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对所有移民进行了登记注册后,得福和娟子领着众人徒步出发。
得福打头,娟子在最后,一行数十人,身背肩扛各种行李、农具,几辆架子车上也装满了羊、鸡篓及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沿戈壁滩行进。
得福一边介绍情况,一边回答众人的疑问。
秀儿背着儿子走得辛苦,问咋不修路,得福解释说打了报告。
秀儿叫她儿子先人,说她家男人三代单传,一家子把娃当先人孝敬着,他爷爷都这样叫。
众人笑,麦苗打量四周说,得宝说这儿风吹沙子跑,地上不长草,她以为是骗她,现在一看,还真是。
白校长在旁边一愣,问她是不是和得宝还有联系。麦苗大咧咧地说有,他们写信。白校长又问得宝知道她来不,麦苗迟疑片刻摇摇头。
白校长还想问啥,突听得福惊慌地冲众人喊道:“沙尘暴!有沙尘暴!”
众人一惊,随声望去,只见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一堵黄色的沙墙,向他们压来。
得福急忙让拉架子车的人将几辆架子车并成一排,把车里的东西卸下,将车厢竖起,形成一排围挡。
娟子组织人群来到围挡后面躲避。
得福将白老师和麦苗拉到人群里,冲大伙喊:“别慌,劲儿大的在前头扛住车厢子,女的和娃躲后头。不要紧,就是一阵风,刮过去就好啦!”
娟子掏出一条围巾,冲女人们做着示范喊道:“有围巾的,像我这样把头围上,沙尘暴来的时候,要双手抱头,尽量抵着地别动。”
娟子话音未落,沙尘暴带着风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人们纷纷低下头,紧紧缩在一起。
瞬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人们被裹在沙尘暴里什么也看不见。碎石击打在架子车车厢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每个人都觉得呼吸困难,身体像是被包在沙子里一样,无法动弹,可能随时就要散架。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声开始变小,天渐渐明亮起来,飞沙减少,最后声音终于消失,世界静止。
沙尘暴已过。
众人回过神来,睁开眼,看看四周同样懵懂的同伴,大家身上都蒙了一层沙石。
刚才那一段时间,其实只是一袋烟的工夫,却似乎漫长得如同长夜。
得福抬起头,扭了扭脖子,吐了一口沙子,站起身道:“过了,过了,都起来吧。”
人们纷纷站起身,抖落身上的沙石。
有人开始装架子车,有人扛上行李、农具准备出发。
一个移民突然叫道:“三哥,你头咋咧?”
三哥摸了一下额头,望着沾在手上的血,痛苦地皱起了眉。他的头被刚才沙尘暴卷起的石头划破了。
几个移民闻声凑过去,一边骂妖风,一边问得福住的地方是不是也是这样。
得福上前查看三哥的伤口,安慰说:“戈壁滩就是风大。不过以后等树栽多了,生态变好了……”
一个移民不满地打断说:“以后是啥时候?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八年?”
得福被噎住。
另一个移民猛跺脚喊道:“上当咧,上当咧,说这儿地平地多,能浇水,免费种,全是哄人的。这明明是把咱发配到这儿,让咱开荒来咧!”
众人听着,神情复杂。
得福劝说道:“已经比前几年来的吊庄户好多了,那时候才艰苦,现在已经好点儿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三哥又摸了一下伤口,猛打断道:“别说咧!”
他背起行李,谁也不理,气呼呼顺原路往回走。
众人见状一惊。
得福扬着手喊他:“叔!咱得往这面走!”
三哥头也不回道:“我要回去,不遭这罪咧!”
众人听着又一愣。
得福赶紧去追,谁知又有一户移民也要带着家人跟着三哥离去,得福和娟子上前阻拦,几人狠狠推开二人。另一个移民咳了几嗓子,也拉起他的架子车,跟着去了。
众人呆望。
得福和娟子一脸无奈,面面相觑,最后,得福发狠说:“让他们走,没出息的。走,咱们继续走。”
他没有办法,只得把这个突发的事件当成小插曲。这几年每一批吊庄户都有跑的,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大批地跑回去,他现在得先把剩下的人稳住,领到金滩村,再来考虑逃跑的人。
他告诉大家没事了,金滩村先来的移民知道他们今天要来,已经做好了接待,等着大家,加快脚步,早点儿到了早点儿安顿。
移民们总算慢慢移动起来,继续前行。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蒙上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