，简直就是莫菲的噩梦。白小曼不管白天黑夜，只要不高兴了她就打给莫菲哭骂，搞得莫菲不厌其烦。后来白小曼当了模特，有了事儿做，这才放过莫菲。
潘素老师比较惜才，莫菲和白小曼在他的眼里都是一样的学生。从艺术的角度看，莫菲的衣服只有白小曼最能穿出味道来。要是不让她们两个合作一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原本潘素老师是想事情差不多后再和她们说，没想到她们竟然在这里遇到了。白小曼白了莫菲一眼，不悦道：“潘老师……你怎么让她这种水平的人来做我的衣服？”
潘素老师笑着做和事佬：“你要去参加慈善夜，莫菲需要出一套好的作品……你们两个就当这次是个机会，一起放下之前的成见吧！”
莫菲这才明白：“这套衣服是要参加凯曼慈善夜的？”
凯曼集团，也是服装行业内鼎鼎大名的企业。可因为他们集团的总部在法国，审美设计上和国人的传统理念有很大的冲突，所以凯曼在国民度上比明远差了一大截。不过要从发展模式上来看，凯曼的业务要比明远广的多。凯曼集团不仅有自己的服装，还有自己的模特。许多服装企业需要模特走秀时都要来找凯曼，某种程度上来说，凯曼在行业内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
见莫菲惊讶的样子，白小曼得意扬扬地炫耀说：“没错！我男朋友要带我参加今年的时尚慈善夜，怎么样？没想到吧？”
没想到，还真是没想到，莫菲轻哼了一声：“早知道是你的衣服，我根本就不接这活儿！”
“呦，你还摆上谱儿了！”白小曼抱着胳膊，耀武扬威道，“莫菲，你和我，我们已经不一样了。你还是个穷学生，但我，是你的大客户。你要是敢不恭敬我，小心我……”
白小曼话说得越来越过分，潘素老师忍不了了：“你们两个都少说几句！在学校还没吵够？你们没吵够，我都听够了！”
两个女孩子气鼓鼓地看了对方一眼，谁都不肯先认输。
白小曼翻着白眼，走上前看向人形模特架上的衣服：“就是这件吧？莫菲，这就是你为我做的衣服？你这领子高的都快缝成口罩了……你这是在做修女装呀？”
“谁说性感一定要露肉的？模特不过是展示衣服的工具，不是为了突出你个人！你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还敢说自己是模特？”莫菲不甘示弱地回击。
“问题是这套衣服的设计也不怎么样呀！”
“哼！你爱穿不穿！潘老师，没其他事我就走了！”
潘素很无奈，他真是被这两个“爱徒”给吵怕了：“莫菲，小曼……你们两个在各自的行业里都是十分优秀的，虽然你们不是朋友，但我希望你们都能拿出自己的专业态度来，认真地对待这次合作，可以吗？”
莫菲沉着脸不说话，却也没有离开。
潘素喊：“莫菲？”
莫菲明白潘素老师的良苦用心，但还是看白小曼很不爽。她没好气地走上前去，将衣服从模特架上拿下来，径自往更衣室走去。
见莫菲妥协了，白小曼嘴上嘲讽说：“在学校的时候就傲得眼睛长在头顶上，结果现在还不是得伺候我穿衣服！哼！等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谁，还不得……”
莫菲终于按捺不住怒气，她走到更衣室前转身望向白小曼：“你到底要不要换衣服？”
“莫菲，今时不同往日了。”白小曼要是有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啧啧啧，这是你所谓的专业？你对我的态度要能再好点，说不定我会介绍些客人给你……”
“不用！我就算是饿死，我也不会接受你白小曼的施舍！”莫菲冷着脸将手里拿的衣服塞给白小曼，“请你快点，别耽误我去见客户！”
莫菲用力推白小曼进更衣室，气呼呼地关上了更衣室的门。
潘素老师很头疼，长长地叹了口气。
给白小曼试衣服，简直是噩梦的开始。一个下午莫菲什么都没做，光给这位大小姐服务了。一会儿她渴了，一会儿她饿了，一会儿她又被针给扎了。莫菲跑的脚后跟都疼了，白小曼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临走前，白小曼笑着说：“莫菲，你设计的这个领子，我非常地不满意。三天后我再来，希望你能交出满意的衣服给我。”
“……”要是莫菲有力气，她很想和白小曼打一架。
被白小曼这么一折腾，莫菲又两三天不能睡觉。她推掉了所有的活动和安排，没日没夜地画图纸改衣服。要不是h每天等她的直播，那她连直播也给停掉了。
h好像是知道她忙，所以也没去吵她。莫菲有时候忍不住在想，或许他也挺忙的吧，毕竟在上海生活，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容易。莫菲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在这里她都经常找不到归属感呢！更何况是h？
h是不是上海人，莫菲也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就是，h的生活应该也挺寂寞的。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每天不厌其烦地追听莫菲的电台呢？他又不是什么变态追踪狂。
可是……哎？他会不会就是变态追踪狂啊？蹲在互联网阴暗的角落里，蓄谋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莫菲越想越害怕，她下意识地赶紧挂断直播……与此同时，上海街道上的某个高档商务车里，唐明轩先生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轩哥。”杨光调整了车内的冷气，“您用不用加一件衣服？”
唐明轩锁屏了手机，冷淡地说：“不用了。”
“轩哥，您要不要睡一会儿？到凯曼还有一段路程呢！”
唐明轩没有回答杨光的话，他的神情懒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听到唐明轩回话，杨光就有些不安。他毕竟年纪小，排解不安的方式只有不停地说话：“轩哥，您最近睡眠还挺好的啊？我们都没太去陈医生那里了……轩哥，你说我们就这样去凯曼，方总监会不会不高兴啊？哎，珠珠小姐也真是胡闹，她跑到凯曼去做什么呢？以您和方总监的关系，真是……”
“杨光。”
唐明轩终于开了口，杨光迫不及待地问：“咋了？轩哥？您有什么吩咐需要我去做的？”
“说废话要是扣工钱，你是不是得贷款上岗了。”
明白唐明轩是有些烦了，杨光封好嘴巴不再多话了。
明远和凯曼是竞争对手，唐明轩不打声招呼就来，让整个凯曼都手忙脚乱。按理说，唐明轩想要见他们的方总监是需要提前几天预约的……可是唐明轩做事儿，什么时候按照常理出牌过？
唐明轩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走，前台保安没有一个敢上来阻拦的。唐明轩的目的明确，直接推开总监办公室的门进去。
陆珠正和方笑愚在里面说笑。
“表……表哥！”陆珠被吓了一跳，她讨好地笑说，“你怎么来了？”
陆珠是唐明轩的表妹，她三岁的时候父母意外身亡，唐母看她孤苦无依，便接到家里亲自抚养。虽然他们是表兄妹，可跟亲兄妹没什么区别。
唐明轩面冷嘴毒，对陆珠却非常的上心。从生活到学习，方方面面他都为陆珠安排好了。若是陆珠能安安心心享受，做一个乖巧的千金大小姐，或许也不错。但偏偏陆珠的性格像极了她姑妈，有主意的很。唐明轩安排她去读工商管理，她死都不愿意。大学开学没多久她就跑回来了，没敢直接回唐家，她偷偷来了凯曼总监方笑愚这里。
见唐明轩亲自来抓人，陆珠知道自己死定了。事到如今，她只好孤注一掷：“我不回去，笑愚哥晚上还要请我吃饭呢！”
凯曼，明远。唐明轩，方笑愚……唐明轩冷笑一声，不愧是他唐明轩的好表妹啊！太懂他的心思了。
唐明轩不去理会办公室里的方笑愚，他几步上前，拉起陆珠就要走。陆珠跟唐明轩别扭着不想走，但拧不过唐明轩。拼命地对着方笑愚眨眼，她不停地向着方笑愚求助。
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妹拉扯的年轻人就是方笑愚，服装界有名的天才设计师，凯曼的艺术总监，也是和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曾经。
方笑愚要比唐明轩稍矮一些，身材也要更强壮一些。他的五官偏欧美化，眉眼处的轮廓更加的深邃，笑起来有些含情脉脉，不笑的时候又有点忧郁。
从唐明轩进来后，方笑愚的脸上就挂着讥诮的笑意。他冷眼旁观着，就要看看唐明轩怎么说怎么做。
见唐明轩动手抓人，方笑愚这才出了手。他挡在了陆珠前面，笑呵呵地说：“哎哎哎……干吗呢？大白天的在我办公室里抢人？唐总，不是这么有失风度的人吧？”
唐明轩不想去接方笑愚的话，他挡在陆珠身前，拨开了方笑愚的手：“我来领自己的妹妹回家，应该谈不上抢吧？方总监？”
方笑愚看向唐明轩的眼睛，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得可真理直气壮啊……”
“我为什么不理直气壮呢？”唐明轩冷淡地说，“做贼的才需要心虚。”
又来了，又来了。
三年了，方笑愚最恨的就是唐明轩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话说得可真是轻松啊！你还能带妹妹回家，可我妹妹已经失踪三年下落不明。你可以把你妹妹带走……但我什么时候能把妹妹带回家？”
唐明轩面色沉重，但他没什么想说的了。三年来他们一直在为这件事情争吵，吵来吵去也没有个答案。
方笑愚也是一样，看了看旁边紧张的陆珠，他笑得柔和：“陆珠，你先回家去吧！改天笑愚哥再约你，好不好？”
陆珠想劝劝他们别再吵了，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用。无奈地点了点头，她有些怯怯地跟着唐明轩出去了。
杨光在外面等着，他和陆珠是一样的紧张。唐明轩还算顺利地把陆珠带出来，杨光偷偷地松了口气。
唐明轩黑着脸走在前面，陆珠和杨光很吃力地在他身后跟着。气氛沉闷地可怕，杨光哈哈一笑，说：“珠珠小姐，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回来？轩哥可担心你了！你这次回来是……休假？是不是？”
“她擅自休学了。”唐明轩淡定地说。
“休学？怎么休学了？”杨光怕得要命，“你这个……”学费好贵的呢！
陆珠面露害怕，唐明轩忽然笑了。
唐明轩平日里都是一副不苟言笑，很严肃的样子，现在他突然笑了，倒显得有点可怕。唐明轩停了下来，他慢条斯理地说：“对啊，你和我们好好说说你为什么要休学？”
“我……我……”陆珠沉了几次气，她闭着眼睛喊出来，“我想到凯曼去做模特练习生！”
唐明轩似笑非笑，他的镜片上折射出冰冷冷的光。陆珠吓得不敢去看他，就连杨光都变了脸色。
“珠珠小姐，你真要去凯曼？可是……你不去念书了吗？
陆珠深吸口气：“我不喜欢工商管理，我就想当模特！”
杨光打量了一下唐明轩难看的脸色，他劝解说：“珠珠小姐啊，当模特有什么好，还是好好学习，将来帮唐总管理公司，多好啊！”
外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陆珠对此嗤之以鼻：“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专业，我也不想管理公司，我就喜欢当模特，我喜欢穿着新衣服走在T台上……”
唐明轩面无表情地说：“真是胡闹啊！工商管理要是能开口说话，它估计也不喜欢你。”
“我怎么胡闹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当模特，为什么我不能选自己喜欢的专业！你不要自己跟方笑愚过不去，就连累到我的未来！”
陆珠委屈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已经是大人了，我有权利为自己的人生做主！”
唐明轩冷哼一声，杨光赶紧打圆场：“哎呀，轩哥，珠珠小姐，你们两个不要一见面就吵架……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珠珠小姐想当模特也可以啊！正好轩哥认识这么多人，到时候让他去向那些老师打声招呼，珠珠小姐假期过来串一串，还用得着休学嘛！”
陆珠没有开玩笑，她也很严肃：“我不是玩，我就是要当职业模特，我要当世界超模！”
唐明轩诚恳地对她后半句话表示认同：“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当模特也用不到脑子。”
陆珠被气哭了：“你这个控制狂！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从来就只顾自己的好，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替我安排一切，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喜欢什么，没人顾及我的感受，我走，我走还不行嘛，我不要你们管我！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陆珠气呼呼地跑出去，杨光急得跺脚：“唐总！珠珠小姐走了！我们赶紧去追啊！她一个人乱跑会有危险的！”
有危险？能有什么危险？陆珠的脾气，没人比唐明轩更了解。
“她都能躲到凯曼来，你以为她还有地方去？”唐明轩不点头，谁敢配合着陆珠胡闹，“她顶多就是回家了。”
唐明轩拿出无线耳机戴上，率先坐到车里去了。
“哎！”杨光苦闷地摇摇头，“兄妹两个一个比一个难伺候，这尊大佛还没伺候好，又来一个姑奶奶……”
唐明轩回到家中，陆珠果然在发脾气。陆丹在门口急得来回踱步，见到唐明轩回来，她赶紧上前来问：“明轩，发生什么事儿了？珠珠突然就跑回来了，她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关心则乱，陆丹的担忧在唐明轩看来完全是没必要的。她在学校能受欺负？她不欺负人就已经很好了。
“没什么。”唐明轩冷淡地说，“她今天跑去凯曼找方笑愚了。”
听到“凯曼”和“方笑愚”，陆丹的脸色立马变了：“这孩子，去找他们家干什么？怪晦气的。”
“晦气吗？”唐明轩自嘲地说，“可能他们也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吧！毕竟是因为我们家，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才失踪的。”
说起这个，陆丹也是振振有词：“这种事儿，怎么能怪我们呢？当初你们两个恋爱订婚，也是他们……”
“我累了。”唐明轩揉揉太阳穴，转身往楼上走去，“妈，你去劝劝陆珠吧！”
唐明轩不是故意找借口，他是真的累了。公司每天都有一堆事情让他头疼，现在又多了一个陆珠。
作为一个优秀的企二代，唐明轩的眼里只有工作。接手公司三年以来，他一天都没有休息过。长久处在精神压力之下，他的睡眠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一到夜晚，他的精神就会绷紧。再大再豪华的床铺都不能让他放松，关了灯的房间让他无法入睡。
唐明轩一开始没觉得这是一个多严重的事儿，所以就没放在心上。偶尔他躺在书房的沙发上能够入睡，但到了后来也没什么效果了。到了夜幕降临，他就苦熬着到天亮。一天又一天，好似没有尽头。夜晚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在不停地吞噬着他对生活的热情，吞吐出绝望的气息。
这样的感觉让唐明轩感到绝望，却又无可奈何。
多么可笑，他有时候会想，在商场上战无不胜的唐明轩居然会被小小的睡眠问题给难住了。
唐明轩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书房。他随手翻了翻架子上的书，又感到有些无趣。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他突然想到了莫菲。拿过了办公桌上的速写本翻翻，封面上画着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速写本上被撕掉的那一页，残留内容是莫菲在上面做了苏绣针法标注。旁边一长串的社交账号，账户和密码都写得清清楚楚。
想笑。
唐明轩唇角轻轻勾起，他想起了莫菲当天在会场说的话，我不是太喜欢夏雪凌的设计，很多花样都太流于表面了。为了宣传噱头，主题硬往爱情故事上靠。如果一只鸟就能代表爱情的忠贞，当年梁山伯祝英台都白死了……
“幸好不是所有女人都这么想。”唐明轩轻声说，“不然我下个月的业绩就危险了。”
唐明轩将本子丢到一边，页面正好滑到了最后一页。那是一张男人的素描肖像画，看上去……怎么和他有点儿像？
拿起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唐明轩越看越觉得一样。
总裁大人最擅长的就是总结信息，他立马得出一个结论，原来，这个姑娘是喜欢我。
跑来看我的新品发布会，偷偷画我的侧脸，还天天跑到明远来见我……看来，她是爱惨了我啊！
“我恨死他了！”
在陆珠的哀号声中，唐明轩拿着速写本出了门。照着莫菲给的地址，唐明轩独自开车去了。
莫菲住在静安区的一片小洋房里，洋房有些年头了，红砖剥落，门厅的地板也有些老旧。几年前这里就嚷嚷着要拆迁，可传了几年又没了动静。在一片大楼林立的社区内，这片小洋房别具风情。周围的槐树高大，枝叶茂密，到了晚上附近的居民喜欢来这儿遛弯打牌，热闹极了。
唐明轩的汽车停在楼下，他给莫菲打了个电话。
“嗯。”总裁大人颐指气使惯了，“我到楼下了。”
楼上的莫菲不知道在做什么，她兴奋地笑道：“好好好！我马上就下楼了！很快！”
莫菲挂断了电话，速度快得让唐明轩惊讶。
总裁大人对着后视镜照了照自己的俊脸，他严谨的表示：“马上就下来……难道她一直在等我的电话？”
莫菲从楼道里走出，唐明轩微微坐直了身子，莫菲四下看了看，他按响了车喇叭。
瞧瞧，瞧瞧，这为了见我着急的……
唐明轩拉开车门，正要下车的时候，莫菲从唐明轩的车边跑了过去。
看看，看看，望着莫菲刚刚跑过的背影，唐明轩想，她是有多想见我，才……
莫菲不知道唐明轩复杂的心理变化，她从楼道里出来后，直接奔向外卖小哥，拿走了自己刚刚定的炸鸡。
一晚上都在为白小曼的衣服头疼，莫菲饿得眼冒绿光。拿到炸鸡后她迫不及待地掀开袋子闻了闻，挑拣着想要揪一个鸡翅膀吃。
唐明轩脸色难看地看着莫菲跑过去，又脸色难看地看着她抱着炸鸡回家。见她要冲回家门了，唐明轩终于忍不住快步追上拉住她。
莫菲急着回家吃饭，突然被拉住，她也很莫名其妙。抬头看见黑着脸的唐明轩，莫菲还挺纳闷：“唐总？”
唐明轩把速写本硬生生地塞进莫菲怀里，转头就走。可他走了没几步，又折了回来。
夺过莫菲手里的速写本，翻到有人像侧脸的一页，唐明轩指着侧脸问道：“你这里画的是谁？”
呃……这个……那个……
这不是沈佳希那天在会场借她本子画的唐明轩吗？！
虽然这画不是莫菲画的，但却出现在莫菲的本子上。莫菲囧了囧，她一本正经地胡扯道：“哦！您说这个啊……”
唐明轩一副看穿一切的神情，却听莫菲口气一转，说：“布拉德皮特啊！这迷人的短发，多明显呀！你看这眼睛，这鼻子……还有哪个男人比得上？”
总裁大人笑了笑，也看不出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动作粗暴地将本子丢到莫菲怀里，头也不回地上车就走。
莫菲一手拿着炸鸡，一手拿着速写本，一头雾水地看着唐明轩把车子开走。
哎，当个总裁也是不容易啊！莫菲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想，为了节约公司运营成本，这连快递钱都省了。
总裁有总裁的打算，裁缝有裁缝的烦恼。拿好了外卖回去吃，莫菲继续为白小曼的衣服头疼。三天时间转瞬即逝，白小曼早早就来潘素工作室等着了。见到莫菲抱着衣服来，她也没开口，满脸都写着“准备找碴”四个字儿。
莫菲帮着白小曼穿好刚修改好的礼服，白小曼还没等站到镜子前就发难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莫菲？我说了，领子的设计要凸显我锁骨的性感……你看你这个V领，要高不高、要低不低的。”
莫菲控制住用针去扎她的冲动，拼命提醒着自己要冷静：“白小曼，你要是不懂设计就不要乱讲！领子要是再往下，凸显的就不是你的锁骨，而是你的胸骨……为了修饰你前面的曲线，我已经绞尽脑汁了，好歹你也是这个专业出身的，不懂得什么叫藏拙吗？”
白小曼双手一叉腰：“你什么态度啊？”
“那你什么态度啊？”莫菲觉得她已经很客气了，“自己不会种菜为什么要来别人的菜园里指手画脚！”
论口才，白小曼是说不过莫菲的。眼看要输给莫菲了，白小曼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你的顾客！”
“所以就把自己当上帝了？”
在她们两个争执的最激烈的时候，一个男声插了进来：“打扰两位一下，这件礼服是你做的？”
莫菲和白小曼一起回头，白小曼立马红了脸：“方总监！”
只要是学过服装设计的人，就没有没听过方笑愚大名的。虽然莫菲不认识他，但他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十六岁就拿了法国青年设计奖的天才设计师，谁不知道？
莫菲怔怔地看向方笑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方笑愚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蓝灰条纹西装，整个人都显得干净又有朝气。微微卷曲的棕发，长度恰到好处，给他增添了些许的少年感。
方笑愚走向莫菲，他动作儒雅地向莫菲伸出手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凯曼的设计总监方笑愚。”
莫菲和白小曼一样，她就像是一个小迷妹似的红了脸。礼貌地握了握方笑愚伸来的手，她激动地问：“你就是方笑愚？十六岁就拿法国青年设计师奖的天才设计师？”
方笑愚笑笑未答，转头看了看白小曼身上的礼服，他赞赏地说：“这衣服做得不错，前两天我还和潘老师夸这件衣服来着。”
当着方笑愚的面，白小曼说起话来立马变得含羞带怯。听方笑愚夸莫菲，白小曼心里不是滋味儿：“这衣服好看，也要穿在人身上……这有些设计师吧，太注重自己的想法，都不考虑顾客的需求了。”
这话能从白小曼嘴里讲出来，莫菲都忍不住想给她鼓掌了。白小曼这些年终于是进步了啊！骂人都知道拐弯了。
白小曼红着脸的样子很美，估计没几个男人能招架得住。方笑愚看了她一眼，也是从善如流地说：“是啊，顾客需求是挺重要的。毕竟人家花了钱……”
得到方笑愚的认同，白小曼可怜巴巴地点点头。如果莫菲不是当事人，估计也会觉得白小曼受了多大的委屈。
莫菲想要解释两句，可转念一想解释好像也没什么用。既然方笑愚和白小曼认识，自己解释的越多也无疑是越抹越黑。
所以说啊，偶像光环不靠谱。莫菲想，早知道方笑愚也和一般男人一样，她就不应该……
莫菲正寻思着，没想到方笑愚的话锋一转，说：“就觉得自己有权利不尊重设计师的审美和眼光……我看过原始稿件，这不是你想要展现的效果，可也不影响你的发挥，不是吗？”
方笑愚说这话时一直在保持微笑，他看起来洒脱风流，说这话时有一种别样的含情脉脉。白小曼脑子转得慢，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还在微笑着点头应和，内心热切地等着方笑愚的回应。
白小曼不懂方笑愚的意思，但莫菲听懂了啊！莫菲愣了一下，随即朝方笑愚一笑：“谢谢方老师。”
“莫菲，你听不出好赖话么？方总监的意思是……”
“莫小姐，我想请你喝杯咖啡可以吗？”
“方总监！”白小曼气得偷偷掐布料，却是敢怒不敢言。
看到白小曼吃瘪，莫菲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好不容易忍住没有笑，莫菲点头答应：“可以倒是可以，就是我这里现在还没忙完呢！”
方笑愚看了看左右，笑着说：“还需要弄什么……白小姐该不会娇气地要你帮她换衣服吧？我记得白小姐不是这样霸道不讲理的人。”
“当然不是！”白小曼立刻回答道。
白小曼的话刚说完，方笑愚询问地看看莫菲。莫菲想了想，说：“那好啊，就去隔壁吧！”
方笑愚和莫菲一起走出了工作室，穿着礼服的白小曼傻愣在原地。等她反应过来想去追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了。
“喂！”白小曼站在原地气得跺脚，“什么嘛！怎么连方总监都吃莫菲这一套？还有没有天理了！”
潘素工作室在一条小巷子里，附近都是不高的小矮房，这里环境幽静，没什么人来往。隔壁的咖啡厅开在拐角处，三面墙都是高大的落地窗。阳光照射进来，温暖又明亮。
工作时间能坐到这里，让莫菲觉得很愉快。她仰头看着日光从屋檐下照射进来，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莫菲的动作细微，方笑愚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的侧脸。窗外的日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皮肤看起来吹弹可破。
方笑愚看着她的脸蛋，不自觉地想起了六月的山雨。宁静又美好，能带来抚慰人心的力量。
等莫菲回过神来，就见方笑愚微笑着看她。莫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抱歉方总监，我有点儿走神了。”
“该说抱歉的是我。”方笑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道，“是和我待在一起太无聊了吧？所以你才会走神的？”
莫菲紧张得连连摆手，解释说：“没有没有！和方总监这样的大神待在一起哪里会无聊！这是我的荣幸！”
虽然方笑愚听过很多类似这样吹捧的话，不过从没有人像莫菲说得这样真诚。又或者说，没有人像莫菲说得这样纯粹。她的眼神如此的干净，所有的夸奖都是出自真心。让人听着心里暖洋洋的，不自觉地想要发笑。
方笑愚笑了笑，问她：“你和白小曼关系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就是认识而已。”莫菲不想多谈。
见莫菲不想说实话，方笑愚也没再追问。就这样静静地和她待在一起，方笑愚感觉也不错。
两个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莫菲突然开口说：“方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用这么客气。”方笑愚笑了，“你直接问吧！”
莫菲深吸一口气，她下了莫大的决心：“那个领子的设计，你是怎么认为的？”
看莫菲紧张兮兮的样子，方笑愚忍不住逗她：“你刚才不是挺有自信的？”
哎，可是这不是自信的问题啊！
莫菲叹了口气，说：“其实那里的处理，好多人并不认同。”
莫菲皱起了眉头，方笑愚觉得阳光似乎都暗了几分。沉吟了片刻，他思索着说：“认同来自理解，这跟每个人的想法和审美有关系。如果我来处理那个领子，我也会采用同样的方法，利用一些薄纱、若隐似现……”
莫菲眼前一亮，乐了：“对嘛！这才是我要表达的意思！就因为这个领子，我每次都要跟别人解释……哎呀，解释来解释去他们也听不懂，特别的烦。”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是触碰到了方笑愚的心。他内心中柔软的地方被撞到了，连带着说话的口气都温柔了：“干我们这行，其实很孤独……能遇到一个人跟自己理念相同，都会觉得是神的恩赐了……我们原本是两个不认识的人，却因为一件衣服，我现在竟然能跟你这样坐在这里喝咖啡，你说是不是奇迹？”
方笑愚拿起咖啡，佯装酒杯敬莫菲。莫菲笑了，拿起咖啡喝着。他们两个人相谈甚欢，直到黄昏时分才聊完。方笑愚的助理李琦催了他三四次，他才恋恋不舍地准备送莫菲回去。
走出咖啡店内，方笑愚递给莫菲一张名片：“有问题随时跟我联系。”
莫菲笑着接过名片，她目送方笑愚离开。等她想要转身回潘素工作室时，就看到白小曼站在她身后恶狠狠地盯着她。
作为曾经的好同学，好闺蜜，莫菲太了解白小曼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准没有什么好事儿，赶紧溜了算了。
可莫菲才走了两步，白小曼就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一把抢走了莫菲手里的名片，伸手要往莫菲身上推。
莫菲勉强躲过，她不敢置信地看过去：“白小曼，你疯了吧你？青春饭吃不下去了，想吃牢饭是不是？”
“我要是去坐牢，你也别想好过！”白小曼有些歇斯底里，她跺着脚骂道，“我会拉着你一起！绝不会让你舒舒服服过日子！”
莫菲无可奈何地笑：“行，那你说说吧！这次你发神经又是因为什么啊？”
“因为你再次抢了我看好的男人！”白小曼骂得理直气壮。
“不！你等等！”莫菲怀疑自己是不是听漏了什么“‘这个’‘再次’，你不觉得要解释一下吗？”
莫菲听不懂，白小曼更加地生气了：“莫菲，你装什么白莲花？你以为我不知道，大学的时候你害我被开除，在我喜欢的学长面前你出尽了风头！今天也是一样！刚才在工作室里，你在方笑愚面前让我难堪……”
得，白小曼脑子笨，话说起来也是乱七八糟，毫无逻辑。莫菲听来听去，大概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啊，我知道了，你喜欢方笑愚。”
白小曼抱着胳膊，气急败坏地说：“对！”
莫菲哑然失笑：“你神志不清，我什么都不想跟你说，请你让开。”
白小曼哪里肯轻易罢休？她横在莫菲面前，瞪着莫菲：“你是不是以为我好欺负？你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莫菲被她给气笑了：“要不是我躲得快，你都要打我了……你还想怎么样啊？”
莫菲越过白小曼，径直往前走，白小曼伸手拉住莫菲：“莫菲我警告你，不许再坏我的好事！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受不了她的无理取闹，莫菲用力推开白小曼要走。白小曼穿着高跟鞋，她脚下踉跄一步跟着冲上前来冲着莫菲大叫：“你听到没有！以前的事情我可以算了！但是方总监你想都别想！我是不会把他让给你的！”
莫菲想和她理论几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没必要。趁着白小曼整理鞋子的功夫，莫菲赶紧跑开了。
被白小曼这么一闹，莫菲也没心情继续待在工作室了。抱着东西回家，莫菲一头钻进自己的小工作间。
莫菲和弟弟莫凡住在一起，老格局的三居室被她改成了宽敞的两室一厅。中间的大厅被她一分为二，一边是她的工作台，另一边是莫凡的健身区。哑铃和针线盒摆在一起，有一种别样的和谐。
给白小曼这样的神经病设计衣服，实在是很难找到灵感。莫菲东摸摸，西看看，始终拿不定主意怎么下手。一会儿看看设计稿，一会儿又拍拍桌上的小狐狸玩偶。最后实在是太无聊，她打开了直播。
直播打开了，莫菲又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坐在椅子上，她烦闷地转圈圈，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叮咚！”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h上线了。
莫菲看着他的头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刚想开口打招呼，h先发问了。
h：怎么一直没有声音？
“嗯？”莫菲不明白他说的声音是什么？
h：现在有声音了。
莫菲不自觉地笑了。
h：你在笑什么？
“在笑你呀！”
h：是不是也在想我。
莫菲琢磨了一下，还真是：“对啊，我在想……你是不是系统小助理。”
h：系统小助理是什么？系统是电子类的产品，为什么它会需要助理？
“我的意思是，像我这样的扑街小主播，怎么可能会有粉丝每天追更呢？”莫菲自嘲一笑，说，“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系统是不是该给我派发一个小助理，定时安慰我，鼓励我，让我有更新下去的动力。”
莫菲是在开玩笑的，没想到h却当真了。
h：原来还有这种鼓励机制的吗？
“那是当然啊！”莫菲忍住笑意，严肃地说，“所以你从实招来，你到底是不是人工智能？”
h：所以说，我就喜欢蒂姆·伯纳斯·李这种聪明人。
“谁？
h：互联网之父。
“……”
时间沉默了几秒钟，直播内外都安静得要命。可莫菲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觉得h现在一定是在笑。
h：今天你都做什么了。
“今天早起就在家里改衣服，等到了上班时间就去工作室改衣服。”莫菲掰着手指头算，“到了下午，就……”
莫菲不往下说了，h却很好奇：下午怎么了？发生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了吗？
“今天下午遇到一个神经病！”莫菲想起来就有气，“不仅对我设计的衣服挑三拣四，还怪我抢了她喜欢的男人！我真是……太晦气了！”
莫菲骂了半天，h突然又不说话了。
“抱歉，抱歉。”莫菲生怕将仅有的一个粉丝给吓跑了，连忙道歉说，“我今天真是被她给气到了，你不知道她那个神经病，每次都针对我，她……”
h：你有男朋友了？
看到h的问题，莫菲的呼吸都跟着一颤。脸立马烧了起来，她犹豫着说：“我暂时还没有，就是……”
很少有的，h竟然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莫菲脸红得更厉害了，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h：没什么意思，就是刚学会怎么发表情。
“……”刚学会发表情，他是老年人吗？
莫菲欣慰地想，看来她的粉丝年龄层跨度倒是很大嘛！
h：你明天几点会上线？
明天……
莫菲拿起桌上的布料看了看，惆怅地叹了口气：“你问直播吗？明天……对！我要去苏州，估计不上线了。”
h：你去苏州做什么？
其实莫菲也是刚想到要去苏州的。
“我有个师父，她是一个世外高人。”莫菲忽然想到，对付白小曼这种刁钻客户，就该老将出马，“她是苏绣传人，绣工了得。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父，想当年可是给皇帝做龙袍的！”
h：大清不是早就亡了吗？你还绣龙袍做什么？
“你不懂。”莫菲不高兴地说，“我是去学习苏绣，学习传统技艺！”
h：那你一定要坐最早的那趟高铁。
“啊？最早的那趟啊？”莫菲点开订票系统看了看，“最早的那趟是不是有点儿太……”
莫菲正说着话，h就下线了。
“喂，你倒是听我说完你再下线啊！”莫菲小声嘟囔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偶像呀！哼！”
h不打声招呼就不告而别，这让莫菲心里有点儿不太舒服。她有些叛逆地想，h让她坐最早的那趟车去，她偏偏不要。她就要睡到自然醒，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出门。
莫菲想完后，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她连h是谁都不知道，干吗因为人家的话赌气呢？
算了，睡吧，等明天到了苏州再……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莫菲越想睡觉，就越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不停回荡着h说的话。
常言道，当你努力的时候，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同样地，当你想睡觉的时候，全世界都跑出来陪你玩。
莫菲一点多刚要睡着，做完兼职的莫凡开门回来了。莫凡进屋又是煮宵夜又是看综艺，嘻嘻哈哈半天，就到两点了。
等莫凡好不容易去睡了，莫菲刚酝酿点睡意，沈佳希又发来了语音。她刚刚得知下午的“菲曼”大战，迫不及待地想要问问莫菲战况。莫菲简单回了几句，沈佳希聊着聊着却睡着了。
沈佳希睡着的时候差不多凌晨三点，这下莫菲算是彻底睡不着了。
说起来，这是莫菲从小到大第一次失眠。
莫菲的妈妈莫郁馨是个模特，当年在圈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只可惜她在事业上升期的时候爱上了莫菲的爸爸，不管不顾地嫁给了莫菲的爸爸后，相继生下了莫菲和莫凡。本以为等孩子生下来，两个人再去补办结婚手续，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莫菲的爸爸移情别恋和别的女人搞到了一起。
未婚生子，未婚夫背叛爱情，要是换作寻常的女人，恐怕早就精神崩溃了。但莫郁馨却没有，在莫菲的记忆里，她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年幼的子女离开了未婚夫家，重返T台撑起一个家。
那时候莫菲三岁，莫凡才一岁。莫郁馨请不起保姆看护他们，只好带着他们来秀场。莫菲从小就很乖，很懂事，妈妈忙工作的时候她就安静地待在一旁照看弟弟。不吵不闹不多话，静静地看着后台的忙碌。
秀场就是一个浮华的名利场，太多人拜高踩低。莫郁馨红的时候有太多人看她眼红，所以她落魄了，不少人想踩上一脚。莫郁馨始终不卑不亢，见冷嘲热讽不起作用，她们就将冷水泼向了年幼的莫菲。
幸好莫菲天性乐观，即便在那样的环境下也开开心心地长大了。莫凡总是说她没心没肺，像只猪一样，脑袋粘到枕头上就能睡着。
就是这样的莫菲，今天晚上失眠了。
外面的天快亮了，莫菲也就不再继续挣扎了。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她洗漱好准备出门。
莫菲在门口穿鞋时，抬头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她五岁时照的，到了现在莫菲还能记得，那是她妈妈重返秀场后第一次的压轴走秀。她穿着明远集团“颂唐”系列的经典之作，脸上浓妆淡抹，华美的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莫郁馨重返巅峰，多少媒体记者等着采访。可莫郁馨下了舞台后，她第一件事儿就跑去看自己的儿子女儿。当着媒体记者的面，毫不避讳莫菲和莫凡的身世，在闪光灯面前亲吻他们……这温馨的一幕被记者拍下来，此后一直挂在玄关最显眼的位置。
以前莫菲看着照片，只是觉得温馨。但现在看到墙上挂着的“明远”字样，她眼前不自觉浮现出了唐明轩的样子。
“哎呀！”
一想到唐明轩，莫菲就想起腰上被他戳的那下。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她胡乱地挥挥手。背起工具包，赶紧跑出了家门。
莫菲打车，去车站，买票坐车。虽然一夜未睡，可她兴奋得很。在车上吃过了早饭，她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拿出手机打开直播，很意外的，h竟然也在线。
“早上好哇！”莫菲的心情还不错，她笑着说，“很难得啊，你今天居然醒这么早。”
h：不是醒得早。
不是醒得早？那是什么？
“你该不会也一夜没睡吧？”莫菲好奇地问。
h：你一夜没睡吗？
莫菲的话顿了一下，她打岔说：“你早饭吃了什么？”
h答非所问：我要去见一个人。
莫菲很想问问他要去见谁，但转念一想他们两个好像也没那么熟。要是问得太多，似乎有点不礼貌。
车上信号不太好，莫菲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快要到站时莫菲笑了笑，说：“我这两天要是忙的话就不上线了，我们回见吧！”
h缓缓地打出了一行字：你想见我吗？
车身晃了晃，莫菲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她扶稳站好准备回答h时，h已经下线了。
“怎么走得那么急啊？”莫菲撇撇嘴，“是你问我的，怎么也要听我把话说完啊！”
想不想见h……其实莫菲也不知道。
对于h，莫菲是非常好奇的。他多高多重，多胖多瘦。他为什么每天无聊地要听无聊的她在电台里叨叨叨叨说个没完，又为什么要关心她一个虚拟世界里认识的人。他没有看过莫菲的照片，在他的想象中莫菲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这些问题，莫菲通通都想知道。
但是……
她又有点怕，怕真的见面后他和自己想的不一样。怕这样的自己，不符合他的期待。
怕见面后，所有想象中的美感被破坏。
怕现实中的自己不够完美。
怕真实中的他肤浅又浅薄。
莫菲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全都是一些八字没一撇的东西。从苏州站出来时她深吸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些想法幼稚可笑。
现在时间依旧还早，苏州站内已经是人来人往。置身在人群中，莫菲叹了口气。她突然间就想通了，或许h每天追听她的电台根本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因为寂寞。
想要有人跟自己说话，渴望有人能听自己说话，这两者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莫菲腾出一只手来解锁屏幕，直播间她还没有关。有人和她擦肩而过，她在想是不是h。
仿佛有什么心电感应一样，莫菲的念头刚一出现h的消息就来了！
几乎在h上线的同时，他发来了一条消息：回头。
看到这两个字，莫菲的心脏狂跳！站在苏州的大街上，她紧张的手脚冰凉……h不会就在她身后吧？！
怎么可能！他压根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儿啊！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闪过。莫菲来不及细细思考，她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试探着转过身，她在人群中搜寻着可能是h的身影……哈？怎么是他？
马路边上停了一辆低调的商务车，不低调的车牌暗示着车主的身份并不简单。像是强迫症一样整齐排列的数字“8”让人眼晕，阔气的像是财大气粗的地主老财。
这车属于谁，没有人比莫菲更清楚了。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莫菲无数次地看到它远去的车屁股。
没有看到h，莫菲心情有些失落。知道车里不是好惹的主儿，大早上的，她不想去寻那个晦气。看见了也当没看见，莫菲决定装作不认识。
“莫小姐！”
莫菲刚叫到车，坐在驾驶位置的杨光就跑了下来。
和之前比起来，杨光明显要热情很多。看到莫菲，他就像见到亲人一样：“真巧啊！莫小姐，我们居然能在这里遇见！”
“呵呵，是挺巧的。”莫菲笑得客气，“您这是……”不会是特意停车来跟她打招呼的吧？
莫菲和杨光没什么私交，前几次见面相处的也不算愉快。杨光此时的热情对莫菲来说，实在是匪夷所思，甚至有点儿诡异。
而让莫菲没想到的是，接下来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杨光主动上前要去接莫菲手里的大袋子，他的态度可以说是殷勤了：“莫小姐，你要去哪儿？正好我们顺路，我送你过去吧！”
“啊？”莫菲愣了一下，“你知道我要去哪儿？”怎么就顺路了呢？
杨光能当唐明轩的助理，他各方面的能力都是过硬的。特别是在脸皮方面，他也比一般人结实点。旁人听了他们的对话都会感到尴尬，杨光却能像没事儿人一样笑说：“您去哪儿我都能送您，反正我开车，方便。”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呢？
莫菲在琢磨着到底哪里不对劲儿时，杨光第二次要来接她手里的东西。莫菲连忙躲开，拒绝说：“谢了谢了，但是不必了，我叫到车了，司机马上就来。”
“莫小姐，不瞒你说，我来……”杨光小心翼翼地往商务车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说，“看到你真是太好了，你知道苏绣坊怎么走吗？”
莫菲奇怪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嘿嘿嘿。”杨光憨憨地摸了下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是这样的，我们老板要去苏绣坊谈生意，可是吧，我导航没有找到路……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走啊？”
啊，他这是问路啊！问路你早点说啊！搞得跟打劫似的干吗呢？
“你从这里导航就行，”莫菲实诚地要为他指路，“你就搜……”
见莫菲要导航出来给他看，杨光急忙拦住她。摆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杨光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莫小姐，我们老板比较难……相处，你懂吧？”
英雄所见略同啊！莫菲理解地用力点头：“我懂！”
“莫小姐，咱们都属于被老板压榨的人，是吧？”
“没错！”
“既然这样！莫小姐，你能帮帮忙，带我去苏绣坊吗？”
“……”
和唐明轩一起坐到汽车后排后，莫菲才想起来哪里不太对劲儿……她是叫了车的啊！
唐明轩穿了一身棕黄色格子西服，带了一个金丝边框的眼镜。他还是老样子，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几天没见，他别的变化没有，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脸上不见了病态的苍白，多了些红润。
当明远的总裁应该挺忙的吧？莫菲看了看他旁边放着的厚厚文件夹，心想，出差还要工作，也是不容易。
“吱嘎……”
马路上突然闯出来一辆电动车，杨光急忙刹车。莫菲和唐明轩因为惯性往前晃了晃，唐明轩的公文包直接摔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杨光连忙说，“我没注意到！”
唐明轩推了推眼镜，他没再说什么。莫菲见有药瓶滚到了她脚下，她帮着拾起来。
“这个……”
莫菲刚看到药瓶上写的“来士普”三个字，药瓶就被唐明轩给抢过去了。
他一改斯斯文文的样子，抢药瓶的动作显得格外心急。莫菲怕唐明轩误会，急忙解释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帮你把药瓶给捡起来。”
莫菲的好意，唐明轩好像并不领情。他直接将药瓶丢到了后面，继续低头看文件去了。
车内是死一般的安静。
杨光在前面开车，有好几次他想找点话聊。但见后排坐着的莫菲和唐明轩俩人，一人看向一处，谁都没说话，他也识趣地闭嘴了。
苏绣坊离着市中心有点远，它的位置偏郊区，在一处具有苏州园林特点的四合院院落里。夏天的树木茂盛，一眼望过去清幽雅致。莫菲的师父，就是这里的绣娘。
杨光说他们要去苏绣坊，莫菲还以为他是说着玩的。谁知汽车一停稳，唐明轩率先下了车。他走得着急，大步流星地，头也不回。莫菲看他的背影远去，总能想起价值不菲的“车屁股”。
莫菲对着杨光啧啧称奇，说：“你们家老板平时都这么赶时间？”
“轩哥忙啊！”杨光叹气，“一刻千金呢！”
莫菲感慨：“他走那么快，不累吗？”
“轩哥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杨光比画了一下自己五五分的身材，“他那大长腿，一步顶两步！”
“他今天来，是干吗的啊？”
“啊，轩哥是来谈收购的，明远想要收购苏绣坊，拓展颂唐的……”
话说到一半杨光才反应过来，这属于明远的商业机密，他怎么和莫菲说了！
杨光在这里打住早来不及了，莫菲已经明白了。
明远集团发展迅猛，尤其是在唐明轩接班以后，整体水准都达到了行业内的顶级。与此同时一个尴尬的情况出现了，那就是明远最最引以为傲的中国风“颂唐”系列，业绩却连年下滑，几乎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莫菲很喜欢中国风的设计，“颂唐”的每一件作品她都能如数家珍。她看着颂唐从辉煌走向衰落，也是不胜唏嘘。
唐明轩要是想救“颂唐”，找师父，用苏绣，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要是能将苏绣这门传统技艺和“颂唐”结合，没准儿“颂唐”还有用。
“看来他不是只会算账嘛！”莫菲循循善诱地对杨光说，“既然他想救‘颂唐’，为什么不和师父谈合作呢？谈收购，师父是不会同意的。”
杨光骄傲地说：“以明远的经济实力，怎么可能会和一个小作坊谈合作？买下来就是了！轩哥开会的时候说了，他要花三千万将苏绣坊给……”
莫菲看了杨光一眼，他立马用手捂住嘴。
“说呀！都说到这儿了，不说多可惜啊！”莫菲笑道，“你家总裁想法是好的，可惜他选错了人。我师父可是贫贱不能移的，别说是三千万了，就算他出三个亿，我师父也不会卖的。”
“莫小姐说大话了吧？”为了捍卫总裁大人的尊严，杨光忍不住反驳说，“苏绣坊的情况，轩哥都了解了。你们接近半年没有收入了，绣娘也走了几个。三千万对你们来说，不是个小数目。轩哥这个时候来谈收购，肯定是万无一失的！”
“他和你说的？他还说什么了？”
“明远不仅可以在短期内对绣坊进行大量资金注入，还会为了配合明远的全球战略计划，运用公司的资源对绣坊进行宣传推广，提高绣坊在海内外的知名度，利用明远的品牌效应吸引更多的人加入这个行业……”杨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莫小姐！你在套我的话！”
莫菲哈哈一笑，说：“你不信的话，我们走着瞧好了。等会儿他出来你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我要去忙啦！”
“我不信，我就是不信！”杨光对着莫菲跑远的身影喊道，“轩哥在商场上从没输过！一个小小的苏绣坊，他还能搞不定？莫小姐！我不信！”
莫菲的绣室在苏绣坊的角落处，她抱着东西直奔了这里。简单换了一身衣服，她就全情投入到了工作中。缝缝补补，刺刺绣绣，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莫菲绣好最后一针，掐断丝线，拿起绣片对着阳光看时，一抹棕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角落里。
盯着针线看了太久，莫菲的眼睛累得有点花。定睛看了看，发现真的是唐明轩，莫菲还很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唐明轩长身玉立，他手背在身后，自然淡定地说：“找路。”
“找路？”苏绣坊也不大啊，“你该不会还需要个导航吧？”
唐明轩挑挑眉，不苟言笑地说：“我在找秘书。”
“哦，找秘书……那你要不要给秘书也配个导航定位？”唐明轩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你在讽刺我。”
莫菲俏皮地眨眨眼：“我在说实话。”
“你是这里的绣娘？”
“是……你就是要来收购绣坊的大奸商？”
“谁说的？”
莫菲犹豫了一下，她决定不出卖杨光：“我说的……无商不奸嘛！”
唐明轩皱眉，莫菲忽然笑了：“开玩笑的，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
唐明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摆明不信。
莫菲这次是认真的，她没有调侃唐明轩的意思：“我在绣坊学习有一段时间了，我对这里比较了解。虽然这里的东西是真的很棒，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但酒香也怕巷子深啊！而且这里的绣娘也需要赚钱养家供儿子吃饭嘛！”
阳光之下，莫菲的笑容灿烂。唐明轩欲言又止，才说：“既然你这么了解……你帮我介绍一下？”
莫菲不明所以地看着唐明轩。
唐明轩十分公事公办地补充了一句：“为了绣娘的儿子有饭吃。”
莫菲是初三那年来苏绣坊拜师学艺的，她对这里了如指掌。给唐明轩做讲解，对她来说实在是易如反掌。这里的绣娘，这里的绣片，这里的一草一木，她讲解起来是滔滔不绝。
唐明轩丝毫没有做客人的自觉，他像是来视察的主人一般，架子大得很。在莫菲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地颔首，皱眉，非常难伺候。
莫菲讲了一圈，她说得口干舌燥。送唐明轩到大门口时，她歪头看了他一眼：“我师父没有同意收购？”
唐明轩面无表情地问：“你听说了？”
莫菲叹了口气：“猜的……你也不是第一个被师父赶走的人。”
“以绣坊现在的处境，被收购应该是唯一的解决途径吧？”唐明轩冷冰冰的话毫无感情，“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清高的。”
莫菲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知道李师傅一共教出过多少个徒弟吗？一共六十几个吧……但现在留在她身边的，只有十几个。每年有很多厂商找来，那些人口口声声说要传承刺绣手艺，最后却要求师父想办法变通成为工业化生产……甚至还有人用我师父的名气，出去招摇拐骗，生产粗制滥造的东西……所以啊，她才会没有信心。”
唐明轩不屑道：“我不会那么做的。”
莫菲相信他说的，但是：“可你没有用心。”
唐明轩不懂。
莫菲笑说：“我了解师父那个人，她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精通了五种不同的刺绣技法，这里的每一件作品缝制的都是岁月和感情。她费尽心力地想把这些技艺传承下去，她比谁都希望绣坊能够有所发展……她需要的，不是你们来跟她聊合同。”
合同怎么了？合同有什么不好，唐明轩最喜欢的就是合同：“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合同更可靠的吗？”
“真心啊！”莫菲干脆地说，“真心实意地懂得，真心实意地理解……你看着不笨，肯定能懂的。”
唐明轩想了想，接着猛然回过神来，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莫菲：“什么叫我看着不笨？你为什么会把笨这个字和我联系在一起……要我给你看看我的双学位证书吗？”
莫菲继续往前走，装傻着问：“你要不要继续看看？再往后面走就是库房了！”
唐明轩的性格固执，他比看起来还要难缠。莫菲说到嗓子都冒烟了，他才勉强放她走。
莫菲累了一天，她晚上回到民宿就躺在床上不乐意起来了。摸过手机打开直播，几乎她刚一上线，就有消息进来。
h：怎么没去睡觉。
“啊，对，我昨晚上没睡着。”莫菲揉揉眼睛，“上来看一下就准备去睡了。”
h：今天在绣坊学习的怎么样？
莫菲不知道从何说起：“还蛮顺利的吧！”
h：语气好像不太确定。
“也不是啦，就是今天绣坊出了点事情，让我感想蛮多的。”
h：什么事？
莫菲从床上坐起来，她抓了抓头发，说：“我在想啊，苏绣能一直发展到现在，靠的就是两千多年不断地传承。从辉煌走向没落……到了现在，我们这代人又能为苏绣做点什么呢？很多人打着创新的幌子在破坏传统文化，觉得刺绣工艺不够时尚，搞得中西结合最后土不土洋不洋……”
h：那你想怎么办呢？
“我想……我想的都没用啊！”莫菲有些丧气地说，“我就是个小裁缝，就算想怎么样也没办法落实在实际上啊……不过，你怎么一直在线？该不会是一直等我吧？”
h：你早点睡吧，明天见。
看h要下线，莫菲叫住他：“等等！我还没问你！你今天和我说的回头是什么意思啊？”
h：去睡吧，胡思乱想对脑子不好。
这说话的口气，这个刻薄的用词，是不是忒像那个……
h下线了。
一晚上没睡觉，莫菲的脑子有些发木。关掉了直播后，她衣服都没换直接睡了。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抓过手机来下意识地查了一个词儿“来士普”。
来士普：治疗重度抑郁和广泛性焦虑。
莫菲还想要查查什么是广泛性焦虑，可她实在是太困了。字儿打了一半，就睡着了，早起的时候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莫菲第二天醒来又变得生龙活虎。早起就去集市上买了一堆的花布回来，她抱着去了绣坊。
莫菲进到绣坊里，就见穿着西装的唐明轩站在院子里仰头望天。昨晚查到的名词猝不及防地蹦了出来——重症抑郁症会有显著或持久的情绪低落，主要表现为失眠、过度疲劳、内疚或自卑感、思维迟缓或注意力不集中。
从唐明轩的精力来看，他肯定是不存在过度疲劳的症状。他的逻辑缜密，应该也不是思维迟缓。内疚和自卑更不可能了，多数情况下他只会让别人自卑……难不成他失眠吗？
莫菲搞不懂，唐明轩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失眠抑郁人群。该不会那个药不是他的，而是杨光的吧？
唐明轩独自一个人站在树下，他的眼神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忧郁。见莫菲进来，他稍微站直了身子。
莫菲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他看，笑着问：“你来找我师父吗？我师父今天出去了呀！”
唐明轩说：“我来找你。”
“找我？”莫菲昨天该说不该说的都说完了，“找我干什么？”
“我要去明远的苏州店巡店……你跟我去。”
莫菲又不是他的员工：“为什么？”
“因为合作达成需要双方的努力。”唐明轩话说的有理有据，“不能只让你们了解我们明远的情况，你们也该让我了解你们的实力吧？”
莫菲皱眉：“那好吧！不过……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唐明轩惯性地走在前面。
唐明轩带莫菲去了明远。
唐明轩唐先生的掌控欲非常地强，集团的方方面面他都要了解到，这导致了他巡店很是频繁以及规律，上海的店铺一周内巡一次，因为上海的店铺比较多，所以他会就近抽查。苏州的店面大概三周左右巡一次，他忙起来到不了苏州，就会线上巡查。算起来距离他直接来店里巡查，过去能有小半年了。今天他突然抽查，全体店员都如临大敌。
听说唐明轩亲自来巡店了，店员们全都出门迎接。穿着整齐制服的成员往门口一站，阵仗大得莫菲都有点害怕震惊。显然唐明轩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他面无表情地从中走过，依旧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莫菲跟在他身后颇有狐假虎威的意思，也威风了不少。
之前莫菲来明远旗舰店，里面的店员眼睛一个个都长在了脑顶上。现在见到了唐明轩，他们全都低下了昂贵的头颅。唐明轩巡店都能走出红毯的气势，莫菲小跑着追上他说：“你要巡店就自己巡好了，干吗一定要带着我？”
唐明轩在“颂唐”的柜台前停下，招招手叫来店员：“去，把这季的最新款拿来。”
“你要做什么……”忽然间，莫菲恍然大悟，“该不会是要送我吧？你想收买我！”
唐明轩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说：“你想的倒是挺美……你以李师父徒弟的眼光来看看，这季的新款有什么问题。”
店员把新款推来，一字排开，摆在了莫菲面前。唐明轩从柜台里拿出一副白手套递给莫菲，莫菲看了看，没有接。用店里的免洗消毒液洗了手，才一件件的仔细去看。
莫菲看得仔细又认真，见她点了点头，唐明轩很得意。
“怎么样？”唐明轩自问自答，“我们的‘颂唐’还不错。”
莫菲没有回答，又改成摇了摇头。
唐明轩皱眉：“你看出什么问题了？是设计的问题还是工艺的问题？”
走在前面的莫菲忽然停下，她笑盈盈地回头问他：“唐总，我来给你们的设计提意见……没有劳务费的吗？”
唐明轩愣了一下，他有点没反应过来。莫菲俏皮地对他招了招手，说：“现在换你跟我来。”
“我不觉得苏州还有哪家品牌店铺会超过我们。”唐明轩有这个自信，“所以看或是不看，意义并不是很大。”
莫菲笑而不答，她学着唐明轩的样子，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唐明轩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见她真的要走远了，这才追上来。
苏州中心的老城区地带很有特色，这里的房屋不是很高，马路也不是很宽。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走在中间都能闻到岁月斑驳的气息。中午日光充足，大街上的行人不是很多。街道两侧都是一家家小店铺，规模不大，但都很有特色。
莫菲始终不说要带他去哪儿，唐明轩渐渐没了耐心：“我问你‘颂唐’的事情，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你耐心点，马上就快到了！”
莫菲继续往前走，唐明轩不得不跟上。走到一个挂满刺绣针织的纪念品小店，莫菲才停下。
这里靠近园林景区，像这种小店有很多。比较来看，莫菲选的这家不显眼，也挺普通。看店的总共两个人，一个大爷一个大妈。大爷坐在柜台里昏昏欲睡，大妈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刺绣。
莫菲领着唐明轩进来，大妈用苏州话问她：“囡囡啊，你们买点什么？”
“阿姨，能给我们看看你的作品吗？”莫菲笑说。
大妈把针插在上面，把绣品递给了莫菲。莫菲将绣品递给唐明轩，唐明轩拒绝着摆摆手。
唐明轩浑身上下的细胞都绷紧了，他退后了一步：“这上面，都是汗，你这个……你干什么！”
莫菲抓住唐明轩的手，抓着他按在了绣品上。
唐明轩垂下眼，他左眼皮褶皱里不太显眼的黑痣露了出来。视线从绣品上下移，移到了莫菲握住自己的手背上。看到了莫菲练习刺绣被扎坏的手指，他没再躲避。
莫菲没有注意他的视线，她认真地看着唐明轩：“你在这上面摸一摸……你感觉到了什么？”
“很热。”说完后，唐明轩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莫菲的掌心温度。轻微咳了一下，他补充了一句，“上面都是大娘的手汗。”
莫菲笑了：“热，就对了……你还记得‘颂唐’的衣服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吗？”
唐明轩不太理解地看着莫菲。
“它们之间相差的……就是温度了。”
唐明轩怔怔地点了点头。
莫菲的眼睛里有光芒在闪烁：“绣品也是一样，它的一针一线，都带着温度，一件绣品包含着岁月和感情，就像是人的一生……这是刺绣机器永远都不能相比的，你想打动我师傅，想要理解‘颂唐’，就要带着一颗有温度的真心去感受……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唐明轩还未答话，莫菲忽然意识到自己抓着唐明轩的手。猛的放手后，她大力地拍拍唐明轩的肩膀。
莫菲爽朗一笑，说：“行，你明白就行！看了这么多，也挑两个小玩偶买吧！我……我要这个小狐狸！”
货架上摆放了许多的针织玩偶，莫菲也没好好挑，她随手挑了一个橘红色的狐狸。唐明轩走上前，他挑剔的在玩偶中挑了挑，拿了一个小王子的玩偶……莫菲又想起了他办公桌上带着玻璃罩子的玫瑰花。
莫菲笑话他：“女孩子都有公主梦……你这是有王子病？”
唐明轩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抛，瞬间将自己手里的小王子扔到了莫菲的怀里。小王子玩偶以抛物线的弧度准确地掉进莫菲的怀里，莫菲怀里两个玩偶。
“我是买来送给你的。”唐明轩嘴巴很毒地说，“以你这副样子，估计这辈子除了玩偶以外，也遇不到什么王子了……老板娘，结账，两个。”
莫菲愤愤不平地挥动着手里的玩偶，佯装要去拍唐明轩的后脑勺：“那我真是谢谢你！太为我着想了！”
唐明轩转身拿过小狐狸，照着莫菲的脑袋轻敲了一下。
莫菲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欺负了：“你……你挺大一个总裁，怎么还打人呢？你这人设要崩啊！”
唐明轩手里拿着小狐狸，莫菲手里拿着小王子，他们两个从店里出来。看着他俩边走边斗嘴，坐在门口的大娘笑了。
从长远的角度考虑，莫菲是希望绣坊和明远合作的。正如唐明轩说的那样，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共赢。就是唐明轩这个人，脾气阴晴不定，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知道唐明轩还要在苏州待上两天，莫菲也决定先不回上海了。毕竟能和他见一次不容易，莫菲想趁此机会好好地游说他一番。成不成的再说，不能放过给绣娘儿子加鸡腿儿的机会呀！
莫菲告诉沈佳希她这几天不回去了，沈佳希立马打了电话过来。哭唧唧地抱怨一通，沈佳希委屈地说：“你不在家，臣妾我日渐消瘦。那个白小曼总是借题发挥，陛下可要给臣妾我做主啊！”
“白小曼来干什么啊？”莫菲这辈子怕是都理解不了白小曼的脑回路了，“距离交货不是还有几天吗？”
“是呀！谁说不是呢！”沈佳希抱怨着说，“我估计她是想来找你的碴儿，看你不在家，只好来欺负我……你还不知道她小人得势的嘴脸，最近她得意着呢！说什么做好了礼服，她男朋友要带她去亚历山大王的慈善晚宴！哎，人家现在不一样了，草鸡飞枝头，瞬间变凤凰了。”
“啊！亚历山大王！”莫菲向往地说，“那就是我的偶像啊！我好想去啊！”
“去呀！”沈佳希坏笑着说，“那还不容易？让你家唐总带你去呀！”
唐总？唐总啥时候变成她家的了？
“姐妹，等一下，等一下。”莫菲有点没跟上沈佳希的思路，“唐明轩什么时候成我家的了？”
“怎么不是你家的啊？”沈佳希都给她记着呢，“你看，你们两个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莫菲觉得沈佳希这话说得并不准确：“不打不相识也是我和夏雪凌啊！”毕竟那天是夏雪凌先来找的碴儿。
“欢喜冤家之后，你们又要开始互相了解的套路了吧？”
“这……他这两天了解的也不是我，是苏绣坊啊！”
“不管，反正，就这样说！”沈佳希恨铁不成钢，“你要是一举将唐总给拿下了，什么夏雪凌啊，白小曼啊，那不都得通通靠边站？我跟你说啊，等你和唐总结婚的时候，你就请她们来，然后……”
“……”这都哪儿跟哪儿！
沈佳希爱起哄也就算了，没想到h也跟着她胡闹。晚上莫菲开直播的时候，h直截了当地问她：你这两天要一直跟那个唐总在一起吗？
“怎么可能！”莫菲被沈佳希搞出条件反射来了，听到唐总两个字她就急忙否认，“我们两个也不熟，我干吗和他一直在一起？再说了，人家唐总也很忙的，见他一面也很难的啊！”
h：这倒是。
也不知道h说的“这倒是”究竟是回应莫菲和唐明轩不熟的，还是回应唐明轩很忙的。细细品起来，好像又都是。
嘿，这个h说话的感觉怎么那么像……
h：你觉得唐明轩这个人怎么样？
“他？”莫菲奇怪，“你对他倒是挺感兴趣的啊！”
h：就是之前一直听你骂他，想知道你现在是怎么看他的。
“我？有吗？”莫菲呵呵一笑，装傻说，“应该没有吧？我跟唐总往日无冤，今日无仇的，我干吗要……”
h：6-18-13:14。
“这是什么啊？”
h：你骂唐总的时间。
“……”用不用这么精确具体啊！
h：明天苏州不下雨。
“所以？”
h：会是个大晴天，相信你会有好运。
“比如？”
h：你以前不是很爱讲《小王子》的故事吗？最近怎么不讲了？
h提起这个，莫菲忍不住有一丢丢的不好意思。
在她刚开电台直播的时候，她对自己的定位很不准确。不知道该在电台里聊点什么，她晚间读起了《小王子》，做起了儿童主播。可读了一段时间发现效果不好，她就放弃了。聊的内容越来越随意，后来干脆聊起了日常。
h问起她《小王子》的事情，莫菲尴尬地笑了笑：“你说那个啊！那个是我随便录的，为了哄小孩子睡觉的。”
h：效果很好。
“你怎么知道效果好？”莫菲心里咯噔一下，“你不会是哄孩子的时候放过吧？”
要是那样的话……他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h：我自己听。
“你是要说你就是个宝宝吗？”莫菲哈哈一笑。
h：我经常睡不着觉。
莫菲的笑声骤然停住。
看着h说的这句话，莫菲忽然想起了唐明轩……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睡不着？
莫菲站在民宿的窗旁，这里正好能看到楼下的河道。现在天已经黑了，河道两边的民居外挂起了一个个的红灯笼。夜风一吹，灯笼摇摇晃晃。红色的光影投映在河面上，影影绰绰。
“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莫菲考虑再三，还是说了，“经常睡不着是种什么感觉？”
h好半天都没说话，担心他误会，莫菲解释说：“事先声明，我不是想打听你的隐私啊！我就是有点好奇，那是怎样的感觉……我长这么大就失眠过一次，结果到现在都不舒服。要是经常性的失眠，是不是很不好受啊？”
h：你指的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的。
呃……划分得这么详细吗？
h：很痛苦。
痛苦的不单单是失眠本身，而是它所带来的影响。
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了，精神却很清醒。
一个人的身体，像是被分成了两份。一边兴奋着，一边绝望着。
在两种极致的情绪中，你只能熬着。
熬到彻底困倦，熬到慢慢倒下。
熬到天明，带来缥缈又无望的期待。
失眠就像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它和黑夜狼狈为奸。
它们肆意横行，任意糟蹋。
一点点磨光你对生活的热情，消耗你对人生的期待。
你看着它们横冲直撞，却无能为力。在绝望中你自我厌弃，又找不到救赎。
熬着，痛苦。讨厌自己，痛恨生命。
h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大部分时间都是莫菲在说个没完。现在突然看h发这么多，莫菲感到很意外。
莫菲读的仔细，看的认真。等她把h的话全部看完，心里沉甸甸地堵着难受。
h：怎么不说话了？
信息消息提醒响起，莫菲才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脸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莫菲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哭，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或许h在说这话的时候都很心平气和，她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去哭呢？
可莫菲就是想哭，她觉得难受。她只是失眠一个夜晚就那样难熬，那些长久失眠的人们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呢？
不敢想，也想象不出来。
莫菲擦擦眼泪，不想让h知道她刚哭过，她装作无事地笑说：“原来是这个样子，那……”
h：你在哭吧。
莫菲掩饰的干咳一声，说：“你有没有去看过医生？”
明白莫菲想要转移话题，h配合地回答说：看过了。
“医生有没有什么建议？”
h：医生给我开了安眠药。
安眠药啊，莫菲不太了解。但是在她的理解里，这是一种虎狼之剂。大家提起来就是什么吃了会“上瘾”呐，对身体伤害大呀，依赖性很强啊……
“你吃了多久了？”莫菲问。
h：三年左右。
“吃了三年……会产生依赖吗？”
h：要怎么理解依赖这两个字呢？
怎么理解……
h：心理依赖，药物依赖，不都是一种依赖吗？人生在世，能有所依赖，并不是件坏事儿吧？
哎？为什么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还有点……
可怜。
“你没有可以依赖的人吗？”
h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这是对她的问题感到反感了吧？
也是，她的问题太隐私啦！
莫菲不想和h辩论，看看外面迷离的夜色，她笑说：“你听我讲故事能睡着是吗？那要不这样吧！以后我天天给你讲故事，如何？”
h：好。
外面的船坞里有人清唱着吴侬软语的小调儿，莫菲说：“虽然我们没见过面，但我觉得我们是朋友……今晚苏州的夜色很美啊！就算你不在这里，我也想分享给你。希望你今夜，能睡个好觉。”
莫菲调高了麦克风的音量，用手敲了敲桌上唐明轩买的小王子玩偶。歌声通过直播，顺着网络，飘散到了很远很远……
第二天，莫菲早早就去了苏绣坊。还是没有看到唐明轩人，她有些无精打采。帮绣娘们去布房拿布的时候，她连着撞了好几次大树。等走到拐角的小路上，她更是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布料遮挡住视线，莫菲只能看到对方锃亮的皮鞋。对着皮鞋不停地道歉，莫菲说，“您看我这儿着急忙慌的，没看清楚路……”
莫菲忽觉手上一轻，怀里的布料就都被唐明轩给抱走了。
“哎！你这个……”
莫菲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唐明轩穿了一身天蓝色的西装，清新亮丽的颜色将他的肤色衬托得更加白皙。在光线的模糊下，他脸上的棱角似乎都没有那么锐利了。没有在乎布料袋子上的灰尘会蹭脏洁白的衬衫，唐明轩只是淡淡地问她：“几天没见，礼貌方面倒是有进步了……你要去哪儿？”
“不用，不用。”莫菲哪儿好意思去麻烦这位大神，“我自己能抱得动。”
唐明轩避开了莫菲，他冷淡地说：“别人来帮忙的时候，只要说‘谢谢’就可以了……这也是基本的礼貌。”
唐明轩此人，真的是非常的古怪。每一次莫菲稍微对他有点儿好感的时候，他刻薄的话总会让莫菲很恼火。
莫菲赌气地说：“我没有找你帮忙，所以我是不会谢谢你的。”
“无所谓。”唐明轩转身往绣室的方向走去，“我也没奢望你能道谢。”
莫菲抱起来吃力的布料，对唐明轩来说却是轻轻松松的。他个子高，手长脚长，很快就走远了。
看着唐明轩的背影，莫菲轻笑一声。她这个小裁缝幼稚，大总裁也没好到哪里去。
莫菲小跑着追了上去，她对着唐明轩说了一声：“谢啦！”
唐明轩瞥了她一眼，样子酷酷的。
唐明轩抱着布料往前走，他也没说什么。小路幽静，莫菲笑着问他：“你来向我师父提全新的企划案吗？”
“嗯。”
“我师父怎么说的？”莫菲关切地问。
“李师父说……”
唐明轩为了逗她，故意把话说得慢悠悠。莫菲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她不自觉地往唐明轩身边靠了一下：“说呀！我师父怎么回答你的？”
唐明轩停下脚步，就见莫菲正殷殷期盼地等着他的回答，扬起的小脸上表情紧张。
唐明轩本打算再逗逗她的，可见莫菲这个样子，他改变了主意：“李师傅说，她考虑一下再答复我。”
“呼！”莫菲总算是松了口气，她笑着朝唐明轩点了点头，“那就好。”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说服你师父的吗？”
好奇啊，可是以唐明轩的脾气，她问了他也未必回答吧？
“你前两天讲的那些，给了我很大的启发……那些话，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啊？”
莫菲没想到唐明轩会突然提起这个，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唐明轩没想到莫菲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也愣住了。被莫菲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将布料又放回到莫菲的怀里。
布料沉重，莫菲差点被撞倒：“哎！你……”
不管莫菲怎么叫，唐明轩还是头都不回地走了。
“这……这什么人啊！”莫菲站在原地生了一肚子的闷气，“怪人！彻头彻尾的怪人！”
“莫菲！”
听到师父在叫自己，莫菲歪头看她：“师父，你找我有事儿？”
李师傅今年有五十二岁了，可她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她穿着一身苏绣的袍子，长发盘在脑后，气质温柔贤惠。
看莫菲抱布料抱得吃力，李师傅笑着走上前帮忙：“那么多布料，你怎么也不拉个推车过去……自己抱回来，累坏了吧？”
“别，师父您别动，小心伤了手。”莫菲笑着说，“也不太累……路上遇到了唐总，他帮我拿了一段路，给我送到门口的。”
李师傅帮着莫菲把东西放在一旁，她笑着问：“你觉得唐总这个人怎么样？”
唐明轩啊……
“还可以吧！不好接近，但也不是坏人。”莫菲问，“师父问这个是想……”
李师傅叹了口气，说：“你也知道唐总是为什么来的。唐总今天拿来的新的企划案我看过了，说实话，我挺动心的，这次他所提出的建议和上次有了很大的改变，甚至还想到了绣娘退休后的福利问题。”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莫菲也松了口气，“我就说嘛！他不是一个笨人，他能理解我的意思。”
“莫菲，我想听你的……试着和明远合作一下。”
莫菲太高兴了，她忍不住跳了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
李师傅再次叹气：“不过……我还有一点担心。明远集团毕竟是大企业，我怕到时候还会出现以前的那些问题……所以我想把这事儿委托给你，正好你也在上海，你去帮我了解一下明远的诚意，再把关一下合同。”
“啊？我不行吧？”莫菲不是怕麻烦，“师父，这个责任太重大了，我担心……”
李师傅握住莫菲的手：“莫菲，你是我最信任的徒弟。我觉得，你完全可以代替我去做判断。”
“可是师父，我……”莫菲还是有点胆怯，“我没什么经验啊！”
李师傅笑了，她的目光慈爱：“就按照你平时那么做就行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那……”
莫菲犹豫再三，终是点了点头。
李师傅愿意把合作的事情交给莫菲去处理，并不完全因为莫菲是她的徒弟。李师傅看中的，是莫菲做事的时候认真负责的态度。在莫菲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坚韧不拔的优良品质。她不会轻易被困难打败，只要她做出承诺，无论多么困难她都一定会做到的。
既然莫菲答应了师父帮忙处理明远的事情，她就会认真地去对待。一回到上海，她就买了一箱子的法律书回来。明远发来的合同条文她一字一句地去分析，不理解的地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沈佳希来莫菲家里找她，一开门就被莫菲的熊猫眼给吓到了：“我的宝贝啊！你这是咋了？去趟苏州被人打了么？”
“说来话长。”莫菲看了看沈佳希，笑着问她，“你等下有约会？穿的可真漂亮呀！”
今天的沈佳希可以说是打扮得非常隆重，一条亮黄色的小礼服，一个贴满水钻的小包包。高跟鞋能有十几厘米，走起路来啪嗒啪嗒响。
“嘿，你这是什么记性啊！”沈佳希指了指桌上摆放的日历，说，“慈善晚会啊！亚历山大王啊！前两天不是和你说好了吗？你忘了？”
啊，对对对，沈佳希这么一说莫菲想起来，可不就是今天吗？
“别说姐妹我没想着你。”沈佳希打开包包，从中掏出了两张邀请函来，“我一个学长的同乡的老婆，就是这次慈善晚宴的工作人员。我送了她两支口红，她帮我拿到了两张邀请函……苏绣坊和明远的合作问题不是解决了吗？这么高兴的事儿，你不出去放松放松？还要闷在家里啊？”
沈佳希天性活泼，她爱玩，爱交际，关系和门路四通八达。只有莫菲想不到的，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人。这才几天工夫，她居然能弄到邀请函，让莫菲真是不服都不行。
在沈佳希的劝说下，莫菲也跟着一起去了。
为了和沈佳希搭配，莫菲选了一套墨绿色的抹胸小短裙。这件小短裙是莫菲大一期末时候的作品，那会儿她刚迷上亚历山大王。现在能穿着这件衣服去见偶像，对她来讲也算是功德圆满。
亚历山大王的慈善晚宴来了不少的名流大咖，莫菲进到会场里已经是看得眼花缭乱。沈佳希将手机电量充得满满的，进去后她迫不及待地找名人合影去了。独留莫菲一个人在原地，看着有点儿孤零零的。
“莫菲，你要是一个人无聊的话，你可以直播啊！”沈佳希临走前提醒她说，“这么有名的活动，能给你吸引多少粉丝和流量呢！你看人家！那些不都是直播的吗？”
现场是有些人在做直播，可莫菲的直播和她们的直播根本不一样呀！
“我的直播没有画面，只有声音的。”这种发布会没有画面还有什么看头呢，“而且现场这么吵，收听效果也不好啊！”
沈佳希笑话莫菲迂腐：“哎呀，你管那么多呢？如今都是粉丝效应，市场经济，只要你有流量，有话题，就有人买单。什么效果好不好的，谁在乎呢？”
“不不不。”要是拿这样的东西去糊弄h，莫菲自己都觉得丢脸，“我还是想做实力派的。”
“那好吧！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玩吧！”沈佳希拿着手机跑远了。
会场太大，嘉宾又太多。莫菲在中间找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亚历山大王在哪儿。就她自己站在一边也没个伴儿，感觉上有些怪怪的。
其实要说的话，莫菲不喜欢这种社交场合，她更喜欢在家里安安静静地搞点创作。莫菲拿出手机看了看喜马拉雅，这个时间h是肯定不会上线的。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每天都神出鬼没。
回想起在苏州收到他私信的瞬间，莫菲真的以为他们能见面了。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h离她并不太远，他就在她的身边，生活在某处……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要不，开个直播试试？
莫菲很犹豫。
正在莫菲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莫菲以为沈佳希回来了，她伸手去拉她。回身不小心撞掉了对方的手机，退后时高跟鞋还无意地踩了一脚。
“呀！”莫菲赶紧道歉说，“方总监？怎么是你？抱歉抱歉，我还以为是……你这手机没被我给踩坏了吧？”
方笑愚在不远处看了莫菲好半天了，和其他兴奋的嘉宾不同，莫菲完全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方笑愚感觉很有意思，这才上来打了一声招呼。
莫菲要弯腰给他捡手机，方笑愚抬手阻止了她：“你别动，让我来吧！不然让人拍到我麻烦女士，不是太失礼了吗？”
方笑愚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绒面的西服，带了一个暗红色的领结。袖口的位置压着暗花，里面隐隐地能看到亮片。举手投足间带着说不出的贵气，看起来风流多情。
虽然方笑愚话说得有几分玩世不恭，好似是为了自己考虑。但莫菲能懂他的意思，他是看莫菲的裙子短，怕她弯腰的时候不小心走光。
感受到方笑愚对自己的照顾，莫菲心里暖暖的。无意中瞥到方笑愚的手机屏幕……他也玩直播的吗？
莫菲刚想要去问问，方笑愚已经将手机屏幕给锁上了。方笑愚揣好手机，笑着问：“莫小姐今天和谁一起来的？你的男伴也太不绅士了，居然留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莫菲笑了笑，“她去和偶像们合影去了。”
“她去和偶像合影，你怎么不去呢？”方笑愚从旁边的餐桌上拿了一杯果汁递给她。
“我啊？”莫菲叹了口气，“偶像就像是天上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
“你的偶像是谁？亚历山大王？”
“来这儿的谁不是啊？”
方笑愚点了点头，说：“你要想见他，也不是不行……”
“你能带我去见他吗？”莫菲眼神殷切地看向方笑愚，“你能帮我要个签名吗？”
莫菲刚才就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现在说到偶像，她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方笑愚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接着笑说：“君子有成人之美，当然没问题。”
方笑愚将手臂伸了过来，他笑盈盈地看向莫菲。
莫菲犹豫了一下，说：“这不合适吧？你是不是带女伴儿一起来了？”
“啊，好像是带什么人来了吧？”方笑愚恍然，“你说的没错，那我确实是应该……”
方笑愚刚想要收回手，莫菲迅速将自己的手臂挽了过去。
“嘿嘿嘿。”莫菲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莫菲笑得开怀，连方笑愚都被感染了。带着莫菲直接去了亚历山大王的休息室，简单粗暴地要来了签名。
作为一个小迷妹，莫菲非常地自觉。自知不能打扰偶像，莫菲拿了签名赶紧就走了。方笑愚本想带莫菲跟亚历山大王一起合个影的，没想到莫菲说什么都不答应。
“不行，不行。”莫菲一本正经地说，“房间里的光线不好，照出来会不好看的。给偶像招黑，那是人干的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