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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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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拄着大木棍和战士们一起行进着,部队接连打了败仗,大部分官兵情绪低落,悲观失望。怎样才能坚定信心,将革命进行下去,毛泽东一路思考着。
部队来到了三湾村,毛泽东决定在这里暂时歇歇脚。官兵驻扎,埋锅造饭。老百姓历来深受兵匪之患,不明就里,都跑到山里躲起来了。毛泽东带着警卫龙达来到为自己安排的住处,推开门一看,原来是一家杂货店。里面货物摆放整齐,墙上还贴着大红的喜字。他吩咐龙达不能乱动人家的东西,人家的摆放一定有他们的章法。又道:这个店名取得好啊,协盛和,一协一和才能强盛嘛。龙达道:可有人跟你不协也不和啊。毛泽东道:百姓,百姓,一百条心嘛,要允许人家有不同的想法,龙达,今天安排我睡哪里呀?龙达爬上楼梯,看一下贴着喜字门的房间道:毛委员,今天可有一个好住处了。毛泽东道:你让我睡人家的洞房啊,我不睡,我不睡,龙达,你也不许睡啊。龙达为难地道:那还能住哪里?毛泽东走到柜台边道:这不是现成的床嘛。龙达道:睡柜台,这怎么行?毛泽东道:怎么不行,还能帮店主看看货嘛。
这时罗荣桓走进来道:毛委员,你叫我?毛泽东上前扶住道:罗眼睛,来得好,来,坐,请你来是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罗荣桓道:毛委员,看您说的,有什么话您就说吧。毛泽东道:哎,对大知识分子,怎么可以不请教呢,来,坐下来说吧,哦,只说叫你坐,你看连个凳子也没有。大家说着随便坐在货堆上。毛泽东道:我是想请问你,你们连为什么没有逃兵啊?罗荣桓道:我们连也有。毛泽东道:这我知道,但比别的连强多了,有什么灵丹妙药啊?罗荣桓道:哪有什么灵丹妙药啊,不过是党员的作用发挥得比较好。毛泽东道:哦。罗荣桓道:比如说一排的排长是党员,排里的党员也比较多,我经常召集他们开开会,这个排本来被打散了,可后来清点人枪一个都不少,三排就不同了,排长不是党员,连人带枪全部被他拉跑掉了。毛泽东听着吸着烟陷入思索之中。罗荣桓见毛泽东不语,道:毛委员,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毛泽东才醒过来拉住道:再坐一会,我还想和你讨论一下成立士兵委员会,建立民主制度,实行官兵平等的问题呢。这时张子清走进来,毛泽东道:来得正好,大家一起聊聊吧,子清,你说要下猛药,怎么样,有药方了吗?张子清道:有。毛泽东道:噢,有药方那就按方抓药吧。张子清道:立即撤掉余洒度和苏先俊。毛泽东吸着香烟没有说话。张子清道:毛委员,不能再犹豫了。毛泽东道:临阵换将,可是兵家大忌啊。张子清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何挺颖,宛西先我们都在一起议论过,大家都说这两个人名为共产党员,实为旧式军官,尤其是这个苏先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芦溪一战就是毁在他的手上,当时卢总指挥也在场,他说你不作决定是还没到作决定的时候,你比我们考虑得更多。毛泽东吸着香烟沉思着道:知我者德铭也,他不该走啊。罗荣桓道:毛委员,是该下决心了。张子清道:毛委员,卢总指挥走了还有我们,我们都听您的。毛泽东道:药用过猛,容易产生激变啊。
要想将革命进行下去,必须建立一支共产党领导的新型人民军队,彻底摒弃一切不良封建习气,强化党的组织和领导,建立民主制度,实行官兵平等,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党的组织和领导。毛泽东听取战友和同志们的意见,加以集中总结和发展,形成了一系列完整的建军思想。
毛泽东连夜召开前委会议。他准备好了茶水等着委员们来参加会议,副师长余偾民先到,余洒度和苏先俊随后进来,大家入座。余偾民坐在毛泽东旁边,仰着头看也不看对面的余洒度、苏先俊二人。余洒度道:这个会还是我提议的,上一次会议我们也是四个委员,今天老余来了,可是德铭又不在了。苏先俊道:好不容易坐在一起,就别提那伤心的事了。毛泽东道:先俊说得对,我们这个会是应该轻松一点,你们看,有好烟,还有好茶,我都给你们泡好了。毛泽东说着给大家装烟。余洒度拿起面前的茶杯欣赏着道:不错啊,老毛还挺讲究的啊。毛泽东道:你先尝尝这茶。说着端起茶壶,余洒度道:我来,我来。接过茶壶给每人倒了一杯,余洒度尝了一口道:嗯,不错。毛泽东道:这个茶可是在巴拿马一九一五年国际博览会上获得过金奖的,你们知道这茶出自哪里吗?大家都摇摇头:不知道。毛泽东故作神神秘秘道:井冈山。大家都笑起来,余洒度道:老毛,你可真会开玩笑。
大家笑了一阵,看见余偾民还紧绷着脸,毛泽东道:老余,有好茶,好烟,你怎么还不高兴啊。余偾民道:我高兴不起来,芦溪一战,我们是元气大伤啊。毛泽东道:我可不这么看,我认为真正打了败仗的,是他朱培德。大家都惊愕的,毛泽东吸了一口烟道:都说朱培德是当代的袁绍,这话一点也不假,他没有战略的头脑,没有收拢网口,让我们这条落入他网里的大鱼啊,又逃到大海里去了,你们想想,他要是在高滩放上一个团,其结果会怎样?余偾民惊悸道:那我们必定先遭伏击,后遭合围啊。余洒度道:这的确是朱培德的失策。毛泽东道:常言道,不谋万事者,不足于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于谋一域,这句话在孙子十三篇里是找不到的,在三国演义里也是找不到的,你们知道它出自哪里吗?大家都摇摇头,苏先俊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毛泽东继续道:它出自一本叫言二迁都建藩议的小书,只看眼前和局部,不顾长远和大局,草率轻敌,不知兵要,这才是用兵的大忌啊,啊,扯远了,扯远了,咱们茶喝着,烟抽着,这会啊,也要慢慢地开着。
却说反动恶棍陈开财暂时得了狗命,被绑在柴房的柱子上,半夜时候借口要撒尿,哨兵给他松绑,他趁着机会袭倒哨兵翻窗溜走了,哨兵赶忙爬起来鸣枪追击。
毛泽东等正在开会,寂静的夜里忽然几声枪响。大家一惊,余洒度和苏先俊拔枪而起,冲了出去。毛泽东坐着没有动,道:等一等,听这枪声是哨兵放的,没有敌人还击的枪声,应该没有什么大事。这时特务连长曾士峨等跑过来道:报告,陈开财跑了。毛泽东道:跑了,可惜呀。苏先俊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毛委员,你放心,我一定把他抓回来,以泄心头之恨。然后对曾士峨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曾士峨道:是。飞身出去带人追捕去了。然而夜静更深,黑灯瞎火,陈开财又是当地人,被他轻易而举地溜走了。战士们只好收兵回营。
战士们出去之后,毛泽东道:我当时正在气头上,要不是偾民提醒,我的扳机早已扣响了,你们知道偾民提醒的什么吗,这个陈开财是尹家壁的帮凶,尹家壁是王佐的死对头,王佐放出话来,谁要是生擒这两个人,或者拿他们的人头去见,他就让谁做他的寨主之位,我们要上井冈山,要是把这个人抓去多好啊,上井冈山才是我们的重中之重。余偾民道:早知这样,我还不如不提这个醒呢。毛泽东道:世上没有后悔药,算了吧,我们继续开会,刚才我说了几个提议,我们就一件一件的议,这第一件就是成立士兵委员会,实行民主制度,这个问题我们也讨论过了,都没有什么意见,我看就这样定了。余洒度道:这好是好,我担心军官们不服,这兵不象兵,官不象官,还怎么打仗?苏先俊道:毛委员,你是没带过兵,不知道军旅之难,在部队要军令如山倒才行啊。毛泽东道:实行民主制度和执行命令并不相悖,你知道士兵们在背后是怎样议论军官的吗,三金五皮,四菜一汤,这样怎么能让士兵们心悦诚服地执行命令呢,下面我们讨论第二个问题,就是将党的支部建在连上。余洒度,苏先俊都表示赞同。毛泽东道:我再补充一点,就是排有党小组,班班有党员,这样就会绝对置于党的领导之下,任何人想拉也拉不走的,我们再说第三件事情,就是上井冈山建立根据地的事情,这个我们也讨论过多次,争吵过多次,这么浅显的道理有人就是搞不明白,就象人走路没有屁股坐下来休息一样,迟早是要被累垮的,俗话说打狗还要靠堵墙嘛,我都争烦了,等上了井冈山我们再争吧,下面我们说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关于部队的缩编问题。
大家边说边喝茶,气氛倒也轻松融洽,毛泽东说完,苏先俊道:将部队缩编成一个团,那师部不成了一个空架子了。毛泽东道:所以我说不要这个空架子,由前委直接领导这支部队。余洒度道:那多出来的军官怎么办?毛泽东道:成立一个军官队,培养新型军官,另外还要一个辎重连和一个卫生连。余偾民道:苏团长,这部队一缩编,你怕是要下去当营长了吧。苏先俊道:你呢,该不会屈驾当团长吧。毛泽东道:你们三位是前委委员,就都不要到下面任职了,将部队置于前委的领导也就是在各位的领导之下,现在关键的是团长的人选问题,我提议由张子清任团长,你们大家看怎么样?余洒度和苏先俊反对。毛泽东问余偾民道:老余,你的意见呢?余偾民道:我也觉得将张子清从一个副营长直接提升为团长,是很难服众。毛泽东道:好,三比一,我的意见被否决了,那你们看谁来当这个团长合适啊?余洒度道:我提议由一营营长陈浩来当这个团长。毛泽东道:理由呢?余洒度道:理由有二,一是一营营长接替团长,符合惯例,二是陈浩是黄埔二期生,带兵有方。苏先俊道:我同意。毛泽东道:偾民,你的意见呢?余偾民道:矮子里选将军,也只有这样了。毛泽东道:好,就这样,另外由何挺颖任团党代表,张子清接任营长,宛西先为党代表,增补宛西先、张子请、何挺颖三位为前委委员。余洒度道:这营级干部都进前委了,陈浩这个团长为什么不进前委?毛泽东道:部队缩编以后,团长的事情多,担子重,就不要牵扯他再多的精力,无论谁当这个团长,都不必进前委嘛。苏先俊道:官不让当了,给支烟抽总行吧。毛泽东把烟给苏先俊递过去。余洒度道:这真有点杯酒释兵权的味道啊。毛泽东咪着茶道:这不叫杯酒释兵权,这叫杯茶释兵权。
苏先俊气愤愤地回营,将帽子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掼,简直是没法再干下去了。余洒度道:你发烦也没用,赶快睡觉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再不睡天就亮了。苏先俊道:你说这老毛也太损了,余洒度道:这才刚刚开始呢。苏先俊道:老子不伺候了。余洒度道:你不伺候,老毛正巴不得呢。苏先俊道:这样的部队能打仗吗?啷啷嘟嘟地睡觉去了。余洒度道:你还别说,这样的军队也许还真的是不可战胜的。
毛泽东回到自己住的杂货店,龙达在柜台上铺开被子,毛泽东:嗯,好,好啊。龙达道:好什么好,中央委员睡柜台,没听说过。毛泽东道:高枕无忧嘛,我也当一回真正的掌柜啰,哎,你说这掌柜的怎么还没回来啊?龙达道:我想他们还没搞清楚我们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毛泽东道:龙达,你去找一下何长工,让他带几个人去山里喊话,把老百姓都请回来,向老百姓宣传,我们是工农革命军,是穷人的队伍,另外你再去告诉陈浩和何挺颖,让他们通知部队,我们要在三湾住几天,要他们把发动群众的工作做起来,我们这支队伍,不但要会打仗,还要会做群众工作,将来才能发展壮大。龙达道:是。然后又道:毛委员,你今天是不是又不想洗脚了?毛泽东拍拍龙达的肩道:我的龙大人啊,我工作繁忙嘛,今天就免了吧。龙达也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走了。毛泽东躺下来,顺手拿起三国演义的上册翻了起来。
却说朱德随身携着三国演义的下册,带领部队在粤北赣南的崇山峻岭中艰难地跋涉着,这天在石径岭的一个狭窄的隘口,部队又遭到敌人的围剿。前有阻击,后有追兵,情况万分危急。陈毅道:朱军长,后面的追兵已经上来了,如果再不冲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朱德道:仲弘,你带领战士们隐蔽在树林里,尽量减少伤亡。然后叫道:粟裕。粟裕道:到。朱德道:带上你的班,跟我上。粟裕道:是。朱德亲自带着粟裕的一班战士,爬上悬崖峭壁,从山岭上绕到阻击敌人的侧面,向敌人发起进攻,敌人势众,兵分两路,继续围困我军。为了部队能够突围出去,战士们不顾一切,冲了上去与敌人短兵相接,赤身肉搏,终于撕开了这道口子。陈毅带领部队冲出了包围圈。
战斗结束,战场上斜阳残红,青山寂寂,尸横鬼守。粟裕清醒过来,推开压在身上的死人,用力地摆摆血肉模糊的头,爬起来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走了几步又一头栽倒在地。积蓄一下力量之后又一步一步地往前爬,爬。
部队到了安全地带,可以歇下来喘口气了。朱德与陈毅、王尔琢等商议部队的行动方向问题。朱德对陈毅道:仲弘啊,你说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部队到了赣南,消息可靠吗?陈毅道:从国民党的报纸上看到的,应该是无风不起浪吧。朱德道:如果能和毛泽东的队伍会合,那将会是另一番光景。陈毅道:润之是由北往南,我们是由南往北,必定要殊途同归。朱德拿出书道:这世上的很多事啊,说不清楚,你们看,这是毛泽东让他的弟弟带给我的三国演义,而且仅仅是下册。王尔琢道:看来注定是要两册合一的。朱德道:机缘巧合啊。陈毅道:既然有这种机缘,那就更应该带好这支队伍,眼下天气冷了,很多战士还穿着单衣,有的还打着赤脚,离开部队的也越来越多,前两天七连连长林彪来找我,说是现在的部队碰不得,一碰就垮。朱德道:哎,有没有粟裕的消息啊?王尔琢道:没有,可能已经牺牲了。朱德道:是个好兵啊,连林彪都想跑,看来不整顿部队是不行了,尔琢,我和仲弘都是外来的,现在资格最老的本地户就数你了,大家都叫你黄埔老大哥,目前我们仅有的八百多人,你说搞个什么建制好啊?王尔琢道:现在的军师建制已没必要,不如统一编成一个纵队,下辖九个连,由你担任司令,陈毅同志担任指导员。朱德道:好啊,就这样,你们两个一个管政治,一个管军事,就全靠你们了。陈毅道:主心骨还是你,我们两个就是你的左右手。王尔琢道:你是右手,我是左手。陈毅道:哎,不对,咱们朱军长是左撇子。大家都笑起来。
部队进行了一系列的改编和整顿,然而却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战士们由于缺衣少食,竟至于抢劫,这还得了。陈毅集合队伍,将为首的绑上前来。训道:同志们,昨天在信丰城里发生了一起哄抢当铺的事件,带头肇事的就是这个三班的班长邓海,这个家伙闯进去不仅调戏人家老板的女儿,还把手榴弹往人家柜台上一放,问人家能当几个钱,这和土匪,军阀有什么区别,同志们,大家说对于这个害群之马怎么处置?大家都叫道:枪毙他,枪毙他。这个家伙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大家都端起了枪,朱德道:慢。亲自拔出手枪,一枪结果了那个家伙。陈毅道:同志们,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工农革命军,我们干革命不是为了当官发财,我们是有宗旨的,我们要向我们的朱军长学习,不惜高官厚禄献身革命事业,下面我们请朱军长给我们讲话。朱德道:同志们,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首先我申明一点,如果我朱德违犯了纪律,你们同样朝我开枪,我绝无二话,同志们,现在害群之马已经除了,不愿意留下来的也发放路费让他们回家了,剩下的都是大浪淘沙的精华,希望大家和我一道,我们抱成一个团。
这时忽然传来朱军长,朱军长的叫声,大家顺着声音望去,看见粟裕在远处踉踉跄跄地使尽了最后的力气,一头栽倒在地。朱德飞奔过去,扶起粟裕。粟裕道:朱军长,九连三班班长粟裕要求归队。朱德抱住道:好兄弟。然后拉在背上背过来,道:同志们,粟裕同志在石径岭隘口的战斗中,我们以为他牺牲了,没想到几十里的路,他这么身负重伤的爬回来了,这是什么精神,我们干革命就是要象粟裕同志这样的意志,同志们,中国革命现在处于低潮,就象俄国一九零五年的革命一样也失败了,但是俄国的工人阶级没有放弃,坚持革命终于迎来了一九一七年的胜利,同志们,我们现在的形势和一九零五年的俄国极为相似,我们要坚信,中国革命一定会迎来一九一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