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司令的少先队员
张队长这里一共有十二个小嘎,正好,全是少先队员。这十二个孩子里,有四个女孩子,其余的全是男孩子。女孩子全是朝鲜人,岁数比男孩子大一些。顶大的叫金奉淑,是和黑姑一块来的。她的妈妈是金日成司令的机枪手,一九三五年冬天,在延吉(鬼子叫间岛)牺牲了。那时候金奉淑才九岁。
金奉淑的妈妈在延吉的时候,和黑姑的爸爸崔日永在一个排里。当时这两个孩子就总在一处,连参加少先队都是在一九三五年春天的同一天里。金奉淑自从妈妈牺牲以后,始终没离开崔日永左右。“会合”以后,她也跟着到张队长这里来了。
她是个安安详详的瘦姑娘,说话的时候总是悄声悄气的。谁若是一看她,她就红着脸低下头。大家常说:
“这个香姑娘不像个扛枪杆儿的!”
八个男孩子里,有三个人是从延吉老头沟矿上来的,都是中国孩子。大家管他们叫“城里人”,因为在矿上总算是见过大市面的。
这三个男孩子里,顶小的名叫锁子,比黑姑还小两岁呢!这孩子岁数小,人长得又瘦,平常很少说话,一天到晚不离金奉淑身边。队里的孩子们都欢喜他,都把他当做小弟弟看待。孩子们不出去便罢,只要有人出去,顶少也得带回一把松子给他嗑。
别看锁子人小,心里可懂事;时时刻刻不忘记自己是少先队员。有时候他看见别人做工作又快当又利索,自己心里就着急,恨自己为什么还不快点长大;长大了干什么不行啊?
其余的那五个男孩子,全是从安图县大甸子来的,里面有三个朝鲜孩子和两个中国孩子。这几个孩子的岁数都和黑姑差不离,只有赵万俭比别人大一些。
赵万俭外号叫赵胖儿,是个中国孩子,比金奉淑小一岁。提起赵胖儿来话可长啦!他一天到晚没闲着的时候:不是打松鸦就是采松子;连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连说带讲地直嘟囔。
虽然赵胖儿爱淘气,大家可都喜欢和他在一处,因为他到处都有个“大哥”的样儿。比如说,哪个人的枪栓有些发滞,他就把眉毛往一块一皱,拖长了声音说:
“哎呀!……韩志明!……枪栓得擦了!你看看,你看看……”
就这样,他一面来回拉大栓,一面掏出擦枪布,坐在一边就擦起来;直到擦干净拉倒。张队长气他的顽皮劲,可也真喜欢他这个憨实劲。
少先队长是金奉淑,一九三七年冬天选上的。别看金奉淑像个香姑娘,遇着事不慌不忙地总有个准主意。虽然她一天说不上几句话,可是大伙一离开她就像丢点东西似的。
这十二个少先队员住着两个马架子,正好和张队长的马架子面对面。夏天,张队长一有工夫,就坐在自己的马架子门口,晃着头看大家学习,有时候也扯东扯西。等什么时候张队长在毡帽上一扣上桦树皮做的酱斗篷帽,孩子们就知道一定要到连里去了,于是赶忙从马架子里钻出来预备出发。张队长戴好桦树皮帽子以后,总是先说一句:
“走啊!小伙子们!”
松树泊也是孩子们的“家”;从一九三六年到一九三八年,他们在林子里好像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一样,出来进去地把松树泊摸了个烂熟。他们管出林子叫“出门”,管回林子叫“回家”。他们丢了亲人,在队伍里又找到了亲人!他们毁了家,在杨司令这里又找到了家!
日子长了,孩子们离不开张队长,张队长也离不开身旁这十二个孩子了!不管什么时候,张队长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哪个孩子不在。他一看有孩子不在,就急忙问少先队长:
“金奉淑!朴玉珠呢?”
“上炊事班打饭去了!”
“啊!……”
这时候张队长就像从肩头上卸下一块大石头,长长地喘口气,然后“啊”一声。张队长喜欢这些孩子是真的,但是他可不像老妈妈似的对他们放纵不管。
他给队里这十二个孩子全换上一色的“马盖子”,没事就教给大家打“靶”,有时候也教给大家拆枪栓。
张队长常和这十二个少先队员说:
“孩子!杨司令的少先队员总得和住家的小嘎两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