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湖白鹤飞
倘若沅水是一个面容清秀、身姿曼妙的少女,柳叶湖和沾天湖就如同这个美丽少女的一双灵动、细长的眼睛。她明眸善睐,盈盈一水之间。
柳叶湖形似一片柳叶,漂浮在广阔的大地上,湖水常年清澈,以南碈与沅水相通。南碈附近曾有两名伟大的诗人寄居,虽是茅屋陋室,然而孕育出了亘古流传的千年诗情。一个是屈原,一个是刘禹锡。旁边重修的亭子为招屈亭,“昔日居邻招屈亭,枫林橘树鹧鸪声”。当年刘禹锡谪居招屈亭,曾有枫林、橘园与亭子相望,引诗人无限感怀。“数间茅屋闲临水,一盏秋灯夜读书”,写的即是刘禹锡身居陋所,春闲临水忧思,秋来孤灯夜读的情形。
我把南碈当作柳叶湖的开始,南碈暗流涌动,把一江一湖神奇地连缀在了一起。柳叶湖宽广的湖面不仅荡漾着清碧的湖水,也承载了风云变化的历史和源远流长的文化。
柳叶湖背倚一座青山——白鹤山,这里曾建有一座古老的学府,从前的常德县一中。山中古树参天,山腰有一白鹤井,相传井中有两只金鹤。20世纪80年代,有好事者掘井取金,惊动了井中神鹤,于夜中展翅一飞,从此这座古老的学府文脉渐失,几经搬迁,流离于都市,不复有青山绿水读书声的盛况了。
曾经位于白鹤山中的常德县一中人才济济,是诸多院士、将才的摇篮。它的前身为湖南省私立高级隽新小学,于1922年创建。1925年改名为常德县初级中学;1953年由常德县人民政府接管,更名为常德县初级中学;1958年扩办高中,改名常德县第一中学。据说,20世纪70年代,曾有一高姓校长,备受校人瞩目,因其记忆非凡,能过目不忘,凡读过的书、见过的人必定能一丝一毫不出差错地说出。每年开学那天,他坐在学生报到处,1000多个学生,一一经过他的眼睛,便能逐一点出姓名。正因为教学有方,加之学校纪律严明,建学百年,便得桃李满天下。
柳叶湖与沾天湖一衣带水,左右贯通,中间仅隔一座长虹桥,两湖熠熠相望,诸多野史传说流传。其一为“烂船洲”:宋末,有个名叫王质的渔人,摇船去柳叶湖,行至沾天湖的一个洞口,见两老翁兴致勃勃地对弈,便止步观棋。一局未终,王质思念母亲,寻路出洞。这时,洞口不见渔船,也不见母亲,他感到十分惊奇,问附近的农夫,农夫告诉他,这些都是百年前的事情啦!母亲已殁,船已腐,变成了一座荒洲。王质听后大哭,想不到观一局棋竟花了百年。从此,人们把渔船变成的荒洲叫作烂船洲。其二为“刘海砍樵”,这个人狐相恋的故事早已家喻户晓,被柳叶湖沿岸的人民演绎成丝弦、花鼓戏、渔鼓,戏里戏外,到处传唱。
柳叶湖是城市和乡村的分界线,也是外在繁华与内在静寂的一个分水岭。这座奇妙的湖,南岸盛满城市的华丽,北岸是怡然世外的闲情乡居,东岸有渔民记忆,西岸与沾天湖相接。水波浩渺,起伏连绵。每当夜幕下垂,从乡村驾车驶往城内,湖的一边偶有璀璨的烟花于乡村夜幕中升腾,销迹于无边无际的黑暗;另一边则是逐一点亮的华灯,将古城圈在一串串闪亮的“珍珠”之间,一排排灯光照亮歌舞升平的人间乐土。
数年来,堤岸荒草已除,水边垂柳渐渐长成老树,春风来袭,柳枝婆娑起舞。这里的临水观景栈道已经修成,游人可于栈道上日夜倾听波浪拍打卵石的声响;这里的游船码头可以去往打鱼人家,喝擂茶听花鼓戏,用闲情逸致将置于城市喧哗中的人洗涤得怡情悦性。
时光轻渺,千百年的光阴不经意间在湖水里消失无踪。谪居朗州七年的诗人刘禹锡已驾鹤远去,人们在他当年望鹤的地方修了一座禹锡楼,建造了一座青铜雕像。古人新屋,登楼望湖,可见一望无际的水上轻烟。那青铜像日夜看水观人,观晴空排云而上的白鹤,徐徐而来的诗情便于湖中弥漫开来。
位于白鹤山的县一中学府已人去楼空,山中已成众鸟的栖居地,白天鹅、野鸭、翠鸟、喜鹊、鹧鸪等往来于湖水与枝巢间,还有梭子、鲤鲫、虾蟹、鳡鱼等在湖中畅游。听老一辈的人说,看鸭人老四常年用小船在连通柳叶湖和沾天湖的沟港里看鸭,一日惊见与小船同等大小的鳡鱼一口吞下数只野鸭。又有人说曾见洗澡盆大小的乌龟将壳浮于湖中。几年后,传闻渐渐消失,只在老人们的记忆中昙花一现,但往来于山水间的游人开始频繁光顾这片水上的乐园。再过几年,这里又建成了中国最大的水上游乐中心,湖岸建有沙滩公园和露营地,一到夏天,热闹非凡。
我曾想,时间过去20年或者更久远,当年记忆早已不复存在,只有那只神鹤于白鹤山中惊飞后,每夜贴着柳叶湖飞翔,也许正是它带来的灵气,将从前茅草及膝的草湖变成了一个金色的旅游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