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为了心中那道美丽的彩虹

庄恩岳：白院士，前面我们谈到当年您怀着满腔热情回到祖国工作后，在科研工作中遇到的一些实际困难，那么，我还想接着上一个问题继续往下问：除了科研工作开展过程中遇到的各种困难外，您当时还有没有过其他的困扰？您又是怎样克服的？而当您面对成功的鲜花和掌声时，您的内心又是怎样的感受呢？

白春礼：从塞外的草原到燕园的湖光，从加利福尼亚令人流连忘返的旖旎风光，到庄严的北京国际学术会场……人的一生确实有很多机遇，但每一次机遇的背后都伴有百倍的努力，机遇不会等待毫无准备的人，机遇就在困难和苦恼中，这是我的经验之谈，也是我对个人成长之路的总结。在回国后不久，取得一些成绩的时候，我知道，前面的路仍然很长，过去的成功并不能铺就今后的鲜花之路，前面的路仍是充满困难，甚至是很艰难的，但我不会忘记，天边永远有美丽的彩虹，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和抱负，我会加倍努力。

其实在科研工作开展过程中遇到的问题还是可以克服的，我最感苦恼的还是当时有人对我们这些从海外回国的科研人员思想上的不理解。

之前我已经提到，在国外，要买实验所需的材料，只要打一个电话就可以了，即使美国没有，需在欧洲购买，一周之内也会寄达。可是在国内，为买一个小小的元件，有时必须自己一家家商店去跑，甚至要跑到研究部门找技术人员谈，所以我经常是早出晚归跑了一天却一无所获，我为此经常苦恼，但我还是能够保持着“苦恼人的微笑”。

可是，总会有人在我背后讽刺地说着风凉话：“放着美国的汽车、高薪不要，却要回来吃苦，图什么？”有一天，我在食堂排队买饭，一个不认识我的人问我：“听说你们78级研究生中有个叫白春礼的，放着美国4万美元年薪的工作不干回国，还自己花外汇给单位买东西，这事是真的吗？”我听后，无言以对。

我何尝不懂得享受，为此也苦恼过。自从踏进社会，我就没有好好享受过生活，工作没有“八小时以外”，没有休息日，别人都觉得我过得像个“苦行僧”。有时晚上我从实验室出来，看到路边舞厅里变幻的灯光，听到轻柔的舞曲，心里真羡慕里边的人们，他们拥有丰裕的时间和多姿多彩的生活。但我并不后悔，我很清楚，有得必有失，时间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得到一些必然会失去另一些。年轻人不在有利于自身发展的时期去努力、去拼搏，就难以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不播种就不会有收获。这样一想，对于失去的一切，我也就不再感到是损失了。

实验室的条件是艰苦的。冬天里，我们的研究要在没有暖气的地下室里进行，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有时紧张起来，一天只能吃一顿饭。我们实验室的地上放着个大泡沫塑料垫，夜里做实验时，实在太困了，大家就会在上面睡一会儿。就这样，一年的时间下来，我们的辛勤汗水换来了收获的喜悦。

但是，最初的成功并没有使我们忘乎所以，紧接着我们又开始研制当时在国际上更为先进的原子力显微镜，它的优越之处在于不仅可以直接观察导体和半导体的表面原子结构，还可以直接观察非导体的表面原子结构。1989年初，这台高科技仪器又研制成功了。后来，我们开始着手研制更新、更难的弹道电子发射显微镜，这一用于无损探测复合材料界面的电子结构的仪器，也取得了成功。我们研制出的这些仪器先后获得了国家和中科院的科技进步奖。这些用于国内的科研工作的高科技仪器，在发展我国纳米科技的事业中发挥了重要的先导带动作用。

为了我心中的那道美丽的彩虹，我无论付出多少汗水都是值得的。面对取得的这些成绩，我只是默默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良好的开始，更高的科技山峰还在远方。