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中西方文明含义比较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文明，最终都指向人民生活于社会集团中的能力和理念，指社会发展水平较高、有文化的状态，指使人类脱离野蛮状态的所有社会行为和自然行为的集合。这些集合至少包括了以下要素：家族观念、工具、语言文字、信仰、宗教观念、法律和国家等。农耕方法的改变、劳动的分化、统治阶级也就是中央政府的出现以及社会阶层的出现都是文明产生的重要特征。

（一）马克思主义文明观

关于马克思主义的文明观及其与中国社会的关系，学界多有论述。 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资本主义文明有较全面和理性的认识，积极肯定资本主义文明的进步性的同时，也深刻地批判了资本主义文明的局限性。

马克思和恩格斯承认资本主义文明的先进性，在生产力、创造财富方面拥有的巨大力量和优越性：“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 在精神文明建设方面，资本主义文明提出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规定了公民在法律上享有言论、出版、集会等自由权利，颁布法令，宣传“人的解放”“人道主义”等理念。并且，资本主义文明将其社会体制与文化理念快速地传播到世界其他国度，引起其他文明的动摇与被冲击，尤其是在生产力和社会财富积累与之相差悬殊的国度。“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是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这里的“文明”专指资本主义文明，是以生产力和财富为衡量标准，相对于“野蛮”即未开化或半开化国家民族的生存状态而言。“它使未开化的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 他们肯定了资本主义的物质财富以及相应的社会成果尤其是工业成就，把它们称为文明带来的成果，把资本主义对未开化国家的扩张尤其是殖民扩张称为文明的扩张。但是，从“席卷”“从属”等用词，依然可以看出马克思、恩格斯对资本主义文明所持的保留态度，对它之于其他文明与文化的破坏性含有批判的意味。

我们知道，马克思和恩格斯是用阶级的产生和剥削制度的出现来诠释人类文明的起始。“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的最大的一次分工，就是城市和乡村的分离。城乡之间的对立是随着野蛮向文明的过渡、部落制度向国家的过渡、地方局限性向民族的过渡而开始的，它贯穿着全部文明的历史并一直延续到现在。” 从此论断可以看出，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类社会文明的起源是从两种劳动最大的一次分工开始的，文明时代开始的一个重要标志是一个阶级开始对另一个阶级的剥削。资本主义文明本质上是建立在少数人对大多数人雇佣剥削的基础上的，崇尚的是利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由此出发，马克思深刻地发掘了资本主义文明对社会关系的损害，至今仍有借鉴意义：“资产阶级在它已经取得了统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诗般的关系都破坏了。它无情地斩断了把人们束缚于天然尊长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羁绊，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它把宗教虔诚、小市民伤感这些情感的神圣发作，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的冰水之中。它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用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代替了无数特许的和自力争得的自由。总而言之，它用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露骨的剥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盖的剥削。资产阶级抹去了一切向来受人尊崇和令人敬畏的职业的神圣光环。它把医生、律师、教士、诗人和学者变成了它出钱招雇的雇佣劳动者。”

（二）中西文明的交融与冲突

中华文明作为世界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世界上生生不息、唯一不曾中断的连续性文明。其仁爱原则、礼教精神、责任意识和社群本位都是中华文明与西方现代性价值的明显差异之处，而责任先于自由、义务先于权利、社群高于个人、和谐高于冲突等四大亮点，体现出来的协同社群、礼教文化、合作政治等，都是当今国际社会所需要的。

西方文明的经济技术形态是工业文明，华夏大地上发达的农耕文明及其衍生出的文化在世界的东方形成了独特而强大的“儒家文化圈”，但新的“东方文明”不是农耕文明的延续，而是农耕文明向工业文明的转变，独具魅力的中国优良文化传统是否会随着工业化的到来而消失呢？幸运的是，中国已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并正努力进行改变。

自16世纪传教士向中国较大规模地传播西方文化以来，中西方文明的交流由明末的双向输入转变为清末的单向输入。晚清以降，当西方文明随着坚船利炮登陆中华帝国之后，西方文明的强势作用造成了中华文明的断裂和创伤，中国受到多元化世界观的冲击，在痛苦中转型。现代化运动伴随着自身传统的改造，中国文化传统遭到了来自自身的质疑。

当代西方文明仍可视为欧美文明的集合。在优势明显的语境中，当今西方文明仍在借助经济、军事、外交等力量迫使弱势文明转型，但世界文明发展方向的同一性已不具有绝对意义，各文明都在努力寻求适合自身的改良方式和转型道路。近代中国对西方思想、知识和制度多有借鉴，西方文明积极的方面至今仍然在世界范围内起到重要的作用，其中一个根本性的原则即创造、更新，而非抱残守缺。中华文明的核心因素，中华文明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传承至今，也在于一个“变”字。反思传统的过程也是重新发掘自身价值和审视西方的过程，是中国文明与西方文明冲突、交会的过程。如何看待西方文明、如何与西方文明共处、交融限于何种程度等，关乎中华民族对传统的重新审视和未来的规划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