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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墨叔领杨英和李小珠去看地道。
那地道倒有三尺宽、四尺高,的确挖得又整齐、又结实。杨英她们在地道里用手电仔细照看,地道果然还没有崩塌现象,就是掉土也不多,而且每隔一段都利用外面适当的地形留了气孔,看得出这一家人是费了不少心机的。出乎杨英意料的是,这地道竟还比较干燥;也有些地段太潮湿,可是,他们弯腰走了一阵,在手电光里,还很少发现有严重渗水的现象。
“你们的路线选得不错!而且这样弯弯曲曲,也适宜于战斗。”杨英赞美地说,照着手电往回走,准备明天再一直检查到出口去。
跟在她后面的李小珠,也俨然见多识广的老干部,评论说:
“嗯,这样的地道很少见过!”说着,回头看见老墨叔个儿太高,那么大弯腰地走着,还用两手捧着头顶怕碰撞,她不由得又孩子气地轻轻发笑。
“这地道,张健和石漏可没少操心呵!”老墨怀念地说。
大概是接受了老墨婶的吩咐,良子、俊儿、石漏媳妇抱着秫秸捆、破被褥,提着杨英她俩的两个小背包,下来了。他们把端来的一盏点亮的油灯放在壁洞里,一面铺秫秸,一面望着走近的杨英她们,放声说笑起来。仿佛在地洞里面大家倒反而自由了,那年轻的说笑声招来瓮声瓮气的回音。
“杨英姐,”石漏媳妇说,“赶明儿我给你们找些麦秸来铺上,让你俩睡个软和。”
“对了,赶明儿我找两块木板来垫上,上面再铺上麦衣儿,让你俩睡个舒服。”良子说。
“瞧你!”俊儿又刺打他,“有木板不会支上两个床铺,让她俩睡得跟政府里一样?”
“谢谢你们!”杨英笑着说,“瞧我们就在这儿安家啦。”
“好,”俊儿马上说,“我给你到‘毛二狗’那边报户口去。”
杨英笑着在地铺上坐下来,虽然很累了,精神却很兴奋,拍拍地铺说:
“来,都坐下,咱们开个小会。”
于是,她跟他们研究,怎样把这地道的入口改得更隐蔽、更机密,因为从炕洞下地道,已经太平常了;此外,还需要检查气孔,开辟支线和增加出口。这些,老墨他们都非常赞成。
杨英还仔细地询问了千家营、甜水井、一溜鱼池等村子的情形,准备最近就去开辟堡垒户。等几个立足点稳固了,人也有了回旋的余地,然后再深入开展各村的工作。
外面,天快亮了。王小龙和黑虎儿也抱着秫秸捆和一些破棉衣,下来了。老墨他们上去后,这儿的人们就准备休息。
可是,王小龙还坐在地铺上,吸着烟卷儿,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他忽然抬起头来,对杨英说:
“政委,我也留在这儿工作吧。”
“为什么?”
“你看,这儿多么需要人呀。”
“吓,”杨英笑起来,“要依我,最好连黑虎也留下呢,一龙一虎,不更齐全吗?可分区的工作还需要你们啊!”
“我也是从工作出发,”小龙偷眼望一下李小珠,微红着脸,似乎不好意思地说,“事实是,这一带我比你们熟悉,对你们总会有不少帮助哩。再说,咱们从前原是在一块儿工作的……我也有点不放心……”
机灵的杨英,眼睛只飞快地一瞥,就已经看见李小珠羞得满脸通红,露出尴尬的、不满的神色转身铺被子,还生气地咕噜着什么话。
杨英假装没听见,只是对小龙诚恳地说道:
“不,小龙,组织上的决定还是不要违背,赶快抓紧时间休息,等晚上就回分区吧。”
地道里很阴凉。杨英和李小珠合铺;王小龙和黑虎儿也挤在一块儿。
大家都睡下了,杨英还热情地说:
“小龙,你看我们在这儿很安全,你也别不放心吧。若是大家都顺着感情走,那么我就要求跟大水一块儿去啦。可是,我相信,组织的考虑总是从更大的利益出发,总是比我们考虑得更全面、更周到的。所以我们必须把一切个人打算抛开,把一切个人感情克制下去,真正从心眼儿里愉快地、坚决地服从组织,你说对不对?”
杨英停下来,期待王小龙的回答,哪怕是一言半语也好。可是好一会儿过去了,终究听不见小龙的声音。旁边李小珠轻轻叹了一口气,而黑虎儿已经发出鼾声了。
壁洞里,被拨小了的灯火发出青幽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