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
松树泊像一根硬刺,深深地扎在鬼子的心口窝上。这座黑森森的老松林子,吓得鬼子们黑夜白天不得安宁。他们明知道:只要青纱帐起,林子里的抗联就会像山崖上的泉水一样冲出来。
鬼子趁着冬天,想要把弟兄们从林子里压出来。
大屯的敌人凑合了一百五十多鬼子兵和五百多个“满军”,排着纵队,从南往北插进林子里来。鬼子不敢在晚上进攻,他们在天刚一放亮的时候进了林子。最前面,是二百多个“满军”打头,最后面又是三百来个“满军”压后阵;鬼子在当间慢慢往前蹭,和前后两伙“满军”隔有三里多路。鬼子想得满好,他们以为只要一看见抗联的影,前后一呼应就变成一个大钳子。“满军”在前面捧着“指南针”,鬼子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在树上砍记号,为的是不迷失方向。
豺狼进“院子”了!
鬼子刚一进林子,张队长就知道信了。他命令弟兄们把“给养”藏好,两个连分开来,在东西两面隐蔽着。少先队这十二个小嘎和张队长在一块,跟着二连躲在西面。
鬼子走到晌午,已经来到林子当间了。可是他们别说看见抗联,就是连抗联的马架子也没见着。鬼子怕天黑,他们在一个漫冈上站下了。前面的“满军”下了冈,后面的“满军”还没上来。鬼子们想往回走,忽然两边响起了枪声,鬼子看不见人在什么地方,可是子弹像雨点似的射过来,打得鬼子嚎叫着乱窜。
鬼子一叫,前面那伙“满军”就挤成一团,捧着“指南针”一直往北跑去;后面那伙“满军”转过头去顺着鬼子砍的记号一溜烟跑了回去。
还没等鬼子明白过来,没等他们在树空里掉过三八盖子,弟兄们发出一阵震耳的杀声,从两面冲出来。鬼子的哇哇声和弟兄们的“杀”声混成一片,只听见林子里嗡嗡直响,听不出哪个声音是哪个人发出来的。
少先队的孩子们紧跟在张队长身后,抡着马盖子冲出来。他们同弟兄们一样,也尖着嗓子使劲喊杀,但是他们却听不见自己的喊声,好像这嗓子不是他们的嗓子,这声音也不是他们自己的声音。
张队长跑在弟兄们的前面,一直冲到鬼子跟前。正好从对面上来一个短腿的小鬼子,哇哇地往上冲。张队长一甩匣子枪,小鬼子一个筋斗摔在雪里,再也不动了。这个小鬼子刚倒下,接着又跳上来一个拿刺刀的鬼子,一把抓住张队长的腰带子,想要把张队长摔倒。张队长来不及打枪,他抡起匣子枪,啪的一声打在这鬼子的脸上。这个鬼子啊啊几声,捂着脸弯下腰去。这时候从张队长身后跳上几个孩子来,领头的正是赵胖儿。孩子们把鬼子按倒,骑在鬼子身上打起来。鬼子像疯狗一样乱抓乱蹦,把赵胖儿的脸都抓破了。锁子一看鬼子要翻过身来,他急忙跳到跟前,用嘴咬住鬼子的小手指头。鬼子的手在他的嘴上乱抓,把锁子的嘴都抓破了。但是锁子始终没松嘴,直到赵胖儿捡起一个机枪子弹盒砸在鬼子的脑袋上以后,锁子才站起来,往鬼子身上狠狠地吐了几口唾沫。他感觉心里直发呕,又吐了一口唾沫说:
“死鬼子,真肮脏!”
张队长又往前跑去,刚从一棵树后绕过来,冷丁地从后面跳上来一个拿马刀的鬼子,一声没吱,举起手里的马刀就往下劈。正在这个时候,从旁面一棵树后,叭的一声响了一枪,这鬼子扔下马刀,捂着大腿坐在雪地上。张队长回过身来,刚刚举起手里的匣子枪,忽然从枪响的那棵树后面跳出一个黑姑娘,抡起“马盖子”,狠狠地砸在这鬼子的头顶上。张队长大声说:
“黑姑,交手的时候别动大枪,小心自己的弟兄!”
“那……那……若是不用大枪,不是把你砍了吗?”
活着的鬼子都跑了!留下七十多个死尸,送来六十多支大枪,另外还有一挺崭新的“歪把子”。
豺狼打跑了,孩子们把张队长围上,绕来绕去地仔细看他的全身。孩子们一看队长平安无事,都放心了。锁子仰着脖子对张队长说:
“队长!鬼子以后再也不敢进‘院子’了吧?”
张队长没吱声,他用手摸着锁子的头顶,隔了一会才说:
“小伙子们!艰苦的日子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